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250周年 | 浅谈富特文格勒 & 阿本德罗特

  前  言  

20世纪上半叶的德国，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重创，百废待兴。而同时这个时期又是一个艺术发展的黄金时代，涌现出来了许许多多至今无法超越的传奇人物和无法复制的文化事件。

富特文格勒、阿本德罗特两人师出同门，都是菲利克斯·莫特尔的得意门生。莫特尔是德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指挥家之一，是瓦格纳的学生和其作品的重要传播者，也是1876年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首演的参与者之一。

作为德意志指挥学派的重要继承者，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一生也在德奥音乐体系下建树辉煌。两人都非常擅长德奥派音乐的演绎，如莫扎特、贝多芬、勃拉姆斯、布鲁克纳、瓦格纳的作品。但终其一生，两人最情有独钟的还都是贝多芬。没有一个作曲家的作品能像贝多芬的一样在两人的指挥生涯中都能够占有如此之大的比重。

1943年4月和12月，阿本德罗特和富特文格勒分别在瑞典指挥斯德哥尔摩爱乐乐团上演了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令人惊奇的是，演出的阵容包括乐团、合唱团和独唱演员居然完全相同，而更可喜的是法国TAHRA唱片公司把这两场音乐会的盛况放在同一张CD专辑中，给全世界的乐迷对比两人指挥艺术相同与不同，提供了便捷的“对比版本”。

TAHRA唱片公司是已故伟大指挥家赫尔曼·舍尔欣的女儿创立的专门挖掘历史录音的唱片公司。公司最重的贡献是出版了大批优秀的历史档案录音，并且还同法国富特文格勒协会合作出版了大量的具有学术性研究价值的富特文格勒现场音乐会唱片，TAHRA公司出版的唱片也成为全世界专业音乐工作者和乐迷争相收藏研究的首选。

在1943年两人演绎的贝九中，我们可以发现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两人在气质上的差异和音乐处理有很多不同，这也是一个饶有趣味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在没有政治敌意的中立国瑞典演出的原因，富特文格勒失去了一些战时在本国演出的那种强烈的不安和躁动。在古旧的录音之下，我们仍可以感受到富特文格勒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浪漫、柔和、丰富的情感，而阿本德罗特则为观众营造出一种冲击力很强的肃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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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乐章的呈式部，富特文格勒的处理极具幻想和色彩，把乐章拉伸得很饱满。而阿本德罗特好像一开始就带领乐团进入了一场战争，极具冲击力，速度也比富特文格勒要快不少，而且还有一种内在继续向前的动力。在表现细节上如在总谱第21至24小节的段落，富特文格勒把所有的附点八分音符演奏的非常饱满，时值很长。而阿本德罗特正好反其道而行，把这些音符处理得短而利同时仍然伴有一种向前的动力，使整个乐段更有爆发力和原动力。

▼富特文格勒指挥贝九第一乐章

另外，在总谱56至94小节，富特文格勒运用了他最擅长也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方式来处理，那就是增加了一些极细微的弹性速度，使乐段更抒情，更具有想象力。这种处理方式，也是令后人竞相讨论和模仿的“富特文格勒独门秘籍”。

▼ 阿本德罗特指挥贝九 第一乐章 

而最显著的差别发生在301至338小节，富特文格勒在展开部的高潮时让小号和定音鼓在很强的力度上保持，感觉上弦乐有些被压制，但反而营造出一种山呼海啸般的强烈气氛，而阿本德罗特则像传统的演奏方法一样，使定音鼓和小号从弱到强，先把弦乐部分“让”出来。这种方法也是普遍的一种处理方法，也是尼基什、托斯卡尼尼、门盖尔贝格等指挥家的普遍的处理方法。

最后的尾声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同样的营造出一个宏大的、葬礼进行曲式的气氛，使乐章轰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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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章谐谑曲。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给人的印象就像疾驰的旋风一样，但两人在此也有很微妙的不同。在疾驰的节奏中显然富特文格勒对乐团是有很强掌控的，不管是速度还是节奏，像是拉着缰绳一样，一板一眼地控制着乐团，令人仿佛觉得甚至有一丝优雅在里面。阿本德罗特则一如既往的奔驰，体现了一种男性荷尔蒙的迸发。对于热衷于节奏准确的人来说，阿本德罗特正是体现了高速度节奏下的精准和力度。而在主题再现之前的渐慢，富特文格勒也是提前控制住了乐团，减慢的速度和幅度极为自然。同时，两人也都严格按照总谱的标识对第一段主题进行反复。定音鼓演奏家在这个乐章演奏得极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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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柔板乐章是交响乐发展历史上最伟大的篇章之一。在暴风雨般的前两个乐章之后，贝多芬写出了一个最富歌唱、最为平静安详的慢乐章，同时也是为最终迈向欢乐颂的第四乐章铺陈了一个宁静、和谐的前景。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把第三乐章讲述的非常动情，非常平静地歌唱出美好的旋律，而两人处理的速度也几乎是同样的，更像纯粹的Adagio。怎样做到速度慢不拖沓，在缓慢中持续保持紧张感和美感，对于这个乐章的处理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都完美地做到了这点。两人的处理令人感觉整个乐章就像删除了小节线一样，让长串的音乐线条顺畅无阻地流动。使人接近了一种沉思的状态，甚至更是能感觉到触碰宗教的感觉。

最令人注目的例子就是在对柔板主题不同变奏产生的旋律不断缓缓上升最终到达乐队全奏的顶点时令人感觉真的印证了贝多芬在《庄严弥撒》中写到的那样：源自内心，才可能会打动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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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四乐章惊心动魄的引子过后，低音提琴声部扮演的吟诵者以巨大的力量闯入进来，在这里，富特文格勒和以往他的演出一样地用了一些幅度较大的弹性速度演奏，这也成为了他独特标签之一，而阿本德罗特还是秉承着常规节奏的概念，平铺直叙的演奏。

▼富特文格勒指挥贝九第四乐章

当进入“欢乐颂”主题以后，随着乐团层次的逐渐丰满，最后到达全奏的时候，富特文格勒有意识的加快了一些速度，使主题更具“光芒”。另一个显著的例子就出现在“土耳其风格进行曲”和接下来的赋格段中，富特文格勒较阿本德罗特更加紧凑，尤其赋格段冲击力非常强，而后者听上去感觉些许滞重。最后在赞美诗段落中，两人都完美的做到了从沉思缓慢的吟唱，通过充满活力的合唱赋格，直抵全曲最后激动人心的急板高潮。

▼阿本德罗特指挥贝九第四乐章 

05

富特文格勒和阿本德罗特在艺术上和生活上彼此互相钦佩，惺惺相惜。1943年7月15日，富特文格勒在拜罗伊特音乐节指挥上演了《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二天晚上阿本德罗特同样在拜罗伊特剧院指挥同一作品，当演到第三幕中，富特文格勒在观众席对他的妻子说:“你知道，阿本德罗特做的太棒了！我无法做的更好！” 1954年富特文格勒去世时，阿本德罗特写到：“刚刚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我觉得世界停止转动了，一切都将不再一样。”

下面是我收藏的两位指挥大师的其它历史录音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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