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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诗7首

Margaret Atwood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39— ),出生于加拿大渥太华,1962 年获哈佛大学文科硕士学位,曾任加拿大作家协会主席。加拿大最著名的小说家和诗人,其作品包括小说、诗歌与批评散文,迄今已在全球35 个国家出版。小说《女仆的故事》《猫眼》与《别名格雷斯》曾获得加拿大的吉勒尔奖与意大利的雷米欧•蒙德罗奖;《盲刺客》曾获2000 年英国布克小说奖。




蛇女


我曾经是蛇女,


似乎是整个地区

唯一对蛇不感到恐怖的人。


我习惯于用两根棍子捕猎

在香乳草中间,在门廊和原木之下

寻找这冰凉的绿色金属血管

它会像水银一样从我的手指间穿过

或变成一只天然的手镯

紧抓住我的手腕:


我能根据它们的气味追随它们

一种恶心的味道,酸酸的,有腺体分泌

有几分像臭鼬,有几分如同

一只被撕裂的胃的内部,

它们的恐惧的气味。


一旦被逮住,我会带着它们,

柔软的,恐怖的,带它们进饭厅,

甚至连男人们也害怕某种东西。

我有多么好玩的东西啊!

如果把那东西放到我床上,我就杀了你!


现在,我不知道。

现在我会考虑是哪种蛇。




说坏话


没有食叶蛇。

所有的蛇都长有毒牙,贪婪地饮血。

每条蛇都是一个猎手的猎手,

仅仅一条无底的食道

就把它自己拉向依然活着的猎物

像一只短袜专注于狼吞虎咽,像一只邪恶的手套,

像纯粹的贪欲,柔软而迂回。


鼓腹毒蛇埋在滚烫的沙中

或者使靴子中的脚趾中毒,

对它来说,杀戮轻松而草率

像战争,像消化,

为什么你要得到宽恕呢?


而你,巨蟒啊,巨蟒,

真正黑暗的蜿蜒的缎带,

一条带眼睛和肛门的长长的肌肉,

像从树上淌出的焦油那样打着环

压榨任何可吃之物的声音,

把它缩减到适当比例,合乎胃的大小。


而你,蝮蛇

你有毒的苍白的喉咙

和注射器般的牙齿

你肮脏的雷达

导向目标追踪深红的影子

此外无人知道它的追踪……

我是不是应该容许这些死亡?


在我们之间,没有同感,

作为见证:一条蛇不能够尖叫。

观察这异己的

锁子甲皮肤,直接来自

科幻小说,纯粹的

颤抖,纯粹的土星。


那些能够解释它们的人

能够解释任何事。


有人说,它们是一团缠结的谜

只有汽油和火柴能够解开。

连它们的交配也几乎没有性功能,

不过是两根带着氰化物色彩的细长绳子。

尽管它们活着出生,蠕动着筑巢

仍然很难相信蛇的爱情。


在动物中形单影只

蛇不歌唱。

它们的理由与星星们的

相同,它们也没有同情心。




吃蛇


我也曾把这尊神拿来放进我嘴里,

咀嚼它,并设法不噎着骨头。

它是条响尾蛇,油炸过

也好吃,尽管有点儿油腻。


(忘掉生殖崇拜的象征主义吧:

两点区别:

蛇吃起来像鸡肉,

而谁又会把这根鸡巴归功于智慧?)


一次之后,所有的人都

被驱使着,达到吃他们的

神的地步:那是对一盘子的

外太空的古老贪婪,那种对黑暗的渴望,

是那种淫欲,为了你能够感受到

当你的牙齿在神性,在肉中相遇,

当你吞下它

你就能用它自己冰冷的双眼观看,

透过谋杀向外看。

这是关于一顿简单的午餐的小题大做:

形而上学加洋葱。

蛇被端上来时并不像本应该的那样

尾巴在它的嘴里。

相反,厨师将蛇皮钉在墙上,

连同咔咔响的尾部,而蛇头被制成标本。

毕竟,它只是条蛇。


(然而,权威们都承认:

上帝是圆的。)




轮回


某人的祖母滑翔着穿过蕨菜地,

身穿寡妇的黑衣,优雅

而灵活,一如既往:瞧瞧她闪烁的眼睛吧!


