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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起诗全集

唐代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钱起,唐代诗人(715或722-780年后),字仲文,吴兴(今浙江湖州市)人。开元二十六、七年(738-739)间,曾游荆州,与被贬荆州长史的张九龄相唱和。天宝九载(750)参加进士试,所作《省试湘灵鼓瑟》诗末二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为人传诵,称为绝唱。赐进士第一人,授秘书省校书郎。乾元二年(759),任长安附近的蓝田县尉,与王维过从甚密,有诗酬答。王维晚年某些山水田园诗的风格对他有一定影响。约在广德二年(764)入朝任职,大历中,为大清宫使翰林学士,曾任祠部员外郎、司勋员外郎、司封郎中,官至考功郎中,后人因称为钱考功。
钱起当时与李端、卢纶、吉中孚、韩翃、司空曙、苗发、崔峒、耿湋、夏侯审十位,号称“大历十才子”。又与郎士元齐名,并称“钱郎”,人为之语曰:“前有沈宋,后有钱郎。”题材多偏重于描写景物和投赠应酬。音律和谐,多有佳句见于诗中,为大历诗风杰出代表。高仲武编《中兴间气集》选大历诗人诗,以起为首,并评其诗曰:“员外诗,体格新奇,理致清赡。越从登第,挺冠词林。文宗右丞(王维),许以高格,右丞没后,员外称雄。芟齐宋之浮游,削梁陈之靡嫚,迥然独立,莫之与群。”
今存《钱考功集》十卷,有《四部丛刊》本、《唐诗百名家全集》本。《全唐诗》编录为四卷。共录诗五百三十一首,其中误收他人诗作不少,已考出为其曾孙钱珝所作的,就多达一百二十一首。如其中五言绝句《江行无题一百首》和其他若干诗作等。



