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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一世诗2首

英国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此君离别后

我伤心,但是不敢让遗憾流露;
我在爱,却被迫装出我是在恨;
我做事,可不敢说出我的意图;
我心中嘀咕,表面却一声不吭。
我是是否否,冰凉却像着了火;
因为,我已离开了另一个自我。
我的心事,像我阳光下的黑影;
我逃他就跟着我,我追他就逃;
他总在我身边,做我做的事情。
总为他伤心,使我为这事烦恼。
我没法让自己的心不去想他,
直到事情都了结这才能压下。
请把温和的激情送进我脑海,
爱神哪,因为我像融雪般的柔;
要不就更狠,请对我发发慈悲。
让我不是高就是低,或沉或浮。
让我活,就多给些满足的甜蜜;
让我死,我就能忘掉爱的含义。
黄 杲 炘 译

伊丽莎白一世这位四百多年前曾开创英国繁盛的“大英帝国”的奠基人,也是一位终身未婚的“童贞女王”,《此君离别后》一诗展现了这位铁腕女强人的温柔恻婉的另一面,那种女性对正常美好爱情的向往以及发自内心的对逝去的爱的追悔和呼唤。
全诗共分三个诗节,诗人的情感亦层层推进,渐至高潮。在该诗的开篇,诗人即大量运用“悖论”的手法,将种种二元对立一股脑儿地呈现出来,譬如“爱”(love)、“恨”(hate);“一声不吭”(mute)、“心中嘀咕”(prate);“冰凉”(freeze)、“着了火”(burned),从而极为贴合地描摹出自己为了国家的利益,总是畏缩不敢结婚,终生未嫁的异常矛盾的心境。据史料记载,伊丽莎白一世即位时年仅25岁,而且体态优美,容貌甚佳,加之精通数国语言,一直是各国王侯们争相追求的梦中情人。同时谁能赢得她的芳心与之共结连理即意味着可以统辖英国。因此对这位年轻的女王而言,婚姻绝不仅仅是一己之事,而是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维系。故在该诗节的最末诗行中诗人无奈地道出:“因为,我已离开了另一个自我。”这“另一个自我”即是超乎于“小我”之上,代表整个英国国家利益的“大我”。
在第二节,诗人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笔触,借助明喻的修辞格,形象传神地勾勒出一幅爱情如影随形的画面。但事实是,这熟稔的爱已然流逝,无法捕捉。盘萦在诗人的心头的,唯有无尽的追悔和懊然。该诗节的末两行“我没法让自己的心不去想他,/直到事情都了结这才能压下”,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我国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在《一剪梅》中的名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同为女性,虽所处时空迥异,但对过往爱情的追忆与缅怀却有着如此惊人的相似!
该诗的第三小节也是全诗的高潮之处。即便诗人试图将自己的情感强抑在心田,但情感依旧潜入她的脑海,而且以一种更为轻柔的方式。同时,头两个诗行中摩擦音“s”的频繁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温和的激情”的有效烘托和传达。爱情时而是残忍的,时而又温文尔雅,它可以使人情绪高涨,如漂浮在粼粼的水面之上,也可以令人萎靡消沉,仿佛没入无尽的深渊。在饱受如此的煎熬之后,难怪诗人会以人生的两极——生或者死作为自己最终的解脱:“让我活,就多给些满足的甜蜜;/让我死,我就能忘掉爱的含义。”
综上所述,作为一国之君,同时也是一位感情细腻而丰富的女性,伊丽莎白一世在这首抒情诗中,通过对逝去的爱的追悔和呼喊,淋漓尽致地刻画出自己复杂矛盾的处境和心境,表达了一名女性对正常爱情的企盼以及身为君主的痛苦和无奈。此外,诗中“悖论”手法的大量采用,深化了诗人内心的挣扎和矛盾,也使该诗本身具备了特有的张力。( 梁 晶 )


