共写佳话|任海林:窗外,再也没了父亲
窗前有幅画”同题共写第1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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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任海林《窗外,再也没有了父亲》(来自太原市教科研中心)
16.李春艳《窗外有画》(来自河南济源,安阳师院国培班学员)
17.徐赟《窗外那抹绿色》、吴永浩《窗外的鸟儿成双对》(师生对写,你更喜欢谁写的?)
18.陶年生《窗外有幅画“教学设计》(初中)
19.陶年生《窗外有幅画“教学设计》(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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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再也没了父亲
照片里,年轻的新婚不久的父亲、母亲和家人在一起。
母亲拉着他的手问:开口啊,我是谁?父亲沉默不语。父亲一生都不爱说话。突然,父亲轻轻地说:好老婆。母亲笑着笑着就哭了。
——任海林
从2017年3月12日起,我家的窗外,就再也没了父亲。
这座红色的四层小楼,位于太原市城北。我从八岁入住,一住就是30年。在上个世纪80年代,能从平房搬进楼房,已算幸运。据说当年,父亲还算是一个领导,是有资格优先选择楼层和朝向的。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决定就住一层。因为他们敏锐地发现,门前的一小块10平米的空地,收拾收拾,就能开辟成自家的小院了。
这个小院,最先砌了个灶台。灶台高1米,灶口极大。敦敦实实,蔚为“壮观”。尤其是晚上,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白花花的馒头出锅之际,该是饿了一天的我最幸福的时刻。每天早晨,父亲就围着灶台,开始生火做饭。只要听到父亲劈柴生火的声音,楼上家家户户的灯也就相继亮了。父亲不会做饭,一年四季,清一色的挂面汤。里面没有葱花拌料,最多就是撒点咸盐,倒点陈醋。这个既没品相,也没味道的早餐,陪伴了我的童年。
最为不幸的是,为了伺候这个灶台,一到秋季,父亲就开始组织全家打煤糕。我常对父亲的不近人情很是生气,也总抱怨好好的假日,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尤其是看到邻家的孩子在假日,跑到山里,背回一包红得透亮的酸枣,可父亲还在呵斥我打的煤糕棱角不够分明时,我就眼泪汪汪地跑回家里哭一顿。可现在,我常常想起灶台前的父亲,他猫着腰,在氤氲的热气里觑着眼睛;也常常想起,秋风飒飒,父亲一下搬起几块煤糕,整齐地摆放在小院的墙角,等到大雪纷飞,而我家炉火正旺。
…
后来,母亲觉得灶台就这么赤裸裸地裸露在院子里很是不安全,索性就在灶台边加上了围墙和顶棚,这个小院瞬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样设计,小院的用处自然就大了许多。尤其是到了储存冬菜的季节,父亲就会用他的自行车驮回白菜、芥蓝、土豆、大葱。看着父亲汗涔涔地拉回一车的蔬菜,母亲就笑着说:看看,和头牛一样。母亲将芥蓝洗净、成丝、压实、腌制,没几日,芥菜丝就成为我们过冬的上等佳品了。当然,大大的菜缸里是一定少不了腌制的酸菜的。这两样廉价却又上好的菜品,也成了邻居们的最爱。母亲常对邻居说:想吃就自己去拿好了。有时父亲有点不大乐意,母亲就狠狠地瞪他一眼,父亲也就不再吭气了。腌制酸菜的习惯,一直保留到今天,好像只有吃到酸菜,这个冬天才实实在在的来了。
可是渐渐地,这个封闭的小院成了我们全家的心病。因为顶棚遮挡了阳光的缘故,家里常常是黑漆漆的,有时白天,屋里还得开灯。母亲说拆了吧。父亲说,打死也不。但他终究还是拗不过母亲,顶棚全部拆掉,围墙也只留了一半。这下,阳光又泼泼洒洒地照进家里来了。
父亲把全新的小院粉刷了一遍,还把他最爱的几盆君子兰摆在小院里,然后再在围墙上摆满指甲花、串串红。每到春天,蝶舞蜂唱,好不热闹。父亲爱养鸟,当然窗外也就少不了几声鸟鸣。等到夏天,邻居们搬个凳子,散座在小院的四周。女人们忙着手里的针线活,男人们默默地抽着“哈德门”,伴着几声蝉鸣,日子也就这么悠悠地过着。
有一次回家,看到父亲和母亲正坐在小院里忙活着。母亲神秘地说,要送我个礼物。我才想起,自从我搬了新家,父亲和母亲就商量着要送我个“十字绣”。当时,“十字绣”颇为流行。但一针一线,绣成成品,实在不易。所以,整整三个月,父亲和母亲就坐在小院里,配合着完成他们人生中的一次绝美的合作。父亲画图、定版,母亲走线、绣图。“十字绣”图案是一个“牡丹富贵图”:在绿叶的衬托下,大红色的牡丹耀眼夺目。
现在,这个“十字绣”就挂在我的书房。很多朋友看到,总会友好地提醒我,说把这样的物件挂在书房里,不太搭调。一来显得俗气,不够高雅;另外,和我本人也不够合拍。像我这样的人,至少也应该挂个梅兰竹菊吧。我不置可否,然后笑笑说,它估计要跟我一辈子了。是啊,晋陶渊明独爱菊,但我的父母更爱牡丹,“牡丹,花之富贵者也”,他们多么希望他的儿孙们能生活富足,一生幸福啊。这种朴素的念想,大概是全天下父母共同的祈愿吧。每次,当我工作劳累的时候,当我遇到诸多不顺的时候,我总要坐在书房,抬头看看它。我总觉得,那朵朵牡丹里深藏着我的父亲母亲。这样想着,心绪也就会暂得片刻的宁静。
再后来,每周日,父亲会坐在小院里等我。他腿脚已不太利索,只能在凳子上长时间的久坐。身上常年盖着厚厚的毛毯,眼睛也显得黯淡无光。渐渐地,父亲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一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母亲拉着他的手问:开口啊,我是谁?父亲沉默不语。父亲一生都不爱说话。突然,父亲轻轻地说:好老婆。母亲笑着笑着就哭了。
就在这个窗外,这个小院,父亲等我。阳光暖暖的,他等我;秋风渐起时,他等我。没有他的照料,君子兰好久没见过开花了,那两只好看的鹦鹉呢,一只死掉了,另一只失了伴,也没了啼叫。
3月12日凌晨,父亲永远地离开我们,他走的时候异常平静,就像睡着一样。今年冬天,母亲只象征性地腌了一小罐酸菜。因为那个给她买菜、驮菜的人不在了。
从此,窗外,再没了父亲。
写于2017年12月6日
任海林
太原教研科研中心中学语文教研员、高级教师。山西省名师工程培养对象、山西省学科带头人、山西省教学能手、太原市名教师、太原市优秀青年人才。曾获全国中语会第五届省会城市直辖市中青年教师课堂教学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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