白石枕


琢珉胜水碧,所贵素且贞。曾无白圭玷,不作浮磬鸣。

捧来太阳前,一片新冰清。沈沈风宪地,待尔秋已至。

璞坚难为功,谁怨晚成器。比德无磷缁,论交亦如此。




送李大夫赴广州


一贤间气生,麟趾凤凰羽。何意人之望,未为王者辅。

出镇忽推才,盛哉文且武。南越寄维城,雄雄拥甲兵。

鼓门通幕府,天井入军营。厥俗多豪侈,古来难致礼。

唯君饮冰心,可酌贪泉水。忠臣感圣君,徇义不邀勋。

龙镜逃山魅,霜风破嶂雪。征途凡几转,魏阙如在眼。

向郡海潮迎,指乡关树远。按节化瓯闽,下车佳政新。

应令尉陀俗,还作上皇人。支离交俊哲,弱冠至华发。

昔许霄汉期,今嗟鹏鷃别。图南不可御,惆怅守薄暮。




送张少府


愁云破斜照,别酌劝行子。蓬惊马首风,雁拂天边水。

寸晷如三岁,离心在万里。




卧病,李员外题扉而去


僻陋病者居,蒿莱行径失。谁知簪绂贵,能问幽忧疾。

珂声未驻门,兰气先入室。沉疴不冠带,安得候蓬荜。

清扬去莫寻,离念顷来侵。雀栖高窗静,日出修桐阴。

枕上忆君子,悄悄唯苦心。




酬王维春夜竹亭赠别


山月随客来,主人兴不浅。今宵竹林下,谁觉花源远。

惆怅曙莺啼,孤云还绝巘。




送李四擢第归觐省


当年贵得意,文字各争名。齐唱阳春曲,唯君金玉声。

悬黎宝中出,高价世难掩。鸿羽不低飞,龙津徒自险。

直矜鹦鹉赋,不贵芳桂枝。少俊蔡邕许,长鸣唐举知。

梁城下熊轼,朱戟何暐耀。才子欲归宁,棠花已含笑。

高门知庆大,子孝觉亲荣。独揽还珠美,宁唯问绢情。

离筵不尽醉,掺袂一何早。马蹄西别轻,树色东看好。

行尘忽不见,惆怅青门道。




过曹钧隐居


荃蕙有奇性,馨香道为人。不居众芳下,宁老空林春。

之子秉高节,攻文还守真。素书寸阴尽,流水怨情新。

济济振缨客,烟霄各致身。谁当举玄晏,不使作良臣。




东阳郡斋中诣南山招韦十


霁来海半山,隐映城上起。中峰落照时,残雪翠微里。

同心久为别,孤兴那对此。良会何迟迟,清扬瞻则迩。


【注】题一作“东阳郡斋书事”。




清泥驿迎献王侍御


候馆扫清昼,使车出明光。森森入郭树,一道引飞霜。

仰视骢花白,多惭绶色黄。鹪鹩无羽翼,愿假宪乌翔。



沭阳古渡作


日落问津处,云霞残碧空。牧牛避田烧,退鹢随潮风。

回首故乡远,临流此路穷。翩翩青冥去,羡彼高飞鸿。




卧疾,答刘道士


白露蚕已丝,空林日凄清。寥寥昼扉掩,独卧秋窗明。

宝字比仙药,羽人寄柴荆。长吟想风驭,恍若升蓬瀛。




梦寻西山准上人


别处秋泉声,至今犹在耳。何尝梦魂去,不见雪山子。

新月隔林时,千峰翠微里。言忘心更寂,迹灭云自起。

觉来缨上尘,如洗功德水。




长安旅宿


九秋旅夜长,万感何时歇。蕙花渐寒暮,心事犹楚越。

直躬邅世道,咫步隔天阙。每闻长乐钟,载泣灵台月。

明旦北门外,归途堪白发。




过桐柏山


秋风过楚山,山静秋声晚。赏心无定极,仙步亦清远。

返照云窦空,寒流石苔浅。羽人昔已去,灵迹欣方践。

投策谢归途,世缘从此遣。




李士曹厅对雨


春雨暗重城,讼庭深更寂。终朝人吏少,满院烟云集。

湿鸟压花枝,新苔宜砌石。掾曹富文史,清兴对词客。

爱尔蕙兰丛,芳香饱时泽。




登胜果寺南楼,雨中望严协律


微雨侵晚阳,连山半藏碧。林端陟香榭,云外迟来客。

孤村凝片烟,去水生远白。但佳川原趣,不觉城池夕。

更喜眼中人,清光渐咫尺。




冬夜题旅馆


退飞忆林薮,乐业羡黎庶。四海尽穷途,一枝无宿处。

严冬北风急,中夜哀鸿去。孤烛思何深,寒窗坐难曙。

劳歌待明发,惆怅盈百虑。




自终南山晚归


采苓日往还,得性非樵隐。白水到初阔,青山辞尚近。

绝境胜无倪,归途兴不尽。沮溺时返顾,牛羊自相引。

逍遥不外求,尘虑从兹泯。




早渡伊川见旧邻作


鹍鸡鸣早霜,秋水寒旅涉。渔人昔邻舍,相见具舟楫。

出浦兴未尽,向山心更惬。村落通白云,茅茨隐红叶。

东皋满时稼,归客欣复业。




夕发箭场岩下作


行役不遑安,在幽机转发。山谷无明晦,溪霞自兴没。

朝栉杉下风,夕饮石上月。懿尔青云士,垂缨朝凤阙。

宁知采竹人,每食惭薇蕨。




同李五夕次香山精舍访宪上人


彼岸闻山钟,仙舟过苕水。松门入幽映,石径趋迤逦。

初月开草堂,远公方觏止。忘言在闲夜,凝念得微理。

泠泠功德池,相与涤心耳。




雨中望海上,怀郁林观中道侣


山观海头雨,悬沫动烟树。只疑苍茫里,郁岛欲飞去。

大块怒天吴,惊潮荡云路。群真俨盈想,一苇不可渡。

惆怅赤城期,愿假轻鸿驭。




广德初銮驾出关后登高愁望二首


其一


长安不可望,远处边愁起。辇毂混戎夷,山河空表里。

黄云压城阙,斜照移烽垒。汉帜远成霞,胡马来如蚁。

不知涿鹿战,早晚蚩尤死。渴日候河清,沉忧催暮齿。


其二


愁看秦川色,惨惨云景晦。乾坤暂运行,品物遗覆载。

黄尘涨戎马,紫气随龙旆。掩泣指关东,日月妖氛外。

臣心寄远水,朝海去如带。周德更休明,天衢伫开泰。




独往覆釜山,寄郎士元


赏心无远近,芳月好登望。胜事引幽人,山下复山上。

将寻洞中药,复爱湖外嶂。古壁苔入云,阴溪树穿浪。

谁言世缘绝,更惜知音旷。莺啼绿萝春,回首还惆怅。




送王季友赴洪州幕下


列郡皆用武,南征所从谁。诸侯重才略,见子如琼枝。

抚剑感知己,出门方远辞。烟波带幕府,海日生红旗。

问我何功德,负恩留玉墀。销魂把别袂,愧尔酬明时。




客舍赠郑贲


结交意不薄,匪席言莫违。世义随波久,人生知己稀。

先鸣誓相达,未遇还相依。一望金门诏,三看黄鸟飞。

暝投同旅食,朝出易儒衣。嵇向林庐接,携手行将归。




山中春仲寄汝上王恒、颍川沈冲


隐者守恬泊,春山日深净。谁知蟠木材,得性无人境。

座隅泉出洞,竹上云起岭。饥狖入山厨,饮虹过药井。

前溪堪放逸,仲月好风景。游目来远思,摘芳寄汝颍。




南中春意


入仕无知言,游方随世道。平生愿开济,遇物干怀抱。

已阻青云期,甘同散樗老。客游南海曲,坐见韶阳早。

旧国别佳人,他乡思芳草。惜无鸿鹄翅,安得凌苍昊。




东陵药堂寄张道士


木落苍山空,当轩秋水色。清旦振衣坐,永吟意何极。

愿言金丹寿,一假鸾凤翼。日夕开真经,言忘心更默。

玄都有仙子,采药早相识。烟霞难再期,焚香空叹息。




苦雨忆皇甫冉


凉雨门巷深,穷居成习静。独吟愁霖雨,更使秋思永。

疲痾苦昏垫,日夕开轩屏。草木森已悲,衾帱清且冷。

如何游宦客,江海随泛梗。延首长相思,忧襟孰能整。




寄任山人


天阶崇黼黻,世路有趋竞。独抱中孚爻,谁知苦寒咏。

行潦难朝海,散材空遇圣。岂无鸣凤时,其如问津命。

所思青山郭,再梦绿萝径。林泉春可游,羡尔得其性。




登秦岭半岩遇雨


屏翳忽腾气,浮阳惨无晖。千峰挂飞雨,百尺摇翠微。

震电闪云径,奔流翻石矶。倚岩假松盖,临水羡荷衣。

不得采苓去,空思乘月归。且怜东皋上,水色侵荆扉。




杪秋南山西峰题准上人兰若


向山看霁色,步步豁幽性。返照乱流明,寒空千嶂净。

石门有馀好,霞残月欲映。上诣远公庐,孤峰悬一径。

云里隔窗火,松下闻山磬。客到两忘言,猿心与禅定。




田园雨后赠邻人


安排常任性,偃卧晚开户。樵客荷蓑归,向来春山雨。

残云虹未落,返景霞初吐。时鸟鸣村墟,新泉绕林圃。

尧年尚恬泊,邻里成太古。室迩人遂遥,相思怨芳杜。




天门谷题孙逸人石壁


崖石乱流处,竹深斜照归。主人卧磻石,心耳涤清晖。

春雷近作解,空谷半芳菲。云栋彩虹宿,药圃蝴蝶飞。

恶嚣慕嘉遁,几夜瞻少微。相见竟何说,忘情同息机。




蓝溪休沐,寄赵八给事


虫鸣归旧里,田野秋农闲。即事敦夙尚,衡门方再关。

夕阳入东篱,爽气高前山。霜蕙后时老,巢禽知暝还。

侍臣黄枢宠,鸣玉青云间。肯想观鱼处,寒泉照发斑。




游辋川至南山,寄谷口王十六


山色不厌远,我行随处深。迹幽青萝径,思绝孤霞岑。

独鹤引过浦,鸣猿呼入林。褰裳百泉里,一步一清心。

王子在何处,隔云鸡犬音。折麻定延伫,乘月期招寻。




蓝田溪与渔者宿


独游屡忘归,况此隐沦处。濯发清泠泉,月明不能去。

更怜垂纶叟,静若沙上鹭。一论白云心,千里沧洲趣。

芦中夜火尽,浦口秋山曙。叹息分枝禽,何时更相遇。




淮上别范大


悲风陨凉叶,送归怨南楚。穷年将别离,寸晷申宴语。

长淮流不尽,征棹忽复举。碧落半愁云,黄鹤时顾侣。

游宦且未达,前途各修阻。分袂一相嗟,良辰更何许。




离居夜雨,奉寄李京兆


永夜不可度,蛩吟秋雨滴。寂寞想章台,始叹云泥隔。

雷声匪君车,犹时过我庐。电影非君烛,犹能明我目。

如何琼树枝,梦里看不足。望望佳期阻,愁生寒草绿。




叹毕少府以持法无隐见系


用法本禁邪,尽心翻自极。毕公在囹圄,世事何纠纆。

翠凤呈其瑞,虞罗寄铩翼。囚中千念时,窗外百花色。

落景闭圜扉,春虫网丛棘。古人不念文,纷泪莫沾臆。




小园招隐


支离鲜兄弟,形影如手足。但遂饮冰节,甘辞代耕禄。

斑衣在林巷,始觉无羁束。交柯低户阴,闲鸟将雏宿。

穷通世情阻,日夜苔径绿。谁言北郭贫,能分晏婴粟。




过温逸人旧居


返真难合道,怀旧仍无吊。浮俗渐浇淳,斯人谁继妙。

声容在心耳,宁觉阻言笑。玄堂闭几春,拱木齐云峤。

鹤传居士舞,猿得苏门啸。酹酒片阳微,空山想埋照。




县内水亭晨兴听讼


晨光起宿露,池上判黎氓。借问秋泉色,何如拙宦情。

