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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默斯·希尼诗4首赏析

Seamus Heaney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1939年4月13日—2013年8月30日),爱尔兰诗人。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诺贝尔奖演讲《归功于诗》(Crediting Poetry,1996)也是一篇重要诗论。他还写过一个剧本。希尼把古英语史诗《贝奥武夫》(Beowulf,2000)译成现代英语,轰动一时。是公认的当今世界最好的英语诗人和天才的文学批评家。2013年8月30日,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逝世,终年74岁。




采莓子


八月底,滂沱大雨加上烈日炎炎

只需一个星期,黑莓子就成熟了。

起初,只是小小的一枚,闪着晶莹剔透的紫色

夹杂在,红花绿叶之间,硬硬的小疙瘩。

品尝第一粒,那种鲜美的滋味

仿佛沉淀下来的美酒:把夏日的醇美尽收。

唇齿间仍回味着余香,油然而生了欲望

采吧。这无穷的回味加欲望

引着众人持了各色的瓶瓶罐罐

任凭荆棘与露水侵袭着双足。

踏遍了田野、麦地,还有沟沟坎坎

不辞辛劳跋涉采撷,直到满载而归,

直到罐子上沾满了

翠绿的青草,颗颗莓子的深浓

如闪烁着的眸子。双手也扎满了

尖刺,血红的掌心好似凶神恶煞一般。

新鲜的莓子就贮藏在院子里

可是盆儿装满后却哪儿来的一层,

灰蒙蒙的东西,爬满了辛劳而获的收成。

飘散出一股臭味。一旦离了枝头

果子就变了,香甜浓郁成了酸涩无味。

每每令人欲哭无泪。真真岂有此理!

一罐罐鲜美宜人只散发出腐败的气味。

年年都期盼莓儿香味持久,也知晓这美梦再难成真。


祝 茵 / 译



劳动,本来是人类一项神圣崇高而又充满大智慧大美丽的活动。但是一旦注入贪婪、染上疯狂,那就不叫做劳动,而只能叫做糟蹋,叫做掠夺了,也就成了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北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以其独特的思考,深邃的目光,通过“采莓子”这一平凡而普通的劳动,对这一真理进行了生动而深刻的诠释,如醍醐灌顶,震慑人心。
开篇,诗人交代采莓子的时令和环境:“八月底”,“滂沱大雨”“烈日炎炎”。这正是黑莓子成熟,鲜美的时节。然后诗人铺陈渲染,从形、色、味、态等方面,在一个点上生动地描绘黑莓子成熟、鲜美的情景。那是多么动人的画面啊!黑莓子“起初,只是小小的一枚,闪着晶莹剔透的紫色”“夹杂在,红花绿叶之间”,是一个“硬硬的小疙瘩”,毫不起眼。可那“品尝第一粒”的滋味却是那么的“鲜美”诱人,让人满口生津啊!紧接着,作者特别用了一个别致的比喻——那漫山遍野成熟的黑莓子
“仿佛沉淀下来的美酒:把夏日的醇美尽收”,再进一步从面上来强化突出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和感受。
如果诗歌仅仅停留在对黑莓子成熟、鲜美的情景的描绘上,那就显得太一般了。行文至此,诗人突发奇招,由景及人,由物及理,深入一步,进一步窥视、渲染人们在品尝黑莓子的“鲜美”后所产生的强烈的占有“欲望”:“众人持了各色的瓶瓶罐罐/任凭荆棘与露水侵袭着双足。/踏遍了田野、麦地,还有沟沟坎坎/不辞辛劳跋涉采撷,直到满载而归,/直到罐子上沾满了/翠绿的青草,颗颗莓子的深浓”。如果这是正常的采撷、收获的话,那这种劳动是值得尊重和崇敬的,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可是,这些人那里是在真心热爱劳动,尊重劳动果实啊,他们分明是在疯狂地掠夺,是在肆无忌惮地抢占,以填满自己欲望的沟壑。你看,他们哪怕“双手也扎满了/尖刺”,“血红的掌心”仍然“好似凶神恶煞一般”在地采撷。他们只知道一门心思地采摘黑莓子,却根本没有想到要爱护这些劳动果实,要珍惜这些大自然的馈赠,他们任那“新鲜的莓子就贮藏在院子里”,没有半点保护的措施,不给予精心的收藏。结果呢,“盆儿装满后”,“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却“爬满了辛劳而获的收成”,“飘散出一股臭味”,“果子就变了,香甜浓郁成了酸涩无味”,“一罐罐鲜美宜人只散发出腐败的气味”。辛勤的劳动成果、鲜美的大自然馈赠就这样被他们的贪婪糟蹋了,这怎能不叫人“欲哭无泪”,痛彻心脾!这“真真岂有此理!”
真真岂有此理啊!!
放眼滚滚红尘,人类社会曾经上演了多少“采莓子”的闹剧啊!面对满山遍野鲜美的“黑莓子”的诱惑,很多人失去了理智,缺失了清醒,却增长了私欲,膨胀了贪婪;一方面是疯狂地采摘,玩命地占有,另一方面却不懂得如何去珍惜,不知道如何去爱护,他们任新鲜的莓子白白的烂掉,任“香甜浓郁成了酸涩无味”,任“鲜美宜人只散发出腐败的气味”。由此看来,贪欲不但会糟蹋劳动的美,还会扭曲了人们的灵魂,变异人们对待劳动的热情。诗歌透过八月采摘黑莓子的劳动所揭示的深刻哲理,真是耐人寻味,敲骨震髓啊!
诗歌的结尾,一句“年年都期盼莓儿香味持久,也知晓这美梦再难成真。”更是意味深长,令人深思。人们啊,要警惕,千万别让贪欲糟蹋了劳动的美!




