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合法?非法?[@裸嘢李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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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曹慧茹 袁思檬 史向召
编辑/刘汨
▷庭审现场
冷霞离世后,看着她喝下老鼠药的三位亲人,站在了被告席上。
生前,51岁的湖北人冷霞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类风湿关节炎、脑梗等病症。意外摔断腿后,她卧病在床,生活长期不能自理。
在养病过程中,冷霞逐渐产生厌世情绪。她曾多次要求家人帮其购买用于自杀的药物,期望不再遭受疾病折磨,也不想拖累家里。
2017年8月28日,冷霞当着丈夫、大女儿、大女婿的面将老鼠药服下。三人跪在床前痛哭,没有阻拦。
公诉机关认为,冷霞虽然是自己喝药而死,但三位亲属没有实施救助,之前还为其买药递药,间接造成冷的死亡,故而构成了故意杀人罪。
在评价三名被告人的行为时,法官说:”其情可怜,其罪不可恕”。
▷ 冷霞的诊断证明
病人
“喂,你好,我是樊武,我报到。”
电话接通了,樊武有点紧张,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不停摩挲着头皮。
浙江台州的早春里带着些寒意,樊武穿着件黑色夹克衫,身材瘦小。刚过50岁,他的脊背已经有些弯曲。
协助妻子“安乐死”被判缓刑后,樊武的话变得很少。除了和家人通话外,他拨出最多的号码是打给街道司法所。
每两周,他要和司法所工作人员汇报一下,最近见了什么人,做了哪些事,思想方面有何变化,还要定期去司法所进行书面汇报,参与法律知识学习和公益劳动。
妻子离世后,樊武几乎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苦闷。每天12小时的工作之后,他习惯独自待在厂子里的宿舍,靠睡觉、看电视打发时间。
亲家母给樊武打来电话,埋怨道:“就是你把我儿子搞进去待了几个月!“
樊武无言以对,只能说:“对,就是我搞的,我的错“。
樊武一家是湖北省潜江市人,2003年,他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来到浙江台州,在一家生产电线电缆料的厂子落了脚。
异乡讨生活不容易,但樊武觉得,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充满希望。几年后,女儿们相继到了成家的年纪。樊武有些顾虑,大女儿樊凡小时候发高烧,影响了智力发育。
经人介绍,樊凡与同在台州务工的贵州人张铁军相识。张铁军曾在山上摔到后脑勺,智力水平也稍低于常人。他的话不多,看起来老实本分。
樊武当时只提了一个要求。按照湖北乡俗,两个女儿的家庭,要招个上门女婿。他问张铁军是否愿意,张铁军点头应允。
樊家的生活一直过得顺遂。直到2014年,樊武的老丈人在老家过世,夫妻两人回到湖北料理丧事。樊武回忆,从那时起,冷霞经常头晕、关节疼,久坐或久站都会感到不舒服。
他起初以为,冷霞是因当年生孩子落下月子病。樊武家中兄妹6人,他是最小的,等到妻子坐月子时,父母年迈已经无力照顾。
药吃了不少,冷霞的身体反而越来越弱,陆续又出现贫血等症状。为了减少日常生活开支,不久后,冷霞带着外孙回湖北老家生活。
2015年的一天,冷霞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二女儿樊田赶回老家后,发现母亲饭吃得很少,体重也从120多斤变成96斤,连她都能背得动母亲了。
樊田吓坏了,她带着母亲前往杭州、北京、武汉等地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冷霞患上了系统性红斑狼疮、脑梗、类风湿性关节炎等多种病症。
医生告诉樊家人,红斑狼疮被称为“不死的癌症”,极易复发,很难根治,“像狼一样狡猾”。
为了治疗,冷霞每天要吃大量激素类药物,副作用很大,对她的骨骼、肝脏肾脏都造成了伤害。冷霞开始迅速发胖,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从90多斤涨到了150斤,原来的鞋子都穿不下了,皮肤松软,身体浮肿厉害。
医药费也给家里带来不小的负担。冷霞经常感叹,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3000多,去医院抽次血就能花掉三分之一。但她的身体却不见好,2015年前后两次中风,走路几乎离不开拐杖,还出现了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的症状。
“死了算了”
2017年,樊武已将妻子接回台州继续治疗,6月的一天,冷霞在家里摔倒了,樊武赶回来看见,妻子仰面躺在地上,两手胡乱抓着。“我想把她扶起来,她啊呀啊呀哭个不停,一直喊疼”。