磨铅辱利用,策蹇愁前程。昨夜明月满,中心如鹊惊。

负恩时易失,多病绩难成。会惜寒塘晚,霜风吹杜蘅。




海畔秋思


匡济难道合,去留随兴牵。偶为谢客事,不顾平子田。

魏阙贲翘楚,此身长弃捐。箕裘空在念,咄咄谁推贤。

无用即明代,养痾仍壮年。日夕望佳期,帝乡路几千。

秋风晨夜起,零落愁芳荃。




太子李舍人城东别业


李祭酒别业俯视川林前带雷岫


南山转群木,昏晓拥山翠。小泽近龙居,清苍常雨气。

君家北原上,千金买胜事。丹阙退朝回,白云迎赏至。

新晴村落外,处处烟景异。片水明断岸,馀霞入古寺。

东皋指归翼,目尽有馀意。




谷口新居寄同省朋故


种黍傍烟溪,榛芜兼沮洳。亦知生计薄,所贵隐身处。

橡栗石上村,莓苔水中路。萧然授衣日,得此还山趣。

汲井爱秋泉,结茅因古树。闲云与幽鸟,对我不能去。

寄谢鸳鹭群,狎鸥拙所慕。




京兆尹厅前甘棠树降甘露


内史用尧意,理京宣惠慈。气和祥则降,孰谓天难知。

济旱露为兆,有如埙应篪。岂无夭桃树,洒此甘棠枝。

玉色与人净,珠光临笔垂。协风与之俱,物性皆熙熙。

何必凤池上,方看作霖时。




秋夜作


万计各无成,寸心日悠漫。浮生竟何穷,巧历不能算。

流落四海间,辛勤百年半。商歌向秋月,哀韵兼浩叹。

寤寐怨佳期,美人隔霄汉。寒云度穷水,别业绕垂幔。

窗中问谈鸡,长夜何时旦。




观村人牧山田


六府且未盈,三农争务作。贫民乏井税,塉土皆垦凿。

禾黍入寒云,茫茫半山郭。秋来积霖雨,霜降方銍获。

中田聚黎甿,反景空村落。顾惭不耕者,微禄同卫鹤。

庶追周任言,敢负谢生诺。




裴侍郎湘川回,以青竹筒相遗,因而赠之


楚竹青玉润,从来湘水阴。缄书取直节,君子知虚心。

入用随宪简,积文不受金。体将丹凤直,色映秋霜深。

宁肯假伶伦,谬为龙凤吟。唯将翰院客,昔秘瑶华音。

长跪捧嘉贶,岁寒惭所钦。




东城初陷,与薛员外、王补阙暝投南山佛寺


日昃石门里,松声山寺寒。香云空静影,定水无惊湍。

洗足解尘缨,忽觉天形宽。清钟扬虚谷,微月深重峦。

噫我朝露世,翻浮与波澜。行运遘忧患,何缘亲盘桓。

庶将镜中象,尽作无生观。




奉和张荆州巡农晚望


太清霁云雷,阳春陶物象。明牧行春令,仁风助升长。

时和俗勤业,播殖农厥壤。阴阴桑陌连,漠漠水田广。

郡中忽无事,方外还独往。日暮驻归轩,湖山有佳赏。

宣城传逸韵,千载谁此响。




送包何东游


水国尝独往,送君还念兹。湖山远近色,昏旦烟霞时。

子好谢公迹,常吟孤屿诗。果乘扁舟去,若与白鸥期。

野趣及春好,客游欣此辞。入云投馆僻,采碧过帆迟。

江上日回首,琴中劳别思。春鸿刷归翼,一寄杜蘅枝。




酬陶六辞秩归旧居见柬


靖节昔高尚,令孙嗣清徽。旧庐云峰下,献岁车骑归。

去俗因解绶,忆山得采薇。田畴春事起,里巷相寻稀。

渊明醉乘兴,闲门只掩扉。花禽惊曙月,邻女上鸣机。

毕娶愿已果,养恬志宁违。吾当挂朝服,同尔缉荷衣。




奉使采箭簳竹谷中晨兴赴岭


孤客倦夜坐,闻猿乘早发。背溪已斜汉,登栈尚残月。

重峰转森爽,幽步更超越。云木耸鹤巢,风萝扫虎穴。

人群徒自远,世役终难歇。入山非买山,采竹异采蕨。

谁见子牟意,悁劳书魏阙。




同严逸人东溪泛舟


子陵江海心,高迹此闲放。渔舟在溪水,曾是敦夙尚。

朝霁收云物,垂纶独清旷。寒花古岸傍,唳鹤晴沙上。

纷吾好贞逸,不远来相访。已接方外游,仍陪郢中唱。

欢言尽佳酌,高兴延秋望。日暮浩歌还,红霞乱青嶂。




过沈氏山居


鸡鸣孤烟起,静者能卜筑。乔木出云心,闲门掩山腹。

贫交喜相见,把臂欢不足。空林留宴言,永日清耳目。

泉声冷尊俎,荷气香童仆。往往仙犬鸣,樵人度深竹。

酒酣出谷口,世网何羁束。始愿今不从,区区折腰禄。




赠柏岩老人


日与麋鹿群,贤哉买山叟。庞眉忽相见,避世一何久。

林栖古崖曲,野事佳春后。瓠叶覆荆扉,栗苞垂瓮牖。

独歌还独酌,不耕亦不耦。硗田隔云溪,多雨长稂莠。

烟霞得情性,身世同刍狗。寄谢营道人,天真此翁有。




送薛判官赴蜀


横笛声转悲,羽觞酣欲别。举目叩关远,离心不可说。

边陲劳帝念,日下降才杰。路极巴水长,天衔剑峰缺。

单车动夙夜,越境正炎节。星桥过客稀,火井蒸云热。

阴符能制胜,千里在坐决。始见儒者雄,长缨系馀孽。




诏许昌崔明府拜补阙


儒者久营道,诏书方问贤。至精一耀世,高步谁同年。

何树可栖凤,高梧枝拂天。脱身凫舄里,载笔虎闱前。

日月传轩后,衣冠真列仙。则知骊龙珠,不秘清泠泉。

才子贵难见,郢歌空复传。惜哉效颦客,心想劳婵娟。




仲春晚寻覆釜山


蝴蝶弄和风,飞花不知晚。王孙寻芳草,步步忘路远。

况我爱青山,涉趣皆游践。萦回必中路,阴晦阳复显。

古岸生新泉,霞峰映雪巘。交枝花色异,奇石云根浅。

碧洞志忘归,紫芝行可搴。应嗤嵇叔夜,林卧方沉湎。




赠东邻郑少府


一闻白雪唱,愿见清扬久。谁谓结绶来,得陪趋府后。

小邑蓝溪上,卑栖惬所偶。忘言复连墙,片月亦携手。

草色同春径,莺声共高柳。美景百花时,平生一杯酒。

圣朝法天地,以我为刍狗。秩满归白云,期君访谷口。




谢张法曹万顷小山暇景见忆


乐道随去处,养和解朝簪。茅堂近丹阙,佳致亦何深。

退食不趋府,忘机还在林。清风乱流上,永日小山阴。

解箨雨中竹,将雏花际禽。物华对幽寂,弦酌兼咏吟。

自昔仰高步,及兹劳所钦。郢歌叨继组,知己复知音。




罢章陵令山居过中峰道者二首


宁辞园令秩,不改渊明调。解印无与言,见山始一笑。

幽人还绝境,谁道苦奔峭。随云剩渡溪,出门更垂钓。

吾庐青霞里,窗树玄猿啸。微月清风来,方知散发妙。

丘壑趣如此,暮年始栖偃。赖遇无心云,不笑归来晚。

鸣鸠拂红枝,初服傍清畎。昨日山僧来,犹嫌嘉遁浅。

托君紫阳家,路灭心更远。梯云创其居,抱犊上绝巘。

杏田溪一曲,霞境峰几转。路石挂飞泉,谢公应在眼。

愿言携手去,采药长不返。




登覆釜山遇道人二首


其一


晨策趣无涯,名山深转秀。三休变覆景,万转迷宇宙。

攀崖到天窗,入洞穷玉溜。侧径蹲怪石,飞萝掷惊狖。

花间炼药人,鸡犬和乳窦。散发便迎客,采芝仍满袖。

郭璞赋游仙,始愿今可就。


其二


真气重嶂里,知君嘉遁幽。山阶压丹穴,药井通洑流。

道者带经出,洞中携我游。欲骖白霓去,且为紫芝留。

忽忆武陵事,别家疑数秋。




寻华山云台观道士


秋日西山明,胜趣引孤策。桃源数曲尽,洞口两岸坼。

还从罔象来,忽得仙灵宅。霓裳谁之子,霞酌能止客。

残阳在翠微,携手更登历。林行拂烟雨,溪望乱金碧。

飞鸟下天窗,袅松际云壁。稍寻玄踪远,宛入寥天寂。

愿言葛仙翁,终年炼玉液。




海上卧病寄王临


离客穷海阴,萧辰归思结。一随浮云滞,几怨黄鹄别。

妙年即沉痾,生事多所阙。剑中负明义,枕上惜玄发。

之子良史才,华簪偶时哲。相思千里道,愁望飞鸟绝。

岁暮冰雪寒,淮湖不可越。百年去心虑,孤影守薄劣。

独馀慕侣情,金石无休歇。




登玉山诸峰,偶至悟真寺


郭南云水佳,讼简野情发。紫芝每相引,黄绶不能绁。

稍入石门幽,始知灵境绝。冥搜未寸晷,仙径俄九折。

蟠木盖石梁,崩岩露云穴。数峰拔昆仑,秀色与空澈。

玉气交晴虹,桂花留曙月。半岩采珉者,一点如片雪。

真赏无前程,奇观宁暂辍。更闻东林磬,可听不可说。

兴中寻觉化,寂尔诸象灭。




长安客舍,赠李行父明府


藏器待时少,知人自古难。遂令丹穴凤,晚食金琅玕。

谁谓兵戈际,鸣琴方一弹。理烦善用简,济猛能兼宽。

夙夜念黎庶,寝兴非宴安。洪波未静壑,何树不惊鸾。

凫舄傍京辇,甿心悬灌坛。高槐暗苦雨,长剑生秋寒。

旅食还为客,饥年亦尽欢。亲劳携斗水,往往救泥蟠。

但恐酬明义,蹉跎芳岁阑。




美杨侍御清文见示


伯牙道丧来,弦绝无人续。谁知绝唱后,更有难和曲。

层峰与清流,逸势竞奔蹙。清文不出户,仿像皆在目。

雾雪看满怀,兰荃坐盈掬。孤光碧潭月,一片昆仑玉。

初见歌阳春,韶光变枯木。再见吟白雪,便觉云肃肃。

则知造化源,方寸能展缩。斯文不易遇,清爽心岂足。

愿言书诸绅,可以为佩服。




山居新种花药,与道士同游赋诗


自乐鱼鸟性,宁求农牧资。浅深爱岩壑,疏凿尽幽奇。

雨花相助好,莺鸣春草时。种兰入山翠,引葛上花枝。

风露拆红紫,缘溪复映池。新泉香杜若,片石引江蓠。

宛谓武陵洞,潜应造化移。杖策携烟客,满袖掇芳蕤。

蝴蝶舞留我,仙鸡闲傍篱。但令黄精熟,不虑韶光迟。

笑指云萝径,樵人那得知。




初黄绶赴蓝田县作


蟠木无匠伯,终年弃山樊。苦心非良知,安得入君门。

忽忝英达顾,宁窥造化恩。萤光起腐草,云翼腾沉鲲。

片石世何用,良工心所存。一叨尉京甸,三省惭黎元。

贤尹正趋府,仆夫俨归轩。眼中县胥色,耳里苍生言。

居人散山水,即景真桃源。鹿聚入田径,鸡鸣隔岭村。

餐和俗久清,到邑政空论。且嘉讼庭寂,前阶满芳荪。




归义寺题震上人壁


寺即神尧皇帝读书之所


入谷逢雨花,香绿引幽步。招提饶泉石,万转同一趣。

向背森碧峰,浅深罗古树。尧皇未登极,此地曾隐雾。

秘谶得神谋,因高思虎踞。太阳忽临照,物象俄光煦。

梵王宫始开,长者金先布。白水入禅境,砀山通觉路。

往往无心云,犹起潜龙处。仍闻七祖后,佛子继调御。

溪鸟投慧灯,山蝉饱甘露。不作解缨客,宁知舍筏喻。

身世已悟空,归途复何去。




奉和圣制登会昌山应制


