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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赠一位中国歌女》

德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赠一位中国歌女


我们在傍晚坐船航行在静静的河上,

淡红色的槐树映射出灼灼的光华,

淡红色的云多辉煌。可是我视而不见,

我只看到你的头发上插戴的李花。

你露出笑容,坐在彩船的船头上面,

在你熟练的手里抱着一只琵琶,

你在歌唱一曲神圣的祖国之歌,

而从你的眼睛里射出青春的火花。

我默然站在桅杆之旁,但愿做这

炯炯的眼睛的奴隶,永远无止无休,

在幸福的痛苦里永远听你的歌声,

听你如花的素手进行悦人的弹奏。

钱 春 绮 译


在理解这首诗歌之前,我们先来简单介绍一下有关此首诗作的创作背景。赫尔曼·黑塞的这首诗歌写成于1913年,诗中那位中国歌女的原型取材于《聊斋志异》中的《婴宁》篇。
在小说原著中婴宁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的母亲是狐,在父亲死后就寄住在鬼母处,于是自幼就养成了一种憨直任性、无拘无束、爽朗直率的性格。传统礼教与封建的闺训要求女性目不能斜视、笑不能露齿、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凡笑语,莫高声”,“言词庄重,举止消停”。而蒲松龄笔下的婴宁却对封建礼教这一套规矩置之不理。她不管走到哪里都毫无顾忌地“笑不可遏”。她不但敢笑,而且敢爬上树顶“狂笑欲坠”。连行婚礼时她也“笑极不能俯仰”,以致婚礼不能正常进行下去。蒲松龄所塑造的婴宁这一人物形象,成为中国古典文学中一个极富生命力的人物形象,历来深受读者的喜爱。
众所周知,黑塞特别仰慕中国文化,尤其崇拜孔子、老子、庄子的思想。他曾在一篇回忆录中说道:“我踱至书库的一角,这儿站立着许多中国人—— 一个雅致、宁静和愉快的角落。在这些古老书籍里有如此美好并且往往极有现实价值的东西。在那些令人恐怖的战争年代,我是怎样经常来到这里寻求能够安慰我、鼓舞我的思想啊!”黑塞对婴宁的了解是通过布伯编译的《中国神怪和爱情故事》,只不过该书在编译过程中把《婴宁》篇更名为《笑姑娘》,狐女婴宁也变成了一位笑女。而在黑塞的诗中笑女却又变成了歌女。尽管有如此重大的转变,但在诗歌中我们依然可以清晰窥见小说中婴宁的影子。

上面是我们对这首诗作的背景所做的一点介绍,接下来我们对这首诗歌作进一步的分析解读。
事件发生的地点是一条静静的河上,诗中主人公“我们”于某一天的一个傍晚,“坐船航行在静静的河上”,而河流两岸淡红色的槐树闪耀出灼灼的光华,天空中淡红色的云朵熠熠生辉。面对这样美丽炫目的景致,诗人的笔锋一转:可是“我”不看这些。此句一出,在读者心底激起一个大大的疑问——为什么诗人面对如此良辰美景而无动于衷呢!在此,诗人以一个反衬的手法,说明即使这些河边的景致再美丽再绚烂也已经无法再打动人的心灵。因为在这里还有比它们更美的,而这就是一位中国歌女以及她“头发上插戴的李花”。
如果说在第一节中,歌女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那么在第二节中她已经完全暴露在诗人面前。在这个部分里,我们须注意到诗人对于歌女的一连串充满动感的描写:“露出”笑容、“坐在”船头、“抱着”一只琵琶、“歌唱”一曲祖国之歌、“射出”青春的火花。这些把歌女的神态、动作、美妙的歌声以及青春的眼神惟妙惟肖地刻画出来。而这一切也早已深深攫取了诗人的心,使他为之倾倒。面对如此一位神秘而美丽的歌女,还能做什么呢!只求默然站立在桅杆之旁,做这炯炯眼睛的奴隶,永远无止无休,听“她”的歌声,听“她”如花的素手进行的悦人的弹奏。诗人用侧面烘托的手法更加衬托出这位中国歌女的惊艳与美丽。
诗中这些精彩的描写不免让人想起在《婴宁》里王子服与婴宁初遇时的情景。“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仆来招吴去。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游。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望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子笑曰:‘个儿郎自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王子服的一颗心由此被囚禁被俘虏。而这和黑塞在这首诗中对此的描绘,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人把对歌女细致的描绘转化为自己对其的仰慕之情,而这一切都来自她的美艳与神奇。
黑塞的诗歌大多都是流浪漫游途中有感而发,书写成篇的,这首诗歌也不例外。此首诗作就像一幅生动的画卷,展现在读者面前。黑塞善于将自己所见所闻与人生际遇以及存在的悲喜紧紧结合在一起,把对外部自然和内在个体的关系的追问融入自己的心灵之中。他的诗以短诗居多,结构层次清晰,每节以四行组成最多见。语言优美,文笔流畅,生动幽默,具有浓郁的抒情意味。也正如有论者指出的那样:“他的生花之笔将我们的感情唤醒,使我们长受禁锢的心灵暂返天真。”这大概正是黑塞诗歌真正的魅力之所在。( 李 超 )



