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生日 |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先生说：“有一种话不能自己说，旁人也不能说……是非常好的话。”我想，你我心中都有这种非常好的话，对先生，我们在心里悄悄地说。
距离先生的生日还有三天——情人节的生日，真是浪漫，但也真是冷清。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生日。原本要为先生庆生的情人节聚会，估计因为疫情的影响也会搁置了。
周围是一片肃杀，虽是熟悉的环境，但空气中都满溢着不安、紧张、恐惧。因为疫情，一切都冷冷清清下去了……果然，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李清照说得真真切切。
一场关于病毒的无声战役在进行着，这不是人类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先生早就说过：
“自然界已开始鄙视人类”。
但今天，我不想谈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这几天以来，我的心早已沉下去、沉下去了，一如鲁迅先生所写：“而我的心仿佛也同时变成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了。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也不是战争年代，一封读了十遍的信，这信。”
那个还能写信的时代，实在无比珍贵，无比美好。那封读了十遍的信，那信背后的人，应该也是使你快乐的人吧。而如今，“使你快乐的不是你原先想的那个人”了吧？他也忘掉了他是比她还可爱得心酸的人。
先生的生日在一个最浪漫最可爱的日子里，但是他会不会也会偶尔忘了，他其实是比她还可爱得心酸的人呢？
“久无消息，来了明信片，一个安徒生坐在木椅上。”那明信片上是去年的樱花，樱花又开了。
在那座被封闭的城市里，青年们也开始思考，有个女孩说：
我身边的很多人，尤其是男的他们就说，这个事情过去之后真的很想认真地谈恋爱，好想结婚，我都认识的彼此的朋友他们就说好想复合呀，就觉得自己之前特别的不好，然后我就希望这个事情之后，就是真诚一点，敞开心扉，单身的人数能变少一点。
灾难，其实是给我们机会审视自己的内心，你想要的，你所追求的，你期盼的，你必须放下的，隔离，是自己对自己的流放，在心灵的国土上自我放逐，停顿、寻觅、中止。
先生就曾“向世界出发，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国，故乡。”我想，今天我们的隔离和流亡，是为了未来有一天的归乡。
丹青先生说：“人早就明白如何哄骗生死。”是的，早就明白。形式上的纪念反而让人轻松得有些许懈怠，而有时那些不经意间的想起，才痛彻心扉，切肤的想念：
“人追念逝者，随时随地，不必有待周年……好几回是起床后，走在厨房、过道、出门的路中，一念袭来，我会骤然哽咽、嘶哭，像个傻子。待狠命喘过，渐渐收泪，就去继续做事。”（陈丹青《孤露与晚晴》）
说好今天的文字要给人明亮的感觉，怎么写着写着又暗下去了呢？看先生说得多好：
“甘美清凉的是情侣间刚刚解释清楚的那份误会”
这就算是先生情人节送给大家的礼物了吧。虽说“爱情是天才行为，早已失传了”，但我想，先生会祝你们情人节快乐的，可是还是要记住先生的话：
“人是在等人的时候老下去的。”
谁能说先生不懂爱情，我看这个老头是最懂的了，年轻人读读木心，甚好。你看他也会说这样的话：
“你强，强在你不爱我，我弱，弱在我爱你。”
多么哈姆雷特，先生内心恐怕也住着个小王子吧。你要弱还是强，你们自己选，我不参加。
为了这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生日，这个时刻出生的先生，本身就足够浪漫了吧，而且还是个爱情的天才叻。他说：“强烈的爱，开始会忘了性因素”，深以为然。
“性欲是裸体的，爱情是穿衣裳的。”年轻人，看看先生都教会了我们多少，怎么能不在心里为这个可爱的老头留个位置呢？
我秘密地发现，先生也有过这样深切的告白：“在我面前，你永远无过失。”高手啊，爱情的天才啊，这是我迄今为止，我所知晓的最好最好的情话了，你看你们还只会说“我爱你”，先生早就不说那种话了，没有灵魂，看不到背后微笑的那个人。
“每次你来了，我总有大难不死之感。”
这个老头心里的爱情，真是惊心动魄的。所以他才说：“小的罗曼蒂克适宜人性，大的罗曼蒂克要死人的。”这让我想起中国诗歌里的《孔雀东南飞》：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大的罗曼蒂克，是要死人的。“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这实在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
终了，“信投入邮筒，似乎已到了收信人手里。”
哦，没什么，不过我在想念你罢了。
萧慈
2020年2月10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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