对未来危险的忧虑

对未来危险的忧虑放逐了我此时的愉悦,
理智警告我要避开这些平增烦扰的诱惑;
因为时下谎言盛行,臣民的忠诚一落千丈
假使崇尚理性,倡导贤明,情形定会变样。
但是初尝的欢欣之云彩确易遮掩进取的心,
随着风的进程转而变幻成追悔未及的雨霖。
希望的树冠将会为树根所滋养而获得支撑,
你不久会看到所有外来的奸诈必以无果告终。
为骄傲所蒙蔽,也蒙蔽了雄心的双眼,
必将被德高望重者敏锐的远见所洞穿。
那些善于挑拨离间经常播撒不和的人士
在遵循祖训和睦相处的大地终将难收颗粒。
在这个港口内不会容忍外来的异端抛锚停留;
我们的水域不容煽动之徒,让他们到别处周游。
否则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定会初试锋芒,
斩断他们头颅,以求变革或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
梁 晶 译

《对未来危险的忧虑》一诗为伊丽莎白一世35岁时所作,此时的伊丽莎白已执政10年,自小坎坷的身世和被囚伦敦塔的经历已将她的心智磨砺得坚硬而又富于理性。时值苏格兰女王玛丽离开苏格兰来英格兰避难,作为另一位有权继承英国王位的皇室成员,玛丽这位政敌的到来必然意味着叛乱或政变等一系列危机的临近。对此忧患,作为一位“智慧超群、敏锐过人的政治家”,伊丽莎白一世是不可能不深切地意识到的。这首《对未来危险的忧虑》即为她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事实上,正如伊丽莎白所“忧虑”的那样,在随后玛丽被监禁的19年期间,英国境内发生了多起试图推翻伊丽莎白的政变阴谋。
全诗以戏剧中常用的独白手法引领全篇。16、17世纪的英国是戏剧发展的鼎盛时期,涌现了诸如莎士比亚、斯宾塞等诸多才华横溢的剧作家。戏剧独白在当时即为戏剧家们所广泛采用。具体而言,戏剧独白可理解为当剧中的主人公独自置身于舞台上时,以一种类似于自言自语的方式剖析自己的情感并使之有效地传达给观众。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麦克白》就是运用戏剧独白的巅峰之作。而后,戏剧独白也被延拓至诗歌领域,如19世纪英国诗人罗伯特·布朗宁的许多诗作即堪称典范。据传伊丽莎白本人酷爱戏剧,并曾亲自下旨修建了莎士比亚大剧院。因此,这首诗采用戏剧独白的形式也就不足为奇了。除此之外,辅之以较长诗句也有助于诗人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在有效地增强说服力的同时,也使全诗富于感染力,读来平添了几许荡气回肠的气势。
综观全诗,诗人以“理性”为主线,并以多个富于感性的意象将自己的理性层层推进,刚柔相济、入情入理,充分展示了伊丽莎白一世身为女性同时又是一国之君的敏锐细腻和硬朗果敢的作风。在诗歌的开篇,在第1至第4诗行中,诗人向隐含的听众坦陈“对未来危险的忧虑放逐了我此时的愉悦”。此处“未来危险”(future foes)即指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到来;“放逐”(exile)一词为一语双关,既暗示玛丽这位被放逐的避难者,又形象地道出自己的“愉悦”因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而尽数消散。而此时英格兰国内的情形则是“谎言盛行,臣民的忠诚一落千丈”。面对如此内忧外患,诗人深知,最佳的解决途径就是理性:“假使崇尚理性,倡导贤明,情形定会变样。”
