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拉尔森诗12首
玛丽安娜·拉尔森( Marianne Larsen) ,丹麦最赋盛名的诗人,1951年1月27 日她出生于丹麦凯隆堡。学生时代就读于哥本哈根大学,主攻比较文学和中文。20岁那年,因出版第一本诗集《浓缩》而一举出名,奠定了“语言实验”的诗人地位。1989年,她获得了丹麦政府艺术基金(Statens Kunstfond)颁发的终身成就奖。拉尔森还多次到中国和世界各地讲学,翻译过中文的作品。她一共出版过近40多部作品,包括大量的诗歌,儿童作品,小说和戏剧。后期的几部小说包括半自传体的《猜一猜谁爱你》,《互为嘉宾》等,是一种半诗歌半小说的作品。
拉尔森的诗歌,用简单却如同梦一般超现实的语言深入事物,描写并列的不同的世界之间的冲突,展示了北欧特有的那种透明而清冷的色调。她相信诗歌语言的力量, 并强调用诗歌改变这个世界的必要性,因为人们直接处于被压迫的利爪之下,尤其是社会上的弱势阶层,比如,《印象》就是一首这样的作品。她的早期诗歌呈现在一种封闭的形态中,代表作《傍晚》,《时而发生》等。
◎草地
这个傍晚,草地成为一个要点
正因如此
我们今晚探讨的
要包括花茎,溪水和青蛙
还有昆虫,卵和黑鹂
但不提工作合同,房租合同和其他合同
带来的忧虑
离我们不远,孩子们在散步
手牵手,和成年人们
这是一片草地
的确是,它的上面有一座城
◎傍晚
那个傍晚,黄昏拥有一种清晰的压抑
我记得它坚定的蓝色
它只为
闪亮着电灯的窗口止步
散发着黑刺李花茶的气味
我记得人们
在那黄昏的店铺进进出出
他们下班回家
必定忧郁
他们双手用力提着购物袋
压弯了腰
如果继续弯下去
就会折断性命
我想到此,惊恐不已
◎时而发生
时而发生:
我们跌入一个精美而易碎的模特
那个辽阔,明媚,春天傍晚的缩影
我们不知所措
不知怎样称呼
它所占的面积
也只有几块地砖大小
它充满微弱的音响
好像来自模型般的村庄
细小的名字的回音,被呼唤
从那些房屋
叫孩子们回家
我们必须站直,紧紧拥抱
才能挤在里面
没有多余的空间
让我们挪动
那么,谁去决定
哪一位该倒吸一口凉气
吓出鸡皮疙瘩
◎新年的诗
一个分钟
越过午夜
在一个衰老世纪的
最后一夜
我要写一首新年的诗
送给迎接新时代的人群
一首被字母灌醉的诗
而不是用字母拼出的
一首
能装进口袋的诗,连同
铅笔,线绳,和其他有用的东西
◎有更多的声音
有更多的声音
比起众多的字母表
有更多的爱
比起各种丰富的感情
一个日子的内容
超过任何语言的词汇
我向空中看去
巨大的困惑
如期而至
◎白雪公主
由于某种原因她最了解寒冷
但她毫无意识,因为她自然的史实属性
她触摸的物体是冷的
如玻璃,和其他各种大型设备
置于暴风雨的海滩
由于某种原因,靠寒冷的协助
道路和城市不去和她连接
椅子床铺金钱人脸旅途在她体内
联合制造了她的面相,冷若冰霜
但它们却不互相交融
并由于某种原因,它们还能感觉良好
意识到自己的头脑已经冻结
因此不会腐败
在相当长的时间内
由于某种原因,几何学和物质
秘密运作
窗外每一件物体的运动,都能使她心寒意冷
如同巨大的雪的结晶
当她阅读,句子会凝聚成型
像一个冰霜天气在形成
她吃下的水果,顺着未化冻的滑梯一滑到底
她几乎尝不出冷冻的滋味
她的眼睛僵硬,光亮
人们可以触摸
如果它们也是冰做的
她会被认出,在那些冷冻成的娃娃之间
她的表针摆动,如同跳向一个又一个浮动的冰排
她的心,就像是冰山紧贴海面的那部分
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烟灰缸
看这满满的烟灰缸
看看那些死去的香烟
死亡并不美丽
无论它有多小
看这本书,被撕成碎片
一堆被团皱了的信任宣言
信心,被撕成碎片并不美丽
在任何情况下
看这个吓破了胆的家伙
是她干的!