睿想入希夷,真游到具茨。玉銮登嶂远,云辂出花迟。

泉壑凝神处,阳和布泽时。六龙多顺动,四海正雍熙。


【注】一作赵起诗。




省中对雪寄元判官、拾遗昆季


万点瑶台雪,飞来锦帐前。琼枝应比净,鹤发敢争先。

散影成花月,流光透竹烟。今朝谢家兴,几处郢歌传。


【注】题一作“寄谢舍人昆季”。




山斋独坐,喜玄上人夕至


舍下虎溪径,烟霞入暝开。柴门兼竹静,山月与僧来。

心莹红莲水,言忘绿茗杯。前峰曙更好,斜汉欲西回。


【注】诗题“夕至”,一作“见访”。




秋夜寄张、韦二主簿


凉夜褰帘好,轻云过月初。碧空河色浅,红叶露声虚。

道阻天难问,机忘世易疏。不知双翠凤,栖棘复何如。




归故山路逢邻居隐者


握手云栖路,潸然恨几重。谁知绿林盗,长占彩霞峰。

心死池塘草,声悲石径松。无因芳杜月,琴酒更相逢。




落第,刘拾遗相送东归


不醉百花酒,伤心千里归。独收和氏玉,还采旧山薇。

出处离心尽,荣枯会面稀。预愁芳草色,一径入衡闱。




和刘七读书


夜雨深馆静,苦心黄卷前。云阴留墨沼,萤影傍华编。

梦鸟富清藻,通经仍妙年。何愁丹穴凤,不饮玉池泉。




早下江宁


暮天微雨散,凉吹片帆轻。云物高秋节,山川孤客情。

霜蘋留楚水,寒雁别吴城。宿浦有归梦,愁猿莫夜鸣。




登复州南楼


孤树延春日,他山卷曙霞。客心湖上雁,归思日边花。

行李迷方久,归期涉岁赊。故人云路隔,何处寄瑶华。




江陵晦日陪诸官泛舟


节物堪为乐,江湖有主人。舟行深更好,山趣久弥新。

尊酒平生意,烟花异国春。城南无夜月,长袖莫留宾。




县城秋夕


山城日易夕,愁生先掩扉。俸薄不沽酒,家贫忘授衣。

露重蕙花落,月冷莎鸡飞。效拙惭无补,云林叹再归。




秋夜梁七兵曹同宿二首


其一


一笑不可得,同心相见稀。摘菱频贳酒,待月未扃扉。

星影低惊鹊,虫声傍旅衣。卑栖岁已晚,共羡雁南飞。


其二


好欲弃吾道,今宵又遇君。老夫相劝酒,稚子待题文。

月下谁家笛,城头几片云。如何此幽兴,明日重离群。




和万年成少府寓直


赤县新秋夜,文人藻思催。钟声自仙掖,月色近霜台。

一叶兼萤度,孤云带雁来。明朝紫书下,应问长卿才。




春夜过长孙绎别业


佳期难再得,清夜此云林。带竹新泉冷,穿花片月深。

含毫凝逸思,酌水话幽心。不觉星河转,山枝惊曙禽。




题温处士山居


谁知白云外,别有绿萝春。苔绕溪边径,花深洞里人。

逸妻看种药,稚子伴垂纶。颍上逃尧者,何如此养真。




题陈季壁


郢人何苦调,饮水仍布衾。烟火昼不起,蓬蒿春欲深。

前庭少乔木,邻舍闻新禽。虽有征贤诏,终伤不遇心。




赠邻居齐六司仓


沉冥众所遗,咫尺绝佳期。始觉衡门下,翛然太古时。

鸡声共邻巷,烛影隔茅茨。坐惜牛羊径,芳荪白露滋。




送征雁


秋空万里净,嘹唳独南征。风急翻霜冷,云开见月惊。

塞长怯去翼,影灭有馀声。怅望遥天外,乡愁满目生。




宴郁林观张道士房


灭迹人间世,忘归象外情。竹坛秋月冷,山殿夜钟清。

仙侣披云集,霞杯达曙倾。同欢不可再,朝暮赤龙迎。




秋夕与梁锽文宴


客到衡门下,林香蕙草时。好风能自至,明月不须期。

秋日翻荷影,晴光脆柳枝。留欢美清夜,宁觉晓钟迟。




哭空寂寺玄上人


凄然双树下,垂泪远公房。灯续生前火,炉添没后香。

阴阶明片雪,寒竹响空廊。寂灭应为乐,尘心徒自伤。


【注】题一作“少林寺哭晖上人”。




题精舍寺


胜景不易遇,入门神顿清。房房占山色,处处分泉声。

诗思竹间得,道心松下生。何时来此地,摆落世间情。




开元观遇张侍御


碧落忘归处,佳期不厌逢。晚凉生玉井,新暑避烟松。

欲醉流霞酌,还醒度竹钟。更怜琪树下,历历见遥峰。




和人秋归终南山别业


旧居三顾后,晚节重幽寻。野径到门尽,山窗连竹阴。

昔年莺出谷,今日凤归林。物外凌云操,谁能继此心。




故相国苗公挽歌


灞陵谁宠葬,汉主念萧何。盛业留青史,浮荣逐逝波。

陇云仍作雨,薤露已成歌。凄怆平津阁,秋风吊客过。




酬刘员外雨中见寄


苦雨滴兰砌,秋风生葛衣。潢污三径绝,砧杵四邻稀。

分与玄豹隐,不为湘燕飞。惭君角巾折,犹肯问衡闱。




赋得归云送李山人归华山


秀色横千里,归云积几重。欲依毛女岫,初卷少姨峰。

盖影随征马,衣香拂卧龙。只应函谷上,真气日溶溶。




过裴长官新亭


茅屋多新意,芳林昨试移。野人知石路,戏鸟认花枝。

慢水萦蓬户,闲云挂竹篱。到家成一醉,归马不能骑。




寄郢州郎士元使君


龙节知无事,江城不掩扉。诗传过客远,书到故人稀。

坐啸看潮起,行春送雁归。望舒三五夜,思尽谢玄晖。




过长孙宅与朗上人茶会


偶与息心侣,忘归才子家。玄谈兼藻思,绿茗代榴花。

岸帻看云卷,含毫任景斜。松乔若逢此,不复醉流霞。




下第题长安客舍


不遂青云望,愁看黄鸟飞。梨花度寒食,客子未春衣。

世事随时变,交情与我违。空馀主人柳,相见却依依。




陪考功王员外城东池亭宴


无双锦帐郎,绝境有林塘。鹤静疏群羽,蓬开失众芳。

晴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日晚催归骑,钟声下夕阳。




过孙员外蓝田山居


不知香署客,谢病翠微间。去幄兰将老,辞车雉亦闲。

近窗云出洞,当户竹连山。对酒溪霞晚,家人采蕨还。




秋园晚沐


黄卷在穷巷,归来生道心。五株衰柳下,三径小园深。

倒薤翻成字,寒花不假林。庞眉谢群彦,独酌且闲吟。




穷秋对雨


晦日连苦雨,动息更邅回。生事萍无定,愁心云不开。

翟门悲暝雀,墨灶上寒苔。始信宣城守,乘流畏曝腮。




裴迪南门秋夜对月


夜来诗酒兴,月满谢公楼。影闭重门静,寒生独树秋。

鹊惊随叶散,萤远入烟流。今夕遥天末,清光几处愁。


【注】题一作“裴迪书斋玩月之作”。




和蜀县段明府秋城望归期


制锦蜀江静,飞凫汉阙遥。一兹风靡草,再视露盈条。

旅望多愁思,秋天更泬寥。河阳传丽藻,清韵入歌谣。




晚归蓝田,酬王维给事赠别


卑栖却得性,每与白云归。徇禄仍怀橘,看山免采薇。

暮禽先去马,新月待开扉。霄汉时回首,知音青琐闱。


【注】题“王维给事”,一作“中书常舍人”。




再得华侍御书,闻巴中卧疾


芳信来相续,同心远更亲。数重云外树,不隔眼中人。

梦寐花骢色,相思黄鸟春。更闻公干病,一夜二毛新。




宿新里馆


愁人待晓鸡,秋雨暗凄凄。度烛萤时灭,传书雁渐低。

客来知计误,梦里泣津迷。无以逃悲思,寒螀处处啼。




谷口书斋寄杨补阙


泉壑带茅茨,云霞生薜帷。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

闲鹭栖常早,秋花落更迟。家童扫萝径,昨与故人期。




衡门春夜


不厌晴林下,微风度葛巾。宁唯北窗月,自谓上皇人。

丛筱轻新暑,孤花占晚春。寄言庄叟蝶,与尔得天真。




题吴通微主人


食贫无尽日,有愿几时谐。长啸秋光晚,谁知志士怀。

朝烟不起灶,寒叶欲连阶。饮水仍留我,孤灯点夜斋。




晚次宿预馆


乡心不可问,秋气又相逢。飘泊方千里,离悲复几重。

回云随去雁,寒露滴鸣蛩。延颈遥天末,如闻故国钟。




蓝上茅茨期王维补阙


山中人不见,云去夕阳过。浅濑寒鱼少,丛兰秋蝶多。

老年疏世事,幽性乐天和。酒熟思才子,溪头望玉珂。




春宵寓直


养拙惯云卧,为郎如鸟栖。不知仙阁峻,惟觉玉绳低。

帐喜香烟暖,诗惭赐笔题。未央春漏促,残梦谢晨鸡。




新昌里言怀


性拙偶从宦,心闲多掩扉。虽看北堂草,不望旧山薇。

花月霁来好,云泉堪梦归。如何建章漏,催著早朝衣。




秋夜寄袁中丞、王员外


一夕盈千念,方知别者劳。衰荣难会面,魂梦暂同袍。

片月临阶早,晴河度雁高。应怜蒋生径,秋露满蓬蒿。




九日闲居寄登高数子


初服栖穷巷,重阳忆旧游。门闲谢病日,心醉授衣秋。

酒尽寒花笑,庭空暝雀愁。今朝落帽客,几处管弦留。




晚入宣城界


斜日片帆阴,春风孤客心。山来指樵路,岸去惜花林。

海气蒸云黑,潮声隔雨深。乡愁不可道,浦宿听猿吟。


【注】题一作“春江晚行”。




静夜酬通上人问疾


东林生早凉,高枕远公房。大士看心后,中宵清漏长。

惊蝉出暗柳,微月隐回廊。何事沈痾久,舍毫问药王。




奉陪使君十四叔晚憩大云门寺


野寺千家外,闲行晚暂过。炎氛临水尽,夕照傍林多。

境对知心妄,人安觉政和。绳床摇麈尾,佳趣满沧波。




省中春暮酬嵩阳焦道士见招


朝花飞暝林,对酒伤春心。流年催素发,不觉映华簪。

垂老遇知己,酬恩看寸阴。如何紫芝客,相忆白云深。




酬苗发员外宿龙池寺见寄


宁知待漏客,清夜此从容。暂别迎车雉,还随护法龙。

香烟轻上月,林岭静闻钟。郢曲传甘露,尘心洗几重。




贞懿皇后挽词


淑丽诗传美,徽章礼饰哀。有恩加象服,无日祀高禖。

晓月孤秋殿,寒山出夜台。通灵深眷想,青鸟独飞来。




岁初归旧山


欲知愚谷好,久别与春还。莺暖初归树,云晴却恋山。

石田耕种少,野客性情闲。求仲应难见,残阳且掩关。


【注】题又作“献岁初归旧居酬皇甫侍御见寄”。




銮驾避狄岁寄别韩云卿


白发壮心死,愁看国步移。关山惨无色,亲爱忽惊离。