耕耘


食指与拇指之间静静地

躺着短粗的钢笔;像握着一把雅致的枪。

窗外,传来一声脆响

当铲子插入沙土时:

我的老父,在耕耘。我一路望去

直落在那家族遗传的臀部,在花坛间浮现

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恍如二十年前

在马铃薯地里有节奏地俯下身子

那是他在耕耘。

粗糙的靴子把铲子踩进土里,铲子柄

贴着膝盖有力地举起。

将泥土深深地翻动,再把表层土深埋

好将新收的马铃薯播种,

它们握在手中清凉坚硬的感觉真好。

感谢上帝,老家伙还能使一把铲子。如同他的老父。

我爷爷一天里掀起的草皮

可是陶拉湿地里无人能比。

曾经我捎给他一瓶奶

插了个纸做的瓶塞。他直起身子

喝完奶,立刻弯下腰

继续仔细地挖掘,掀起草皮

往身后一扔,再深深地挖下去

为了翻出片好地。耕耘。

闻着地里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听着噼噼啪啪

拍打黏土,磕碰出的脆响

唤醒了深埋于心底的血脉。

只是我没有握把铲子紧跟他们的脚步。

在我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静静地躺着短粗的钢笔。

我用它来耕耘。


祝 茵 / 译



如果说《采莓子》是一幅描绘劳动的风景画,一首审视劳动的哲理诗的话,那么,《耕耘》则是一幅描绘劳动的版画,是一首赞美劳动的美丽和崇高的颂歌。
诗人巧妙地通过对一家祖孙三代耕耘环境、耕耘方式、耕耘意义的描绘,歌颂了了劳动的美好,深刻地揭示了劳动推动人类进步和文明的深刻哲理。诗人刻意地描绘了“我”家祖孙三代辛勤耕耘的情景。即便三代人耕耘的环境、耕耘的方式有着天壤之别,可是,三代人始终都没有脱离耕耘,都始终沉醉于耕耘,始终耕耘得那样勤奋,那么认真。
整个诗歌,作者几乎全部采用白描。他饱含深情地、多角度的、多侧面的描绘了这家人祖孙三代辛勤耕耘的情状,使诗歌形象丰满,意境丰厚。你看:爷爷的耕耘在远离城市的陶拉湿地,父亲的耕耘在“我”居室的窗外,而“我”的耕耘呢,则是端坐在桌前;爷爷的耕耘是深深“挖掘,掀起草皮”,父亲的耕耘是将“铲子插入沙土”,身体“在花坛间浮现”,而“我”的耕耘呢,则是用“食指与拇指”紧紧的握着“短粗的钢笔”;爷爷的耕耘是“陶拉湿地里无人能比”的,父亲的耕耘是“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愉快而惬意,而“我”的耕耘呢,却是“静静地”;爷爷的耕耘是为了生计,“为了翻出片好地”,获得好的收成,父亲的耕耘则是在衣食无忧之后的一种休闲,一种颐养,而“我”的耕耘呢,却是一种精神的劳作,像握着“一把雅致的枪”,充满了神圣。
但是,无论是爷爷、父亲,还是“我”,我们的耕耘,都是崇高而又愉快的劳动。爷爷在耕耘中“闻着地里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听着噼噼啪啪/拍打黏土,磕碰出的脆响”,“唤醒了深埋于心底的血脉”;父亲在耕耘中全神贯注,任“家族遗传的臀部,在花坛间浮现/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还是那么的钟情,“恍如二十年前/在马铃薯地里有节奏地俯下身子……粗糙的靴子把铲子踩进土里,铲子柄/贴着膝盖有力地举起。/将泥土深深地翻动,再把表层土深埋/好将新收的马铃薯播种”,那种将马铃薯种子“握在手中清凉坚硬的感觉真好”的感受还依然如新;而“我”
在耕耘中,充满骄傲,充满自豪,同爷爷和父亲相比,“我”庆幸自己“没有握把铲子紧跟他们的脚步”,“我”已然改变了爷爷和父亲的耕耘工具和耕耘方式,“在我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静静地躺着短粗的钢笔。/
我用它来耕耘。”要知道,这就是进步,这就是升华,是劳动方式的进步,是劳动精神的升华。这就是人类赖以摆脱低下,摆脱简单,摆脱粗俗,步入高雅,步入文明的一种大进步、大升华!
综观全诗,作者思考得深刻,描写得也精彩。深刻和精彩在于巧妙地透过一家三代耕耘的环境、耕耘的方式、耕耘的意义的雾霭,揭示了人类进步的必由之路,神圣之路,给我们以深深的启迪,这也是这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诗“具有抒情诗般的美和伦理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的力度和魅力所在。
劳动,是人类赖以生存,赖以进步的伟大行动,也是文学作品描写的永恒主题。世界上描写劳动的文学作品可谓车载斗量,但像北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写得这样别致而深刻的却是不多见的。




安提尔斯


只要静静地躺在地上

站起来就如朝霞映照的玫瑰般红润。

格斗中我依计倒伏

将身子在尘土上翻滚

这可是永不失效的

一帖子灵丹妙药。我永不能分离

与我那大地母亲的胴体,及她源源不断的乳汁。

我的栖身之所

缠绕着树根岩石

就在黑沉沉的母体中孕育

吮吸着每一条山河

隆起如一座小小的山峦。

英雄们就放马过来吧,

在他们寻觅金苹果和巨神亚特拉斯的路上:

