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丨何砚平：五月槐花香
作者简介
何砚平，女，1948年生人，高中毕业后到北京第一机床厂务工。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1982年分配到新华社，从事经济、政治方面报道，所谓‘“终生忙碌”、“速朽文章”。曾任新华社高级编辑、终审发稿人。退休后自得其乐，偶写游记，被朋友喜爱传阅。
年轻时的本文作者。
五月，姹紫嫣红满园芬芳。今年的春天来得晚，来得急，“一夜好风吹，新花一万枝”，各种春花不分先后几乎同时绽放，连迎春花都是先长绿叶后开花，与桃、李、杏、梨、海棠、月季、牡丹共度春宵。“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日日春光斗日光”，“红杏枝头春意闹”，“坠粉飘红，日日香成阵”。
古人描述赞美春天春花的诗句如同春花一样姹紫嫣红，数不胜数。面对赏不尽的良辰美景，花红柳绿，常常有一种眼花缭乱的心动，欣喜，我爱春天，我爱春花。
随着经济的发展，北京的街道宽敞了，美化城市的绿树鲜花越来越多了，即使在高速路旁，车水马龙间也时时可见绿树葱茏，五颜六色的鲜花绽放，让疲惫紧张的心灵轻松而愉悦，虽然有时美丽的花朵上沾满了汽车废气扬起的尘土，泥渍。汽车，高速公路，现代通讯，霓虹灯下五光十色大商场里充裕的物质，加快了生活节奏，改善了生活质量，但是似乎也减少了一些生活乐趣。
记得年轻时骑车上下学，喜欢慢悠悠地东张西望，打量街道两旁的店铺橱窗，打量胡同里的老老少少，虽然与他们素昧平生，但是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小孩子无忧的笑声，以及主妇们的窃窃私语仿佛都跃动着生活的节拍，莫名其妙地被感动，勾起种种回忆和联想。炎炎夏日里躲在一棵棵老槐树撑起的一片片树荫下，咬一口凉丝丝的绿豆冰棍，一种满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快乐其实是很简单的。
长大了，工作了，成家了，上有老下有小了， 改革开放了，生活的频率和期许加大了，于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和时刻萦绕于心的危机感，取代了简单的快乐。
虽然汽车代替了自行车，超市里的速冻食品堆满了冰箱，衣橱里挂满春夏秋冬各式服装，走南闯北见识过了大山大海，探访过多个名人故居，与儿时仰视的大师泰斗平等对话，但悬浮的心却始终缺少安全感。
大都市喧哗躁动的空气弥漫充斥着天空大地，即使夜阑人稀，灯下梦中也不敢丝毫懈怠。总是在做同一个梦，马上就要考试了，可是还没有准备好特别是数学，于是急出了一身冷汗，原因就在于高考一道解析几何题的失败，不用找心理医生诊断我也知道那是心的焦虑。
春去春来，花开花落，终于有一天，不再做梦，不再焦虑，纠结的心再次嗅到那阔别已久的淡然的心香，是啊梦已经醒来，心不再害怕。于是悠悠然然重新出发，重拾简单的幸福与快乐。于是清晨啾啾的鸟鸣变成了悦耳的歌声，日出日落的彩云犹如流动的画卷，连冬日的阳光也温暖了许多。
“蓄意闻 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那天与老伴在师大操场散步，一缕缕淡淡的清香时隐时现，顺着香气寻去，发现操场旁长着一棵茂盛的苍天大槐树，树干挺拔粗壮，树冠茂密硕大，一簇簇的白色槐花，俨如一串串白色珍珠，散发出悠长的淡淡的槐树花香。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我的脑海里涌出一个不知名的古代作家诗句，许多如烟往事也如铺开的画卷徐徐展开。
儿时整天无忧无虑的与伙伴嬉戏玩耍，什么跳房子、耍拐、跳皮筋、拽包、老鹰捉小鸡、过家家，即使一个躲猫猫游戏也是一连几个小时的乐此不疲。
女孩子喜欢臭美，每到夏天就把指甲花摘下研磨，然后涂到指甲上，大家伸开十指大约一个多小时晾干后才敢动弹，那时是我们这群疯丫头最安静的时候。所以大人们为我们准备了多盆指甲草花。烦我们了，就敦促“去涂指甲吧。”
那时最盼望过年，因为不仅有好吃的还要穿新衣新鞋，还可以逛厂甸。我喜欢那热闹的聚会，喜欢吃粉肠，驴打滚，特别喜欢那大串的糖葫芦，有一次与妹妹吃了太多的山楂海棠，结果又拉又吐。
年三十夜，我们换上新衣新鞋排成一排，跪在爸妈面前磕头祝福，爸妈拿出不多的压岁钱发给我们姐弟四人，然后吃饺子放鞭炮。第二天还要到各家邻居拜年，又会抱回一堆瓜子，花生，糖等好吃的，所以那时总是满怀期待地盼望过年。
1958年北京火车站在我家附近建立，于是我们又多了一个游玩的场所。我们常常成群地跑去坐电梯、扶梯，还要比赛谁坐的次数多。服务员发现后开始撵我们，于是和服务员躲猫猫又成了刺激我们的动力。
有一年暑假，不知道是谁出了一个主意，到北京站卖水，自己挣钱交学费，家长们大力支持，积极贡献茶叶，帮忙烧开水。我姐姐提着一把茶壶兴冲冲地出发了，一会又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来了，妈妈问：“怎么了？”姐姐委屈地说：“人家不让。”
“那隔壁的石头不是昨天就赚了几块钱吗？怎么不让？”姐姐说：“人家还要没收我的壶呢。”妈妈说：“那就算了吧。”
“不行，不能算，我去。”我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拿出和服务员躲猫猫的智慧，开始了我生平第一次的“买卖”。也奇怪，始终没人来撵我，于是一个暑假赚出了学费钱，姐姐只能做后勤了。妹妹呢，是赚些钱后便去买好吃的。隔壁的石头最能干，给全家人赚出了一个月的饭钱。
还记得我们在院内的老槐树下交流经验，石头说：“别穿好衣服，就和旅客混在一起，蹲在那儿，躺在那，没人看得见。”我说：“不用蹲，也不用躺，躲着点不就行了吗？”大家说：“对，你机灵，坐电梯扶梯就数你的次数多。”“哈哈哈哈……呜……”开心的笑声伴着渐行渐远的火车声直上云霄。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
缕缕槐花香时远时近，我生命中给于我关爱的人渐次浮现，抚养我成人的父母，给我以知识的师长，关心我的领导同事，发小，同学，朋友，他们分别给了我生命、知识、友谊，在不同阶段伴我成长。
像老槐树一样，或许他们算不上珍贵名种，平凡普通，但是坚忍顽强皮实，脚踏实地，真诚善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们为你遮风挡雨，撒下绿荫，像那五月的花香，淡淡地轻柔地送来心灵的抚慰。
说起老槐树人们总会想山西，想起那些未曾谋面的祖先，是啊，一棵老槐树便是一册史书，一本地方志，写满了沧桑，写满了故事。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老槐树的故事，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缕缕淡淡的槐花香，时时伴随着我们直到永远，无论身处何方“浮香一路到天涯”。
啊！五月槐花香……
（本号获作者许可推送，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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