影绝龙分剑,声哀鸟恋枝。茫茫云海外,相忆不相知。




咏白油帽送客


薄质惭加首,愁阴幸庇身。卷舒无定日,行止必依人。

已沐脂膏惠,宁辞雨露频。虽同客衣色,不染洛阳尘。




蓝上采石芥寄前李明府


渊明遗爱处,山芥绿芳初。玩此春阴色,犹滋夜雨馀。

隔溪烟叶小,覆石雪花舒。采采还相赠,瑶华信不如。




送赟法师往上都


远近化人天,王城指日边。宰君迎说法,童子伴随缘。

到处花为雨,行时杖出泉。今宵松月下,门闭想安禅。




送沈少府还江宁


远宦碧云外,此行佳兴牵。湖山入闾井,鸥鸟傍神仙。

斜日背乡树,春潮迎客船。江楼新咏发,应与政声传。




送虞说擢第东游


湖山不可厌,东望有馀情。片玉登科后,孤舟任兴行。

月中严子濑,花际楚王城。岁暮云皋鹤,闻天更一鸣。




送少微师西行


随缘忽西去,何日返东林。世路宁嗟别,空门久息心。

人烟一饭少,山雪独行深。天外猿啼处,谁闻清梵音。


【注】题一作“送僧自吴游蜀”。




送昆山孙少府


徇禄近沧海,乘流看碧霄。谁知仙吏去,宛与世尘遥。

远帆背归鸟,孤舟抵上潮。悬知讼庭静,窗竹日萧萧。




送屈突司马充安西书记


制胜三军劲,澄清万里馀。星飞庞统骥,箭发鲁连书。

海月低云旆,江霞入锦车。遥知太阿剑,计日斩鲸鱼。




送时暹避难适荆南


三叹把离袂,七哀深我情。云天愁远别,豺虎拥前程。

驻马恋携手,隔河闻哭声。相思昏若梦,泪眼几时明。




送边补阙东归省觐


东去有馀意,春风生赐衣。凤凰衔诏下,才子采兰归。

斗酒百花里,情人一笑稀。别离须计日,相望在彤闱。




送弹琴李长史往洪州


抱琴为傲吏,孤棹复南行。几度秋江水,皆添白雪声。

佳期来客梦,幽思缓王程。佐牧无劳问,心和政自平。




送宋征君让官还山


至人无滞迹,谒帝复思玄。魏阙辞花绶,春山有杏田。

紫霞开别酒,黄鹤舞离弦。今夜思君梦,遥遥入洞天。




送陈供奉恩敕放归觐省


得意今如此,清光不可攀。臣心尧日下,乡思楚云间。

杨柳依归棹,芙蓉栖旧山。采兰兼衣锦,何似买臣还。




送外甥范勉赴任常州长史兼觐省


怜君展骥去,能解倚门愁。就养仍荣禄,还乡即昼游。

橘花低客舍,莼菜绕归舟。与报垂纶叟,知吾世网留。




陇右送韦三还京


春风起东道,握手望京关。柳色从乡至,莺声送客还。

嘶骖顾近驿,归路出他山。举目情难尽,羁离失志间。




送元评事归山居


忆家望云路,东去独依依。水宿随渔火,山行到竹扉。

寒花催酒熟,山犬喜人归。遥羡书窗下,千峰出翠微。




送武进韦明府


理邑想无事,鸣琴不下堂。井田通楚越,津市半渔商。

卢橘垂残雨,红莲拆早霜。送君催白首,临水独思乡。




送上官侍御


执简朝方下,乘轺去不赊。感恩轻远道,入幕比还家。

碣石春云色,邯郸古树花。飞书报明主,烽火静天涯。




送郭秀才制举下第南游


失志思浪迹,知君晦近名。出关尘渐远,过郢兴弥清。

山尽溪初广,人闲舟自行。探幽无旅思,莫畏楚猿鸣。




送夏侯审校书东归


楚乡飞鸟没,独与碧云还。破镜催归客,残阳见旧山。

诗成流水上,梦尽落花间。傥寄相思字,愁人定解颜。




送卫功曹赴荆南


汉家仍用武,才子晚成名。惆怅江陵去,谁知魏阙情。

碧云愁楚水,春酒醉宜城。定想褰帷政,还闻坐啸声。




送马使君赴郑州


东土忽无事,专城复任贤。喜观班瑞礼,还在偃兵年。

膏雨带荥水,归人耕圃田。遥知下车日,万井起新烟。




送郎四补阙东归


无事共干世,多时废隐沦。相看恋簪组,不觉老风尘。

劝酒怜今别,伤心倍去春。徒言树萱草,何处慰离人。




送陆三出尉


春草晚来色,东门愁送君。盛才仍下位,明代负奇文。

且乐神仙道,终随鸳鹭群。梅生寄黄绶,不日在青云。




送安都秀才北还


年少工文客,言离却解颜。不嗟荆宝退,能喜彩衣还。

新月来前馆,高阳出故关。相思东北望,燕赵隔青山。




送褚十一澡擢第归吴觐省


林表吴山色,诗人思不忘。向家流水便,怀橘彩衣香。

满酌留归骑,前程未夕阳。怆兹江海去,谁惜杜蘅芳。




送费秀才归衡州


南望潇湘渚,词人远忆家。客心随楚水,归棹宿江花。

不畏心期阻,惟愁面会赊。云天有飞翼,方寸伫瑶华。




送陆郎中


事边仍恋主,举酒复悲歌。粉署含香别,辕门载笔过。

莺声出汉苑,柳色过漳河。相忆情难尽,离居春草多。




送僧归日本


上国随缘住,来途若梦行。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

水月通禅观,鱼龙听梵声。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送杨皞擢第游江南


行人临水去,新咏复新悲。万里高秋月,孤山远别时。

挂帆严子濑,酹酒敬亭祠。岁晏无芳杜,如何寄所思。




送田仓曹归觐


青丝络骢马,去府望梁城。节下趋庭处,秋来怀橘情。

别筵寒日晚,归路碧云生。千里相思夜,愁看新月明。




送张管书记


边事多劳役,儒衣逐鼓鼙。日寒关树外,峰尽塞云西。

河广篷难度,天遥雁渐低。班超封定远,之子去思齐。


【注】题一作“送张管记从军”。




送萧常侍北使


绛节引雕戈,鸣驺动玉珂。戎城去日远,汉使隔年多。

雁宿常连雪,沙飞半渡河。明光朝即迩,杕杜早成歌。




送李栖桐道举擢第还乡省侍


几年深道要,一举过贤关。名与玄珠出,乡宜昼锦还。

莲舟同宿浦,柳岸向家山。欲见宁亲孝,儒衣稚子斑。




送柳道士


去世能成道,游仙不定家。归期千岁鹤,行迈五云车。

海上春应尽,壶中日未斜。不知相忆处,琪树几枝花。




送陆珽侍御使新罗


衣冠周柱史,才学我乡人。受命辞云陛,倾城送使臣。

去程沧海月,归思上林春。始觉儒风远,殊方礼乐新。




重送陆侍御使日本


万里三韩国,行人满目愁。辞天使星远,临水涧霜秋。

云佩迎仙岛,虹旌过蜃楼。定知怀魏阙,回首海西头。




送陆贽擢第还苏州


乡路归何早,云间喜擅名。思亲卢橘熟,带雨客帆轻。

夜火临津驿,晨钟隔浦城。华亭养仙羽,计日再飞鸣。




送虞说擢第南归觐省


南风起别袂,心到衡湘间。归客楚山远,孤舟云水闲。

爱君采莲处,花岛连家山。得意且宁省,人生难此还。




送原公南游


有意兼程去,飘然二翼轻。故乡多久别,春草不伤情。

洗钵泉初暖,焚香晓更清。自言难解缚,何日伴师行。




送万兵曹赴广陵


秋日思还客,临流语别离。楚城将坐啸,郢曲有馀悲。

山晚桂花老,江寒蘋叶衰。应须杨得意,更诵长卿辞。




送李判官赴桂州幕


欲知儒道贵,缝掖见诸侯。且感千金诺,宁辞万里游。

雁峰侵瘴远,桂水出云流。坐惜离居晚,相思绿蕙秋。




题苏公林亭


平津东阁在,别是竹林期。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

门随深巷静,窗过远钟迟。客位苔生处,依然又赋诗。




赋得寒云轻重色,送子恂入京


无限寒云色,苍茫浅更深。从龙如有瑞,捧日不成阴。

积翠全低岭,虚明半出林。帝乡遥在目,铁马又駸駸。




赋得丛兰曙后色,送梁侍御入京


曙色传芳意,分明锦绣丛。兰生霁后日,花发夜来风。

不向三峰里,全胜一县中。遥知大苑内,应待五花骢。




赋得馀冰


晓日馀冰上,春池一镜明。多从履处薄,偏向饮时清。

比雪光仍在,因风片不成。更随舟楫去,犹可助坚贞。




赋得浦口望斜月,送皇甫判官


起见西楼月,依依向浦斜。动摇生浅浪,明灭照寒沙。

水渚犹疑雪,梅林不辨花。送君无可赠,持此代瑶华。




赋得绵绵思远道,送岑判官入岭


极目烟霞外,孤舟一使星。兴中寻白雪,梦里过沧溟。

夜月松江戍,秋风竹坞亭。不知行远近,芳草日青青。




江宁春夜裴使君席送萧员外


花院日扶疏,江云自卷舒。主人熊轼任,归客雉门车。

曙月稀星里,春烟紫禁馀。行看石头戍,记得是南徐。




送薛八谪居


东水将孤客,南行路几千。虹翻潮上雨,鸟落瘴中天。

谪去宁留恨,思归岂待年。衔杯且一醉,别泪莫潸然。




送衡阳归客


归客爱鸣榔,南征忆旧乡。江山追宋玉,云雨忆荆王。

醉里宜城近,歌中郢路长。怜君从此去,日夕望三湘。




送员外侍御入朝


别思乱无绪,妖氛犹未清。含香五夜客,持赋十年兄。

霜拂金波树,星回玉斗城。自怜江上鹤,垂翅羡飞鸣。




送李谏议归荆州


归舟同不系,纤草剩忘忧。禁掖曾通籍,江城旧列侯。

暮帆依夏口,春雨梦荆州。何日朝云陛,随君拜冕旒。




送元中丞江淮转运


薄税归天府,轻徭赖使臣。欢沾赐帛老,恩及卷绡人。

去问殊官俗,来经几劫春。东南御亭上,莫问有风尘。


【注】一作王维诗。




送唐别驾赴郢州


少年从事好,此去别愁轻。满座诗人兴,随君郢路行。

蒹葭侵驿树,云水抱山城。遥爱下车日,江皋春草生。




送郑巨及第后归觐


多才白华子,初擅桂枝名。嘉庆送归客,新秋带雨行。

离人背水去,喜鹊近家迎。别赠难为此,衰年畏后生。




宿远上人兰若


香花闭一林,真士此看心。行道白云近,燃灯翠壁深。

梵筵清水月,禅坐冷山阴。更说东溪好,明朝乘兴寻。




酬元秘书晚出蓝溪见寄


野兴引才子,独行幽径迟。云留下山处,鸟静出溪时。

拙宦不忘隐,归休常在兹。知音倘相访,炊黍扫茅茨。




别张起居(时多故)