你是一条蛇的那会儿你是谁?


这一条蛇曾是个舞者,如今

成了一根绿色的彩带被它自身的微风吹动

你那迟钝的条纹叔叔来了,回到家

在走廊上的柳条椅内

晒太阳并照顾你。


从它脱落的皮肤中开展它自己,

这条蛇对所有的信众

宣布一切复活


尽管一些人很快厌倦了

反反复复的出生;对他们来说有一缕

在黄色的草中震颤的气息,

一根纸样的手指,半条套索,一声

去往死河的召唤。


那在寒冷的地窖中

与苹果和老鼠为伴者是谁?风中

一种粗嘎刺耳的谁的声音?

你失去的孩子低语着母亲,

这是你不曾生下来的另一个孩子,

你的想回到你的孩子。




蛇的赞美诗


哦蛇,你是诗歌的

一条理由:


干树叶中间的一个变向

当风平浪静,

一条细线穿过


那不是时间,

却创造时间,

一个来自死亡的声音,间接


而无声。一种自左向右的

运动,

一种消失。一块石头下的先知。


我知道你在那里

即使我看不到你


我看到你留下的踪迹

在一块空白的沙地,早上


我看到交叉的

点,穿过

这只眼的鞭打。我看到杀戮。


哦长长的词儿,冷血又完美




十五世纪画风


蛇通过绘画进入你的梦中:

这一幅,在一座整齐的花园

那里总是有三个角色:


瘦男子有着青白色的皮肤

表示他是个素食者

而背部凹陷'乳房结实的女人

看上去像是粘上去的


这条蛇,直立着,有一颗头颅

面孔涂了颜色,披着女人似的头发。


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开心,

包括几个动物园的动物,有太阳的点彩,

包括天使好像一堆

燃烧的待洗的衣服,拿着他的

火焰之剑犹豫不决,

迄今也未能击穿。


这里没有爱。

也许只是厌倦。


那不是苹果而是一颗心脏

从某人身体里扯出来

在这个突然变成阿兹台克的神话里。


这是蛇所提议的

死亡的可能性:

死亡之上的死亡挤压在一起,

一枚鲜血的雪球。


吞食它就是从

这静止的永恒的正午

掉落到有着一条笔直地平线的坚硬地面


而你不再是一个身体的

观念而就是一个身体,

你滑进你的身体就好像进入滚烫的烂泥中。


你感到疾病的薄膜

盖住你的头,于是历史

在你身上产生,而空间将你

裹进它的军队,它的夜晚,因而你必须

学习在黑暗中看见。


这里你可以赞美光,

只有如此少的光:


它是在你身上你所携带的死亡

红红的,被俘获,它使这世界

为你而照耀

仿佛它从未如此照耀过。


这便是你如何学会祈祷的。


爱乃是选择,蛇说。

上帝的王国在你之内

因为你吃下了它。




赫拉克利特之后


这条蛇是上帝的一个名字,

我的老师说:

所有自然物皆是一团火

我们在其中燃烧并被

更新,一层皮肤

接着另一层皮肤脱落。


和身体交谈

是蛇的工作,一个字母

接一个字母,在草地上形成,

它自身是一根舌头,圈结成粗朴的象形文字,

阳光赞美它

照耀在门阶上,

一束绿色的光庇佑着你的房子。


这是那个声音

那你能够为你的疾病祈祷

而得到的回答:

给它留下一碗牛奶

看着它喝


你不祈祷,但是去拿铁铲,

铲刃上有陈旧的血迹


把它拎起来,你就将握住

你害怕的黑暗

扭动的肉体与灰烬,

冰冷的力量围绕你的手腕

它会在你的手中

一直在那里。


这是一条无名的蛇

给它自身一个名字,

许多名字中的一个


同样,你也给自己一个名字。


你知道这一点却仍然杀死了它。


周 瓒 / 译




表现那种从前没有人表现过的人所共知的事物,是我的运气。我想提醒大家注意,那种人所共知的事物是这样的一个事实:一个人到达某个年龄或尽管还没有到达某个年龄,但有些事情他是最后一次说,或者最后一次做。就是说,我们在不断告别,每个行为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对我的未来一无所知。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贝尔格拉诺街发表如此规格的讲话。对此,我不清楚。但是对朋友们来说,谁能知道我们已在街上和谁永别呢?就是说,我们在不断地做的可能是生离死别之类的事,可能是最后一次。我这样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观察,谁也不能否认。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人把它当作主题来写。倘若我了解文学的全部历史,我就能找到许多表现这一主题的诗。但是至今我没有找到。那首诗我写了两次。第一次写得很短,我署了名——此诗假托是一位我想是叫普拉特罗·哈埃多的想象中的蒙得维的亚诗人所作,只有五六行。但是过了几年后,我意识到那五六行还不够,而且那个主题又来找我了,于是我写了那首最好的、也许是我唯一的一首诗《界限》。现在我还记得这两行:“无论白色的乐声还是黄色的月亮/都将看不见你走下那眼泉水”。我想是这样的,对吗?
很幸运,现在我不属于任何极端主义。那是对卢贡内斯在《感伤的月历》中表现的美学的一种既幼稚又过时的模仿;卢贡内斯认为比素。我如今却认为这显然是个错误,因为,比如说日本的诗,就没有比喻,只有对照。一个人记得那么多诗都没有比喻,但是它们是诗。例如,“现在你看到,法维奥,啊,痛苦/这些荒凉的田野,枯萎的丘陵峡谷/曾经是著名的古意大利。”毫无疑问,这是诗,但没有比喻。现在,很清楚,在另一种意义上讲,你说的一切都有诗意,因为正如爱默生所说,语言是成为化石的诗。这是一个比喻。但是我认为,不必把一种东西比作另一种东西也可以写出诗意来。如果我们用比喻,就会把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这可能会是不真实的。但是我认为,我已经找到这样一个结论了(我不止一次阐述过):唯一有价值的比喻是人所共知的事物。比如说,不想到河流就很难想象时间;不想到梦,就不可能想象人生;不想到安眠就不能想象死亡。例如,《圣经》中说:“某某和父母一起安眠了。”我们立刻明白,他和父母一样死了。关于人生如梦的观念,是个非常普遍的观念,人们重复过不知多少次了。人们为什么重复呢?因为人生确实如梦。
相反的,寻找一种新的比喻,却有一味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嫌。我认为卢贡内斯的错误就是在《感伤的月历》中为月亮用了太多的比喻。我写过一首表现月亮的诗。从诗中我得出了这个非常普通、非常平常的结论:指称月亮的唯一方式是它的名字,即月亮。我还有一首稍微长一些的写月亮的诗。但是关于比喻,我认为不是最根本的。我觉得,如果进行暗示,会更有力量。例如,刚才我提到了吉卜林,在此我还要提到他的这行诗或者他引证的某个印度人的诗:“倘若没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情/我一定会认为它是一把利剑”。现在这种说法不会产生了。对印度人来说,这是诗。但是它不是想把爱情说成利剑,而是仅仅指出这一事实:爱情可能跟利剑一样可怕。重要的是它的句子形式:“如果没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情,我一定会认为是一把利剑”。就是说,在这里,韵律、形式、句法,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如果说诗中有某种基本的东西的话,那就是韵律。佩特讲过,一切艺术都追求有音乐性。诗歌的情况是很独特的。因为我们运用了韵律和音乐,但是同时,如果这种韵律用一种我们不熟悉的语言构成,那就谈不上诗了。所以,在诗歌中至少有两个要素:一个是听觉要素,另一个是无法估量的要素即每个词语的气氛。它能让我们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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