而作为一位杰出的女性君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理性”有别于那种纯粹的理性,她的“理性”是与感性交织,刚柔相济的。在诗歌的第二部分,即第5至第12诗行中,诗人独具匠心地运用了三组感性色彩丰富的意象将自己的理性层层递推。第一组是云、雨、风的自然界意象:“但是初尝的欢欣之云彩确易遮掩进取的心,/随着风的进程转而变幻成追悔未及的雨霖。”从而表明自己对“未来危险的忧虑”的确不无道理。倘使无视忧虑、自顾自欢娱,最终必然追悔未及;第二组意象是树冠、树根、果实等园艺意象:“希望的树冠将会为树根所滋养而获得支撑,/你不久会看到所有外来的奸诈必以无果告终。”根部是哺育树冠,也是酝酿“危险”的源头,万事应追根溯源,从源头抓起。此处已暗含伊丽莎白一世的决心,她要监禁玛丽女王。同时她也对那些企图策反者发出警告,任何阴谋和奸诈必将以无果告终。此处英文原文中的“grafted”一词原义为“嫁接”,是园艺术语,伊丽莎白一世以此词暗指玛丽来自苏格兰,自小在法国被抚育成人的经历,这样的外来者若想统治英格兰,是徒劳的,“必以无果告终”;第三组意象则与农耕相关,诗人借此再次严正警告:“那些善于挑拨离间经常播撒不和的人士/在遵循祖训和睦相处的大地终将难收颗粒。”至此,诗人的态度已渐趋明朗。
在诗歌的最后部分即末四行中,诗人的理性达至高潮,其决心已昭然若揭:“在这个港口内不会容忍外来的异端抛锚停留;/我们的水域不容煽动之徒,让他们到别处周游。”似乎这样的反复警告不足以彻底表达诗人的坚定,在最末两行,诗人果断地向世人昭示:“否则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定会初试锋芒,/斩断他们头颅,以求变革或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语表明诗人并不像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那样滥杀无辜(据史料记载,伊丽莎白一世的姐姐玛丽在位时,曾杀死300多名英国国教教徒,人称“血腥玛丽”)。但是在必要之时,诗人也会采取武力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以“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
在诗歌形式上,全诗以首句“此时的愉悦”(present joy)始,以结句“未来欢乐”(future joy)终,首尾呼应、环环相扣,从而有效地传达出伊丽莎白一世作为一位杰出政治家的深谋远虑和果敢从容,与诗歌内容相辅相成,构成了完美的和谐统一。( 梁 晶 )