有别时留恨,销魂况在今。风涛初振海,鹓鹭各辞林。

旧国关河绝,新秋草露深。陆机婴世网,应负故山心。




郭司徒厅夜宴


秋堂复夜阑,举目尽悲端。霜堞鸟声苦,更楼月色寒。

美人深别意,斗酒少留欢。明发将何赠,平生双玉盘。




初至京口示诸弟


还家百战后,访故几人存。兄弟得相见,荣枯何处论。

新诗添卷轴,旧业见儿孙。点检平生事,焉能出荜门。




月下洗药


汲井向新月,分流入众芳。湿花低桂影,翻叶静泉光。

露下添馀润,蜂惊引暗香。寄言养生客,来此共提筐。




晚春永宁墅小园独坐,寄上王相公


东阁一何静,莺声落日愁。夔龙暂为别,昏旦思兼秋。

蕙草出篱外,花枝寄竹幽。上方传雅颂,七夕让风流。




岁暇题茅茨


谷口逃名客,归来遂野心。薄田供岁酒,乔木待新禽。

溪路春云重,山厨夜火深。桃源应渐好,仙客许相寻。




九日登玉山


霞景青山上,谁知此胜游。龙沙传往事,菊酒对今秋。

步石随云起,题诗向水流。忘归更有处,松下片云幽。




宴崔驸马玉山别业


金榜开青琐,骄奢半隐沦。玉箫惟送酒,罗袖爱留宾。

竹馆烟催暝,梅园雪误春。满朝辞赋客,尽是入林人。




春谷幽居


黄鸟鸣园柳,新阳改旧阴。春来此幽兴,宛是谢公心。

扫径兰芽出,添池山影深。虚名随振鹭,安得久栖林。




赋得池上双丁香树


得地移根远,交柯绕指柔。露香浓结桂,池影斗蟠虬。

黛叶轻筠绿,金花笑菊秋。何如南海外,雨露隔炎洲。




题樊川杜相公别业


数亩园林好,人知贤相家。结茅书阁俭,带水槿篱斜。

古树生春藓,新荷卷落花。圣恩加玉铉,安得卧青霞。




酬卢十一过宿


乞还方未遂,日夕望云林。况复逢青草,何妨问此心。

闭门公务散,枉策故情深。遥夜他乡宿,同君梁甫吟。




崔十四宅问候


晓日早莺啼,江城旅思迷。微官同寄傲,移疾阻招携。

远水闾阎内,青山雉堞西。王孙莫久卧,春草欲萋萋。




山路见梅,感而有作


莫言山路僻,还被好风催。行客凄凉过,村篱冷落开。

晚溪寒水照,晴日数蜂来。重忆江南酒,何因把一杯。




咏门上画松,上元、王、杜三相公


昔闻生涧底,今见起毫端。众草此时没,何人知岁寒。

岂能裨栋宇,且欲出门阑。只在丹青笔,凌云也不难。


【注】一作崔峒诗。




早发东阳


信风催过客,早发梅花桥。数雁起前渚,千艘争便潮。

将随浮云去,日惜故山遥。惆怅烟波末,佳期在碧霄。




舟中寄李起居


南行风景好,昏旦水皋闲。春色郢中树,晴霞湖上山。

去家旅帆远,回首暮潮还。蕙草知何赠,故人云汉间。




夜雨寄寇校书


秋馆烟雨合,重城钟漏深。佳期阻清夜,孤兴发离心。

烛影出绡幕,虫声连素琴。此时蓬阁友,应念昔同衾。




喜李侍御拜郎官入省


粉署花骢入,丹霄紫诰垂。直庐惊漏近,赐被觉霜移。

汉主前瑶席,穰侯许凤池。应怜后行雁,空羡上林枝。




苏端林亭对酒喜雨


小雨飞林顶,浮凉入晚多。能知留客处,偏与好风过。

濯锦翻红蕊,跳珠乱碧荷。芳尊深几许,此兴可酣歌。




见上林春雁翔青云,寄杨起居、李员外


上林春更好,宾雁不知归。顾影怜青籞,传声入紫微。

夜陪池鹭宿,朝出苑花飞。宁忆寒乡侣,鸾凰一见稀。




偶成


含毫意不浅,微月上帘栊。门静吏人息,心闲囹圄空。

繁星入疏树,惊鹊倦秋风。始觉牵卑剧,宵眠亦在公。




渔潭值雨


日入林岛异,鹤鸣风草间。孤帆泊枉渚,飞雨来前山。

客意念留滞,川途忽阻艰。赤亭仍数里,夜待安流还。




题萧丞小池


莺鸣蕙草绿,朝与情人期。林沼忘言处,鸳鸿养翮时。

春泉滋药暖,晴日度花迟。此会无辞醉,良辰难再追。




送集贤崔八叔承恩括图书


雨露满儒服,天心知子虚。还劳五经笥,更访百家书。

赠别倾文苑,光华比使车。晚云随客散,寒树出关疏。

相见应朝夕,归期在玉除。




送张五员外东归楚州


缨珮不为美,人群宁免辞。杳然黄鹄去,未负白云期。

此别清兴尽,高秋临水时。好山枉帆僻,浪迹到家迟。

他日诏书下,梁鸿安可追。




闲居寄包何


去名即栖遁,何必归沧浪。种药幽不浅,杜门喧自忘。

林眠多晓梦,鸦散惊初阳。片雪幽云至,回风邻果香。

佳期碧天末,惆怅紫兰芳。




津梁寺寻李侍御


禅林绝过客,柱史正焚香。驯鸽不猜隼,慈云能护霜。

骢声隔暗竹,吏事散空廊。霄汉期鸳鹭,狐狸避宪章。

绕阶春色至,屈草待君芳。




山园秋晚寄杜黄裳少府


惆怅佳期阻,园林秋景闲。终朝碧云外,唯见暮禽还。

泉石思携手,烟霞不闭关。杖藜仍把菊,对卷也看山。

望望离心起,非君谁解颜。




东溪杜野人致酒


万重云树下,数亩子平居。野院罗泉石,荆扉背里闾。

早冬耕凿暇,弋雁复烹鱼。静扫寒花径,唯邀傲吏车。

晚来留客好,小雪下山初。




忆山中寄旧友


数岁白云里,与君同采薇。树深烟不散,溪静鹭忘飞。

更忆东岩趣,残阳破翠微。脱巾花下醉,洗药月前归。

风景今还好,如何与世违。




东皋早春寄郎四校书


禄微赖学稼,岁起归衡茅。穷达恋明主,耕桑亦近郊。

夜来霁山雪,阳气动林梢。兰蕙暖初吐,春鸠鸣欲巢。

蓬莱时入梦,知子忆贫交。




玉山东溪题李叟屋壁


霞景已斜照,烟溪方暝投。山家归路僻,辙迹乱泉流。

野老采薇暇,蜗庐招客幽。麏麚突荒院,鸬鹊步闲畴。

偶此惬真性,令人轻宦游。




温泉宫礼见


新丰佳气满,圣主在温泉。云暧龙行处,山明日驭前。

顺风求至道,侧席问遗贤。灵雪瑶墀降,晨霞彩仗悬。

沧溟不让水,疵贱也朝天。




游襄阳泉石晚归


游目随山胜,回桡爱浦长。往来幽不浅,昏旦兴难忘。

木末看归翼,莲西失夕阳。人声指闾井,野趣惜林塘。

稍近垂杨路,菱舟拥岸香。




夏日陪史郎中宴杜郎中果园


何事重逢迎,春醪晚更清。林端花自老,池上月初明。

路入仙郎次,乌连柱史名。竹阴疏柰院,山翠傍芜城。

引满不辞醉,风来待曙更。




南溪春耕


荷蓑趣南径,戴胜鸣条枚。溪雨有馀润,土膏宁厌开。

沟塍落花尽,耒耜度云回。谁道耦耕倦,仍兼胜赏催。

日长农有暇,悔不带经来。




省试湘灵鼓瑟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观法驾自凤翔回


欃抢一扫灭,阊阖九重开。海晏鲸鲵尽,天旋日月来。

圣情苏品物,龙御辟云雷。晓漏移仙仗,朝阳出帝台。

周惭散马出,禹让濬川回。欲识封人愿,南山举酒杯。




题玉山村叟屋壁


谷口好泉石,居人能陆沈。牛羊下山小,烟火隔云深。

一径入溪色,数家连竹阴。藏虹辞晚雨,惊隼落残禽。

涉趣皆流目,将归羡在林。却思黄绶事,辜负紫芝心。




县中池竹言怀


官小志已足,时清免负薪。卑栖且得地,荣耀不关身。

自爱赏心处,丛篁流水滨。荷香度高枕,山色满南邻。

道在即为乐,机忘宁厌贫。却愁丹凤诏,来访漆园人。




山园栖隐


守静信推分,灌园乐在兹。且忘尧舜力,宁顾尚书期。

晚景采兰暇,空林散帙时。卷荷藏露滴,黄口触虫丝。

三径与嚣远,一瓢常自怡。情人半云外,风月讵相思。




送王谏议任东都居守


车徒凤掖东,去去洛阳宫。暂以青蒲隔,还看紫禁同。

经过乘雨露,潇洒出鸳鸿。官署名台下,云山旧苑中。

暮天双阙静,秋月九重空。且喜成周地,诗人播国风。




送郑书记


决胜无遗策,辞天便请缨。出身唯殉死,报国且能兵。

受命麒麟殿,参谋骠骑营。短箫催别酒,斜日驻前旌。

义勇千夫敌,风沙万里行。几年丹阙下,侯印锡书生。




送族侄赴任


林下不成兴,仲容微禄牵。客程千里远,别念一帆悬。

欲叹卑栖去,其如胜趣偏。云山深郡郭,花木净潮田。

坐啸帷应下,离居月复圆。此时知小阮,相忆绿尊前。


【注】题“赴任”,一作“之郡”。




长安落第作


始愿今如此,前途复若何。无媒献词赋,生事日蹉跎。

不遇张华识,空悲甯戚歌。故山归梦远,新岁客愁多。

刷羽思乔木,登龙恨失波。散才非世用,回首谢云萝。




酬长孙绎蓝溪寄杏


爱君蓝水上,种杏近成田。拂径清阴合,临流彩实悬。

清香和宿雨,佳色出晴烟。懿此倾筐赠,想知怀橘年。

芳馨来满袖,琼玖愿酬篇。把玩情何极,云林若眼前。




药堂秋暮


隐来未得道,岁去愧云松。茅屋空山暮,荷衣白露浓。

唯怜石苔色,不染世人踪。潭静宜孤鹤,山深绝远钟。

有时丹灶上,数点彩霞重。勉事壶公术,仙期待赤龙。




哭常征君


万化一朝尽,穷泉悲此君。如何丹灶术,能误紫芝焚。

不遂苍生望,空留封禅文。远年随逝水,真气尽浮云。

山闭龙蛇蛰,林寒麋鹿群。伤心载酒地,仙菊为谁薰。




送鲍中丞赴太原军营


年壮才仍美,时来道易行。宠兼三独任,威肃贰师营。

将略过南仲,天心寄北京。云旂临塞色,龙笛出关声。

汉月随霜去,边尘计日清。渐知王事好,文武用书生。




奉送刘相公江淮催转运


国用资戎事,臣劳为主忧。将征任土贡,更发济川舟。

拥传星还去,过池凤不留。唯高饮水节,稍浅别家愁。

落叶淮边雨,孤山海上秋。遥知谢公兴,微月上江楼。




送李秀才落第游荆楚


翠羽虽成梦,迁莺尚后群。名逃郤诜策,兴发谢玄文。

昏旦扁舟去,江山几路分。上潮吞海日,归雁出湖云。

诗思应须苦,猿声莫厌闻。离居见新月,那得不思君。




奉陪郭常侍宴浐川山池


掖垣携爱客,胜地赏年光。向竹过宾馆,寻山到妓堂。

歌声掩金谷,舞态出平阳。地满簪裾影,花添兰麝香。

莺啼春未老,酒冷日犹长。安石风流事,须归问省郎。




寇中送张司马归洛


戎狄寇周日,衣冠适洛年。客亭新驿骑,归路旧人烟。

吾道将东矣,秋风更飒然。云愁百战地,树隔两乡天。

旅思蓬飘陌,惊魂雁怯弦。今朝一尊酒,莫惜醉离筵。




奉和宣城张太守南亭秋夕怀友


池馆蟪蛄声,梧桐秋露晴。月临朱戟静,河近画楼明。


卷幔浮凉入,闻钟永夜清。片云悬曙斗,数雁过秋城。

羽扇扬风暇,瑶琴怅别情。江山飞丽藻,谢脁让前名。




过山人所居因寄诸遗补


空谷春云满,愚公晦迹深。一随玄豹隐,几换绿萝阴。

绝径人稀到,芳荪我独寻。厨烟住峭壁,酒气出重林。

蝴蝶晴还舞,黄鹂晚暂吟。所思青琐客,瑶草寄幽心。




过鸣皋隐者


磻石老红鲜,征君卧几年。飞泉出林下,一径过崖巅。

鸡犬逐人静,云霞宜地偏。终朝数峰胜,不远一壶前。

仲月霁春雨,香风生药田。丹溪不可别,琼草色芊芊。




送杨錥归隐


悔作扫门事,还吟招隐诗。今年芳草色,不失故山期。

遥想白云里,采苓春日迟。溪花藏石径,岩翠带茅茨。

九转莫飞去,三回良在兹。还嗤茂陵客,贫病老明时。




酬刘起居卧病见寄


承颜看彩服,不觉别丹墀。味道能忘病,过庭更学诗。

缭垣多画戟,远岫入书帷。竹静携琴处,林香让果时。

声同叨眷早,交澹在年衰。更枉兼金赠,难为继组词。




陪南省诸公宴殿中李监宅


将门高胜霍,相子宠过韦。宦贵攀龙后,心倾待士时。

壶觞开雅宴,鸳鹭眷相随。舞退燕姬曲,歌征谢脁诗。

晚钟过竹静,醉客出花迟。莫惜留馀兴,良辰不可追。




山斋读书寄时校书杜叟


日爱蘅茅下,闲观山海图。幽人自守朴,穷谷也名愚。

