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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诗选

2018-01-01 紫薇 星期一诗社

紫薇(1962—),原名熊国太,江西上饶人,新江西诗派诗人之一。有数百首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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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日生日自述


今日春分

今日多云小雨

今日出行远游无方

今日鄙人年轮已转五十四圈

今日流年似水岁月如风青春永逝

今日青山在揽泣游云长河在收取暮色




探花别传


有宋以降,庐陵古郡的状元和榜眼

成群结队,连夜飞奔在

江南西道与京城之间。而老三探花

不知何故莫名失踪,下落不明

直到道光年间,皖南西递的一片石刻

道破了天机——“作退一步想”

我这才半明半白:排位第三个揭皇榜的人

有,聊胜于无;无,尚可幸免




照片


你把那张照片剪成了两半

一半扔回我

一半撕成了碎片

再留给我一个你远去的背影

一半消失在红尘中

一半褪色在我的记忆里

许多追逐已半途而废

许多追忆已是另一种情感

许多寻寻常常的日子

早已万花摇落,风轻云淡

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

天生就是一间魔幻暗房

那一张褪色的底片

重又回到了我灵魂的桌面

那一份最初的情感

更没日没夜在红尘中绽放




阿克苏的白棉


阿克苏的苹果是甜的

西瓜也是甜的

只有一望无际的棉花是白的

天上的白云朵

只白在塔里木河的倒影里

不敢白在河的两岸

河岸上的棉花已白到天边

但她们也不敢白向远方的远方

只要一白到很远的远方

天就会黑下来

棉心就会黑下去




龟峰风景区


一共有三十六座山峰

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平方公里

每一座山峰都像一只乌龟

每一块石头也像一只乌龟

每一块龟石

都长着龟头、龟背和龟尾

站在最高峰环视

内心会不由自主地感叹

——这苍茫天地间

哪来的这么多逼真的乌龟呢?