塞满烟灰缸,毁掉书籍
畏惧并不美丽
◎性是外国文字
性,只用外国文字谱写而成
没人能够用身体说出
你已经同它走出多远
就算能说出,在任何地方
都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你旅行,再旅行
穿过每一片风景
你也永远不会发现性的
完美的国土
它的国度无人发现
它躺着,闭着眼睛
样子就像女孩和男孩伸直的脖颈
它头脑里的精华
--如果它的确拥有
也只限于遗传的范畴
它从每一个家庭的房间传出
如同止不住的呜咽
性从来不直截了当
也从来不按着约好的去做
从最一开始
一直到目标达到
它所做的,就是启始一个秘密
无休止地启始
并且,是在一个永恒的黑暗空间
它叫做黑夜
在那里性睡着了,做着狂妄的梦
蓝紫色,充满尖叫
就像是郁金香,也能尖叫,如果它的花瓣
也长有喉咙声带上牙堂牙齿和嘴唇
它所做的,就是启始一个秘密
无休止地启始
它开始开始再开始----
我对此了如指掌,因为我号准了它的脉象,
并计算了它向其他颜色
加入黄和蓝的尺度
它情感的精华
--如果它的确拥有
是惧怕
像字谜,就等在那里被拼对错误
那么它们看上去
就像一些被肢解的鸟
只有音节却没有翅膀
性,是这些鸟消费了意象
并且不能令人置信
我知晓性:从公路上引擎的轰鸣
从贸易中心的人群中
◎印象
当我行走于高楼大厦之间,
低头观看水泥街道。
我无意间看到某处一个嘴唇的印记,
这,该是谁的?当水泥尚未干硬,亲吻了它?
一定有这么一个人,想吻别青草
就在这个地方,但来得太迟,
太迟了些。
我学过这样一个表达方式:
“亲吻你脚下的土地”
那是一些宗教里的仪式
我曾见过铺路石上被猫踩入的爪印,
新鲜沥青里印下的小鸟的足迹。
我懂得那些。但不懂这两片薄唇。
我不得不弯下身,让我的手指
从上面抚过,然后摸索自己的嘴。
他们,是同样的形状----
和陷进水泥的印象是完全相同。
它,曾属于另外一个人,
他在这里彻底耗尽,
由于缺少理解,由于崩溃了的爱。
崩溃了。他刚刚开始
在这座城市
抓取所有令他发狂的东西。
水泥,高楼,千万个窗口!
那人如今在哪里。
◎我,已经走了
我,已经走了
我已经远去
在缭绕的音乐中愈加单薄
手表在腕子上松松地悬挂
我不去看时间
这时间,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人
那个我遇到的人
一次大幅度的扫视
在我的体内
远去
在一幢幢墙上写满象形文字的
长房子中远去
远去,离开它
在里面挤满人群的房墙之间
在突然充满了存在的眼睛之间
在梦间的梦里
起身下床
空气中的肉体、噪音和灰尘
衣裤垂落覆盖着
那些醒来意识到自己
在他人中扮演角色的人
并非塑像,而是惧怕
◎套房
套房中安静。
收音机通常到晚安的时刻
到来。而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要
被唤醒。
这要求以强调的口气发出。
某一处一面镜子映出一张脸。
一个形体已经唤醒----这生命在光中说
在这座城市的一所套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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