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新诗百年》 ‖  太白酒桶

2016-08-14 太白酒桶 《诗人文摘》


         太白酒桶,本名杨晓东,曾用名酒桶,
fly酒桶,高
等。1969年生于重庆,现居上海,商人,偶尔写诗。2003年开始习诗,曾长期活跃在前中国诗歌网,中国诗苑论坛,诗生活论坛,诗歌报论坛,春台,传灯录诗歌论坛,因不喜官腔,所以从未投稿,目前出版诗集《我肯定要再拒绝一次》,《尘鼓》。

 

太白酒桶作品选

 


小说书

 

还是火车。一个神经兮兮的

男主角,靠着金属过道的玻璃门

叼着纸烟,眼睛东躲西藏

而在千里之外,在一条大河之上,一个女人

身材窈窕,举止娴雅,朴素

性感。干净得让人发慌

 

2009311

 

 

◎大路朝天

 

一边是汽车

一边是火车

路面上冒着蓝烟

铁轨间歇式呻吟

整个下午阳光明媚

风声不断

走在空地上

两边来回看

没有一个是我能追上的

 

 


桉树

 

记忆中每一棵桉树都有

一片稀落的树荫

树荫中两只灰麻雀

必有一只那么小而且

从不曾飞远

树的怪味久久不散

阳光斑驳拉着我

走向一个无风的下午

有时拉着我

进入黄昏

树叶子吐着听不懂的词语

灰麻雀那么小

细小的跳跃捉摸不透

如一丝风

说来就来

吹开了转瞬而逝的梦境

我独自喜悦我看见

我就躲在一片阴影里

小光斑一个接一个

持续打在身上

让我忘记了它们的跳跃

已经越来越远

 

2013312

 

 


如是我言

 

在某国,男人从小就会头悬梁锥刺股

就会背着一大包家传程门立雪

手捧放大镜,在微言中看出江山

 

是的,一个男人应该披荆斩棘从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坐轿子骑大马,如离弦之箭进入边关

杀敌无数取上将首级

之后,一个人男人就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娶四姨太娶五姨太,养一屋子的细白嫩肉

 

在某国,一个男人的一生必须拜两个师爷

一个是黄帝,一个是老子

白天走别人的棋,夜晚磨自己的洋工

假若酒逢知己,须唤来素娥翠仙和小蛮

一边添酒暖茶一边檀口新词

 

恰如回到大宋,他必须一半是豪放一半是婉约

在书法中呈现,在奏章中隐忍

他就是一卷卷经书一尊尊玉雕一枚枚铜钱一叠叠瓷器

但是,在此时代

一个男人就是一片虚幻的天空

白云渐渐远去,乌云不着边际

 

 


大暑,我坐车进入苏北

 

坐在院子里任由暑气横生,想到一个人的远方

有时候就是一片树叶,一截小溪,风从莫名的水上升起,吹开了细木羞涩的花蕾

 

你仍是一个人沿着河岸走

酒色浓重,腹裹不平之气,像一个英雄不远万里的远足

 

许多年来,我坐在这里打量即将从眼前消失的波光

如影的浮物从不曾离开过水面,我得坐在席上,安静地欣赏这前世不曾见过的美景

 

吹这前世不曾吹过的热风,直到我看清一个人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陶然的细木收紧了花蕾,直到两岸的青山陷入一幅国画饥肠辘辘的眼神之中

 

有时,我也会在移动的庭院里轮番朗诵,拥戴王冠

我寂寞的内心踏过千军万马,风暴从东面的树丛中灌入,又从西面的田垄上折回

 

这样的景致极尽虚空,又难以预料。青山怀着难以察觉的喜悦,

在我的诵读中铺开了一条无穷的景深,以至于我不得不向它纷纷献出飞蛾、雀鸟、云朵、和嶙峋的石头

 

2013723

 

 


在雨中

 

白鸽子从西墙扑向东墙

收拢翅膀落进屋檐

一大片一大片的灰墙

瑟瑟抖动

瓦面上腾起水雾

又在更高处重新聚积

茫然间澄明骤至

黄昏迫近

而秋雨久长

远看群山云雾盘旋

执着地

要把这短暂的宁静

提高到一个无人能及的山顶

 

