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教师修炼清单

文 | 魏智渊

荐 | 知父母-家庭教育中的专业主义（微信号：zhifumu）

接受《中国教师报》采访，希望我描绘魅力教师是什么样子（2017年9月13日第三版）。我习惯用于清单来做思考，可能并不通俗易懂，但代表了我的思考。

1．所谓的魅力，乃是指稳定的吸引力，是风格化的产物。实际上是指一个人的鲜明而独特的人格、成熟而敏锐的经验融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种影响力。

2．魅力教师是什么样子？魅力教师没有一个「标准画像」，因为魅力往往来源于一个人的独一无二性，是职业人格的综合阶段、个性阶段、风格阶段或艺术阶段。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师生关系的角度将魅力教师分为两种类型，艺术家型和导师型。

3．艺术家型的核心是「表现」。艺术家型的教师往往依赖于某种天赋，并通过展示和利用天赋唤醒学生对知识的热情，「慕其师而信其道」。例如上海特级教师黄玉峰，他不仅具有鲜明的个性，而且他对于专业的理解，也因其艺术家式的热情而具有鲜明的特色，即在他那里，学科逻辑服从于生命激情。

4．导师型的核心是「发现」。相对于艺术家型的「我自开花，蜂蝶自来」，导师型的教师往往依赖于洞察力，他们独特的魅力来源于高尚却不空洞的人格，以及对人性的深刻理解。他们能够理解并接纳不同生命的特质，洞察到他们的内在需要，并能引导、帮助他们理解自我，并寻找到独特的自我发展路径。例如南明教育集团总校长干国祥老师，他拥有极强的理解学生的能力，但又特别强调引导而不加干预的教育原则。因此，南明教育旗下学校的校训为「相信种子，相信岁月」，即寓有道法自然之意，更强调教师的导师作用。

5．借用镜与灯的比喻，艺术家型的魅力教师是灯，他们光芒四射，会吸引学生围绕在他们的周围，并产生强烈的渴慕，从而产生学习动机。导师型的魅力教师是镜子，他们唤醒了学生的内在自我，使学生径由他们而更自觉和深刻地认识了自我，生命因此而觉醒。当然，一切比喻都是蹩脚的，艺术家或导师，只是倾向性，即更强调教师主体还是学生主体，多数魅力教师往往是混合型的。

6．借用康德的观念，又可以将魅力教师的风格分为四种：崇高、优美、反讽和平实。崇高风格的教师，生命中往往有一种冲突的力量，因而是戏剧化的，例如上述提到的黄玉峰老师。优美风格的教师，往往是唯美的，诗化的，例如杭州教师闫学和苏州教师张学青。反讽风格的教师，往往是幽默的，小品的，例如北京十一学校教师魏勇。平实风格的教师，往往是逻辑的、朴素的、润物无声的、散文的，例如上海的钱梦龙老师。当然，更多的魅力教师，往往融合了多种风格，但常常以某种风格为主导。

7．魅力属于少数人，少数教师魅力的形成，或依赖于天赋，或依赖于后天训练。大多数人则是缺乏风格而不自知的，因此在职业生涯中，往往只是知识的搬运工，很难给学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好消息是，除天赋外，魅力是可以修炼的。

8．教师的魅力修炼包含两个相互联系的方面：一是认识并重塑自我，二是理解并重塑专业。

9．认识并重塑自我，其实就是一种自觉的人格训练。认识自我，是对自己生命独特性的理解与反思。每个人的人格，都是遗传或天赋、童年经历以及关键遭遇相结合而形成的，是先天倾向性与后天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被动性往往远大于主动性。也就是说，我们无形中被环境所塑造而不自知，并很容易将被塑造的自我看成是天经地义的且倾向于拒绝改变。但是，我们需要并有可能越来越发展出一种元认知的能力，即对我们自身经验（包含思维方式、情绪类型、价值观、交往模型等）的洞察力。重塑自我，是指在认识自我的前提下，在与环境的进一步互动中，对自我中妨碍生命发展的部分进行有意识的调整。