哈代创作中的自然意象及其文化内涵

在英国文学史上,无论在小说还是在诗歌创作中,哈代都是一位擅长描写自然的作家。所以,在小说创作中,他的《还乡》、《林地居民》、《绿荫之下》等长篇小说都是以出色的自然场景的描绘而富有特色,在《苔丝》等小说中,人物性格的发展也都是与自然场景的变幻和交替密切发生关联。
而在诗歌创作中,托马斯·哈代则无疑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自然诗人”,因为在他所创作的一系列优美的“自然诗篇”中,其自然意象不仅是人物性格和情感的“客观对应物”,而且自然意象自身就具有独立的存在空间和内涵。

第一节 自然意象的文化内涵

关于“自然诗篇”(Nature poetry),加拿大诗人罗伯茨(Charles G. D. Roberts)曾经作过一个简洁的定义,他认为“自然诗篇”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纯描述型诗篇,另一类是人与自然关系的探索型诗篇。这一简洁的划分对于我们的论述是具有一定启发意义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自然诗篇都蕴含着生态意识以及探索精神,“纯描述型诗篇”由于关注的只是某些诗歌素材的呈现,充其量不过是风花雪月的表述,所以严格地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诗篇”,而注重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探索的“自然诗篇”,所表现的常常是外部自然景物与人类灵魂深处的活生生的关联。
哈代就是这样的一位善于寄情于景,将自然景物与人类心灵和情感密切契合的诗人。在这位“自然诗人”的视野中,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都具有与人类共同的灵性和情感,都有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和象征寓意。他将自然意象作为表达自己情感的独到的载体,正是这些经过诗化的自然意象,构筑了丰富多彩的诗人的宇宙和星空。
哈代在创作中所涉及的自然意象,范围极为广泛,大致分为天文类自然意象、地理类自然意象、植物类自然意象和动物类自然意象等四个部分。
天文类的自然意象,是指宇宙空间与大地相对的意象,主要包括天空、太阳、月亮、星辰、雷电、彩虹、云雾等意象。
首先,这类意象的独特的文化意义在于它们所具有的非凡的超自然力,以及人们对这种超自然力的恐惧和人们战胜自然的意愿。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尤其是在科学技术尚未取得进步的时代,人们对宇宙中的一些独特的自然现象难以理解,所以这些意象的描述表现了人类对自然力的恐惧。在这个意义上,人与自然的和谐与沟通具有“人定胜天”、“战胜自然”的含义。譬如,雷鸣与闪电就被理解为天上神灵的发狂愤怒或者是显示威力。如在《圣经》中,便有着这种威力显示的表述:“听啊,神轰轰的声音,是他口中所发的响声。他发响声震遍天下,发电光闪到地极。随后人听见有雷声轰轰,大发威严,雷电接连不断。”
而天空意象更是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世界各地的文化群体都认为天空与超自然力相关,代表着精神升华和人的远大志向。亚洲及其他地区的各种仪式中,统治者使用的绫罗伞盖代表天空,是皇族或统治权力的象征。”正是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使得诗人渴求超越与升腾,并且期盼与其沟通和融会。
如英国诗人雪莱在《致云雀》一诗中,借助于腾空而起、离开大地的云雀的形象,表现了摆脱现实以及对理想境界的向往。
其次,这类自然意象时常被异常神化。神化的自然意象又是人类社会中某些阶层力量的贴切的象征。譬如太阳以其难以比拟的光彩、至高无上的位置和无可辩驳的权威性质,以及滋润万物的必不可少的自然力量,在人类文明中无疑成了光明、能量、创造力,甚至是不可侵犯的神力的象征。
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在真正意义上“远离尘嚣”,喜欢使用天文类自然意象的作家,往往具有博大的胸怀,并且富有哲理探索的精神以及鲜明的宇宙观。哈代就是这样的一位作家,如在《还乡》中,他通过克林的眼光来对月球上的地形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如“虹湾”、“苍茫的危机海”、“风雨洋”、“梦湖”、“广漠的垣原”和“奇特的环山”等。这些名称在此之前的小说是从未出现过的,这不能不让人敬佩哈代的探索精神。在《苔丝》中,描写女工们的感受时,便是借助天文意象:“她们走在路上,仿佛觉得自己靠着一种支撑她们的媒介体,高高翱翔,并且拥有着独创而深奥的思想,她们和周围的自然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各个部分都和谐而欢快地相互渗透。她们像头顶上的月亮和星辰一样崇高,月亮和星辰也像她们一样炽热。”
地理类自然意象主要包括大地、群山、沙石、泥土、江海湖泊等自然意象。
我们稍加观察,便可发现,很多地理类的名词和人体是相近的。仅此一点,便说明了人体与大地的贴近与吻合。
在地理类意象中,大地最主要的是母性的象征,是孕育、保护和维持一切生命的象征,在许多创世神话传说中,人类都是因大地而出现的。在希腊神话中,大地盖亚孕育了天空及宇宙万物;在圣经故事中,人类的始祖是由泥土捏制而成;而在波利尼西亚的神话中,人类最早则是由沙子捏制的。
所以,哈代总是善于用地理类的自然意象来对人类的行为进行比喻或修饰。譬如,在描述亨察德的天性时,说他“如火山般暴躁”,而描述他对事物的感受时,则形容赞美诗的一个音符就使他的血液“像海潮一样一涨一退,起伏不定”。
植物类自然意象主要包括树木意象和花草意象。由于植物类意象的一些突出的品质,在中西诗歌中,一些意象的象征寓意有了一定程度的普遍性,如象征永生的常春藤、象征羞怯的含羞草等。而另有一些意象,却始终保持着独特的民族文化特色,如中国的竹子、西方的无花果等。
中外许多抒情作家总是在植物类自然意象中寻求人的特性和品质。
如在花草意象中,花草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以及心目中,有着重要的文化意义。因此,对一些抒情诗人来说,花草是非常妥帖的“客观对应物”。尤其就生态学的意义而言,人的生命也早就被诗人同花草的生命“融为一体”。早在圣经中,就有诗篇把人的一世比作花草一秋:“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一生像田野的花草那样繁盛;然而秋风一过,它就消失了,那地方也不再有人了解他了。”
哈代特别善于用植物类自然意象来作为喻体,形容人的行为或精神状态。如在《苔丝》中,在形容苔丝重新燃起希望时,哈代写道:“她体内有种精神自动地升腾起来,就像嫩枝里的液汁一样。”
有时,在哈代的笔下,花草的命运和经历也与是人类相同的。他通过对花草命运的哀叹和同情,间接表现了对人类命运的哀叹与同情。如在《妻子常春藤》中,哈代写道:

我渴望爱一棵茂盛的山毛榉,
变得像他一样高,
在他所及之内伸开手臂,
发出结合的信号。
但他以毒汁攻开了裂口,
试图把我毒倒。
我向另一种树木——
献出结伴的拥抱
他从顶部直到树根
皮儿层层剥掉,
我也不例外,失去了握力,
手臂设法儿缠绕。
我又一次以新的爱慕
力图搂住我见到的桉树,
他信赖地接受了我的爱情,
直至我把他紧紧地束缚,
用我温柔的绿爪,编织罗网……
哈——哈!这就是我爱情的魔术!
他就这样束手就擒,
我得到了他的力量和高度。
但我在胜利中没看见意外变动,
他很快因紧箍而生长受阻,
萎垂、啪地折断、轰然倒坍,
他的倒坍使我粉身碎骨!

最后要提及的是大至狮虎猛兽小到飞蛾蚊虫的动物类意象。许许多多的动物类意象都是诗歌王国的成员,甚至连现实中所不存在的龙、凤等生物,也都是诗人所关注的对象。以英美诗歌为例,布莱克笔下的老虎、劳伦斯笔下的蛇、雪莱笔下的云雀、济慈笔下的夜鹰、哈代笔下的鸫鸟、叶芝笔下的天鹅、爱伦坡笔下的乌鸦等,都成了诗歌史上著名的意象,具有极其丰富的象征寓意,也是了解这些诗人情感和思想的一个重要视角。
这类自然意象同样具有很强的寓意性,它们不仅是人类社会中某些阶层力量的贴切的象征,而且也常常体现着人类某种精神境界和道德力量。
如在戴望舒的《寒风中闻雀声》一诗中,鸟雀意象与英国诗人哈代名诗《黑暗中的鸫鸟》中的鸟雀意象一样,有着与人类共同的命运。这类诗作充满着对自然界生灵的深切的同情,能激发人们把人类的命运与自然界别的生灵的命运紧紧结合在一起。
但在本章以下的小节中,我们难以对哈代的自然意象作全面和宏观的论述,而只是拟从自然意象中选择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鸟”的意象作为切入点,来探究哈代自然意象与作者思想情感的关联及其独特意义,以及其中蕴涵着的深厚的文化内涵。