非跟我打上一架才得继续

朝着那荣耀王国进发

跻身所谓天神或王公贵族之列。

将我重重摔下去吧,再帮我获得新生

可要提防着他们的诡计,把我举起来离了大地,

那升腾,于我,却是永恒的坠落。



用现代诗歌或故事来演绎古代神话故事,这在中外作家笔下并非罕见,但像谢默斯·希尼这样别出心裁,写得如此精彩的却并不多见。
开篇,诗歌如异峰突起,用一奇特的比喻状写安提尔斯“格斗中”“依计倒伏”后机智地“将身子在尘土上翻滚”,然后“静静地躺在地上”重获新生,而后再猛然站起时的壮丽,这时,他就会“如朝霞映照的玫瑰般红润”。这可是一种智慧,也是“永不失效的/一帖子灵丹妙药”啊!
紧接着,诗人深入一步,窥视安提尔斯的灵魂,写他与大地母亲的骨肉深情:“我永不能分离/与我那大地母亲的胴体,及她源源不断的乳汁。”因为,“我的栖身之所/缠绕着树根岩石/就在黑沉沉的母体中孕育/吮吸着每一条山河/隆起如一座小小的山峦。”这大地与安提尔斯可谓母子情深,母子恩重啊!这母亲对儿子的养育是高天厚土,这儿子对母亲的报答是山峦奇峰。
行文至此,诗人意犹未尽,他模拟英雄的心理和口吻,深情地呼唤世间的英雄,殷切地希望他们在“寻觅金苹果和巨神亚特拉斯的路上”“放马过来”。但是,英雄千万不能小觑“我”的作用,在你们“朝着那荣耀王国进发/跻身所谓天神或王公贵族之列”时,“非跟我打上一架才得继续”。同时,他又恳请英雄们“将我重重摔下去吧,再帮我获得新生”。当然,“我”在他们“把我举起来离了大地”的时候,也“要提防着他们的诡计”。不过,这也无妨,到那时,“那升腾,于我,却是永恒的坠落”。这里,安提尔斯的心态是非常复杂的,岂但复杂,似乎还显得有些杂乱,有些矛盾,有些让人不可理喻。但是,只要你静心思考,认真分析,你就会觉得,唯其如此,才是安提尔斯,而作者笔下的这一全新的、活生生的英雄形象才会呼之欲出,光彩照人。
综观全诗,我们可以看到,英雄安提尔斯的内心是洒脱的,是深情豪迈的,同时也是谨慎的,是有所顾忌的;他的形象是可触可及的,也是血肉丰满的;他留给我们的思考更是深沉旷远的。面对纷繁复杂的世事,英雄的内心世界尚且复杂丰富,波翻浪涌,变幻莫测,甚至矛盾重重,何况我们一般的人呢?!




后序


有空就驱车赶往西部吧

在克雷郡,沿弗雷吉海岸行驶,

九月或十月天,当狂风

呼啸着与雷鸣交加

把一边的海岸搅动

泡沫飞溅,而另一边的砾石间

如镜的绿色湖面被

一群群天鹅掀起的闪电搅碎,

