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马金萍：大眼珠子

Original 马金萍文学沙龙 2023-09-03

《落花惊梦录》（怀人集）之二十

大眼珠子

马金萍

大眼珠子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大眼珠子是他的小名。他大号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那时候，我们都叫他大眼珠子，没人管他叫大名。因此，也许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大名。

大眼珠子姓高，在我的记忆里，他长得胖墩墩的，微黑的脸上镶着两个又黑又亮的大眼珠子，正因为眼睛长得又黑又亮，所以才有了大眼珠子这么个小名。又因为小名叫得太响，所以竟把大名给掩盖了。

大眼珠子的父亲在一家食堂给人当大师傅，据说做得一手好菜。三年困难时期，他从食堂往家偷东西，被人抓住，给关进了公安局。公审大会是在我们学校召开的，他父亲被剃了光头，跟一些小偷、强奸犯站在一起，低着头站在黑压压的人前接受审判。也许他认罪的态度好，也许他的罪犯得并不怎么太大，公审完之后，他就被释放了。但从此之后，便没了工作。由于父亲的犯罪，大眼珠子在我们的胡同里一直抬不起头来，总有一种自卑感萦绕在他的心头。因此，在我们这些孩子们的面前他总是显得很低气，那时候，我们支使他干啥他就干啥，只要能跟我们在一起玩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64年，我们一起考中学。大眼珠子认为，自己若想在小朋友们面前抬起头来，必须得考上中学。因此，那些日子，他整天起早贪黑地复习，连我们找他玩他都不玩了。考试那天，他怕自己记不住考场的时间，特意让他父亲给他借了一个马蹄表挂在脖子上，此事后来一直成为我们胡同孩子们的一个笑谈。

但大眼珠子终于也没有考上，看我们一个个都上了中学，他就自卑得更加抬不起头来。紧接着“四清”就来了，城镇清理闲散人口，他家就被清理下去了。往乡下搬家那天，是个雨天，早晨我去上学，大眼珠子正在门口等我，用他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珠子瞅着我说，我家搬农村去了，再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玩了，说完，就低着头走开了。那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的大眼睛里含着亮汪汪的两汪泪水，在蒙蒙的细雨中，显得极其悲凉。再后来，“文化大革命”就来了。两年后，我当了兵，从此再没有了大眼珠子的消息。

几年后，我从部队复员回来，到农村去抓基本路线教育。有一天，到附近公社去开会，在会场上，忽然有人叫我的小名，我一看，竟然是大眼珠子。他的样子没怎么变化，只是脸更黑了，眼睛更大了。那时，他已经当了生产队长了，开完会，他把我领到他们家里，很兴奋地把他媳妇介绍了给我，并跟我讲了他这些年的情况，以及“学大寨”的一些想法，小时候的那种自卑已经荡然无存了。

我那时真为大眼珠子高兴，真想不到他在农村竟然干得如此出色。我在他家住了一夜，离开时我们约好，过些日子把小时候的那些朋友都找来，好好到他们这玩一玩。可谁料到，一个月之后，当我再到他们村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是上吊死的。自杀的原因据说是他偷了生产队的半袋粮食。

大眼珠子死了，死那年也就是二十四五岁。后来我就想，偷半袋粮食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他为什么要自杀呢？是不是小时候他父亲的阴影一直在笼罩着他呢？他是不是一直没有从那种自卑里解脱出来呢？

我说不明白。

【大眼珠子这个人物，我在我的长篇小说《往事茁壮》里有很详细的描写。《往事茁壮》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网上和各大书店均有销售。】