2011115

 

 

◎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的田野,麻雀无所事事地飞来飞去,

散落于田间的稻穗已经开始发芽了,却再也不能扎水里长出谷子。

拖拉机也不运粮,坐着小媳妇和几个土鳖蛋子,

翻过眼前这座山,还有一座,中午前抵达摇摇晃晃的山市。

 

2012102

 

 


写给自己的无题诗

 

昨天在植物园门口

又徘徊了一会儿

下午的阳光照着我

也照着它们

散发香气的植物在园内兀自美好

做保险的卖楼的

谈股票的跟我要钱的

不时打来电话

当我远远地

看见一辆车开过来

我决定我要坐上它离开这里

跟去年一样

我得准时回去

回到原来的地方

当车子摇了摇晃了晃

我确信我

已走在回去的路上

那时电话还没断

我又回头望了望

下午的阳光那么好

一直照着他们

一直照着我

散发着香气的那些植物

都还在园子里

 

 


星空

 

“在某个未知的时间,从某个一直对我们

秘而不宣的源头——”

这安静的,喧嚣的

布景台,令人昏昏欲睡的

支离破碎的图画

付予大地一贯的明静

和清澈,并滋养它

痛苦,寻觅

饱受煎熬的心灵

当我再次仰望,俗世的欢欣与落寞

无论生,还是

死,在此刻

都必将与你碰撞成巨大的裂痕

这往生自在之物

向我,向你,向着这大地上的所有投影

向日渐贫瘠的心田

倾泻你母亲般

辽阔的安慰

 

201671

 

 


望江:码头是空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

 

第一次看到长江,是在初二。在万州。

冬天,天蒙蒙亮。

 

“你看!这是长江!”

遮天蔽日的大雾,不可捉摸的前程,长江一点轮廓都没有。

 

在码头,我最先看到的是那些担担儿。

衣衫不整,面黄肌瘦,叼着旱烟。

吧唧吧唧吐着烟圈儿。

 

一副扁担,一只背篓,在石梯子上或蹲或坐,

慵懒,焦急。

 

每当汽笛响起,我就看见他们立刻

从麻木中回过神儿来,急迫地从四面八方向涌向码头

如一群饥饿的老鼠见到了一节红薯,一根玉米

就这样围了上去。

 

(其实那只是上下游船舶的让行信号。)

 

他们围上去又退下来,叽咕,讪笑,吹胡子,瞪眼睛。

最后又不得不徒然蹲下。

一群人要么盲动,要么不动,稍有一动则举座皆惊,

黑黢黢的码头,也会跟着晃几晃。

 

谁曾想象,在一片片繁杂的波浪袭击中,一个担担儿

就是一只蜜蜂,100个担担儿就是一窝蜜蜂?

 

谦卑的言辞,温顺的态度,胆怯中气短声小地讨价还价,

落地之后麻利地捆绑货物。

肩挑背扛,一转身就嗨哟嗨哟地咆哮起来,

像刚抓到一头野猪。

 

主顾跟在他们身后,不停地说慢点慢点,

走在前面的人一边嗯嗯嗯一边答着要得要得,

而脚步却一刻不曾停下。

此时,伟大的长江

在浓重的雾气里,在担担们此伏彼起的喘息里,

实在可有可无。

 

如此船来船往,在巴国,在川东。

在持久的浓雾里。

如果镜头够长,你将看到,闲坐于浣花溪畔的大诗人

也禁不住起身翘首东望:

丢弃在峡江边的那些巴国小镇,何以在此刻

也灌满了让人昏眩的春风?