樊武将妻子送医后得知,冷霞长期服用激素导致骨质疏松,这次摔倒造成左腿粉碎性骨折。冒着很大风险,冷霞做了手术,但在术后她开始抗拒治疗。
冷霞的主治医师称,尽管康复治疗运动很痛苦,但大部分的患者都会尽力坚持。但冷霞是个例外,即便是在医护人员的监督下,她表现得也并不主动。
樊武开导妻子,“你看,隔壁床阿婆那么大年纪,人家还搞运动,你稍微练练,肯定恢复得不错”。冷霞眼皮耷拉,提不起精神,过了一会儿,干脆合上眼睛,不搭话。
冷霞更关心的,是治疗的花销,看着面前的一堆药,她常追问又花了多少钱,拉着丈夫的手念叨:“病治不好了,活着也是受罪”。
除了樊武,冷霞很少和别人有交流,病房里,她把手机声音放得很大,别的病人有了意见。同病房的病友因为无法忍受,几天后搬走了,并向医院投诉。
樊武知道妻子心里难受,冷霞住院的半个多月里,总共花费了两三万元,樊武嘱咐家人,别把这些告诉妻子。
出院前夕,大女婿张铁军和樊武商量,“把妈妈交给我们照顾吧,以后治病还要花钱,还是要留在浙江赚钱。”樊武很感动,不过他提醒女儿女婿,“照顾病人很辛苦的,把妈妈接走就不要抱怨啊”。
出院后,冷霞住到了大女儿家里,那是厂里租的一处不足10平米的宿舍。电视机,电风扇,两张床并排摆放,四口人挤在一间屋里,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为逼仄。冷霞需要时刻有人在身边照料,大女儿因此不再外出工作。喂母亲吃饭,帮她清理大小便。女婿帮着翻身、洗脚、剪指甲……
在邻居的印象中,张铁军夫妻为人和善,从没听过他们对冷霞有不满的言语。这家房门总是紧闭,但也没人听到过里面传出过争吵打闹的声音。
只是卧床在家的冷霞状态越来越差,以前还会玩俄罗斯方块小游戏,现在手机和电视也没心情看了,躺在床上,哄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樊武注意到,疼痛难忍时,冷霞会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往下扯,床上地上掉了一团,有时疼到后半夜都睡不着。樊武看着心疼,他让女婿找来工具,索性给妻子剃了光头。
樊武依然努力劝妻子好好吃药,但冷霞并不接受。“吃个屁啊,治不好的!”
一个多月后,冷霞的情绪更加消极了,脾气也越来越差,生气时还会捶打女儿。女婿给樊武打电话时说,冷霞不仅哭闹,甚至说:“太痛苦了,想喝老鼠药自杀”。
最后一程
2017年8月28日一早,冷霞尿湿了床,房间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儿。樊凡起床给母亲烧水,换衣服。冷霞再次向女儿女婿表达了自己想求死的意愿,“让我死了算了,活着也是受罪”。
张铁军打电话给樊武,希望他过来一趟。樊武在上夜班,早上7点交班后,他急匆匆赶过来。
见面后,冷霞一再说自己活不下去了,想吃老鼠药。三人都安慰她不要想不开,但冷霞态度坚决,一直哀求。
这一次,冷霞如愿了,根据樊武和女儿女婿事后的供述,他们陪着冷霞走完了最后一程。
女婿张铁军买来了老鼠药,12元,2瓶红色液体、1包红色药粉。樊武称,当时,面对坚持求死的妻子冷霞,他先递给她一盒牛奶,接着把药粉拆开、倒在瓶盖里,冷霞就着牛奶往嘴里倒,但咽不下去。
冷霞又说要喝液体的老鼠药,樊武递过去,犹豫中又想缩回来,但冷霞抢过瓶子,把药喝了下去。
三人跪在地上痛哭,樊武握住妻子的手,冷霞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宽慰说:“不哭不哭,我不怪你们”。
服下老鼠药后,冷霞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要求女婿开车载上她,到外边转转。不忍面对妻子的死亡,樊武提出要先回厂里。
张铁军努力冷静下来,用纸巾擦拭冷霞的嘴巴。随后,他背起冷霞下楼,把她安置在车里后排,顺手扔了口袋里的药瓶。樊武紧跟着上车,坐在副驾驶上。
张铁军不忍看向丈母娘,他感到头脑空白,身体发抖。上车后几分钟,冷霞还能说话,后来便不再出声。张铁军乱了分寸,他不知道要不要送丈母娘去医院,樊武也没有说话,张铁军先把他送回了厂里住处。
樊武下车时,听到妻子仍有呼吸声。大概三四小时后,张铁军想查看下岳母的情况,发现已经咽气了。监控显示,当天上午10点到下午1点多,张铁军的车一直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台州的街道上。
后来被警方讯问为什么没有送医救治时,樊武和张铁军均表示,想尊重冷霞的意愿,让她得到解脱。
下午2点,樊凡接到丈夫电话说母亲去世了,他们又通知了父亲和妹妹等人,准备操办后事。樊凡和张铁军没敢把事情真相告诉妹妹一家。遗体火化需要死亡证明,一家人商量后,由张铁军开车去派出所。
民警查看遗体后,发现冷霞有中毒迹象,传唤张铁军、樊武进行调查。樊武称,这时他才意识到已经触犯了法律。两日后,樊武和大女儿樊凡被逮捕后取保候审,女婿张铁军则被刑拘。
情与法
2018年5月21日下午,庭审在台州市路桥区人民法院第三法庭进行。由于远离家乡,旁听席上只来了三位亲属,庭内显得空荡荡。