的确,在龟峰风景区

你想找出一块不像乌龟的石头

比自己做只乌龟还难




秋声赋


知了被要求在九月之前闭嘴

蟋蟀也被限定

入秋后不准喊出自己的声音

一切仿佛都沉寂了

只有秋风这个不安分的小鬼

硬是从树枝那边钻了过来

而她也是被噤声的

只允许在我身旁薄凉一会儿

就必须立即消失




莫兰蒂


丙申中秋

台风莫兰蒂

狠狠地袭击了厦门和福州

顺便也袭击了温州的泰顺

和我所在的茶山

在泰顺,中秋圆月

去了遗梦的老家和陌路

留下三座廊桥的尸骸

喂了盲眼的天狗

在茶山,一切虽安然无恙

但一颗行道树

已被莫兰蒂的化骨绵掌

拦腰斩断

我路过它身边时

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发现心还在跳




教师节


微信真是个好东西

朋友们一有动态立马闪现

譬如今天就是教师节

一些做老师的朋友

收到了不少节日礼物和红包

很开心地晒了出来

我也想晒一晒

教师节的快乐和幸福

可是我所在的单位

既没有发放节日礼品

也没有红包一下的意思

这让有三十多年教龄的我

羞愧地低下了头

羞愧地躲开老婆一人去散步

我悄悄地低着头

一共走了11510步

在朋友圈里位列第43名

我不好意思再走下去了

再走下去的话

我也走不到第一名

占领不了封面




唇语


四十年前,他说话声若洪钟

各类政治口号能喊上云霄

二十年前,他下岗时连爆九句国骂

句句与别人的母亲有关

十年前,他的两片嘴唇尚可上下翻飞

但人们已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现在,他依旧不停地翕动着他的双唇

可是他的唇语却无人能解

即便他大喊我是某某也没人明白其意




麦园


麦园非我故乡庄稼地,是和我一块长大的

家门兄弟名。十七岁那年,我们一同上大学

没逃过课也没挂过科,毕业后留在同一城市工作

几乎同时娶妻生子,也几乎在无聊后

开始写豆腐块短诗,还各自开了一个心情博客

把那些麦粒般的文字种进去。但祸从天降

麦园婚后五年患绝症,火化时我哭不出声音

回家我把博客点开,他生前塞给我的纸条依然在

如一垄垄麦苗。又五年,我搜索麦园的博客

它仍安静地挂在那儿,像故乡撂荒多年的土地……




断桥


断桥没断

断的只是西湖的雨丝

和曲苑风荷的枯枝

断桥没断

断的只是浓装淡抹的云烟

和南屏晚钟的钟声

断桥没断

断的仍是许仙和白娘子的柔肠

和苏小小的动人传说

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传说里

一支清纯的《同心歌》

断送了台阶上的片片残雪

和来年的平湖秋月

断桥没断,最后

断的是那根连接你我的数据线

而我在千里之外

只做了一个听风的人




西湖夜


我进入这个夜色景框前

迷了一会儿路

我想象,白居易和苏东坡

在这里是不迷路的

因为他俩都做过杭州市长

前呼后拥不说

因为诗名太盛仰慕者众

还修筑过白堤和苏堤

不像我,写了那么多年的诗

没有一首被人记取

但我知道白市长和苏市长

在西湖的夜色里

没喝过法国产的拉菲




小东西


小东西,小东西

一眼望不到边的尘世物语

从植被里长出来

从树梢上采下来

一路蹦蹦跳跳到夕阳面前

到滚烫的岩浆面前

而我只是一粒小石头

一不小心就会沉浸在酒杯中

唱的是高山流水

念的是我佛慈悲

仿佛一切于我如浮云

其实,我心念念苍云秋水

恨一枕寒风到天明

只是错失葵花开

只是不识探梅人




平安夜


昨天晚上平安夜

平安是心愿,苹果是主角

音乐和烛光汇流成河

不平静是意外,不相见是常态

我的孤独也是一名主角

还有怀念和绝望两个忧伤音节

怀念是我无效的独白

绝望是你荒废给我的道具

唯有子夜敲响的钟声

轻缓仍是呼唤,急促依是心曲




丙申立冬


一切开始玄幻了起来

天空渐次冷凝,繁华自此落尽

大地由茂密转为深度荒芜

生活之脸和高深之墙

将呈现大面积的裂痕和霉斑

在空气稀缺的北方

白雪暗地给自己赋予了一个使命

但忘了把那霉斑粉刷一遍

而在南方,我的薄棉衣也有个心愿

——它真的想把有裂痕的我

裹得更臃肿和更严实些




天津大麻花(仿摇滚)


