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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2023年6月13日下午3时43分,一代大师黄永玉去世,享年99岁。其子女表示,我们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同时,一份有关黄永玉遗嘱的声明对外发布——遗嘱明确“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化。火化之后,不取回骨灰”,“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请所有人尊重我的这个愿望。”同时强调“任何人不得办理各种类型的纪念活动。”作为遗嘱主体的这百余字,读来真是字字有声,触动人心。黄永玉,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1924年7月9日(农历)出生在湖南省常德县(今常德市鼎城区),祖籍为湖南省凤凰县城,土家族人。黄永玉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曾做过瓷场工人、小学教员、报社美术编辑,写过剧本,后在美术学院任教,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副主席。他在战乱年代自学成才,以木刻起家,拓展至漫画、油画、国画、雕塑、工艺设计等。曾创作中国版画经典之作《阿诗玛》、中国申肖邮票开山之作——庚申年猴。是现当代中国文化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黄永玉虽平生多舛,但成就颇丰,处世态度更洒脱旷达。有着“画坛鬼才”、“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九十岁老顽童“等别致称谓的黄永玉,爱穿牛仔裤,喜欢跑车,烟斗几乎不离手。几年前有记者采访他:一百年后,当有人提起你时,你希望别人怎么说你?他笑答:这个混蛋。黄永玉从不忌讳谈生死,从80岁的时候面对媒体提问,他就曾数度提到“终极问题”。他曾给表叔沈从文题写过墓碑,“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他给自己拟的碑文是“爱,怜悯,感恩”,或者干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对鲁迅说过的“如果一个人不活在人的心上,他就真的死了”不以为然,“干吗要活在人的心上?用得着吗?把我送到火葬场,朋友们回到我的家喝杯咖啡,算了。”如上可见,黄永玉的生命观是通透、坦率的,言语之间可能会有些看穿世事的悲凉,但何尝不是一种忽略自己、为别人考虑的慈悲。当告别世界的这一天来临,黄永玉先生留下的短短的遗言更显分量,更焕光彩。在我看来,这里面折射着黄老先生对整个人生的终极思考,因而比无法带走的任何“外物”都更有价值。这也使我联想起崇敬的鲁迅先生。鲁迅1936年10月19日逝世,在他去世前的1936年9月5日写下了题为《死》的一篇杂文,其中被后人视为遗嘱的文字摘录如下:我只想到过写遗嘱,以为我倘曾贵为宫保,富有千万,儿子和女婿及其他一定早已逼我写好遗嘱了,现在却谁也不提起。但是,我也留下一张罢。当时好像很想定了一些,都是写给亲属的,其中有的是: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二、赶快收殓、埋掉、拉倒。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此外自然还有,现在忘记了。只还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鲁迅遗言中“赶快收殓、埋掉、拉倒”、“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与黄永玉“火化之后不取回骨灰”,“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任何人不得办理各种类型的纪念活动“。二者所蕴涵的对于生命的洒脱超然多么一致。此种境界,需要经历怎样的人世修炼才能达至。当然从相隔近百年的两位先生各自的生平中,都能够找出答案。而我们身边很多人,虽然多居草根俗流,也有名利非凡之辈却常见到——生而拿不起,死亦放不下。既在身前欲求无止,也为身后执念不休。何其苦累,何其悲哉。惟愿:逝者安息,生者珍重!(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