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三十七） | 科幻小说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第37话~
【前情提要】
在大战前夕，一心复仇的桠从战前会议中得知了补语者的目的是劫掠茧，这也是不具有的繁殖能力的补语者据点能够不断延续下去的原因。桠质疑补语者这种做法的合理性，问不同的挲玛为什么不能和品共处。濯则非常尖锐地反驳，如果挲玛们能够和平相处，那为什么当初桠的母亲还要从黑崖逃走......
作
者
简
介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三十七话 茧中梦（上）
全文约33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若担心时间线中途断裂，点右上角菜单选择浮窗，随时回传
在茧里的挲玛没有记忆，但是桠小时候却最爱和别人炫耀自己的在茧中的“朦胧回忆”。她会绘声绘色地给葛和望描述白色的茧中世界的样子，讲自己是怎么看见父母黑色纤细的肢体在她的茧面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们没有。”望十分肯定。
“我也觉得你一定是记错了，所有挲玛在茧里的时候都没有记忆，”葛附和她的话，但也留了些余地不会导致自己再跟桠打起来，天知道桠有多急性子，“但也或许也有例外呢，谁也说不准。”
“我真的确定！”桠又重申。
“你真的不确定。”姐姐用和她一模一样笃定的语气反驳。
桠假装愤怒地鼓了鼓匣腔，试图采用暴力手段把姐姐扔到下面的网上。
“桠！别闹。”
葛也加入了她们的打斗，可他就像是夏天乱刮的风一样时而帮帮桠，时而转向望。
“你到底要帮哪头？”姐妹两个会异口同声地质问。
“这叫平衡！”葛总是这么说。
这种打闹直到主语者母亲叫她们回去吃饭才结束。桠每次回想起来，总是不由主的开怀，就连行走的脚步都更加轻盈。
过去很美好，是我们的任务目标让你想到了这些么？
濯！桠被突如其来的心声吓得蹦了一下，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去睡觉么？明天就我们就要出发了。
你不是也醒着。
此番对话桠莫名觉得熟悉，她刚到辛漱垵的时候也有这种对话，但她们的问答调换了一下。
你有些不安？桠试图用彼时自己的心境去理解现在的濯。
黄月的金色光芒毫不吝啬地洒在朴子垱的临时织网上，一根根金丝在她们的身下闪烁。
谁能保证自己在战斗前是完全平静的？濯说得言简意赅，但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她的目光看向桠为数不多的行李，它们的重量让桠所住的网微微下陷——桠知道，濯今天晚上是为了她的礼物而来——那对儿被包裹保存得相当好的金属护壳。
桠打开过濯给的礼物，它和濯的血颚一样光滑美丽，有着引流鲜血的浅槽。
你给它们名字了么？濯问她。
没有，不是所有人都你那么无聊。桠直接回答。
濯笑了，她劝桠给它一个名字。
为什么？桠觉得濯展现内心柔软的点总是很奇怪，她显然信任这些没有的生命的东西更多。
这样神明就能知道它的存在，才好护佑它和你。
桠觉得自己不会想祈求任何神明的。她早就见识过，在死亡面前，没有神明会回应。当夺人性命的利刃挥舞的时候，除了自身的弱小之外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濯的一番好心，但桠也告诉她，自己还没有起名的灵感。
或许起一个和平的名字吧。她最后补充，一定比血颚好听。
濯心情轻松，并没有感觉被冒犯到。
明天我会在队伍的前面.......
桠的语言能力的确成长迅速，她一下就判断出濯是想要让她小心，我能保护自己的，不需要谁的特殊关照，大家都是这样不是么？
濯没再说什么，她道过晚安后就离开了，留桠一个人在曾经象征的美好，见证她无数个幸福而不自知的日子的金色月光下胡思乱想。渴望和困惑让她恨不得马上就出发，但理智又按下她的躁动不安，试图证明只有好好休息才能让明天的一切顺利。
莱泗坳，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在进入梦乡前，桠还在思考，梦中她回到了自己的茧里，儿时模糊的记忆再次重现，只不过，这一次她看到的并非两个挲玛的身影投在茧壁的内侧，而是三个——平衡而和谐的三个。
她们天还没亮就动身出发，桠没睡多久。走的时候，桠有些恍惚地盯着那些光芒正盛的星辰。
远处边缘隐没在地平线上的就是雨神星。
泊曾经说辛漱垵的高山上能看到她完整的形态。看着星星的时候，桠忽然觉察到一种奇特的力量，和月光带来的神圣感不同，星星更像是温和的倾听者，更能够让桠敞开心扉。
她像一个真正的补语者那样和雨神星用心声窃窃私语。
希望一切顺利。她在结尾这么念叨着，把濯为她打的尚未命名的护壳套在前肢上。
补语者最终决定从南坡进入，这样的行进距离可以短一些，唯一的缺点就是今年的春天稍冷一些，山南积雪稍多。
