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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米涅夫《梦》

[俄国]加米涅夫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加米涅夫《梦》


阴暗的乌云一下子

  遮蔽了火红的太阳;

一切都寂静了,一切都黯淡了,

  树林也进入睡乡。

夜乘着凄凉的黑色马车

  静静地从东方驰来;

潮湿的阴影在地面上延伸,

  河流变成一条黑带。

沉闷的寂寞的沉重负担

  压在我的心头;

我心中感到无比的哀伤

  和难以排遣的忧愁。

忧心如焚,从疲倦的眼睛里

  流下热泪盈盈!

一切都似乎在预示

  我的死期已近。

我怀着骚动不安的心情

  奔进小屋去见女友,

想在平静的地方安心打个盹,

  忘掉自己的忧愁。

梦穿着长长的衣裳,苍白而凄凉,

  用一个手指按着嘴唇,

它脱下黑色的长袍,

  遮住我的眼睛。

我带着不安的心情入睡:

  我的心渐渐寒冷。

我看见一些阴暗的景象:

  既可怕又可憎!

在一个阴沉的黄昏,我坐在墓地上,

  心头感到觳觫;

我的周围是石头的墓碑,

  死的归宿。

天际是一片落日的反照。

  仿佛血染的脸庞,

在近旁辽阔的天空,

  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在闷热的空气中,眼前的一切

  都显得苍白干枯,

古老的松树受炎热折磨,

  在默默地叫苦。

充满臭气的浓郁空气,

  憋得我喘不过气来;

受这样的折磨,我觉得

  倒不如死比较痛快。

墓碑的石头突然摇动了,

  我听到哀伤的叹息声;

它在我心中引起了响应,

  困倦而低沉。

我感到胆怯,恐惧,怎能注意到

  这叹息声从何而来?

我看见:我近旁的那个

  阴冷的坟墓忽然打开。

我看见一具可怕的尸体

  从里面慢慢地走出——

我仿佛觉得他披着白色的尸衣,

  穿着殡葬时的衣服。

我吓了一跳,苍白的脑袋上

  头发直竖。

这阴影等了一会儿,用坟墓里的声音

  向我郑重宣布:

“这沉重的叹息是忧愁的产物,

  从地下传到你的耳根。

大自然呻吟着,必然归于腐朽:

  这也是你的命运!

你不久也会埋在这里,委身于

  我们的母亲,沉默的大地,

你不久也会进入这里狭窄的坟墓,

  和我们躺在一起。”


张 草 纫 / 译


加米涅夫的抒情诗《梦》是一首典型的俄国感伤主义的作品。而且就题材而言,显然也受到英国墓园诗派的一些影响。
在这首诗中,诗人采用拟人化的手法,许多抽象的概念都成了有形的实体。“夜”可以乘坐“凄凉的黑色马车”;“天际”仿佛是“血染的脸庞”;甚至连“梦”也成了具有实体的行为的主体:“梦穿着长长的衣裳,苍白而凄凉,/用一个手指按着嘴唇,/它脱下黑色的长袍,/遮住我的眼睛。”
该诗的感伤情怀尤为突出。在这首诗中,爱情、忧伤、激动、沉闷、恐惧、死亡,全都交织在一起,而且描写得栩栩如生,表达了抒情主人公复杂而神秘的内心世界和悲伤的情感经历。
诗的开头描述的是阴郁的自然场景以及在这一场景中的抒情主人公的“难以排遣的忧愁”。他为何这般忧伤,我们不得而知,可是,这还只是他去见女友前的心情。一个男子,去见女友的时候,却感到忧心如焚,甚至感到死期已近!我们无法了解更多的关于他俩的信息,但是其中悲剧色彩是显而易见的。更为神秘和奇特的是,在去见女友的途中,抒情主人公却期望找个地方打个盹儿,以便忘掉自己的忧愁。
于是,在他打盹的时候,梦强行而至。所梦见的是“既可怕又可憎”的墓地景象。接着,诗人着重渲染了墓地的阴暗景象。在这片墓地,空气闷热,环境恶劣,身处墓地所遭受的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
诗的最后五个诗节,描述了梦中的更为恐惧的事件:阴冷的坟墓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具可怕的裹着白色尸布的尸体,并用“坟墓里的声音”郑重宣布:梦者不久也将葬身此地。从“尸体”所发出的话语中,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土归于土”、“沉沦成泥”的生命奥秘。
纵观全诗,加米涅夫的这首《梦》,流露出难以排遣的感伤情怀,读来不禁令人感到震惊。但是,具有触感的忧伤以及悲剧气息,还有诗中所表现出的非凡的想象力,表明加米涅夫在俄国诗歌摆脱古典主义的束缚,向早期浪漫主义发展过渡的过程中,起了一定的铺路的作用,从而可以视为茹可夫斯基等重要浪漫主义诗人的先驱。( 吴 笛 )



  十四行诗(sonnet),汉语一译“商籁体”,源自意大利诗歌。意大利语中原来的术语sonetto本意为“短歌”,由13世纪初“西西里派”的诗人兰蒂尼(Giacomoda Lentini, 1210-1260)首创,诗共十四行,每行十一个音节,全诗分为上下两阕,由韵脚为abab abab的前八行和韵脚为cde cde的后六行两个部分所组成。两阕往往互相呼应,或成正反之势,下阕六行诗的开头,常常明确地显示出“转折”(volta)。由于韵脚的关系,上下两阕又可分别分成两个四行诗和两个三行诗的小组合。到了13世纪下半叶,另一位意大利诗人阿雷佐(Guittoned’Arezzo, 1230-1294)在前八行中开始运用abba abba的韵脚,经过继起的大诗人但丁(1265-1321)和佩特拉克(1304-1374)的沿袭,这种形式在意大利诗歌被固定下来。 