洁白的翼翅纷乱着扇动着,白光盈盈,

纤长的颈子支撑着倔强的头颅

或相互交叠,或高高昂起,或急潜遁逃,

但停泊驻足以求美景尽收

却是徒劳,人生并非每每遭逢,

美妙与奇异都只从身边匆匆而过

宛如车窗外舞动的翩翩

于不经意时便使人心扉洞开。



漂亮,一个“后序”就已经耐人寻味,引人深思,足以深吸读者的目光了。而诗人竟将一次远足的一瞥,一次瞬间的感动,诉诸于笔端,演绎在诗行,那就更是精彩眩目,美艳绝伦,令人刮目相看了。
那是一幅多么富有诗意,富有灵性和富有挑战精神的天鹅迎战狂风的壮美图画啊,那是九月或十月的一天,狂风呼啸,雷鸣交加,无边的西部克雷郡弗雷吉海岸,海面被一群天外来客欢快而尽情地“搅动”了。那可是一种既使人惊心动魄,又让人美不胜收的胜景啊。
你看:海面上“泡沫飞溅,而另一边的砾石间/如镜的绿色湖面
被/一群群天鹅掀起的闪电搅碎,/洁白的翼翅纷乱着扇动着,白光盈盈,,/纤长的颈子支撑着倔强的头颅/或相互交叠,或高高昂起,或急潜遁逃”。这是一幅多么精彩的天鹅迎战狂风,戏水湖面,众生开心的特写啊,可谓形神毕肖。“如镜的绿色湖面”,突然被它们“掀起的闪电搅碎”;天鹅们“白光盈盈”的“翼翅纷乱着扇动着”。它们在嬉戏,在亲昵,在逗乐。如一群戏水的少年,如一泼斗浪的勇士。他们玩水于股掌,狎浪于碧涛;不惧狂风,不畏雷鸣。绿水衬托白翼,闪电搅碎绿波;毫无拘束,毫无羞赧;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惬意,那么的忘情。
这幅天鹅迎战狂风图就已经足以使人美不胜收,心灵震撼了。可诗人并未就此罢休:“但
停泊驻足以求美景尽收/却是徒劳,人生并非每每遭逢,/美妙与奇异都只从身边匆匆而过/宛如车窗外舞动的翩翩/于不经意时便使人心扉洞开。”原来,诗人大肆渲染、匠心刻画地这幅天鹅迎战狂风图,是有其深意的。他如同在储云布雨,要播撒一天的精彩。行文至此,诗人才如相声抖出包袱,如谜语揭示谜底,画龙点睛。他是要借此告诉世人一个真理:人生中美的东西往往就像这天鹅迎战狂风图一样,“美妙与奇异”常常在我们身边彩虹一现,瞬息即逝,“匆匆而过”,“并非每每遭逢”;他们总是在“于不经意时便使人心扉洞开”,容不得你“停泊驻足以求美景尽收”。你必须善于慧眼发现,敏捷捕捉,悉心收藏。
诗人笔下的天鹅则是美丽的、勇敢的,是无畏的勇士的化身,它们迎战狂风的壮美画面,不但给诗人以心灵的震撼,而且给世人以深深的启迪。