10．例如，我们可能发现自己是容易冲动或情绪化的类型，那么，重塑自我就意味着不断地训练自己遇到冲突时的第一反应。我们可以为自己建立一套新的反应模式，遇到冲突让自我按如下步骤执行：退回安全区域；倾听并寻找冲突真相；理解和解释冲突；作出理性反应。这可能需要上百次练习，依赖于冲突时的冷静，以及冲突后的反思总结。

11．但这是从人格角度来思考的魅力训练的基础部分或消极部分。如果说消极部分是理解「我是谁」，那么积极部分则是理解「我应该是谁」。这里的关键是倾听自己内在的声音，寻找自己的热爱，然后跟随它，训练它，直到成为自己的鲜明特征，这就是魅力的重要来源。例如有人曾经批评清华附小的窦桂梅老师，说你上课太过于光芒四射，结果成了老师的表演，应该控制自己的表演欲，给学生以更多机会。窦老师曾经尝试改变，结果觉得很痛苦。因为只有将讲台变成舞台，她才感觉到做回了自己，整个生命才是生动的，活跃的。一个教师不追随自己的生命特质，就无法形成风格和拥有魅力。这并不是说就不要管学生，而是说，每个人与学生的交流方式都不相同，并不存在一个完美的模板。当然，这并不能说批评没有意义，而是说我们得首先理解自己是谁，然后才能在保持自身特点的情况下进行修正和平衡。

12．理解并重塑专业，是指要进行自觉的学术训练。就目前而言，教师这个职业的专业化水平还是十分低的，多数情况下教师都在凭未经省察的经验在教学而不自知，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所以，教师应该通过学习努力理解本学科的教学逻辑。这包括了两个方面，一是知识及课程逻辑尤其是知识框架，这涉及到本体性知识，二是教学逻辑，即理解儿童是怎样学习的。

13．然而魅力训练，并不是指掌握客观的课程与教学的所谓知识，而是指在教师的风格的统率下，让知识及教学活起来，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这意味着：你不能讲述自己不相信并未加以践行的知识；你必须以自己的方式传授知识，这涉及到知识的经验化或个人化的问题。一个自卑而超越的教师，更容易讲好《丑小鸭》，因为《丑小鸭》所传递的知识，是他用整个生命感受到的。他在讲述《丑小鸭》时，很容易让学生产生强烈的共鸣并深刻理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知识是首先穿越了他自己的生命，然后才与学生产生共鸣的。相反，一个从小优秀并没有自卑情结的白天鹅类型的教师，他完全能够清晰地理解《丑小鸭》所要传达的知识，但这是一种逻辑的理解，而不是一种生命的体验。

14．就是说，魅力教师的课堂之所以不枯燥，是因为他并非知识的搬运工，搬运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这是许多课堂让人昏昏欲睡的根本原因），而是努力地调动自我以及学生的深层生命体验，一旦沟通成功，知识便有可能牢固地建构在学生的生命中。在这种情况下，教师和学生都容易感受到知识的魅力，并有可能形成高峰体验。很显然，这样的教师是有魅力的。此外，集中讲授好还是小组学习好？类似这些问题，都是教师个人特质、学习内容本身的特征以及学生现状相互作用的结果，而教师个人特质往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你不可能以别人的方式去完成教学，你必然且必须打上自己的烙印，才能让教学产生魅力。

15．哪些因素会妨碍我们成为魅力教师？（1）习惯以外部评价来定义自身；（2）缺乏甚至惧怕热情；（3）缺乏足够的毅力出走舒服区；（4）缺乏元认知能力，以及持续学习的能力。

16．总结一下，魅力教师是校园中不安份的少数人。他们心怀热情，能够感受到环境与自我的冲突，并因惧怕平庸而选择了自由地成为自己。通过不断的自我训练，他们逐渐以自己的方式与知识、学生发生联系，并对学生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力，帮且孩子逐渐找到了知识的意义和生命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形成了自身鲜明的风格，并找到了自己作为一名教师的意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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