第二节 自然意象与人类的一体性关系

在与自然有关的描写中,鸟是哈代极为喜欢使用的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意象。他善于使用鸟类意象来表达自己情感和思想。我们仅以鸟的统称"bird"一词为例,对他的部分长篇小说(英文原著)作一统计,便可充分说明。在哈代的一些重要的小说中,"bird"这一意象使用情况是:《苔丝》中使用40次;《无名的裘德》中使用26次;《林地居民》中使用22次;《卡斯特桥市长》中使用22次;《还乡》中使用14次;《一双湛蓝的眼睛》中使用20次。
可见,鸟的意象出现的频率是非常高的,不仅大量使用泛指的鸟类,而且还具体涉及多种鸟类,如云雀、鸫鸟、知更鸟、夜鹭、苍鹰、芦雀、红隼、飞燕等。在哈代的作品中,很难寻到更为频繁使用的自然意象了。
那么,哈代为什么对鸟的意象“情有独钟”?以下试图透过这些反复出现的鸟的意象,来探究哈代创作中的思想倾向、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化内涵及其艺术特性,尤其是他的悲观主义的自然观和命运观。
首先,哈代是一位善于描写自然的作家,自然意象在揭示主题、塑造形象方面,起着画龙点睛的神奇效果。尤其是鸟的意象,常在作品中起着揭示主题的关键作用。我们先以他最具代表性的四部著名的长篇小说为例予以阐述。
长篇小说《苔丝》描写的是英国19世纪末资本主义入侵农村后小农经济的破产和农民走向贫困的过程,以及在这一背景下的女主人公苔丝的悲剧。在这部作品中,作者用“凡是有鸟儿歌唱的地方,总是有毒蛇咝咝地叫”来形象性地说明女主人公与生俱有的悲剧性。在此,一句与鸟的意象相关的比喻,可以说是作品主题的最简洁而又妥帖的诠释。
在《卡斯特桥市长》中,开头部分有“柔弱的小鸟”唱着平凡古老的晚歌,而在小说结尾的第四十五章,作为“小歌唱家”的鸟儿——金翅雀——则已生生饿死,成了“一小团羽毛”。两个鸟的意象前后呼应,彼此对照,形象性地说明了作为作品主要情节结构的主人公亨察德的悲剧命运。
在《还乡》中,“荒原巨人”的魔力也透过鸟的意象显现出来,鸟的意象“像其他哲学家一样”具有渊博知识,同样蕴涵着埃格敦荒原的悲剧呐喊:
要是一个旅行者像维思那样在路上观察那些飞鸟,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在与荒无人烟的地区进行直接交流。眼前是一只绿头鸭——刚从北风呼啸的家乡赶到。这只鸟装满了大量关于北方的知识,翩翩而来。冰川崩裂,雪暴凶猛,极光闪烁,天顶上的北极星,富兰克林脚下的北国——这些对于它来说是普普通通的事物都令人惊叹。但是这只鸟像其他哲学家一样,看着红土贩子时似乎在想,眼下舒适景象的片刻抵得上十年往事的回忆。
而在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无名的裘德》中,鸟则具有人的属性,作者在第一部就以鸟与裘德的一次接触来象征性地表述两者之间的同一性,裘德看到这些鸟儿屡次想啄食又屡次受挫的情景,便对它们产生了同情之心,认为这些鸟儿同他自己一样,生在一个不需要它们存在的世界。裘德看着它们,觉得:
一种共生天地间的同感,像一道富有魔力的丝线一样,把他自己的生命和它们的生命贯穿起来了。它们的生命是那样渺小,那样可怜,所以和他自己的,非常相似。
作品正是通过对鸟和人类的一体性以及对鸟的命运的描述,才恰当地为裘德后来的悲惨遭遇以及凄凉的结局奠定了基调。
在哈代的诗歌中,鸟的意象常被作者用来巧妙地表现自己的悲观主义自然观和命运观。如在《同一首歌》一诗中,作者通过鸟的意象和鸟的歌声表现了“内在意志力”的作用以及命运的无常,把鸟的意象描写成“内在意志力”作用下的人类苦难以及人间悲剧的缩影。
哈代的小说中,鸟的意象甚至在刻画人物性格方面也起着重要的作用。鸟的啼啭、鸟的飞翔、鸟的命运与人物的处境及其心理状态都密切地发生关连。鸟的意象在某些场合就是情节发展的动力。我们以长篇小说《苔丝》中女主人公为例:当苔丝满怀希望的时候,“在每一阵轻风中,她都听到了悦耳的声音;在每一声鸟儿的鸣啭中,她都悟出了快乐的音符”。然而,当苔丝处在忧伤之中、鸟儿的快乐的音符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回想过去,“唯有一只嗓音粗哑的芦雀,从河边的树丛中,用悲哀、板滞的声音对她表示问候,那声音好像是断了交的故友似的”。在作品的最后部分,当她处境艰难、陷入困境时,作者用大量的篇幅描写鸟的遭遇,以此来象征苔丝的悲剧。这一点,正如皮尼昂所说:“鸟儿的意象总是与苔丝的心情相连的,鸟儿的悲痛是人世间的和自然界的残酷与冷漠所造成的……”
鸟的意象也常用来作为喻体,表现主人公与鸟的一体性,从而突出主人公的自然属性,如在《苔丝》中,在表现苔丝被音乐所吸引的时候,作者写道:“苔丝听着听着,就像着了迷的小鸟一般,无法离开这块地方了。”
在《还乡》中,作者更是用一连串鸟类的意象,淋漓尽致地描述了人物的个性特征:
跟随她进屋的那道斜射的阳光,和这位年轻的太太很相宜。阳光把她照亮,正如她的在场把荒原照亮一样。从她的动作和眼神里,她让人想起栖居在她家附近的飞禽。所有关于她的明喻和讽喻,都以鸟类开始,以鸟类结束。她的动作有多种姿式,就像鸟儿飞翔有多种样子。她沉思的时候,是一只停在空中、翅膀看不见扑打的红隼。她在狂风里的时候,那轻盈的身体,像是一只鹭一样,挨着树林和陡坡让风给吹着。她受惊的时候,像是一只翠鸟,无声地疾飞。她宁静的时候,像是一只燕子,快速地掠过。她现在就是这样走动。
这段以鸟的意象来揭示人物特性的描写,令人叹服。这一描写,既使人物形象显得栩栩如生,又在思想方面表述了人物的自然属性。

