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老照片，摄于40年前的春天 / 像这样的老照片，你家里是不是也有过？

第1240片树叶儿

疫情接近尾声了，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们的心情如同潮水奔涌，夹杂着战胜不幸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老爷子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着，给这一段难捱的日子做个小结，其中一条就是因为我在家里待的时间明显多了，所以才有机会和耐心，教他和老妈掌握微信的更多玩法。老爷子说，你看看，我这不是也会发朋友圈什么动态了嘛！怕我不信，又拽拽地说，来，看看老子给你演示一下！结果我就看到了他发在朋友圈里的这一张老照片。

这是拍摄于整整40年前的一张老照片，地点是在我们的老家院子里，画面上的两排人物都是我们家族的亲戚长辈。这些年里我们总是搬来搬去，几本老相册二老都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后来不时兴拍照和影集了，他们又学会了把那些老照片一张一张翻拍后存进手机里。手机坏了或者换新的了，以前的通讯录和联系人倒没那么重要，但那些老照片他们还是会再一次一张一张翻拍了，郑重其事地重新存在新手机里。我说你们不嫌费事啊，老相册不都还在嘛。二老就打哈哈了说，总是翻出来不方便的，也容易弄坏了，不如手机便利，想到了可以随时找出来看看，回忆回忆。

这一张老照片已经花了，颜色也都失了真，好在长辈们的身形轮廓还能辨认出来，实在不行，按照他们坐的站的位置，也是可以推断出是谁和谁谁的。小时候我们家族里规矩挺多，什么人坐什么位置，什么人先开口讲话，那都是有讲究的，我们这些晚辈哪怕再调皮，看见长辈了那是不敢造次的。哪像现在啊，我儿子高兴起来了，会很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喊我大哥，兄弟！换作那时候，我们肯定不敢，就算哪天犯迷糊，吃了豹子胆，也这么干了，起码得罚跪搓衣板，或者跪水泥地上小半天，不等你痛哭流涕老实画招，连晚饭都不要想吃到嘴的。

很多老照片我都回忆不起来当时拍摄的情形了，一个是毕竟年代久远，再一个那时候我也小，心思都不在这些事上。比如这一张，我也没有任何印象的。据二老回忆，那是40年前的春天，也正是这一刻，清明节前后吧，当时远在常州的几位亲戚忽然赶回来，中间就张罗了给我爷爷和奶奶的这些老姊老妹们，拍了这么一张合照。

照片的背景是我们家的老院子堂屋门前，边上的梨树伸出的带花的枝叶，也闯进了镜头，还有那根刺眼的水管，隐约记得是排放屋顶积攒的雨水的，有时候夜里下雨，我们睁着眼躺在床上，被嘈杂凌乱的雨声，搅得心烦意乱，无聊到去分辨哪些是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哪些是屋顶的积水，顺着软管冲下来的，再过多久又会冲下来。这么难看碍眼的一根白色的管子，就那样在院子里杵了好多年，换作现在肯定早就换了吧，要么改成好看点的，要么直接隐藏起来，可那些年月里，谁还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情，操心好看不好看撒。大家都是这么过着，到哪家也都是这么对付着的。

拍这张照片时，是多好的晴天。虽然几乎所有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了，却依然还能够揣摩出，或者感受到每一个人的神情。九男九女18位长辈，代表了九个家庭，他们的着装风格基本上都是一致的，坐着的一排男人连坐姿都是相同的，表情含蓄克制，仿佛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家庭日常聚会，而是某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站在各自身后的是他们的另一半儿，我的奶奶和各位姨奶奶姑奶奶，女人们的表情倒是洋溢出深深浅浅的笑意来。

二老一一指着照片中的人，考我还能不能说出各自的名字，还记得多少关于他们的往事。看我基本都说对了，还一口气说出不少琐碎的往事来，二老显得很高兴，纠正我记岔了的，补充我不知道，感叹了说，哎呀，一晃40年过去了，我们那时候还没你现在大呢。我笑了问，拍照片的时候，我们一帮熊孩子都去哪儿了？二老想想说，还能去哪儿撒，不是在边上皮闹，就是在房间里偷好吃的。当时亲戚们但凡来我们家，说什么都会记得捎带上糖果熟食的，我们姊妹仨呢！

这样闲聊感慨了，父亲忽然问我，你知道照片上还剩下几位啊？我愣住了，这个真的说不上来。其实自从16岁去小尹庄读书，后来又辗转这里那里，直到1991年后，搬来宝应县城生活，很多年里我跟他们之间绝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有往来，包括跟他们的后代们。过去的年月里，有时二老也跟我们提及哪一位亲戚如何怎样了，也只是照例哦一声，听了也就听了，没再去追问什么具体的情况。平常无事更是不会主动想起来，去打听打听哪位亲戚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家有没有什么事。见我们兴致不高，二老也就不怎么跟我们说了。

看我很迷惑的样子，二老就一一指着相片里的人，说这位是那一年走的，那一位最后得的什么病，那个谁走的时候心里不踏实不甘心，还有谁谁倒是一切称心如意的。这么一算，照片上的长辈只剩下三位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儿吃惊，算起来他们的平均年龄也不是特别高的啊。照片上的他们有着不一样的年岁，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人生故事，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相同的称呼：我的亲人。因为他们曾经的呵护疼爱，才有了我的那些简单快乐稚嫩莽撞的年少时光，但是现在我都快要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连他们（除了我的爷爷跟奶奶）的生死都不敢确定的。我这算什么后人呢？

二老看我情绪有些低落，马上佯装兴致不错的意思，调侃了说这样已经不丑了，好歹还有这么一张照片在呢，算是有个念想。将来等我们百年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张把下来，我们的灰孙子重重孙子孙女子们都不晓得我们长的什么样呢！这么一说，我愈加支支吾吾起来，一时之间，不晓得拿什么话来安抚他们，才好。

2020年3月22日

星期日

感 谢

爸妈珍藏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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