作者简介：马金萍男。民族，汉。本名马金平，笔名有马金萍、司马荒原等。吉林扶余人。文革后期毕业于吉林省扶余县第一中学。后因前途渺茫，遂入伍戍边，曾先后在在陆军40军120师360团一连当兵，后被选入360团文艺宣传队，因创作上取得的骄人成绩，两年之后又被调至120师文化工作队，先后任创作员、创作组长。转业后，被分配到吉林省扶余县戏剧创作室，任创作室主任。1991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高级进修班代职进修，主修戏剧文学、影视文学编剧，同年结业。1992年调到吉林省民间艺术团任编剧、艺术室主任、艺委会主任。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理事、二人转艺术研究会秘书长等闲职。马金萍创作的歌词《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孙连梦演唱）、《咱们屯里人》（赵本山、刘德华等演唱）、《老家大东北》（火风演唱）、《东北二人转》（小沈阳、沈春阳演唱）《永远伴随你一生》（阎学晶演唱）《情满西厢》（阎学晶演唱）《蓝河遗恨》（阎学晶演唱）《回杯记》（阎学晶演唱）；（《东北人的歌》（王小利演唱）《高粱叶子窄、苞米叶子宽》（衡越演唱）《弹起吉他唱起歌》《努尔哈赤的故乡》《黑土地——生死之吻》《东北大粮仓》（日本、韩国等电视台多次播出）等，在国内外流行歌坛影响巨大。除歌词创作外，他的主要影视作品有：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三集贺岁片《讨个老婆过大年》之《四喜临门》；10集电视系列剧《缴枪不杀》、电影剧本《镜泊湖的枪声》（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电影剧本《代乡长主政》（广西电影制片厂出品）；48集东北风情电视系列剧《拉拉屯风情》；30集电视系列剧《恭喜发财》（与人合作）等；参与策划、创作的影视作品有百集系列剧《北方故事》（吉林电视台）；千集网络微喜剧《关东微喜剧》、《荒唐县令》；网络电影《东北赌途》《东北山炮》；东北风情纪录片《关东大喇叭》《龙腾黑土地》等；其中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获1999年度全国电视剧评奖“飞天奖”，并同时获吉林省文艺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创作出版的文学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白色的太阳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人在江湖》（电影出版社）、《黑道生涯》（电影出版社）、《线人》（新文化报连载，电影出版社）、《尘世浮情》（城市晚报连载）、《腐•败》（电影出版社）、《反贪局长自述》（中国电影出版社）、《黑色娱乐圈》（中国电影出版社）、《谁玩谁》（群众出版社）、《逃亡日记》（群众出版社）、《月光花园》《新文化报连载》、《谜底》（时代文艺出版社）、《交易》（新文化报连载）；长篇报告文学《与死神搏斗的人们》、《光明行》；中篇小说有《原罪》、《宿罪》、《人欲》、《女犯》、《在掌声中死去的女演员》、《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爱到伤心才是情》、《爆炸》、《横祸》、《伪都》、《八卦》、《断落》、《在极乐园疯人院里》、《狼谷》等六十余篇。其中中篇小说《佛眼》获“关东三宝”奖。《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获“东北文学”奖。小小说《聋爷》获吉林省建国五十周年征文一等奖。在进行影视及文学创作的同时，主要从事戏剧、二人转、以及歌词和其他艺术样式的创作，出版有《马金萍剧作选》（上下卷）；其主要代表作品有大型戏曲《皇帝出家》、《盘丝洞》、小剧场话剧《瀛台落日》、《鸳鸯扣》、《绝响》、《人欲》等。其中《鸳鸯扣》获戏剧文学奖；《人欲》获第四届全国戏剧文学奖优秀剧本奖。二人转、拉场戏作品有《矬乡长》、《挂风铃》、《盘丝洞》、《幸福鸟》、《生财有道》、《二姑爷拜寿》、《孙成打酒》、《济公新传》、《猪八戒照镜子》、《县长赶集》、《徐九经赶店》、《焦大骂园》、《大劈棺》、《劈关西》、《听声》、《招聘记》、《二大妈打庙》、《大炼活人（演出时易名为《顺水推舟》）》《黑吃黑》等150多部，二人转《矬乡长》获中国曲艺最高奖“牡丹奖”文学奖；拉场戏《生财有道》获吉林省政府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二人转《挂风铃》、《盘丝洞》、《矬乡长》、拉场戏《二姑爷拜寿》、《济公新传》、《上班》、《珍珠翡翠白玉汤》、小品《杠杆》、《谁帮谁》等分别获国家和省级会演一、二等奖。另外除此之外，还在各种期刊上发表戏剧论文、散文等各种文字数百篇，共发表各类作品1000多万字。《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吉林日报》、《新文化报》、《城市晚报》、《戏剧文学》等多家媒体曾多次撰文刊载介绍、评论他的创作成就。国内50多家出版社编撰的各类人物辞典登载过他的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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