第三节 人类慰藉与苦难的双重承受

其次,我们可以从哈代笔下的鸟的意象中探究他思想上的强烈冲撞。在哈代的笔下,鸟的意象是愉悦人的心灵的精灵,是人类慰藉的化身,然而又是自然界苦难的共同承受者,是人类苦难的一个缩影。这种对大自然的双重的分裂的感受力,反映了哈代思想上的矛盾性。作者通过鸟的意象,鲜明地表现了自己的自然观,表现了对大自然的双重的感受力。在哈代的鸟的意象中,可以看出他的那种华兹华斯式的浪漫主义的希冀,也可以看出他面对社会矛盾而显露出来的“现代主义的创痛”。
如在《苔丝》这部长篇小说中,当苔丝在黑暗的树林里被亚雷克猎取的时候,狩猎林中的原生的紫杉和橡树却耸立不动,“栖在树上的鸟儿正在安详温柔地做着最后一个睡梦”,以鸟为代表的自然界以冷漠的态度对待苔丝的苦难,对她的受害无动于衷。
而在其他很多场合,鸟的意象带来的则是欢乐与慰藉。这一点,正如卡莎格兰德所说:哈代的作品中“存在着两种自然,一种是美好的欢笑的自然,另一种是暗示着悲剧可能性的阴沉的自然。”
又如《黑暗中的鸫鸟》(The Darkling Thrush )一诗,就极为典型地表现了哈代本人的思想观念中对大自然的双重的分裂的感受力。在这首诗中,鸟的意象既是人类苦难的一个化身和典型的象征,同时又是与人类社会现实以及大自然中的阴暗完全相对的充满着希望和乐观精神的形象。
抒情诗《黑暗中的鸫鸟》是哈代具有代表性的诗歌作品之一,英国诗人阿尔弗雷德·诺伊斯称它为“抒情的语言所能写出的最出色的哀婉动人的抒情诗,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抒情诗之一”。这首诗的出色之处不仅在于诗歌语言的优美动人、诗歌意象和诗人心境之间的和谐自然以及形象化的富有现代色彩的比喻技巧,而且更在于通过鸫鸟的意象反映了低沉悲观的情调中豁然闪现希望之光的心境,联系这首诗歌特定的创作日期和时辰,作品就更加具有了一种深远的意境和普遍的意义。
此诗作于19世纪的最后一个黄昏。当时,在1896年长篇小说《无名的袭德》出版之后,哈代曾遭受来自各个方面的打击,终于放弃小说创作,心理上趋于悲观失望,所创作的诗歌也蒙上了一层悲哀和阴郁的色彩。这种心理上的嬗变在他这一时期(即19世纪的最后几年)的诗作中明显地表现出来,他在一首接一首的作品中描写外部世界的荒凉与凛冽,以及自己对生活的幻灭感。可是,在这个19世纪的最后的一个傍晚,他凝望户外,却对自然景象有了一种双重的分裂的感受力,一方面强烈地感受到自然界的荒凉与凛冽,另一方面却感受到了新世纪的一线曙光。
诗的第一、二两节表现的是第一种感受。
第一诗节描写抒情主人公倚在篱门边上,仿佛在向自然界寻求宽慰,可是自然界并没有成为浪漫主义诗人所乐于表现的逃避人类的避难所和“美的源泉”,大自然所展现的一切景象不仅不能使他得到宽慰,反而使他更添憔悴。他所感知的是残冬的一片凋零:

我倚在以树丛作篱的门边,
寒霜像幽灵般发灰,
冬的沉渣使那白日之眼
在苍白中更添憔悴。
纠缠的藤蔓在天上划线,
宛如断了的琴弦,
而出没附近的一切人类
都已退到家中火边。

哈代在这首抒情诗的开头部分,便使用了一系列具有象征寓意的意象和形象化的妥帖的比喻,来刻画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傍晚的自然景象。譬如,他把“寒霜”说成是“像幽灵般发灰”,把残冬说成是“冬的沉渣”,把太阳比喻成“更添憔悴”的“白日之眼”。这些独到的明喻和隐喻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了寒冬傍晚的凄凉的景象。接着,诗人又以“断了的琴弦”来象征死寂、行将灭亡的19世纪。联想到“琴弦”的这一意象的内涵,使人感受到的不仅是世纪的终结,也同样感受到诗意和灵感的丧失。寥寥几行使得眼前的凄凉与悲哀化成了活的形象。
接着,在第二诗节中,诗人将“世纪末”的情绪进一步形象化地拓展:

陆地轮廓分明,望去恰似
斜卧着世纪的尸体,
阴沉的天穹是他的墓室,
风在为他哀悼哭泣。
自古以来萌芽生长的冲动
已收缩得又干又硬,
大地上每个灵魂与我一同
似乎都已丧失热情。

