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莉·克拉克诗3首
波莉·卡拉克(Polly Clark,1968-),生于加拿大多伦多,长于英格兰的兰开夏、堪布里亚和苏格兰边区,她做过很多工作,包括在爱丁堡的动物园做驯养师,在匈牙利教英语等。1997年获埃里克·乔治奖,出版诗集《吻》(2000)、《带上我》(2005)等。
天鹅
我以为就是你
一瞬间转身朝向我
从那失明的水中,
一个纯白的问号,
牵着它水下的梦
软化我脚边的石头。
我以为那就是你
假如不是你,
便是爱本身
完美地徐徐驶向我,
摇摆在自身的美当中,
水圈退散着
像人们不那么确信时的模样。
与马共生
在知道有男人之前
我骑一匹无鞍的小马驰骋;
那是个艰难的冬天,但
我们是多么务实,决绝
在冰冷的空虚里,猛烈地跺着
冰,印下我们的姓名。
多年后我像马驹般卧在草地上,
渴望着触摸你的头发;
我们像阴影一样抓紧;
我的手指纠缠着往昔,亲吻
如父母之吻般热切的吞咽,
飞奔,什么也挡不住我。
今夜我穿上衣服
像一个秘密;你会看到
我的臂肘像马趾般伸出,
我小心翼翼剪断我的鬃毛的样子,
我的双眼由于害怕你而转动的模样吗?
我正试着藏起动物的我;
而你给我一条项链,
明亮如一只马嚼子,你还把
你的名字印刻
在大地上,我的胳膊
绕着你,无力得像一条缰绳,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
不再有母亲或父亲。
二十世纪文学主流是在语言中、在所叙述的事件的肌理中、在对潜意识的探索中向我们提供与生存的混乱对等的东西。但是,二十世纪文学还有另一个倾向,必须承认它是一种少数人的倾向,其最伟大的支持者是保罗·瓦莱里(我尤其想到散文家和思想家瓦莱里),他提倡以精神秩序战胜世界的混乱。我原可以追踪意大利在这一方向所达到的素质的概貌,从十三世纪起,贯穿文艺复兴和十七世纪,直到二十世纪,以便解释为什么发现博尔赫斯对我来说,就像看到一种潜能,这潜能一直都在蠢蠢欲动,现在才得到实现:看到一个以智力空间的形象和形状构成的世界,它栖居在一个由各种星宿构成的星座,这星座遵循一个严格的图形。
但是,解释一位作者在我们大家身上唤起的共鸣,也许我们不应从宏大的归类着手,而应从更准确的与写作艺术相关的诸多动机着手。在诸多动机之中,我愿意把表达的精练放在首位:博尔赫斯是一位简洁大师。他能够把极其丰富的意念和诗歌魅力浓缩在通常只有几页长的篇幅里:叙述或仅仅暗示的事件、对无限的令人目眩的瞥视,还有理念、理念、理念。这种密度如何以他那玲珑剔透、不事雕琢和开放自由的句子传达出来且不让人感到拥挤;这种短小、可触摸的叙述如何造就他的语言的精确和具体(他的语言的独创性反映于节奏的多样化、句法运动的多样化和总是出人意表和令人吃惊的形容词的多样化);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种风格上的奇迹,在西班牙语中无可匹敌,且只有博尔赫斯才知道其秘方。
每次读博尔赫斯,我总忍不住想提出简洁写作的诗学,宣称它比冗赘优越,并对照两种心态,这两种心态反映于偏爱某一倾向而排斥另一倾向,这些倾向涉及性情、对形式的看法和内容的可触摸性。但此刻我只想说,意大利文学的真正素质,就像任何珍视字字不可替代的诗意传统的文学一样,更明显的优点是简明而非冗赘。
为了写得短小,博尔赫斯发明了一项决定性的东西,这也使得他把自己发明成为一位作家。不过回顾起来,这发明其实很简单。他差不多到四十岁,才使自己从写随笔过渡到写叙述性散文。帮助他克服这个障碍的,是他假装他想写的那本书已经写成了,由某个人写成了,这个人是一位被发明的无名作者,一位来自另一种语言、另一种文化的作者;接着,他描述、概括或评论那本假想中的书。围绕着博尔赫斯的传说中,有一部分是这样一则轶闻,说他用这一方法写的第一篇非凡的故事《接近阿尔莫塔辛》最初在《南方》杂志发表时,读者竟相信它真的是一篇关于某位印度作者的书评。同样地,所有博尔赫斯的批评家都常常指出,他的每一个文本,都通过援引来自某个想象或真实的图书馆的书籍,而加倍扩大或多倍扩大其空间。这些被援引的书籍,要么是古典的,要么是不为人知的,要么根本就是杜撰的。我最想在这里强调的,是博尔赫斯使我们看到文学的诞生可以说是被提升到了第二层次,与此同时文学又是源自它本身的平方根:用后来法国流行的说法,就是一种"潜在文学"。但这种潜在文学的先驱们,全都可以在《虚构集》中找到;他们的作品的理念和方法,都有可能是博尔赫斯自己那位假想中的赫伯特·奎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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