友人去了趟天津

回来送我一盒大麻花

外包装还算精美

吃起来色香味也不差

但它如麻绳般纠缠不清的形状

叫人联想起了生活景象

工作如一团麻

人际关系过于复杂

政治空气紧张

经济负担压力山大

还有一些莫名的勾心斗角

时不时地要把人裹挟

即便比较简单的婚姻生活

质量也一天天下降

天津大麻花

你为什么叫大麻花

为什么你不直接叫大麻

好让人麻醉不醒

对世界没一点牵挂




臣说


什么飞翔的鸟儿卧趴在白色瓷盘上

什么白色的珊瑚和海螺

置身于褚红色的长条形木案上

这是一个终极宿命。此生我只有低头

嘀咕:臣遵旨、遵旨、遵旨、遵旨、遵旨

但一个人努力到最后

也不过是夹菜时别人不敢转桌子




丙申十二月十日晨听《大悲咒》


受困于雾霾深处

不见晨光倾泄屋后

咳嗽难隐忍

梵音提前一刻飘然而至


一次次揉醒惺忪的眼睛

左不见你穿堂入室

右不见你现身于青山

只好将耳轮再清洗一遍

听一听红尘的哀鸣


去年今日,我还在梦中

替星星朗诵诗篇

今日辰时,我已低下头颅

为万事万物祈祷默哀


既为了你混浊的心灵

也为了你手中的念珠




腊梅


还没到腊月,气温也连续

维持在二十度上下

但你还是在离地三尺处怒放了


你怒放在光秃秃的几簇枝头

怒放在古道消失的草坡

当然也怒放在望不到边的雾霾里


我一直以为,需要漫天的大雪

你才会现身于这个世界

要有冰凌,你才会显露一身的傲雪风骨


我还以为,需要刺骨的寒风

摇荡江南江北的旧海棠

你才会展现出自己灵魂的高洁


但我错了,错了。你怒放得那么艳丽

艳丽得如同一位风尘女子

混迹在这一世妖冶又轻佻的欢场


漫天大雪一直没有降临。旧海棠

更残存着如晚清般的气息

几个身穿红衣的艳俗女子,就那样


朝山野的更深处急速走去

而我,作为一个探梅人

只能抱着一枚彤红的夕阳痛哭……




喝白酒


有两口白酒喝

是一种还不错的生活

至少表明我还有的喝

不像我乡下的大哥

想喝一口白酒

也要我回乡时给他买

虽然我不计较

可我那大嫂的脸色

很难看啊




君子兰


这一株君子兰

不一定比我更像君子

她只是长在红缽子里

貌似血统纯正

我不知道她能存活多久

要看我侍候她的

水平和心情了




过年


昨晚我又花天酒地

今天我必须回到村里

不为别的

只为头上三尺神明




空想之地


我骑过的那匹马已远商深草

那深草暗红又零碎乱

星光与树枝被它溺爱和掩埋


我骑过的那匹马早已抵达北方

北方的夜色浓重

因而马蹄只能拍打着土堆上的月光


可月光不能把夜色的门打开

我的马如隐居山林的先哲从蝶翅下

缓缓奔出,它与我一同看见


一群秋天出没的鸟象一群我认识的人

栖息在黎明的门牌边

却仍然还站在黑暗的梦苇中




乡村一景


蹒跚老妇混沌的眼神

留守少年的失学梦

以及老汉掌背上的粗鄙筋骨

这些你肯定没有看见过


我看见过。那是在广袤的乡村

在乡村酷夏的某一天

蝉用清瘦的歌声

把它的悲愤空悬在枝头上




芨芨草


妹妹,故乡的芨芨草还没有泛青

你就拎起一只行李包

外出打工去了


山道上,村里的姐妹们和你一样

匆匆地奔向山外

但村后的那片竹林和山崖下的藤蔓

却不知你们要去向何处


当天边的穹顶还没收拢最后一抹夕光

妹妹,你和姐妹们

已蜷缩在城市拥挤的屋檐下了


可是,故乡的芨芨草还没有泛青

屋后的梨花

也还没有长出鲜嫩鲜嫩的幼芽


在城市的一隅,车间的流水线上

妹妹,你和你的姐妹们

早已像织布的梭子穿行在昼夜的两端

一双双粗糙又皲裂的手

不停地拾掇着鞋靴的边角料和贴牌服装


妹妹,在花花绿绿的城里

不会有你的公寓、爱情和户口本

不会有你的零食和双休日

有的只是血汗、低薪、出租屋和暂住证

还有老板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


故乡的芨芨草依然没有泛青

父亲的咳血,母亲的叹息

在村庄上空已漫泛成一声声呼唤


妹妹,故乡的芨芨草依然没有泛青

它的一腔乡愁

此刻正挣扎在根系里死去活来……




在冰溪河的北岸


芦苇也会有自己的思想吧

石头在一层薄冰下

也会按捺不住

无望的滚动和盲目的跳跃


水纹也会不断地拐弯呢

岸上的白屋顶

常常是在一夜间

蓄满年青人灵魂深处的泪水


可有人常出没于冰溪河的南岸

在他观察的日子里

还不慎看见——

一道闪电撕开北岸生活的大幕:


一个老人终日与自己的唾昧为伍

一片浓雾裹住恍惚的人影

一只习惯于为行人占卜命运的猫头鹰

坐在天堂的门槛上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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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自我
孜孜以求
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个性先锋自由开放
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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