倒岭和溪雨,新泉到户枢。丛阑齐稚子,蟠木老潜夫。

忆戴差过剡,游仙惯入壶。濠梁时一访,庄叟亦吾徒。




晚归蓝田旧居


云卷东皋下,归来省故蹊。泉移怜石在,林长觉原低。

旧里情难尽,前山赏未迷。引藤看古木,尝酒咒春鸡。

兴与时髦背,年将野老齐。才微甘引退,应得遂霞栖。




寄袁州李嘉祐员外


谁谓江山阻,心亲梦想偏。容辉常在目,离别任经年。

郡国通流水,云霞共远天。行春莺几啭,迟客月频圆。

雁有归乡羽,人无访戴船。愿征黄霸入,相见玉阶前。




禁闱玩雪寄薛左丞


玄云低禁苑,飞雪满神州。虚白生台榭,寒光入冕旒。

粉凝宫壁静,乳结洞门幽。细绕回风转,轻随落羽浮。

怒涛堆砌石,新月孕帘钩。为报诗人道,丰年颂圣猷。




春暮过石龟谷题温处士林园


隐几无名老,何年此陆沈。丘园自得性,婚嫁不婴心。

岁计因山薄,霞栖在谷深。设罝连草色,晒药背松阴。

触兴云生岫,随耕鸟下林。支颐笑来客,头上有朝簪。


【注】题一作“送温逸人”。




宿毕侍御宅


交情频更好,子有古人风。晤语清霜里,平生苦节同。

心惟二仲合,室乃一瓢空。落叶寄秋菊,愁云低夜鸿。

薄寒灯影外,残漏雨声中。明发南昌去,回看御史骢。




中书遇雨


济旱惟宸虑,为霖即上台。云衔七曜起,雨拂九门来。

纶阁飞丝度,龙渠激霤回。色翻池上藻,香裛鼎前杯。

湘燕皆舒翼,沙鳞岂曝腮。尺波应万假,虞海载沿洄。




适楚次徐城


去家随旅雁,几日到南荆。行迈改乡邑,苦辛淹晦明。

畏途在淫雨,未暮息趋程。穷木对秋馆,寒鸦愁古城。

迷津坐为客,对酒默含情。感激念知己,匣中孤剑鸣。




经李蒙颍阳旧居


同心而早世,天道亦何论。独有山阳宅,平生永不谖。

青溪引白鸟,流涕吊芳荪。蔓草入空室,丛篁深毁垣。

旧游还在眼,神理更忘言。唯见东山月,人亡不去门。




赠汉阳隐者


当年不出世,知子餐霞人。乐道复安土,遗荣长隐身。

衡茅古林曲,粳稻清江滨。桂棹为渔暇,荷衣御暑新。

款颜行在役,幽兴惜今晨。分首天涯去,再来芳杜春。




巨鱼纵大壑


巨鱼纵大壑,遂性似乘时。奋跃风生鬣,腾凌浪鼓鳍。

龙摅回地轴,鲲化想天池。方快吞舟意,尤殊在藻嬉。

倾危嗟幕燕,隐晦诮泥龟。喻士逢明主,才猷得所施。




送李九归河北


文武资人望,谋猷简圣情。南州初卧鼓,东土复维城。

寄重分符去,威仍出阃行。斗牛移八座,日月送双旌。

别恋瞻天起,仁风应物生。伫闻收组练,锵玉会承明。




送丁著作佐台郡


多年金马客,名遂动归轮。佐郡紫书下,过门朱绶新。

扬舲望海岳,入境背风尘。水驿偏乘月,梅园别受春。

带经临府吏,鲙鲤待乡人。始见美高士,逍遥在搢绅。




送王使君赴太原行营


太白明无象,皇威未戢戈。诸侯持节钺,千里控山河。

汉驿双旌度,胡沙七骑过。惊蓬连雁起,牧马入云多。

不卖卢龙塞,能消瀚海波。须传出师颂,莫奏式微歌。




送王使君移镇淮南


共许徐方牧,能临河内人。郡移棠转茂,车至鹿还驯。

吏事嘉师旅,鸳行惜搢绅。别心倾祖席,愁望尽征轮。

紫诰徵黄晚,苍生借寇频。愿言青琐拜,早及上林春。




李四劝为尉氏尉,李七勉为开封尉


惟伯与仲有令誉


美政惟兄弟,时人数俊贤。皇枝双玉树,吏道二梅仙。

自理尧唐俗,唯将礼让传。采兰花萼聚,就日雁行联。

黄绶俄三载,青云未九迁。庙堂为宰制,几日试龙泉。




春夜宴任六昆季宅


际晚绿烟起,入门芳树深。不才叨下客,喜宴齿诸簪。

夜月仍携妓,清风更在林。彩毫挥露色,银烛动花阴。

自接通家好,应知待士心。向隅逢故识,兹夕愿披襟。




闲居酬张起居见赠


在林非避世,守拙自离群。弱羽谢风水,穷愁依典坟。

良知不遐弃,新咏独相闻。能使幽兴苦,坐忘清景曛。

前山带乔木,暮鸟联归云。向夕野人思,难忘骑省文。




奉和王相公秋日戏赠元校书


才妙心仍远,名疏迹可追。清秋闻礼暇,新雨到山时。

胜事唯愁尽,幽寻不厌迟。弄云怜鹤去,隔水许僧期。

贤相敦高躅,雕龙忆所思。芙蓉洗清露,愿比谢公诗。




过杨驸马亭子


衣冠在汉庭,台榭接天成。彩凤翻箫曲,祥鳣入馆名。

歌钟芳月曙,林嶂碧云生。乱水归潭净,高花映竹明。

退朝追宴乐,开阁醉簪缨。长袖留嘉客,栖乌下禁城。




山下别杜少府


把手意难尽,前山日渐低。情人那忍别,宿鸟尚同栖。

寸晷恋言笑,佳期欲阻暌。离云愁出岫,去水咽分溪。

庄叟几虚说,杨朱空自迷。伤心独归路,秋草更萋萋。




晚出青门望终南别业


能清谢脁思,暂下承明庐。远山新水下,寒皋微雨馀。

更怜归鸟去,宛到卧龙居。笑指丛林上,闲云自卷舒。

宁心鸣凤日,却意钓璜初。处贵有馀兴,伊周位不如。




送严士良侍奉詹事南游


疏傅独知止,曾参善爱亲。江山侍行迈,长幼出嚣尘。

握手想千古,此心能几人。风光满长陌,草色傍征轮。

日夕望荆楚,莺鸣芳杜新。渔烟月下浅,花屿水中春。

点翰遥相忆,含情向白蘋。




题秘书王迪城北池亭


子乔来魏阙,明主赐衣簪。从宦辞人事,同尘即道心。

还追大隐迹,寄此凤城阴。昨夜新烟雨,池台清且深。

伏泉通粉壁,迸笋出花林。晚沐常多暇,春醪时独斟。

西南汉宫月,复对绿窗琴。




过王舍人宅


入门花柳暗,知是近臣居。大隐心何远,高风物自疏。

翛然静者事,宛得上皇馀。鸡犬偷仙药,儿童授道书。

清吟送客后,微月上城初。彩笔有新咏,文星垂太虚。

承恩金殿宿,应荐马相如。




过瑞龙观道士


不知谁氏子,炼魄家洞天。鹤待成丹日,人寻种杏田。

灵山含道气,物性皆自然。白鹿顾瑞草,骊龙蟠玉泉。

得兹象外趣,便割区中缘。石窦采云母,霞堂陪列仙。

主人善止客,柯烂忘归年。




送沈仲


天朴非外假,至人常晏如。心期邈霄汉,词律响琼琚。

举酒常叹息,无人达子虚。夜光失隋掌,骥騄伏盐车。

考室晋山下,归田秦岁初。寒云随路合,落照下城馀。

千里还同术,无劳怨索居。




和韦侍御寓直对雨


名贵四科首,班宜二妙齐。如何厌白简,未得步金闺。

寓直晦秋雨,吟馀闻远鸡。漏声过旦冷,云色向窗低。

谁谓霄汉近,翻嗟心事暌。兰滋人未握,霜晓鹗还栖。

伫见田郎字,亲劳御笔题。




奉和圣制登朝元阁


六合纡玄览,重轩启上清。石林飞栋出,霞顶泰阶平。

拂曙銮舆上,晞阳瑞雪晴。翠微回日驭,丹巘驻天行。

御气升银汉,垂衣俯锦城。山通玉苑迥,河抱紫关明。

感物乾文动,凝神道化成。周王陟乔岳,列辟让英声。




奉和杜相公移长兴宅,奉呈元相公


守贵常思俭,平津此意深。能卑丞相宅,何谢故人心。

种蕙初抽带,移篁不改阴。院梅朝助鼎,池凤夕归林。

觉路经中得,沧洲梦里寻。道高仍济代,恩重岂投簪。

报国谁知己,推贤共作霖。兴来文雅振,清韵掷双金。




送任先生任唐山丞


再命果良愿,几年勤说诗。上公频握发,才子共垂帷。

琢玉成良器,出门偏怆离。腰章佐墨绶,耀锦到茅茨。

树老见家日,潮平归县时。衣催莲女织,颂听海人词。

鸿鹄志应在,荃兰香未衰。金门定回音,云路有佳期。




送外甥怀素上人归乡侍奉


释子吾家宝,神清慧有馀。能翻梵王字,妙尽伯英书。

远鹤无前侣,孤云寄太虚。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

飞锡离乡久,宁亲喜腊初。故池残雪满,寒柳霁烟疏。

寿酒还尝药,晨餐不荐鱼。遥知禅诵外,健笔赋闲居。




送张中丞赴桂州


出守求人瘼,推贤动圣情。紫台初下诏,皂盖始专城。

宠借飞霜简,威加却月营。云衢降五马,林木引双旌。

夙仰敦诗礼,尝闻偃甲兵。戍楼云外静,讼阁竹间清。

化伫还珠美,心将片玉贞。寇恂朝望重,计日谒承明。




送王相公赴范阳


翊圣衔恩重,频年按节行。安危皆报国,文武不缘名。

受脤仍调鼎,为霖更洗兵。幕开丞相阁,旗总贰师营。

料敌知无战,安边示有征。代云横马首,燕雁拂笳声。

去镇关河静,归看日月明。欲知瞻恋切,迟暮一书生。




送蒋尚书居守东都


凤辇幸秦久,周人徯帝情。若非君敏德,谁镇洛阳城。

前席命才彦,举朝推令名。纶言动北斗,职事守东京。

郑履下天去,蘧轮满路声。出关秋树直,对阙远山明。

肃肃保厘处,水流宫苑清。长安日西笑,朝夕衮衣迎。




送李兵曹赴河中


能荷钟鼎业,不矜纨绮荣。侯门三事后,儒服一书生。

昔志学文史,立身为士英。骊珠难隐耀,皋鹤会长鸣。

休命且随牒,候时常振缨。寒蝉思关柳,匹马向蒲城。

秋日黯将暮,黄河如欲清。黎人思坐啸,知子树佳声。




罢官后酬元校书见赠


心期怅已阻,交道复何如。自我辞丹阙,惟君到故庐。

忘机贫负米,忆戴出无车。怜犬吠初服,家人愁斗储。

秋堂入闲夜,云月思离居。穷巷闻砧冷,荒枝应鹊疏。

宦名随落叶,生事感枯鱼。临水仍挥手,知音未弃余。




同邬戴关中旅寓


文士皆求遇,今人谁至公。灵台一寄宿,杨柳再春风。

更惜忘形友,频年失志同。羽毛齐燕雀,心事阻鸳鸿。

留滞惭归养,飞鸣恨触笼。橘怀乡梦里,书去客愁中。

残雪迷归雁,韶光弃断蓬。吞悲问唐举,何路出屯蒙。




新丰主人


明代少知己,夜光频暗投。迍邅终薄命,动息尽穷愁。

自欲归飞鹢,当为不系舟。双垂素丝泪,几弊皂貂裘。

暮鸟栖幽树,孤云出旧丘。蛩悲衣褐夕,雨暗转蓬秋。

客里冯谖剑,歌中甯戚牛。主人能纵酒,一醉且忘忧。




夕游覆釜山道士观因登玄元庙


冥搜过物表,洞府次溪傍。已入瀛洲远,谁言仙路长。

孤烟出深竹,道侣正焚香。鸣磬爱山静,步虚宜夜凉。

仍同象帝庙,更上紫霞冈。霁月悬琪树,明星映碧堂。

倾思丹灶术,愿采玉芝芳。傥把浮丘袂,乘云别旧乡。




陪郭常侍令公东亭宴集


盛业山河列,重名剑履荣。珥貂为相子,开阁引时英。

美景池台色,佳期宴赏情。词人载笔至,仙妓出花迎。

暗竹朱轮转,回塘玉佩鸣。舞衫招戏蝶,歌扇隔啼莺。

饮德心皆醉,披云兴转清。不愁欢乐尽,积庆在和羹。




太子李舍人城东别业与二三文友逃暑


下马失炎暑,重门深绿篁。宫臣礼嘉客,林表开兰堂。

兹夕兴难尽,澄罍照墨场。鲜风吹印绶,密坐皆馨香。

美景惜文会,清吟迟羽觞。东林晚来好,目极趣何长。

鸟道挂疏雨,人家残夕阳。城隅拥归骑,留醉恋琼芳。




柏崖老人,号无名先生,男削发,女黄冠,自

以云泉独乐。命予赋诗


古也忧婚嫁,君能乐性肠。长男栖月宇,少女炫霓裳。

问尔餐霞处,春山芝桂旁。鹤前飞九转,壶里驻三光。

与我开龙峤,披云静药堂。胡麻兼藻绿,石髓隔花香。

帝力言何有,椿年喜渐长。窅然高象外,宁不傲羲皇。




赠李十六


半面喜投分,数年钦盛名。常思梦颜色,谁忆访柴荆。

忽听款扉响,欣然倒屣迎。蓬蒿驻驺驭,鸡犬傍簪缨。

酌水即嘉宴,新知甚故情。仆夫视日色,栖鸟催车声。

自尔宴言后,至今门馆清。何当更乘兴,林下已苔生。




裴仆射东亭


凤扆任匡济,云溪难退还。致君超列辟,得道在荣班。

朱戟缭垣下,高斋芳树间。隔花开远水,废卷爱晴山。

晚沐值清兴,知音同解颜。藉兰开赐酒,留客下重关。

仙犬逐人静,朝车映竹闲。则知真隐逸,未必谢区寰。