也许希尼在谈论其他诗歌问题的时候,也是以上述沉重的基调为基础。《舌头的管辖》和《诗歌的纠正》(作为代表性的文章,它们曾是他早前两本散文集的书名)两篇文章,也集中论述了他的“诗歌-伦理”观念。引起我注意的,有他摘抄的一个来自西蒙娜·薇依的句子:“如果我们知道社会不平衡的方式是什么,我们就必须尽我们所能去加重天平上较轻的那一端……我们必须形成一种平衡的概念,并随时准备跑到另一端,如同正义——‘那个从征服者阵营跑出来的逃犯’。”希尼示意,这也应该是诗歌所起到的作用。
在第二辑和第三辑中,希尼继续谈论了众多欧美现代诗人。由于语言的亲缘性,其中大部分是当代英美诗人:菲利普·拉金、W.H.奥登、罗伯特·洛厄尔、西尔维娅·普拉斯、埃德温·缪亚、狄兰·托马斯、伊丽莎白·毕肖普、特德·休斯……有意思的是,作为中国读者,我在阅读中获知了一例新的文学常识。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和毕肖普的“失去的本领并不难掌握”这两首诗,本来已是我熟悉并且喜爱的诗作;但是直到阅读希尼的评论,我才知道,它们都属于维拉内拉诗体,一种起源于法国的两韵十九行诗体。于是我继续检索资料,知道希尼自己同样写过这一诗体——《为周年纪念而作的维拉内拉诗》,收录在同样是近期出版的《开垦地:诗选1966-1996》当中,译者同样是黄灿然先生。另一位翻译家海岸先生在文章中提到,王尔德、奥登、西尔维娅·普拉斯都曾写过维拉内拉诗,甚至我国当代诗人张枣也曾挑战过这一诗体,他的诗作是《维昂内尔:追忆似水年华》。

此外,希尼还谈论了兹比格涅夫·赫伯特、曼德尔施塔姆、卡尔维诺、布罗茨基、米沃什等非英语诗人和作家。和先前的那些作家一起,他们共同组成了一幅优美的文艺地图。但事实上,全书最令我有所收获的,仍然还是在希尼谈论自我和乌尔斯特本土经验的那一部分。也许凝聚一切的力量,始终存在于它的源头——也如希尼引用的那句法国作家加斯东·巴什拉尔:“什么是我们最初痛苦的源头?……它存在于我们犹豫、不愿说出来这个事实。它开始于我们在自己内心积累沉默事物的那一刻。”
多年以来,我一直是希尼诗歌的读者,在他的全部诗作中,我最喜欢的是《山楂灯笼》。在阅读希尼的散文集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位与自己所在的政治语境联结得如此之紧密的诗人。作为一位民族主义者,他的立场是温和而坚定的,并不偏激,却有沉痛。现在我当然想到,自己今天所置身的北京,同样是各种现时光线、各种历史阴影的交汇之处。
带着相似的忧虑,我想继续引用希尼谈论北爱尔兰的话语作为结尾:“这说的是,需要活着并被知晓,需要个性,需要在上帝和世界眼里被承认,而它的音乐是大提琴的和思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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