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到现在还恨我的爸爸”
【罗玲专栏】
“老师，我到现在还恨我的爸爸”
原创作者|罗玲
01
“老师，我到现在还恨我爸爸，是他把我从**学校转学的，是他让我离开了你，是他害了我。”
“我觉得我爸爸这一生做得最伟大的事情就是让我在**学校遇见了你，让我快乐地度过了三年，离开**学校后我的人生就一直黯淡着……”
这是二十年前我教过的一个学生前几天的留言。其实这话，她已经跟我讲过了，只是没有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解开这个心结。
02
与这个孩子的缘分是二十年前。
那年，我新到这个私立学校，中途接手六年级一个班，做了他们的班主任。
六年级毕业后，家长要给孩子选择初中了。据家长们说，如果有多年初中教学经验的我继续带这个班级孩子们进初中的话，他们就都选择留在原来的学校；如果我不再继续带这个班的孩子们，他们大多都要选择退学了。
私立学校对教师的考核，班级学生流失率要跟教师待遇挂钩的。但想想家长们为孩子择校，是为了孩子的将来做出的重要选择，我不能掺杂丝毫个人利益，耽误孩子们的前程。也因此，对于孩子们的去留，我不好说一句话。
就这样，尽管很多孩子还想留在原来的学校，说是即使我不带他们，他们仍然可以在学校里看到我。但是孩子们毕竟都做不了主，班级里大部分学生还是选择要转学了。
而她，就是其中要转学的一个。
至今，我还记得她爸爸强行将她转学、将她从我身边带走时候的情景。
那天，她爸爸办完了转学手续，到教室里来带她了。
她拼命抱着我哭，不肯离开。说她愿意留在这个学校，在这里还可以见到我。
她爸爸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还是将她拽过去，要带她走了。
听到她凄厉的哭声，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爸爸拽着往外走。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我，而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突然，她挣脱了爸爸的手，朝着我奔跑过来，又一次抱着我，哭喊着：老师，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看着爸爸又转回头要来拉她了，她哭叫着往教室外面跑去，满校园奔跑着不要跟爸爸走。
可是，小小的她哪里能挣得过爸爸，她最终还是被爸爸拽着一步一回头地哭着离开了……
03
后来她说离开我到了新的学校后，她就变得不自信、不快乐了。她也没有新的朋友，她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她。
再后来她到了澳洲留学。她得了抑郁症，要靠药物才能生活。
再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她不得不中途从澳洲退学了。
她说从那以后，她的人生更加暗淡无光了。而她，把这些都归咎于她爸爸当年强行将她带离开了我。
其实，我相信她后来一定也遇到过更好的老师，也会有一些朋友走进她的生活。只是，童年时期的那次伤害，却深深地烙进了她的生命里。
其实，她爸爸为了她，也已经尽了很多力。
她爸爸事业很成功，为了她，即使再婚了也跟爱人商量好，不再要孩子，至今只有她这个独生女儿，夫妻俩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爸爸知道了她这个心结，知道她对我的依赖和爱，多年后，她爸爸专程带她到我所在的城市见我，希望我能解开她的这个心结。
我也尽了一些力帮助她，温暖她。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对爸爸充满了恨意，尤其是每逢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不满意的时候，她都归咎于这个理由。
04
以上，我很详尽地描述了这个像电影镜头一样的场景，以期给您带来画面感和代入感。亲爱的爸爸妈妈们，回想一下，在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否也有类似的画面呢？
大街上，倒是时常上演。
商场里，会看见爸妈要买A孩子要买B的时候，孩子哭闹着坚持、爸妈置之不理的画面；
马路边，会看见幼小的孩子凄厉地哭叫着跟在爸妈的身后，一边地上躺一会儿想要耍赖、一边又怕真的被爸妈丢掉不管赶紧爬起来小步跑着紧追爸妈的、可怜兮兮的场景；
甚至偶尔能看见有年轻的爸妈当众打骂孩子、浑然不觉众人惊诧的目光的画面。
也许是做教育的缘故，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心中总是对这些孩子充满了怜爱和担忧。
05
今年暑假刚刚开始，7月12日凌晨1点，杭州下沙110接到报警电话，称有个妈妈半夜辅导10岁的儿子写作业，发现孩子作业一塌糊涂，拎起孩子要从窗户扔下楼，孩子大声哭叫“妈妈别扔我”，哭叫声惊扰了邻居，邻居看看实在太危险就报了警。
这件事情当天就上了新闻热搜。想一想，旁边的邻居都信以为真了，那个哭叫着“妈妈别扔我”的孩子呢，他又会有多么深刻的记忆和伤害！
06
在我女儿的成长过程中，我们也曾深深地伤害过她。
女儿是个很乖的孩子，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要我们操心。可是在她成人后，我们跟她的一次随意的聊天中，她说到现在还记得那次她爸爸把她关在“黑屋子”里的恐惧、绝望、像是掉进黑暗的深渊一样的感觉。
其实至于那仅有的一次为什么要把她关在黑屋子里，她说不记得了。问她爸爸，也说是想不起来了。
女儿长大后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笑着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要从“黑屋子”里走出来，女儿花了多少的时间和勇气，或者，她是否真的已经从“黑屋子”里走出来……
07
我们常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其实相较于这个，孩子对父母的爱更加珍贵，在孩子的世界里，父母几乎是他们的全部。
父母要应对的事情很多，包括工作上、家庭上，有时因为其他事情上的不顺，心情受到影响也可能会冲孩子发火。
前文的那个要扔孩子下楼的妈妈后来跟凌晨出警的民警说，自己白天上班，半夜回家还要做饭、洗衣、带二娃，辅导大儿子写作业发现一塌糊涂，种种委屈导致她情绪崩溃了才发生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孩子俨然成了妈妈所有不良情绪的“垃圾桶”。
原来，父母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你乖我就爱你，你乖我就不吼叫你、不惩罚你。
但孩子很单纯，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父母最重要，他们会全心全意爱着父母，他们对父母的爱，才是真正无条件的。
还记得前段时间网上热传的一个视频吗？妈妈刚刚吼完孩子，不及膝盖高的孩子抱着妈妈的腿、仰着头对妈妈说：“妈妈，不管你怎么吼我，我还是爱你。”那个眼里还含着泪水的又可怜又温暖的样子瞬间萌化了观者的心。
08
总听到父母们说“别人家孩子”，拿别人家孩子的长处和自己孩子的短处比。而我们的孩子们呢？他们可曾说过“别人家爸爸妈妈”？
做父母的要常常想想这个问题“如果孩子可以选择父母，他们还会选择我们吗？”这样想的时候，也许我们再面对孩子，行使我们作为父母的管理权的时候，会心存感恩与敬畏，会行前思虑、手下留情，避免对孩子造成过度的伤害。
因为，我们不经意间对孩子的伤害，也许要花一辈子来偿还。
（本文为罗玲老师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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