弗 朗 西 斯 科 · 德 · 克 维 多

叙 事 文 与 诗 歌


文学史与别的历史一样,谜团重重。这些谜团,没有一个像克维多遭遇的奇特不公的命运那样,一直困扰着并且还在困扰我。在世界级人物的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我竭力试图探究这一荒唐缺漏的原因。有一次,在一个被遗忘了的会议上,根据他文辞严厉、既不会促使也不会容忍最细微的伤感情怀这一条,我以为找到了原因(乔治·穆尔 [1] 就曾发现,“多愁善感,就会成功。”)。我一直认为,一位作家不必为追求荣耀显示多愁善感,而他的作品,或者说他生平的某种处境,倒必须引人悲恸。我曾经思考过,无论克维多的生平还是他的写作技巧,都没有关注这种软绵的夸张,而一再重复这种夸张,就能铸造荣耀……
我不知道,这样解释是否正确;现在,我谨作如此补充:克维多很可能并不比任何人逊色;但是,他没有找到掌控人们想象力的象征。荷马有亲吻阿喀琉斯杀人双手的普里阿摩斯 [2] ,索福克勒斯有一位破译谜团而天数又破译了他自己命途凶险的国王,卢克莱修有星座的无际深渊和原子之间的不和谐,但丁有地狱的九层和玫瑰,莎士比亚有他暴力和音乐的世界,塞万提斯有桑丘和吉诃德幸运的变幻,斯威夫特有慧马和怪物“yahoo”的国度,梅尔维尔有白鲸的恨与爱,弗朗茨·卡夫卡有他不断增长的、污秽的迷宫。没有哪位享有世界声誉的作家,没有铸造过一种象征;应该记住,这种象征并不总是客观的、外露的。譬如,贡戈拉或者马拉美,依然作为辛勤打造一部秘密作品的作家典范而永存;而惠特曼则作为《草叶集》的半神主角而不朽。相反,克维多却只保留了一个漫画的形象。“西班牙最高贵的文体家变成了滑稽人的样板。”莱昂波尔多·卢贡内斯指出(《耶稣会帝国》,一九○四年,第五十九页)。
兰姆说埃德蒙·斯宾塞是诗人的诗人 [3] 。至于克维多,恐怕只能说,他是文人的文人了。欣赏克维多的,必须(实际上或者能力上)是位文学家;反过来,有文学才能的人中也有不欣赏克维多的。
克维多的伟大在于语言。把他判断为哲学家、神学家或者(像奥雷利亚诺·费尔南德斯–格拉所希望的那样)政治家,是他的作品的标题而并非内容可能会造成的一种错误。他的专著《否认者遭罪而忏悔者得益的天意:研究小人和对约伯的迫害的理论》就宁可恫吓,也不愿讲理。正如西塞罗试图通过在天体中观察到的星空证实天庭乃“浩瀚之亮光共和国”一样(《论神性》第二卷,第四十至四十四页),在观察完宇宙论的这一星空变化之后,他又说:“彻底否定上帝存在的人为数很少,我要把这少数人公开示众,他们是:米利都人迪奥戈拉斯 [4] 、德谟克利特 [5] 的门徒阿夫季拉人普罗塔哥拉 [6] 、泰奥多勒斯(人称无神论者) [7] ,还有下流而愚蠢的泰奥多勒斯的弟子彼翁 [8]。”这么说,真是太可怕了。在哲学史上,有的理念可能是虚假的,对于人们的想象施加了一种隐晦的魅力: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关于灵魂依附众多肉体的理念,诺斯替教派认为世界是一个抱有敌意或尚呈雏形的上帝所创造的理念。克维多是现实的学者,他这方面不肯轻信。他写道,灵魂的转世是“兽性的蠢话”和“粗野的疯狂”。恩培多克勒 [9] 说:“我曾经是一个孩子,一个姑娘,一棵植物,一只鸟和一条从海里跳出的沉默的鱼。”克维多指出(《天意》):“恩培多克勒这么一个没有头脑的人,居然滥用法官和立法人的身份来表白自己,硬说他曾经是条鱼,移居到了不相容和对立的大自然,死时是埃特纳火山 [10] 的一只蝴蝶;而面对着曾经是他家乡的大海,他匆匆投入了火海。”对于诺斯替教派,克维多骂他们无耻,可恶,是疯子和胡说八道的发明者(《冥王的猪圈》)。