庭审一开始,张铁军看起来非常紧张,连法官询问身份信息时,他都要先低头看一眼起诉书再开口。
“药是我买的……”大多数时间里,张铁军低垂着头,声音很轻。张铁军说,进看守所之后,他一直在想丈母娘去世的事情,“我心里难受,我觉得我要对她的死负责。”
樊武从站定就一直佝偻着背,表情木然。自我辩护时,他起初表示没有什么要说的。随后,他又央求法官,“外孙13岁了,严重叛逆,女儿身体也不好,家里管不住他。希望把我抓去,把我女婿放出来管孩子。”
从父亲开始陈述时,樊凡就一直在哭,“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自己都想死,我了解我妈的病,但我无能为力”。
张铁军见状,伸出手来,轻抚妻子的后背。随后,樊凡说起了前几天梦到母亲的事,她告诉母亲自己活得痛苦,想让母亲带她走。
公诉人认为,在死者服下老鼠药之后,三名被告人作为冷霞的家人,没有及时送医,没有采取救助义务,是案件的关键。“在本质上剥夺了冷的生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
张铁军的代理律师则向法官提出,司法鉴定显示,张铁军和樊凡均属于智力边缘状态。律师指出,该案由被告人不懂法所致。三人曾在死者生前对其悉心照料,不存在主观恶意,事发后悔罪表现也很明显,请求法庭从轻处罚。
冷霞的小女儿樊田及张铁军的弟弟出庭作证称,三名被告人在冷霞患病期间给予充分照顾,不但将大部分收入用于给死者看病,还向其他亲戚借钱救治。同时,冷霞患病时确实也有过求死的想法。
即使冷霞的弟弟也称,姐姐生前生活不能自理,而三位亲人对她很好。无论姐姐因何去世,他都表示谅解。
主审法官表示,三位被告人”其情可怜,其罪不可恕”。一方面,长期以来中国对“安乐死”的讨论还是很忌讳的,如果对被告人适用缓刑,是否会让社会产生鼓励此种行为的错觉?
另一方面,若收监执行刑罚,是否符合谦抑、审慎、善意的刑法理念和宽严相济的刑事司法政策,对已遭受痛苦的家庭成员是否公平?对终结这个家庭悲剧是否有利?
2018年6月1日,台州市路桥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樊武和女婿张铁军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大女儿樊凡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
庭审结束后,法官准备离场,樊武突然走上前,跪在了地上。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图片来自网络视频截图
裸嘢李 :人没有选择出生的自由,但应该有选择死亡的自由。但现实是,无论伦理上法律上,死都是不自由的。最初关注到安乐死这个概念,是有位周姓总理的夫人提出支持安乐死,俺同意她的观点,当然,是立法前提下的安乐死。安乐死是个双刃剑,用得好,安乐死是解除痛苦的手段,用的不好,则会是达到杀人不被追究这一目的的手段,所以,对待安乐死的立法必须慎之又慎。几个文明程度高的国家,通过了安乐死合法化的立法,荷兰是第一个将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日本、瑞士等国和美国的一些州也通过了安乐死法案。1996年5月25日,澳大利亚北部地区议会通过了《晚期病人权利法》,从而使安乐死在该地区合法化。不过九个月后。澳大利亚参议院宣布废除“安乐死法”,安乐死在澳大利亚重新成为非法行为。
在社会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或地区,安乐死都是一个慎之又慎的话题,在缺乏社会保障,文明程度低下的国度,让安乐死合法化,显然是不可行的。
安乐死一般分为两大类:
1、积极的(主动的)安乐死,指采取促使病人死亡的措施,结束其生命,如当病人无法忍受疾病终末期的折磨时。
2、消极的(被动的)安乐死。即对抢救中的病人如垂危病人不给予或撤除治疗措施,任其死亡。
在安乐死的讨论中,还应区分以下两种情况:
1、垂危病人的安乐死。这里,安乐死只不过使死亡时间稍稍提前一些。
2、非垂危病人的安乐死。若不进行安乐死,病人可以存活相当长时间,并且不一定自觉痛苦,但他的生活质量是低下的,对社会家庭是一个负担。例如畸形或发育不全的婴幼儿或患不治之症但尚未处于垂危阶段的病人,以及植物人等。
无论从伦理学还是从法学的角度来看,积极的安乐死接近自然死亡,而消极的安乐死则接近故意杀人。
安乐死必须符合下列条件:
1、从现代医学知识和技术上看,病人患不治之症并已临近死期;
2、病人极端痛苦,不堪忍受;
3、必须是为解除病人死前痛苦,而不是为亲属、国家、社会利益而实施;
4、必须有病人神志清醒时的真诚嘱托或同意;
5、原则上必须由医师执行;
6、必须采用法律所承认的妥当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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