 

但看:各色码头一字排开,大小船只鱼贯而入

又鱼贯而出。

人们在这里交易,在这里吆喝:山货、布匹、草药和镜子、、、、、、

 

一些人在这里上去,一些人在这里下来。执手相看、拥抱、挥泪。

自此各奔东西,自此蹭蹬于陌路。

有时在柳絮纷飞的暮春,有时在两袖清风的晚秋。

杜鹃花开在山崖,白月光泼在江面。

 

水流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汽笛时而幽咽,时而昂扬。

一边教化,一边传道。

码头站满了春风得意的官吏和踌躇满志的洋学生,

中间间杂着横七竖八的担担儿。

 

镜头一转。

我回到了1644年。

319日,我正在京师当官儿。

亦如昨天,如血的朝日又升了起来。

宫墙仍然是红的,柳芽仍然是浅绿的,像往年一样

让人心事重重。

 

几十里外的老长城终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眼看着多尔衮,

越滚越近。

皇上一再招呼我们闭关自守。

一日三朝。于是乎,一群人就忙了一个晚上。

 

忙着搬家,以便提前把大路和小路都让出来

让给远道而来的北方人。

而西北方向上来的那些弓箭和刀斧手,其实都是些穿草鞋的天棒锤儿,

一时半会儿还离得太远。

 

所以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把自己的姓名打进包袱,把祖传的家当托到骡子背上

是的,是的,我必须要再多抿几下嘴唇,多练习下如何佝偻着小头颈

往外溜。

 

嗯,半月光景,爬山涉水我回到了故乡。

在溪边结庐而居。

我也凿池种植白莲。

天道酬勤,山里的几片薄地也能让我收些豆荚和野菜。

一个人在月光里望水,走棋,画梅花。

雪峰兀立,大河环绕。

亲戚们都避而不见。

教会的弟兄们却常常借故远道而来。

 

 

画外音:

  石路无尘竹径开,昔年曾伴戴颙来。

  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

  帘向玉峰藏夜雪,砌因蓝水长秋苔。

  白莲社里如相问,为说游人是姓雷。

 

 

就这么长风挂月又过了100年,

我仍然活着。

天地逆转,日子黯淡,再也无人提及那些北方人

(北方人早就闯关成功了,而我还在前朝里徜徉。)

 

“心似秋潭月一轮,何用声名播天下”。

这不是我。

匹夫不可夺志,我在大河上等得太久了。

 

弟子们往来于东林寺和淀山湖,在长江边这些隐秘的码头上

搬运着粮草弹药,搬运着猪鬃羊皮

忙得神魂颠倒。

忙得板壁上都是脚迹。

 

也是黄道吉日,也是吉人天相。

篝火狐鸣。鱼腹藏书,在旷阔的水岸,我当众打开来。

那些乡亲,那些村野莽汉

都已放下了屠刀。

 

不再赌不再嫖,让乡村回到清风朗月,让大姑娘和小媳妇们

也不再终日吵闹。

如是,“与子同袍”,我们终于有了同一个目标和信仰。

而今,你和我

都是哥老会的一员。

 

是的,我在开山立堂。

就在这神秘的大江之上。

就在这忽隐忽现的山寨之上。

 

镜头往回一拉:

 

我仍然站在码头上,眼前白雾茫茫,

耳边汽笛声声。

(在画面的另一侧,担担们精神萎靡,仿佛山城门口闲散漫步的袍哥兄弟。)

而山外青山,楼外楼。

 

不得不说,在我眼中,担担儿们和袍哥

共有一幅似曾相似的面孔。

一个奔走于群峰,一个徘徊于码头。

各有各的教义,各有各的莲花。

逝者如斯——白雾自古常在,江水暗自涌流。

 

2016212,上海。

 

 

---------------------------------------------------------------

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当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

王小妮   黄灿然  杨克  韩文戈  窗户  绿袖子  沈奇  李富元 北塔 

海乐    雁西   湮雨朦朦   向以鲜  梅老邪   张军峰   承宁  王桂林

郭红云   刘平平   雪松   郭金牛  仪桐  孙梧  古剑   芷妍   王久辛

宋宁刚  蔡小敏  马永波 王晓波  宫白云  彭一田  赖廷阶  高亚斌

还叫悟空  卢辉   秋水  太白酒桶   赵剑华   尹远红  吕刚  罗广才

花语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