在这一诗节中,诗人又从眼前景象扩展到整个大地和苍穹,并以出色的比喻的技巧,把大地比作“斜卧着的世纪的尸体”,把苍穹比作是这具尸体的墓室,把呼啸的寒风比作围着尸体悲哽哭泣的悼念者,从而把大地的一片死寂、悲哀的惨景刻画得淋漓尽致。随后,诗人描写自己与凛冽大地相吻合的内心的冷寂,诗人既从自然界中探索自身生活的悲剧的源泉,让自然景色像人类生活一样可悲可泣,又以人类的悲哀来衬托自然景色的凄惨,把自然界的萧条和人类世界的悲戚都推到了使人感到绝望的“世纪末”的边缘。
然而,诗人并没有沉溺在悲哀的残冬景象之中,而是有着华兹华斯式的希冀,在最后两个诗节中,诗人的笔锋突然一转,表现了对大自然的第二种感受:在这使人感到冲动枯萎、激情丧尽的一片凄凉的残冬景象中,细枝间突然响起了鸫鸟的无限欣喜的歌声。这只鸫鸟决心把自己的整个心灵向渐浓的黑暗倾泻。它虽然“瘦弱、老衰、羽毛被阵风吹乱”,但是它却敞开心怀,放声歌唱,那一声声颤音中,有着欢乐,有着希望。诗人顿时领悟,鸟儿尚在欢唱,自己为何悲观失望?这样,自然界的鸫鸟这一意象不仅具有了代表自然界美的一面的独立的存在空间和内涵,而且也成了人类情感和思想发生转变的“客观对应物”。
鸫鸟把欢乐的歌声向着渐浓的黑暗倾泻,它的歌声是那么悦耳动听,那么“欣喜若狂”,莫非这只跨世纪的鸟儿透过这最后一个黑夜,看到了茫茫天地之间闪现出的新世纪的希望的光芒?
所以,该诗是哈代在与19世纪告别时所作的诗意的总结。以浪漫主义的理想而开始的19世纪,到头来结束于批判现实主义,结束于人的价值观和人的信仰的丧失。但是,尽管理想的王国未能实现,人类的发展毕竟会“进化向善”,因此,该诗的最后又有了人所不知的欢乐和新世纪的曙光。
该诗在措辞方面,同样显得极为出色,词语选择虽然凝练,但是富有力度,与诗的情境非常吻合。
譬如,在诗的标题“黑暗中的鸫鸟”中,诗人没有选择常用的“dark”一词,而是用了不太常用而且具有副词性质的"darkling"一词,联想到弥尔顿在《失乐园》以及济慈在《夜莺颂》等作品中,都使用过"darkling"这一单词,而且考虑到他们使用该词时都与夜莺发生关联以及其中所体现的欢乐和悲哀相交织的情绪结构,那么,我们认为,该诗的标题,用"The Darkling Thrush"比用"The Thrush in the Dark"更能点题,也更能体现对自然的双重感受力的表达。
再如在第一诗节中的最后两行,描写人类在家园附近走动时,用的不是修饰人类活动的“游荡”,而是鬼魂活动的“出没”(haunts);在第二诗节的最后两行,哈代所用的不是“大地上的人类”,而是用“大地上每个灵魂”(every spirit upon earth),在描述他们“丧失热情”时,用的不是"passionless",而是用的"fervourless",该词在字面上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丧失热情,而且也丧失了生命的气息。这些词语的选择,更能使人感受到与第一诗节以及世纪末相吻合的死寂与凄凉。
该诗在节奏方面,第一、二节使用的是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显得生硬、呆板,与“断了的琴弦”等比喻相适应;自第三节起,节奏突然改变为轻快的弹性节奏,哈代通过诗的节奏来对周围环境发生感应,以鸫鸟的悦耳的歌声来溶化生硬与呆板,并在鸟雀与诗人之间建立起移情作用。

第四节 自然意象与哈代的悲观主义思想

最后,在哈代的作品中,鸟的意象还具有神秘主义的寓意和象征,典型地表现了哈代的悲观主义的命运观。哈代善于通过对鸟类的悲惨命运的描写来烘托人类命运的悲哀。而且,类似于柯尔律治笔下的信天翁,鸟的意象具有神奇的魔力。
由于哈代对现世生活充满了不解和哀叹,因而他在作品中不时流露出浓烈的悲观情调。但是,由于哈代思想上的局限性、历史条件的限制以及当时所流行的一些哲学思潮的影响,他不可能正确地找出疗救社会疾病的灵丹妙药,因而产生了某些宿命论的观点,他不能完全认清外部世界各种悲剧产生的根源,因而错误地把人生的苦难归因于命运的作祟,从而热衷于描写一意孤行、不可捉摸的命运。他认为“偶然”的命运主宰着宇宙,所以他陷入一种永远无法解脱悲剧命运的无可奈何的悲哀之中。
正因如此,他在许多诗歌作品中,反复地阐述着一个基本的思想:悲剧的根源主要归结于“内在意志力”发生的作用,归结于命运对人的盲目的作弄。而在哈代的很多抒情诗中,鸟的意象在表现悲观主义命运观方面,有着重要的认知价值。
如在哈代早期所作的著名的抒情诗《灰色调》中,一连串可悲的自然意象衬托着池塘边一对男女的不幸和爱的悲哀,诗人把他们唇边掠过的一丝微笑也与死亡联系起来,说是“像一只不祥之鸟在飞”,正是这一“不祥之鸟”给人物的命运奠定了灰色的基调;《在阴郁中》一诗中,正因为“鸟雀萎顿不堪”,才有了“寂寞的黑色霜冻时期”;而在《提醒者》一诗中,鸟是人类悲哀的提醒者,在“我”与悲哀之间起着一种联结作用。
鸟的意象也是“内在意志力”盲目作用的对象,是悲惨命运的体现者,我们仍以《苔丝》为例。如在第四十一章,女主人公苔丝在被命运盲目作弄、无路可走的时候,她躲进了一片树林,目睹了鸟儿的苦难。只见鸟儿华丽的羽毛上染着血迹,无力地扑动着翅膀,痛苦地抽搐着。她把鸟儿的苦难与自己的苦难进行类比:
苔丝心地善良,能把这些鸟儿的痛苦看成是自己的痛苦,因此,在一阵冲动下,她首先想到的,是让仍未断气的鸟儿摆脱痛苦的折磨,她亲手把所能找到的鸟儿的脖子一个一个地弄断,免得让它们活活地受罪。她把它们弄死之后,就把它们放在原处,好让猎手再次来寻找的时候(他们大概会来的),能够找到它们。
“可怜的小宝贝——看到你们受了这么多罪,我还能说我是世上最痛苦的生命吗?!”她一面把鸟儿轻轻地弄死,一面泪流满面地说道。“我并没有遭受肉体方面的痛苦啊!我没有被打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我还有好端端的双手,来维持自己的吃穿。”她真为自己在夜间的悲观忧闷而感到惭愧,其实,这种悲观是没有什么实际根据的,只不过是基于一种有罪的感觉,认为自己触犯了那毫无自然基础、蛮横无理的社会法律。
可见,鸟与人类同样在被命运盲目地作弄。
再如,在《笼中的金翅雀》一诗中,哈代写道:

在教堂墓地的一座新坟上
可见一个小小的鸟笼,
囚禁其中的金翅雀跳来跳去,
此外,再也听不见一丝响动。
它那渴望的眼神带有一种疑问,
有时它还企图一展歌喉,
至于是谁把它放到了那里,
无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在这首诗中,关在笼子中的金翅雀与“关”在新的坟墓中的人都是被弃的对象,命运同样可悲,尽管哈代在诗的结尾强调了事件的主体无人知晓,但“内在意志力”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哈代在日记中,也表现了类似的思想,他写道:“一切都是笼中的鸟,唯一的区别只是鸟笼的大小。这也是悲剧的一个部分。”
然而,同被命运盲目作弄的鸟儿,有时也像柯尔律治笔下的信天翁一般,具有神奇的魔力。这是因为它们有过非凡的经历:
潮湿的寒冷季节一过,接踵而来的便是干燥的寒冷季节,这时,各种奇怪的鸟儿从北极后面不声不响地飞来了,飞到了这个弗林库姆岑的高原。这些瘦削的鬼怪一般的鸟儿,含着凄惨的神情,因为它们在不见人迹、广漠险峻的北极地带,在人类无法忍受的凝结血液的寒流中,亲眼见过惊天动地的可怕景象;在北极光的闪射下,亲眼见过冰山的崩裂、雪峰的滑落;那天旋地转般的狂风暴雨和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动曾把它们的眼睛弄得半明半瞎;它们的表情中还仍然保持着这些景象对它们所产生的影响。
这一类似于柯尔律治诗歌中的信天翁一般的鸟的意象,典型地体现在《捕鸟人之子》一诗中。捕鸟人之子对父亲捕鸟的行为感到困惑,他说:

“爸爸,我害怕你的行业,
这种交易很不正当!
把小小的鸟雀捕捉起来,
变成一个个终生的囚犯。
云雀伤痕累累,在狱中流血,
它们企图远走高飞!
每只关在笼里的夜莺
很快会死亡或憔悴。”

而父亲对儿子的忠告不予理睬,继续我行我素,捕捉鸟类。结果,他的行径终于得到了报应:长长的过道上满挂着的鸟笼像是竖琴被人弹奏起来,发出柔和的乐声,在黎明时分,捕鸟人之子突然失踪了。捕鸟人夫妇经过漫长的痛苦的煎熬,最后等到的也只是在圣诞节节期儿子的死亡:

一个严寒的圣诞节节期,
两人躺着,无法成眠;
身上的欢乐全都死亡,
多一个小时多一份悲惨……
那天夜晚在多陡渡,
一条帆船不幸撞翻,
一名小水手的尸体
被潮水冲上了海滩。

由此可见,在哈代的作品中,鸟的意象也具有一定程度的神性和超自然的神秘因素,从而极大地扩展了鸟的意象的艺术表现力。同时,通过对哈代自然意象中的鸟类意象的分析,我们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哈代悲观主义的自然观和命运观,以及他小说中的音乐性和诗化倾向等艺术特性。
总之,哈代是一位酷爱自然的诗人,他在地球以外的宇宙空间,在人类社会以外的自然界,在日月星辰、江海湖泊、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等自然意象中,他寻觅到了让想象力自由翱翔的空间,寻觅到了让思想情感尽情展现的“客观对应物”。( 吴 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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