一路上，只有一些守卫零散地伫立在山崖上——听会议上说，主语者的主力大部分都在把守隘口，山背的地势不适合主语者的体型，全副武装的主语者很有可能打滑坠落，但是灵巧的补语者就不一样。
她们顺着为了主语者换岗而草草修筑的小路一路向上，桠有些窃喜地发现了她在辛漱垵学到的大部分技能都被用上了。补语者灵敏的感知让他们能够通过风的不同，分辨远方是否有敌人，敌人数量的大致多少。
一路上她们的行动都干净利落，大多时候，那个桠熟悉的白色身影都冲在前面，在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候，目标已经被几个补语者们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唯一令桠有些奇怪的是，那些无声死于刃下的不只有主语者，还有一些助语者。
有个叫涡的稍年长些的补语者走在桠前面，发现了桠的惊讶。
第一次？
是的。
你还会看到补语者的。
什......什么？补语者不是我们的同胞么？黑崖不是只有主语者么？在村子中的那次，除了那个孩子，就只有主语者现身了。
你可以理解为，只有主语者是黑崖的公民。但其他非公民的挲玛也存在。
桠开始有点理解主语者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话间，她们就到了最高处。桠和其他挲玛一样趴到岩石的边缘，用靠近顶端的眼睛看着山坳中的情况以防被发现。
山坳远比桠想象的要大，像是一片平原，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灰白色的茧。一股腐烂的味道飘来，应该是为幼年挲玛准备的食物烂掉后堆在哪里的味道。山坳的底端边缘织起一圈长长的隔离带，显然是为了防止补语者偷袭设置的——这就是莱泗坳，主语者的卵巢。在巨大广旷的山坳中，爬动的挲玛简直比蚜虫的幼虫还要小不少，像是一个个清晰的小点。
里面远比她们一路上见到更多的主语者列队巡逻，最让桠感到震惊的则是为数众多的其他挲玛，她们的体型比漆黑的主语者要小上不少，最重要的是，她们身体的颜色无一例外都是灰白色——就和濯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设想这和濯到底有什么关系，濯为什么从来没和她说过自己的故事之类的事情——
一阵低音匣腔声传来，那是准备进攻的信号。
留下几个人在山顶守卫。
命令以心声的方式传到队尾，队尾的补语者们想也没想就全票通过由桠留下——理由仅仅是因为她是第一次参加战斗。
桠的“可是”还没说出口，作为命令的匣腔音就陡然变为高声，所有补语者听到命令，动作利落地翻到山坳的内侧顺着它的坡度往下滑，一路滑一路扬起烟尘，借助重力，她们很快就降到了中部。
桠远远地望去，补语者们就像是桠第一次见到她们时那样，呼喊着从坡道上落下，烟尘汹涌，濯的身影破开烟尘，她借助下降的力一跃，灵巧地跳过了织网落地，让主语者们织的防护网形同虚设，后面的补语者也和她一样轻而易举地跨越了防线，加入已经开始的混战。也有一些倒霉的补语者撞在网上缠作一团，后面的挲玛便干脆从她撞破的地方进入。
好看么？
桠被心声吓得毛骨悚然，想也没想就低处滑落闪躲。
当桠站稳，原本自己的趴着的地方被一个高大的披满铠甲的主语者占据，她的前肢刺入泥土。但凡她再晚一些......
桠不敢想了，她必须集中精神对付眼前的敌人。
这是桠第二次遭遇主语者，上一次，桠只能在她挥舞的附肢下躲闪。
而这一次，她发现主语者的进攻的动作变得很慢。桠看见抬起附肢的角度，甚至能通过颤动体现出来主语者重心的改变。
一种充满期待的快感让她的动作更快而有力，她闪到道路里侧的崖壁上，借助崖壁的力量把主语者推到边缘。
有些同样被推动的碎石滑落，传回落翻滚碎裂的回声。主语者有些惊恐地用匣腔高声咒骂，地形对她并不有利。
幸好桠什么也没听懂。不然她一定会被词汇震撼到，从而失去躲避主语者下一秒攻击的机会。她气急败坏地动作不能说是刺，而更像是砍砸一般，想要贯穿桠的躯壳。这一刺力量太大了，主语者没有刺到桠，反而把自己主要做进攻的前附肢深深嵌入了坚硬紧实的泥土层中上。
好机会。
桠借这个情况，用她未起名字的护壳斩向主语者前肢关节未被金属盔甲保护的地方。
但后者在最后关头把前肢拔了出来。
噌的一声——金属和金属碰撞出锻打时才见过的火星。桠的护壳微微有些变形，有些限制行动，而主语者的刃部没有任何变化！
桠忽然想到了在冶炼洞穴中听过的，关于主语者们开发出了更坚硬金属的传言。现在看来，她们真的做到了。形势远没有桠想的那么轻松，失去的机会再也没办法回来。
眼看着主语者的劈砍愈发激烈，躲闪不及。
桠干脆脱下了因为变形而限制她活动的护壳——
主语者面对她疯了一般的举动，前额晃动，仿佛嘲笑桠的自不量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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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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