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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何砚平:日出日落 · 月盈月缺

2017-02-14 何砚平 新三届

        作者简介:

        何砚平,女,1948年生人,高中毕业后到北京第一机床厂务工。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1982年分配到新华社。曾任新华社高级编辑、终审发稿人。退休后自得其乐,偶写游记,被朋友喜爱传阅。


草原日出。


音频版:

朗诵:一丛苇


       记得上大学时,有一个暑假我组织班里的弟弟妹妹们到北戴河海滨游玩。大家住在一个简陋的中学的地铺上,吃着廉价的渔家、农家菜,虽然如此但是大家玩得兴致盎然。


        许多同学是初次见到大海,一个个激情昂扬诗兴大发。“日日思啊夜夜想,日思夜想盼海洋,梦中念啊魂儿牵,梦念魂牵到海边。”


        我们迎着波浪在海里嬉戏打闹,我们徜徉在海滩畅谈理想抱负,夜晚我们在海边观赏潮起潮落,听海鸟高歌低吟。


        为了观看到刘白羽记述的日出美景,清晨四五点钟我们摸黑起床,赶了十几里路去海边看日出。气喘吁吁赶到时却是赶上了个云遮日,作家描绘的太阳从海中一跃而起时腾空瞬间的美景,依然还只是停留在纸上,只有作家自己知晓。


        云彩散去后,太阳已稳稳地的悬在了天边,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带着一丝丝遗憾和满心的快乐,我们度过了那个清纯的暑假。

草原日落。


        工作以后,凡有爬山、观海的机会,我总忘不了早起看日出。不巧的是,始终没有见到太阳从大海里腾跃出海平面时,那令人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辉煌,以至于成了一个心结,一个夙愿,当然也是一个希冀。


        倒是不经意间的点点滴滴,在心头留下或深或浅的感动。无论是大连一览无余蓝得透明、蓝得纯粹的海天,新疆大阪城外歪着脖子的胡杨柳,还是桂林市千棵桂花树十里飘香的夜色,静谧的鼓浪屿岛上的悠扬琴声,都会勾起我美好的记忆,印象最深的还是两次赏月。


        一次,是在喀什的夜晚,那时正值夏末秋初,果熟花香,冷热宜人。那一夜的月亮出奇的大,出奇的明亮,“月光如水水如天”,“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我的脑中飞速地翻阅着古人描述月亮的名诗佳句,然而都不能贴切地表达眼前的情景。


        月亮上平日见到的阴影,此刻不知消失到了何方。月亮就像一个明明亮亮纯净的银色玉盘,静静地把月光撒满大地。那月光是如此的温柔,温暖而不炙热,溶溶的月光无处不在,把你包裹在一个静谧温馨神秘的氛围中,仿佛一双柔弱无骨细腻的玉手,轻抚你的脸你的手你全身的肌肤,让人销魂痴迷。

云海日出。


        我兴致勃勃地冲进宾馆,相邀同事一起去远处的草地上赏月,结果他们像看神精病人一样瞪着我,我只好讪讪地自己独行。


        谁说万物生长只是靠太阳,我分明看到那一夜喀什的月亮滋润着生命。在月光的沁润下,你能听见青草丝丝向上的拔节声,听见蛙虫愉悦的交欢。


        我真想放浪形骸地翻滚在草地上,享受这温柔而充满生命律动的月色。然而我不敢,只好坐在那里遐思冥想,任月光浇灌全身,洗涤心灵。


        还有一次,在广东省南澳岛,正月十五闹元宵的一个月夜,我体会到了另一番滋味。整个南澳岛犹如一个大宅院,地名起得也很有意思,前宅后宅。当时郑成功就是从此地出发收复了台湾。


        那天晚上,全岛的人浓妆艳抹,身着古装,在小岛这个大舞台上吹吹打打,唱唱跳跳,人人都是演员,人人也都是观众。大家举着各式条幅,高声吹奏着喇叭、唢呐,敲打着锣鼓叉,加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小小的岛屿整得人声鼎沸,天翻地覆,热气腾腾。

沙漠日落。


        随着欢快的人群,我们一起走出小岛街道,来到岛边。顷刻间,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被大海吞没,失去了刚才的威风与力量。


        那晚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场,连星星都躲藏到云后,分不清天与海眼前一片漆黑。面对茫茫无际黑黝黝的大海,我突然感到了一丝丝畏惧。


        我抬眼看看身着古装的诸路英雄豪杰,在黑暗而辽阔的大海边他们似乎变得渺小。渔民们用力敲打着锣鼓,吹奏着喇叭,似乎在鼓劲,在宣战,在慰问,有人把写上祝福平安、吉祥、安康、幸福、丰收等条幅撒向大海,在条幅中最多的是祝福平安。


        我突然理解了渔民的祈福。面对大海,人显得太微不足道。大海养育了南澳人,带给他们幸福,也带来灾难。他们对这个养育他们生命的、拥有无穷财富而又喜怒无常的父亲,怀有爱恨交织割舍不下的,相依相恋的生死情结。

草原日落。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喜爱凝视夕阳。它没有初升朝阳的耀眼辉煌,它沉静而不张扬,艳丽而不眩目,火红得纯粹温馨而无私。在他的身边,常常伴随着半边天的红霞,幻化出一幅幅令你惊叹的天工美景。


        你可以静静地尽情地欣赏夕阳,不用起早赶路,它不会瞬间消失。它不紧不慢地在晚霞的簇拥下,自信而从容,雍容而华贵地慢慢退场。


        当然,我也会在自家的窗前,不紧不慢地欣赏日出。尽管视野没有那么辽阔,也见不到心往神驰的日出时那惊心动魄的鱼跃,然而窗前所展现出的一幅又一幅生动的自然图景,俨然一轴轴连续的水墨画,令人感叹。

帕米尔高原月出。


        你见不到太阳,但是她的光辉却带给了天空,染红了云彩。眼前的楼房树木,在东方朝阳的辉映下和黑夜的映衬下,犹如一张张剪影,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云彩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换着色彩,从橙黄色渐渐变成粉红色,赤红色,蓝天也被渲染,云彩组成各种图形,或如张嘴的大鱼,或如羊群,或如奔马,那色彩是如此斑斓,灰、白、蓝、橙、红,五颜六色而且是渐变的。我突然理解了中国水墨画的精髓,其实就是再高明的画师,也难以描募出大自然的全部美景。


        我想,过去的生活是否太过匆忙,忽略了太多的精彩呢?我们只想去远方探寻世界,只看到大海高山却忽视了脚下的土地,怠慢了熟悉温馨的家园呢。


        我想,人生不就像这日出日落的太阳吗,有的辉煌,有的耀眼,有的赶上云遮日,能达到极致辉煌的毕竟极少。生命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都有花好月圆阴晴圆缺,只要我们真诚地面对人生,就会有收获,不自欺也不欺人,就会坦坦荡荡活得敞亮。

森林日落。


        写到最后,我不禁想起大学同学田文与吴方。他们中的一个,像初升的朝阳,曾一度发出耀眼的青春的魅力。而一个,犹如成熟的夕阳,原本应该贡献给人们更多的精神食粮,不想他却以”斜阳系缆“的方式,结束了才华横溢的人生,用生命自身撰写了最后的”绝笔”,或许这也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小号获作者许可推送,图片由闲田野牛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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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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