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大街是佛庙、喇嘛、华人面孔，这居然是个欧洲城市

Original 无畏无畏的旅行 2021-03-27

在来俄罗斯之前，我还不知道从车臣在往北走，就进入蒙古人的居住地，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就是卡尔梅克共和国。

卡尔梅克共和国不通铁路，只有飞机和汽车。曾经有的那段铁路，是斯大林用来把卡尔梅克人流放到遥远的西伯利亚的。我从车臣共和国首都格鲁兹尼坐上了小巴，往北而去。路上停靠饭馆吃饭，发现和我差不多的黄种人面孔出现，但是他们却说着一口流利的俄语，他们就是卡尔梅克人了。而我和他们长相差不多，坐在一群俄罗斯人中间突然没有任何不协调，我不开口，说我是俄罗斯人，恐怕也有人相信。

埃利斯塔的流放列车博物馆（图/无畏）

从蒙古高原到伏尔加河

到达卡尔梅克共和国首府埃利斯特（Злиста）已经是深夜，住进旅馆，到处是亲切的卡尔梅克人面孔，让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在俄罗斯。旅馆墙上挂了一幅画，画着是成吉思汗，旁边用蒙文写了成吉思汗的名字。

成吉思汗画像（图/无畏）

街上满是熟悉的面孔（图/无畏）

他们也把自己的先祖，追溯到那个从蒙古草原出发征服世界的成吉思汗铁木真。不过，游牧民族懂得征服，却不通晓管理。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从来就没有成为一个统一的蒙古人帝国，要不然，今天疆域最大的国家可能不是俄罗斯，而是蒙古。成吉思汗的后裔们在世界各地成立自己的汗国，其他蒙古各部也互相争斗。其中在大漠西部的卫拉特蒙古人，就是卡尔梅克人的祖先。明朝时候称之为“瓦剌”，也就是这个瓦剌，在1449年造就“土木堡之变”，俘虏大明天子明英宗，这可能是终中原政权在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之一。

后来东部蒙古部落兴起，俺答汗成为大明的重要盟友，开始挤兑卫拉特蒙古。卫拉特蒙古人敌不过，就往西北方向迁，进入现在的新疆和俄罗斯地区。卫拉特蒙古本身又分了好几个部，其中有四个大部，分别是：杜尔伯特、准噶尔、和硕特和土尔扈特。到17世纪初，准噶尔部强盛，控制天山南北，其他各部就继续在大草原的其他地方寻找自己的生存之地。土尔扈特部北迁到现在俄罗斯的伏尔加河沿岸，赶走了在这边游牧的突厥化蒙古人诺盖人（нога́и），建立卡尔梅克汗国。

这时，他们要面对的，是强大的俄国。沙皇俄国在彼得大帝的带领下，逐渐成为欧洲强国，向南方和西方不断扩充自己的领土。首领阿玉奇汗开始和彼得大帝交涉，最终宣誓效忠，为俄国防御南部边境。不过，在阿玉奇汗之后，俄国就开始不断削弱这个汗国的力量，号称“第三神圣罗马帝国”的俄罗斯要求这些信奉藏传佛教的游牧民改信东正教，强行征兵，进行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压迫，最终实现对这块区域的全面控制，成为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

阿玉奇汗与彼得大帝的信件来往（图/无畏）

欧洲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

1771年，卡尔梅克汗国的最后一代汗渥巴锡（Убаши́）带领20多万土尔扈特人南迁，并得到清朝的接纳。这就是央视热播过的电视剧《东归英雄传》所说的故事。五月份，我去新疆的库尔勒，也就是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也就是当时土尔扈特部回迁后被清朝安置的地方。当时，我在博物馆看到了这一段历史。在没想到今天居然来到这个故事的源头。

清朝所画的渥巴锡汗画像（图/无畏）

在新疆旅行时候，我没有认识任何新疆的蒙古族朋友，不料在埃利斯塔，却认识了新疆的蒙古族朋友。这是两位在卡尔梅克国立大学留学的新疆蒙古族少女，她们把我带到当地也是欧洲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佛祖释迦牟尼金庙”。

五月份在新疆库尔勒（图/无畏）

与其他地方的蒙古族一样，卡尔梅克人全民藏传佛教。甚至在卡尔梅克共和国里，其他民族也受到影响，信仰藏传佛教。在这里，金发碧眼的佛教徒并不少见。这个寺庙与藏地的佛寺相似，不过就是加上了一些汉地亭台建筑的风格。经幡缠绕在围栏上，转经筒环绕四周，上面有梵文、藏文，还有蒙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蒙文。

刚好碰上法事，喇嘛们念诵藏文经典，周围坐满了信徒，很难让人相信，这块地方，其实在地理上属于欧洲。凝视莲花宝座上的佛祖，我想起多年前，我也曾为了这些经文，远走南亚，每日在佛像前诵读经文。只不过诵的是巴利文，不是藏文。