  但丁的早期诗集《新生》(Vita Nuova)里的情诗,大多以他的梦中情人贝雅特丽齐为对象,以后更将她写进自己的巨著《神曲》,让她在其中成为自己的引路天使。无独有偶,佩特拉克也有他永恒的爱人劳拉,他倾毕生的心力,用意大利语写成的《歌集》(IlCanzoniere),绝大部分诗篇描写他对劳拉的爱恋,以及在她去世之后对她的怀念。集中的三百六十六首诗歌里,有三百一十七首用的是十四行诗体。他在这部诗集里所描写的内容,包括女性的理想化,单相思的爱情的失望、以至最终的绝望,将爱情形容成提升人格和个性升华的力量,对女性身体各部分器官(眼睛、头发、嘴唇、胸脯)逐项描述的“目录”(catalogue),无从实现和满足的欲望所带来的痛苦,以及他经常使用的明喻、暗喻、提喻(synecdoche)、逆喻(oxymoron,钱默存先生译作“冤亲词”)、佯谬(paradox,一译“悖论”)和往往贯穿全篇、别出心裁的“奇喻”(conceit)等修辞方式,日后被统称之为“佩特拉克传统手法”(Petrarchism)。 

  佩特拉克生前在意大利已经名闻遐迩,他去世之后不过六年的时间,英国诗人乔叟在其长诗《特罗勒斯与克丽西德》中,已经仿效佩特拉克《歌集》中的诗格,在英语中首创了抑扬格五音步、韵脚为ababbcc的七行诗体,后称“君王格”(rhymeroyal)。时至16世纪,佩特拉克的影响更是遍布包括英国在内的整个西欧,而十四行诗这种诗歌形式,经过斯宾塞和莎士比亚的创造性继承,在英语诗歌中也被广泛运用,已经不复只是一种诗歌格式(poeticform),而是一种有其自身许多特色的诗歌亚类(poetic sub-genre)了。 

  不过,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十四行诗这种体裁在英国却并不时兴,很少有人使用。浪漫主义大诗人华兹华斯(WilliamWordsworth, 1770-1850)对之却情有独钟,他一生写了五百二十三首十四行诗,可以说独步当时。其中有两首,是以十四行诗体讨论十四行诗的“论诗诗”(meta-poeticpoems),常被各家选本收录,相当著名。较早的一首作于1807年,以 “修道院尼姑狭小的居室” 、 “隐士的地窖” 等一连串意象,比喻十四行诗短小的篇幅。另一首作于1827年,其中列举了史上最为杰出的十四行诗作者,逐一描叙他们各人的特色。全诗如下: 


不要轻视商籁;批评家,你皱起了眉头, 

不理会她应有的荣耀;就是用这把钥匙 

莎士比亚打开了他的心锁;这张小巧的琴 

弹奏的乐曲抚慰了佩特拉克的创伤; 

塔索也曾以这支簧管吹响过千回; 

用了她卡蒙斯减轻了流放中的悲哀; 

商籁让一片令人愉悦的爱神木树叶 

在柏树林中闪亮而但丁便用她做了王冠 

加于他富于想象的前额上;她是一盏萤火灯, 

取悦性情温和的斯宾塞,他从仙境应召而来 

奋勇穿过黑暗的道路;而当一阵阴暗的雾霭 

降落在弥尔顿的去路之上时,在他的笔下 

这玩意儿化为一支号角;从那儿他吹奏出 

动人心魄的旋律——啊呀呀,太少了! 


  此诗一上来就用了一个祈使句,以“批评家”为受众,呼吁他们不要轻视十四行诗这种诗体,因为她自有其光荣的地位。随后,诗人列举了以十四行诗写作的七位前辈诗人,对每一位的创作都作了形象、诗意的概括。前面论及的六位,从早期的但丁、佩特拉克以下,还包括16世纪的意大利诗人塔索、葡萄牙诗人卡蒙斯、以及英国诗人斯宾塞和莎士比亚,这六位并不按时间顺序排列;最后,以在历史上最靠近作者的17世纪诗人弥尔顿作结。这首诗像华兹华斯的许多十四行诗一样,虽然用的是所谓“佩特拉克体”亦称“意大利体”的韵脚,却不分段落;全诗大量运用“跨行连续”(enjambment)和“行中停顿”(caesura),造成一种一气呵成的效果。从第十一行中以分号所显示的停顿之后,一直到最后一行的破折号之前,都在描摹弥尔顿的诗作(“而,当一阵阴暗的雾霭/ 降落在弥尔顿的去路之上时,在他的笔下 / 这玩意儿化成了一支号角;从那儿他吹奏出 / 动人心魄的旋律”)。最后,诗人以一个由感叹词引领的短句(“啊呀呀,太少了!”)结束全诗,语尽而意不尽,引人遐思。他是在说写十四行诗成功的大诗人“太少了”?是说弥尔顿一生十四行诗写得“太少了”?还是说十四行诗篇幅过于短小,诗人写到此处,才忽然发现必须就此打住了?华兹华斯为什么以“号角”和“动人心魄的旋律”来形容弥尔顿的十四行诗?这样的形容是否贴切?弥尔顿在十四行诗方面的成就,是否能与华兹华斯列举的前六位大诗人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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