根据奥雷利亚诺·费尔南德斯——格拉的意见,他的《上帝的政策与我主基督的统治》应该被认为是“一种完整的统治体系,最正确,最高贵,最合适”。要评价这一见解,我们只要回想一下此书四十七章只知道一个奇怪的假设:基督(据说就是有名的犹太人的国王 [11] )的行动和讲话是秘密的象征,政治家必须在其光辉下解决问题。克维多忠于这一推理,从撒马利亚人的故事中,推断国王要求的贡品必须轻微;从面包和鱼的故事中,推断国王应该弥补需要;从一再重复“跟随”[12] 一语,推断“国王带领大臣于身后,而不是大臣带领国王于身后”……令人惊奇之处在方法之任意及结论之平庸之间徘徊。然而,克维多凭借语言的端庄,挽救了一切,或者说几乎一切 [13] 。心不在焉的读者可以自认为受到这一作品的教诲。类似的矛盾在《马尔库斯·布鲁图》中可见端倪,尽管其语句令人难忘,但其中的思想并不如此。在这部专著里,克维多运用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风格已臻完美。在他那如碑文般简练的篇章里,西班牙文仿佛回归到塞内加、塔西陀和卢坎那艰涩的拉丁文,回归到白银时期那折磨人和生硬的拉丁文。明显的简练、倒置法、几乎是代数学般的严谨、词汇之间的对立、枯燥乏味、用字的重复,使这部作品反而有了一种虚假的准确。许多句子段落堪称或者要求见解完美。譬如,我抄录的这一段:“它们用几片月桂树叶为一个额头增添了荣誉,用一枚徽记让一个世家满意,用一场胜利的欢呼声偿付了伟大而无上的荣光,用一尊雕像奖励几乎神圣的生命;为了不让枝条、草叶、大理石和人声失却宝物的特性,不许它们提出要求,只许树立功绩。”克维多还常常游刃有余地运用别的文体:《骗子外传》表面看来口语化的文体,《众人的钟点》肆无忌惮和纵情狂欢的(但并不缺乏逻辑的)文体。
“语言,”切斯特顿指出(《乔·弗·瓦茨》,一九○四年,第九十一页),“并非一种科学,而是艺术。是战士和猎手创造的,比科学要早得多。”克维多从不这样认为,对于他来说,语言基本上是一种逻辑工具。诗歌的平庸或者永恒(如同玻璃的水面,如同白雪的手,仿佛星星一般闪光的眼睛,仿佛眼睛一般凝视的星星)与其说因其容易不如说因其虚假而让他感到别扭。在指责的时候,他忘了隐喻正是两种形象的短暂接触,而并非两件事物的有步骤的同化……他也厌恶惯用习语。抱着“将其公开示众”的目的,他策划出一部名为《故事的故事》的诗章。有多少年代的人,都入了迷,宁愿在这种归谬法里看到一座精品博物馆,它奇妙的使命是拯救“喧嚣、一股脑儿地、匆忙地、把那些麦秸给我拿走、胡乱地 ”等短语免于遗忘。
克维多曾经不止一次被拿来与卢奇安相比较。有一个根本的差异:卢奇安在二世纪与奥林匹斯山神祇战斗的时候,创作了宗教论战的作品;克维多在十七世纪重启这场论战的时候,仅限于观察一种文学传统。
在简略考察了他的叙事文之后,我现在来讨论他数量同样繁多的诗歌。
克维多的情爱诗歌,如果看做是一种激情的文献,并不令人满意;如果看做是夸张的游戏,看做是彼特拉克风格的刻意练习,倒往往令人敬重。克维多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从未停止崇尚斯多葛派禁欲主义,他也一定认为依赖女人是不明智的(“那人很老练,他享用她们的抚爱,可对之并不信赖”);这些动机足以解释在他的《帕尔纳斯》里“高唱爱与美的颂歌”的那第四位缪斯故意的不自然。克维多的口吻表现在其他的作品里,他的忧郁,他的勇气或者他的醒悟得以在其中体现。例如,在他从他的托雷德华纳瓦德寄给何塞·冈萨雷斯·德·萨拉斯的这首十四行诗《缪斯Ⅱ》,第一百○九页里:

隐退在这一片片沙漠的宁静里,
与很少但是渊博的书籍在一起,
我活着,与亡者对话,
用眼睛,我倾听死者的声音。

他们不总是听得明白,但总是清醒,
他们要么修正,要么协助我的事情,
在沉默的复调音乐家中间,
清醒地谈论生活的梦境。

死神逼迫离开的伟大灵魂,
为了报复多年来的辱骂,
哦,伟大的堂约瑟,博学的印刷术分娩了。
时刻不可变更地逃逸了,
不过最好的揣测才算数,
课程学习会让我们大为改善。

上述作品不乏警句之特征(用眼睛,我倾听死者的声音;清醒地谈论生活的梦境),然而十四行诗是因无视这些特征,而并非由于这些特征而有效的。我不是要说这是在记录现实,因为现实不是言辞可以表述的,但是他的语句比起它们所描绘的场景,或者比起似乎用来体现它们的男子气概的口吻来,没有那么重要。并不总是这样。《死于监禁的奥苏纳公爵堂佩德罗·希龙之不朽回忆》这部诗集中最出类拔萃的十四行诗中,诗的对句

您的坟茔是佛兰德的旷野,
您的墓志铭是血淋淋的新月。

就极为出色有效,远早于一切阐释,而对之并无任何依赖。对下面一个短语,我也持同样的看法:军伍哭声,它的含义并不令人费解,不过倒是微不足道的,即军人的哭声。至于血淋淋的新月,最好还是忽视那是土耳其人的象征,堂佩德罗·特列斯·希龙与海盗的对战令其相形见绌。
克维多的出发点有不少是经典篇章。那难以忘怀的一行诗句(《缪斯Ⅳ》,第三十一章)就是这样:
他们将成为尘土,但却是被人爱的尘土
这是一种再创造,或者说提升,来自普洛佩提乌斯 [14] 的一行诗(《哀歌》第一卷第十九章):
被爱情遗忘了,我的灰烬变得空虚 。
克维多诗歌作品的范围很大。有沉思的十四行诗,某种程度上,预告了华兹华斯;表现了晦涩、断裂的严酷【注】,神学家生硬的幻术(“我与十二个人共进了晚餐:我就是那晚餐”),为了证明他也能玩这种游戏,穿插了贡戈拉的写作风格 [16] ;有意大利的礼貌与温柔(“翠绿而响亮的谦卑的孤寂”);佩尔西乌斯 [17] 、塞内加、尤维纳利斯 [18] 、《圣经》、贝莱 [19] 的变体;拉丁文的简练;低俗的玩笑 [20] ;奇特巧妙的嘲讽 [21] ;毁灭和混乱的阴暗排场。
【注释】

门槛和大门颤动了起来,
那里,黑暗的庄严,
那冰冷、不悦、死了的阴影,
在无望又严酷的律条下挤压;
那三条喉咙在狗吠声中张开了,
看到神圣而纯洁的新的光芒,
刻耳柏洛斯就哑了,突然
黑压压的人群连连叹声。

地面在脚下叹息,
荒凉苍白的灰烬群山,
不配看到苍穹的眼睛,
平原在我们的黄色中失明。
恐惧和悲伤渐渐增添,
叫哑了的狗,在虚幻的王国
扰乱了宁静与听觉,
混淆了叹息和狗吠。
(《缪斯Ⅸ》)——原注

克维多的优秀作品超越了孕育它们的情感和形成其作品的一般构思。这些作品并不晦涩,运用谜团规避了扰乱和分散注意力的错误,与马拉美、叶芝和乔治时代的诗歌 [22] 不同。(以某种方式来说)就仿佛一柄宝剑或者一枚戒指,是言辞的、纯粹的、独立的东西。举例来说:

“长袍”吞饱了推罗的毒药,
或者说,已经在苍白、坚硬的黄金里面,
用东方的瑰宝铺盖,
哦,利卡斯,可你的苦难并没有停歇!

你蒙受了一种巨大的神魂颠倒,
当如此罪孽的幸福来临
你表面辉煌的阴暗恐惧将你欺骗,
玫瑰色朝霞般的毒蛇,百合花般的长虫。

你想用宫殿与朱庇特比个高下,
可黄金埃斯特雷利亚斯以它的方式撒了谎,
以为你还活着,却不知你已然死去。

你在这么多的荣耀里面,一切的主宰啊,
对善于观察你的人来说,你仅仅是
卑鄙的东西,恶心的、不光彩的人。

克维多的肉体已经消失了三百年,但是,他依然是西班牙语文学的第一位创作家。如同乔伊斯,如同歌德,如同莎士比亚,如同任何一位别的作家,弗朗西斯科·德·克维多绝对是广博繁复文学领域里的一位人物。( 林 一 安 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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