在佛庙的正前方，还立着一个老翁形象的雕塑，看起来十分像传说中的南极仙翁，实际上是蒙古人的守护神“白老翁”。这本来是蒙古古代萨满教的天神，后来蒙古信奉藏传佛教之后，这个重要的天神也归入藏传佛教，成为侍奉佛祖的众神之一。

金庙（图/无畏）

金庙前的白老翁（图/无畏）

蒙文版六字真言（图/无畏）

经幡（图/无畏）

说蒙古语的人儿

热情的蒙古族少女们邀请我去喝酒吃肉。她们一位来自新疆的独山子的图尔红，一位来自塔城的赛容。这些地名，对一个普通的中国南方人来说，是千里之外，甚至万里之外。而此刻，对我来说，却是咫尺之间。

想当年，我第一次喝酒，是在大学时候跟蒙古族的朋友一起喝的。早已经领教了蒙古族喝酒的豪迈。与两位蒙古族少女喝到最后，好奇的当地人也凑了过来，用一句日语的“こんにちは”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赶紧纠正说那是日语。而两位少女也跟对方说，他们是中国新疆的卡尔梅克人。不过，他们之前沟通所用的语言是俄语。在卡尔梅克共和国，俄语早已经在各方面取代卡尔梅克蒙古语，成为卡尔梅克人的第一语言。

中国和俄罗斯的蒙古族，你能认出谁是谁吗（图/无畏）

1648年为了更好地书写卫拉特语（卡尔梅克语），咱雅班第达（Зая Пандит）改良了传统的回鹘式蒙文，创立了托忒蒙古文（тод бичг），卫拉特人迁居俄罗斯之后还继续使用。但是，在苏联时期被西里尔字母取代。托忒式蒙文在新疆一直沿用，但是近年来，为了和内蒙古的蒙文统一，官方也弃用托忒式蒙文。

卡尔梅克博物馆里的咱雅班第达画像（图/无畏）

餐厅里的托忒蒙文（图/无畏）

这两位蒙古族少女与新疆和汉族人接触十分多，上的汉族学校，在学校讲的更多是汉语，这让她们的蒙语并不如汉语流利。赛容说，她讲的蒙语不好，用的都是单词的原形，不会变位。不过，图尔红说，她的蒙语，在来到卡尔梅克之后有很大进步。她在俄罗斯已经待了三四年，刚来的时候，上俄语的预科班，有些会卡尔梅克蒙语的老师还会用卡尔梅克蒙语解释给他们听。而中国的留学生和大多数她们一样，是来自中国新疆、内蒙古的蒙古族。出了国门，却来到同一个民族的地方学习和生活，似乎让他们更容易适应。

蒙古族分布蒙古国、内蒙古、新疆，而最西就是这里了。图尔红说，各地的蒙古方言虽然有所差别，但是如果平心静气来听，其实都能大致听懂，即便是蒙古国的蒙语她也能听懂。而真正以蒙古语为母语的人，在他们互相知道对方身份之后，就只会讲蒙古语，唱蒙古歌，跳蒙古舞，当然，还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是我这个来自人人都端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陶瓷杯品茶闲聊的地方的人，所缺乏的那份豪情。

我喜欢蒙古语的歌曲，甚至也以前也经常听额尔古纳乐队。图尔红与赛容又介绍几首蒙古族喜欢的歌曲，我未曾听过，却心有感动。第一次见到蒙语，是多年前进行第一次旅行到呼和浩特，除了自治区规定的招牌必须汉蒙双语进行书写之外，我零星能在周围听到一些蒙语。不过，仅此而已，就没有更多的接触了。时隔多年，我居然在俄罗斯，跟一群真正的蒙古族人在一起喝酒。我幻想着，也许若干年后，我也能学习蒙语，真正进入他们的世界里。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啤酒，最后又来了伏特加收场。似乎好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这注定了我第二天的精神不振，走路差点摔倒，说话也不利索，俄语也只能说出几个词。毕竟我来自一个喝茶的民族，而不是喝酒的民族。

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市中心。在列宁广场上，望着列宁，又看着在他前面高耸的中国风的塔。这塔集亭、台、楼、阁、桥一身，和刚硬的俄式列宁塑像感觉不太搭配。不过有人说，列宁同志很可能也有点卡尔梅克血统。

这个画风很不俄罗斯的塔明显比俄罗斯到处可见的列宁塑像受欢迎多。一对新人在楼前合影留念，一辆观光小火车在这里游客绕行一圈，父母带着孩子学起自行车，老人们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晒太阳。那么多年的历史过去了，人们最终期盼的就是这份安详吧。

列宁广场上的（图/无畏）

无畏

2018年10月11日

俄罗斯萨拉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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