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应县木塔怎么了？

应县木塔。

        山西应县木塔怎么了？有人说应县木塔歪了，快成中国的比萨斜塔了。忽悠呢吧？那位说前不久刚看过它，不是立得好好的？

        没错。确实一时半会倒不了，也许十年百年都倒不了。但我这人有点悲观，这次见了木塔，多少有点担心。也许是杞人忧塔吧。

        应县木塔是山西旅游的名片之一。也是世存最古老最高大的木塔，没有之一。应县木塔内部二层以上已经不对外开放，不少游客对此啧有烦言，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享受登临之乐岂不扫兴？殊不知应县木塔确有难言之隐。

        这次再访木塔才知，木塔已经开始倾斜，而且不是一年两年了。虽然不靠人指点，你也许还看不出来，但问题的严重性，早已让专家和热爱古迹的人士寝食不安。

        这次陪专家和朋友来山西考察，应县木塔本来不是主要目标。因在小群里贴图显摆，没想到引来真的文物爱好者的关注，有朋友贴文说，五台唐建佛光寺后墙一角有坍塌迹象，用一根木头支着已经十年了，也没人管。你们去看看吧。

        啊？唐代建筑损坏没人管，这还了得？我赶紧找当地媒体朋友。没想到人家回应我的是一脸无奈：知道应县木塔吧，塔身早就开始出现倾斜，4度左右。问题比佛光寺大多了，各种渠道反映过多次。不是不重视，是确实难办。

        这促使我们尽快零距离接触了应县木塔，才知道这种难的滋味。

支撑木塔的内部结构。

        应县木塔辽代所建（1065年），塔高67.31米。全塔靠榫卯结构连接，没有一颗钉。塔内共有明层五层，层层都有精美的辽代风格造像。这种规模，这样古老，这么高大的木塔，全国仅此一件。

        上世纪20年代，在北平的梁思成从一张合影照上发现此塔，就被震住了。后来他和夫人林徽因历尽千辛万苦，最后打牛车来到应县实测木塔。第一次目睹木塔真容时，梁佩服之极，他在日记中写到：“不见此塔，不知木构的可能性到了什么程度。”

        应县木塔被梁思成发表后名气大振。从此，法国埃菲尔铁塔，意大利比萨斜塔，中国应县木塔，分别以铁、石、木为建材，各领风骚，争奇斗艳，被世人并称“奇塔三绝”。

        比萨斜塔的斜困扰了意大利人几百年，斜而不倒又让意大利人自豪了几百年。1990年，在讨论争吵了几十年之后，意大利人终于决定，选取最简单的办法纠偏：从地基高的一边打斜孔抽土来扶正塔身。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11年时间扶正44厘米，虽然还未完全站直，但也做到了斜而有度。有专家预测，300年之内不会倒。于是比萨斜塔于2001年重新开放。

        比萨斜塔能扶正，应县木塔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文物专家也去意大利考察过，发现完全是两码事。比萨斜塔是地基出了问题，而应县木塔的倾斜陪我们考察的专家说是因为内部出了问题。毕竟是木制的，且已屹立近千年。是基础的问题？木材的问题？榫卯的问题？斗拱的问题？结构的问题？难以说清。

木塔内二层泥塑。居中者据说是按萧太后原型所塑。

        2013年国家曾经批准了一个加固方案，但那不过是临时抱佛脚，解决不了倾斜的问题。20年来，各种会议开了无数，各种方案提了不少，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结论，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只有落架大修。最终方案也是这么定的，可是报上去还是被否了。

        理由单一而强大：你拆的下来，能保证装的上去吗？工具好备，鲁班难求。

        还不说需要更换的木材上哪去找。据说当年修应县木塔，用的是北方多产的一种红松，用料就有三千立方，不知当年砍了多少林子。现在要凑齐这些料尤其是大料，恐怕现种都来不及。

        没有人敢拍这个胸脯。即使你敢拍胸脯，也没人敢为你拍胸脯而拍胸脯。

        和治病一样，不治是等死，治，也许立马就死。风烛残年的老人，经得起掏心换肺吗？

        五台的唐建佛光寺面临的是同样的问题。

        没有谁能熬得过时间。

        方案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就木塔来说，目前能做的最有效的办法首先就是尽量减少负荷，也就是严格控制登塔人数。

        保守治疗而已。有人提议，能否在全国甚至全球征集高手，挽木塔于既倒？        

        我有个直觉，应县木塔内二层以上也许永远不会对外开放了；也有个建议，趁木塔还在，赶紧去看看吧。

木塔内五层群像。

        作者简介：

        林晨，1982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曾任新华社《瞭望》杂志副总编辑、山西分社副社长、《经济参考报》常务副总编辑、天津分社社长，《中国证券报》社长兼总编辑，现已退休。

（小号获本文作者许可推送，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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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逆编辑、工圣审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