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过后会有恶性通货膨胀吗？ | E闻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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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专栏 | E闻美政
第60 篇
疫情过后会有恶性通货膨胀吗？
By | Eric
美国国会已经基本通过了新一轮的 9000 亿美元的援助计划，以帮助国民和企业度过 Covid 疫情的最后阶段。据美国银行 BOA 的估算，在本次 Covid 疫情的爆发中，美国政府和美联储已经向市场和个人提供了总价值约 10 多万亿的援助，其向市场提供的货币总规模已经超过了 2008 年的金融危机中数次 QE量化宽松的总和。那么接下来大家关心的问题是：这会不会在 Covid 疫情过去之后，引起一轮大规模的通货膨胀呢？
我们先来看 2008 年的金融危机，为了对应房地产泡沫破裂之后形成的巨大现金黑洞，美联储释放的 M0 （现金），在 2008 年一年就从不到 9000 亿美元上升到 1.7 万亿，随后几轮 QE, M0 的达到了2.7 万亿美元。要知道，从 1985 年到 2005 年，这20 年间，虽然经过了亚洲金融危机和互联网泡沫破裂的危机，美国的 M0 发行一直是一条平稳的曲线，每年增加的 M0 只有 300 亿左右。而2008 到 2012 这四年中，增加了 1.8 万亿。在 M0 基础货币曲线上，几乎是一个笔直的上升。
但是，我们并没有看到金融危机之后出现大规模的通货膨胀。这里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虽然 M0 急剧上升，但实际上银行和金融机构将大量现金用来填补了自己的资金缺口，而没有进行放贷，这就意味着，现金的乘数效应并不明显。一般情况下，注入银行 100 美元，如果银行将这 100 美元中的 90 美元贷出去（因为需要留 10% 保证金），而拿到这 90 美元的人又可以再次将这 90 美元存入银行，银行又可以拿出其中的 81 美元放贷。这就是所谓乘数效应。这样，注入银行的 100 美元就可以产生接近 1000 美元的现金效应。
但在 2008 年的金融危机之后，这种效应没有明显出现。主要就是因为银行自身有巨大的坏账导致的负债，大多数现金没有被放贷而进入流通领域。所以我们看到一种很特殊的情况，就是 M0 的曲线宛如一个陡峭的上升悬崖，而同时期的 M2 曲线却依然平稳上升，并没有出现剧烈变动。提供给市场的货币并没有都进入消费市场，而且进入消费市场的现金，也基本上被经济不景气导致的通货紧缩抵消。所以金融危机之后的美国，通货膨胀率其实还有轻微下降，基本上保持在 2% 左右。而经济增长也基本上维持在 2% 的水平，美元甚至出现升值，完全没有滥发货币造成的货币贬值、经济过热、通货膨胀的样子。
还有一个更为本质的原因，就是恶性通货膨胀实际上只发生在实体经济受到严重影响的情况下。只要实体经济本身还有盈利的能力，生产效率没有大规模下滑，那么经营产生的效益就会逐渐通过利息的形式，返还给印刷货币的中央银行，来冲淡货币滥发的影响。这个也是当年为什么美联储敢于开闸放水的原因，他们需要保证的是，美国的实体经济盈利能力不因为流动性干涸而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但这一次 Covid 疫情下的援助计划，在很多方面和 2008 年金融危机有所不同。
首先，援助计划的大量资金不是通过银行系统放贷，而是直接注入消费者的钱包和企业的账户。这直接导致市面上流通的货币的增长。其次，Covid 疫情实实在在地打击了美国的实体经济，Amazon网购和远程办公的崛起，也加速了美国一些传统企业被淘汰。今天美国大企业大商业机构倒闭的情况，远远比 2008 年严重。这是一个整体的经济不景气和技术迭代共同起作用的结果。因此目前，美国金融界有两派声音，有人认为疫情过后会有严重的通货膨胀，而另一派则认为不会。
前者认为，这一次的援助计划，大量现金是直接进入消费市场的，美国人的消费能力将在疫情过去之后发生一个巨大的反弹。美国的股市在美联储直接购买下高歌猛进，房地产价格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会让更多的美国人，尤其是进行投资的美国人，手上出现大量现金，或至少产生自己突然富裕了的感觉。这在传统的经济学中将导致“需要引导的通货膨胀”。另外，无论美国的美联储还是欧洲中央银行ECB，都明确表达了将维持低利率的政策。这使得钱的成本越来越低，cheap money 总是会首先进入消费领域。
还有，疫情不但影响了每个国家各自的生产力水平，还影响到了国际关系和国际贸易。这使得无论是国际消费，还是国际供应链的成本都出现上升。换句话说，供给侧出现短缺。我们可以看到钟国的食品和煤炭的涨价。关于为什么近 30 年来西方一直没有出现大规模通货膨胀，西方经济界有一句俗语叫 “ Trade, Tech and Titans” trio。意思就是全球化，高科技和大公司垄断降低了生产成本，压制了工资上涨，他们是这 30 年来维持西方低物价的最重要原因。但目前，这三个因素，都受到挑战。全球化在退缩，高科技公司被限制，大公司垄断被认为加剧了美国社会两极分化。政治因素的加入，可能会腐蚀长期低通胀的结构底座。
反对方相对于前者来说，处于相对的弱势。但他们的理由也值得聆听。
反对方发现，其实直到今天，美国资金的流转率也没有完全从 2008 年金融危机中恢复，也就是说我们前面提到的现金的乘数效应的效率并不高。随着 Covid 疫情的影响，这一现金的流转率已经降到了历史新低。现金流转效率的降低，可以抵消一部分现金泛滥。我们可以看到美国的家庭储蓄率出现明显上升，这虽然可以被解释为因疫情经济停摆之后，大家无处花钱，也可以理解为这种疫情导致的危机感会令更多的美国家庭开始加大储蓄的倾向。疫情过去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消费者开始将存款拿出来消费有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生产效率的提高可以降低通货膨胀。
同时，失业率也不会立刻得到改善，失业人口最然账户上依然有政府的资助，但他们在找到工作之前，肯定不会放手消费。
反对者们也认为，我们前面提到的 trio， “ Trade, Tech and Titans”，虽然远期内可能被削弱，但近期内他们依然十分强大，生产效率会很快恢复。所以单纯的“需求侧通货膨胀” 不足为惧，不会发生“供给侧紧缩导致的恶性通货膨胀”。
那么到底是否会出现严重通货膨胀呢？我也不知道。但需要警惕的是，一旦出现Hyperinflation，后果将十分严重。这是因为我们现在，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包括政府，都严重依赖低利率，尤其是短期低利率。一旦央行不得不因为通货膨胀而升高利率，将会引起一连串的多米诺效应，这反过来可能限制各国央行对抗通货膨胀的手段，导致大规模通货膨胀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