轩后三朝顾,赤松何足攀。




中书王舍人辋川旧居


几年家绝壑,满径种芳兰。带石买松贵,通溪涨水宽。

诵经连谷响,吹律减云寒。谁谓桃源里,天书问考槃。

一从解蕙带,三入偶蝉冠。今夕复何夕,归休寻旧欢。

片云隔苍翠,春雨半林湍。藤长穿松盖,花繁压药栏。

景深青眼下,兴绝彩毫端。笑向同来客,登龙此地难。




送襄阳卢判官奏开河事


千里趋魏阙,一言简圣聪。河流引关外,国用赡秦中。

有诏许其策,随山兴此功。连云积石阻,计日安波通。

飞棹转年谷,利人胜岁丰。言归汉阳路,拜手蓬莱宫。

紫殿赐衣出,青门酣酌同。晚阳过微雨,秋水见新鸿。

坐惜去车远,愁看离馆空。因思郢川守,南楚满清风。




奉送户部李郎中充晋国副节度出塞


德佐调梅用,忠输击虏年。子房推庙略,汉主托兵权。

受命荣中禁,分麾镇左贤。风生黑山道,星下紫微天。

始愿文经国,俄看武定边。鬼方尧日远,幕府代云连。

汗马将行矣,卢龙已肃然。关防驱使节,花月眷离筵。

自忝知音遇,而今感义偏。泪闻横吹落,心逐去旌悬。

帝念夔能政,时须说济川。劳还应即尔,朝暮玉墀前。




奉和中书常舍人晚秋集贤院即事寄徐薛二侍御


文星垂太虚,辞伯综群书。彩笔下鸳掖,褒衣来石渠。

典坟探奥旨,造化睹权舆。述圣鲁宣父,通经汉仲舒。

窗明宜缥带,地肃近丹除。清昼删诗暇,高秋作赋初。

露盘侵汉耸,宫柳度鸦疏。静对连云阁,晴闻过阙车。

旧僚云出矣,晚岁复何如。海峤瞻归路,江城梦直庐。

含毫思两凤,望远寄双鱼。定笑巴歌拙,还参丽曲馀。




和范郎中宿直中书,晓玩清池,赠南省同僚两

垣遗补


青琐留才子,春池静禁林。自矜仙岛胜,宛在掖垣深。

引派彤庭里,含虚玉砌阴。涨来知圣泽,清处见天心。

兰气飘红岸,文星动碧浔。凤栖长近日,虬卧欲为霖。

席宠虽高位,流谦乃素襟。焚香春漏尽,假寐晓莺吟。

丹地宜清泚,朝阳复照临。司言兼逸趣,鼓兴接知音。

六义惊摛藻,三台响掷金。为怜风水外,落羽此漂沉。




送杨著作归东海


杨柳出关色,东行千里期。酒酣暂轻别,路远始相思。

欲识离心尽,斜阳到海时。




送李协律还东京


芳草忽无色,王孙复入关。长河侵驿道,匹马傍云山。

愁见离居久,萤飞秋月闲。




秋馆言怀


蟋蟀已秋思,蕙兰仍碧滋。蹉跎献赋客,叹息此良时。

日夕云台下,商歌空自悲。




和刘明府宴县前山亭


城隅劳心处,雪后岁芳开。山映千花出,泉经万井来。

翔鸾欲下舞,上客且留杯。




新雨喜得王卿书问


苦雨暗秋径,寒花垂紫苔。愁中绿尊尽,梦里故人来。

果有相思字,银钩新月开。




赋得巢燕送客


能栖杏梁际,不与黄雀群。夜影寄红烛,朝飞高碧云。

含情别故侣,花月惜春分。




江行无题一百首


倾酒向涟漪,乘流东去时。寸心同尺璧,投此报冯夷。


江曲全萦楚,云飞半自秦。岘山回首望,如别故关人。


浦烟函夜色,冷日转秋旻。自有沈碑石,清光不照人。


楚岸云空合,楚城人不来。只今谁善舞,莫恨发阳台。


行背青山郭,吟当白露秋。风流无屈宋,空咏古荆州。


晚来渔父喜,罾重欲收迟。恐有长江使,金钱愿赎龟。


去指龙沙路,徒悬象阙心。夜凉无远梦,不为偶闻砧。


霁云疏有叶,雨浪细无花。隐放扁舟去,江天自有涯。


好日当秋半,层波动旅肠。已行千里外,谁与共秋光。


润色非东里,官曹更建章。宦游难自定,来唤棹船郎。


夜江清未晓,徒惜月光沉。不是因行乐,堪伤老大心。


翳日多乔木,维舟取束薪。静听江叟语,俱是厌兵人。


箭漏日初短,汀烟草未衰。雨馀虽更绿,不是采蘋时。


山雨夜来涨,喜鱼跳满江。岸沙平欲尽,垂蓼入船窗。


渚边新雁下,舟上独凄凉。俱是南来客,怜君缀一行。


牵路沿江狭,沙崩岸不平。尽知行处险,谁肯载时轻。


云密连江暗,风斜著物鸣。一杯真战将,笑尔作愁兵。


柳拂斜开路,篱边数户村。可能还有意,不掩向江门。


不识桓公渴,徒吟子美诗。江清唯独看,心外更谁知。


憔悴异灵均,非谗作逐臣。如逢渔父问,未是独醒人。


水涵秋色静,云带夕阳高。诗癖非吾病,何妨吮短毫。


登舟非古岸,还似阻西陵。箕伯无多少,回头讵不能。


帆翅初张处,云鹏怒翼同。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秋云久无雨,江燕社犹飞。却笑舟中客,今年未得归。


佳节虽逢菊,浮生正似萍。故山何处望,荒岸小长亭。


行到楚江岸,苍茫人正迷。只知秦塞远,格磔鹧鸪啼。


月下江流静,村荒人语稀。鹭鸶虽有伴,仍共影双飞。


斗转月未落,舟行夜已深。有村知不远,风便数声砧。


棹惊沙鸟迅,飞溅夕阳波。不顾鱼多处,应防一目罗。


渐觉江天远,难逢故国书。可能无往事,空食鼎中鱼。


岸草连荒色,村声乐稔年。晚晴初获稻,闲却采莲船。


滩浅争游鹭,江清易见鱼。怪来吟未足,秋物欠红蕖。


蛩响依莎草,萤飞透水烟。夜凉谁咏史,空泊运租船。


睡稳叶舟轻,风微浪不惊。任君芦苇岸,终夜动秋声。


自念平生意,曾期一郡符。岂知因谪宦,斑鬓入江湖。


烟渚复烟渚,画屏休画屏。引愁天末去,数点暮山青。


水天凉夜月,不是惜清光。好物随人秘,秦淮忆建康。


古来多思客,摇落恨江潭。今日秋风至,萧疏独沔南。


映竹疑村好,穿芦觉渚幽。渐安无旷土,姜芋当农收。


秋风动客心,寂寂不成吟。飞上危樯立,啼乌报好音。


见底高秋水,开怀万里天。旅吟还有伴,沙柳数枝蝉。


九日自佳节,扁舟无一杯。曹园旧尊酒,戏马忆高台。


兵火有馀烬,贫村才数家。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渚禽菱芡足,不向稻粱争。静宿凉湾月,应无失侣声。


轻云未护霜,树杪橘初黄。信是知名物,微风过水香。


渺渺望天涯,清涟浸赤霞。难逢星汉使,乌鹊日乘槎。


土旷深耕少,江平远钓多。生平皆弃本,金革竟如何。


海月非常物,等闲不可寻。披沙应有地,浅处定无金。


风晚冷飕飕,芦花已白头。旧来红叶寺,堪忆玉京秋。


风好来无阵,云闲去有踪。钓歌无远近,应喜罢艨艟。


吴疆连楚甸,楚俗异吴乡。漫把尊中物,无人啄蟹筐。


岸绿野烟远,江红斜照微。撑开小渔艇,应到月明归。


雨馀江始涨,漾漾见流薪。曾叹河中木,斯言忆古人。


叶舟维夏口,烟野独行时。不见头陀寺,空怀幼妇碑。


晚泊武昌岸,津亭疏柳风。数株曾手植,好事忆陶公。


坠露晓犹浓,秋花不易逢。涉江虽已晚,高树搴芙蓉。


舟航依浦定,星斗满江寒。若比阴霾日,何妨夜未阑。


近戍离金落,孤岑望火门。唯将知命意,潇洒向乾坤。


丛菊生堤上,此花长后时。有人还采掇,何必在春期。


夕景残霞落,秋寒细雨晴。短缨何用濯,舟在月中行。


堤坏漏江水,地坳成野塘。晚荷人不折,留取作秋香。


左宦终何路,摅怀亦自宽。襞笺嘲白鹭,无意喻枭鸾。


楼空人不归,云似去时衣。黄鹤无心下,长应笑令威。


白帝朝惊浪,浔阳暮映云。等闲生险易,世路只如君。


橹慢开轻浪,帆虚带白云。客船虽狭小,容得庾将军。


风雨正甘寝,云霓忽晚晴。放歌虽自遣,一岁又峥嵘。


静看秋江水,风微浪渐平。人间驰竞处,尘土自波成。


风劲帆方疾,风回棹却迟。较量人世事,不校一毫厘。


咫尺愁风雨,匡庐不可登。只疑云雾窟,犹有六朝僧。


幽思正迟迟,沙边濯弄时。自怜非博物,犹未识凫葵。


曾有烟波客,能歌西塞山。落帆唯待月,一钓紫菱湾。


千顷水纹细,一拳岚影孤。君山寒树绿,曾过洞庭湖。


光阔重湖水,低斜远雁行。未曾无兴咏,多谢沈东阳。


晚菊绕江垒,忽如开古屏。莫言时节过,白日有馀馨。


秋寒鹰隼健,逐雀下云空。知是江湖阔,无心击塞鸿。


日落长亭晚,山门步障青。可怜无酒分,处处有旗亭。


江草何多思,冬青尚满洲。谁能惊鵩鸟,作赋为沙鸥。


远岸无行树,经霜有半红。停船搜好句,题叶赠江枫。


身世比行舟,无风亦暂休。敢言终破浪,唯愿稳乘流。


数亩苍苔石,烟濛鹤卵洲。定因词客遇,名字始风流。


兴闲停桂楫,路好过松门。不负佳山水,还开酒一尊。


幽怀念烟水,长恨隔龙沙。今日滕王阁,分明见落霞。


短楫休敲桂,孤根自驻萍。自怜非剑气,空向斗牛星。


江流何渺渺,怀古独依依。渔父非贤者,芦中但有矶。


高浪如银屋,江风一发时。笔端降太白,才大语终奇。


细竹渔家路,晴阳看结缯。喜来邀客坐,分与折腰菱。


幸有烟波兴,宁辞笔砚劳。缘情无怨刺,却似反离骚。


平湖五百里,江水想通波。不奈扁舟去,其如决计何。


数峰云断处,去岸映高山。身到韦江日,犹应未得闲。


一湾斜照水,三版顺风船。未敢相邀约,劳生只自怜。


江雨正霏微,江村晚渡稀。何曾妨钓艇,更待得鱼归。


沙上独行时,高吟到楚词。难将垂岸蓼,盈把当江蓠。


新野旧楼名,浔阳胜赏情。照人长一色,江月共凄清。


愿饮西江水,那吟北渚愁。莫教留滞迹,远比蔡昭侯。


湖口分江水,东流独有情。当时好风物,谁伴谢宣城。


浔阳江畔菊,应似古来秋。为问幽栖客,吟时得酒不。


高峰有佳号,千尺倚寒松。若使炉烟在,犹应为上公。


万木已清霜,江边村事忙。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


楚水苦萦回,征帆落又开。可缘非直路,却有好风来。


远谪岁时晏,暮江风雨寒。仍愁系舟处,惊梦近长滩。


【注】一作其曾孙钱珝诗。




言怀


夜月霁未好,云泉堪梦归。如何建章漏,催著早朝衣。




和张仆射塞下曲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注】一作卢纶诗。




送李明府去官


谤言三至后,直道叹何如。今日蓝溪水,无人不夜鱼。




赴章陵酬李卿赠别


一官叨下秩,九棘谢知音。芳草文园路,春愁满别心。




逢侠者


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




郎员外见寻不遇


轩骑来相访,渔樵悔晚归。更怜垂露迹,花里点墙衣。




过李侍御宅


不见承明客,愁闻长乐钟。马卿何早世,汉主欲登封。


【注】题一作“过故吕侍御宅”。




宿洞口馆


野竹通溪冷,秋泉入户鸣。乱来人不到,芳草上阶生。




九日寄侄箊箕等


采菊偏相忆,传香寄便风。今朝竹林下,莫使桂尊空。




梨花


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桃花徒照地,终被笑妖红。




题崔逸人山亭


药径深红藓,山窗满翠微。羡君花下酒,蝴蝶梦中飞。




蓝田溪杂咏二十二首


登台


望山登春台,目尽趣难极。晚景下平阡,花际霞峰色。



板桥


静宜樵隐度,远与车马隔。有时行药来,喜遇归山客。



石井


片霞照仙井,泉底桃花红。那知幽石下,不与武陵通。



古藤


引蔓出云树,垂纶覆巢鹤。幽人对酒时,苔上闲花落。



晚归鹭


池上静难厌,云间欲去晚。忽背夕阳飞,乘兴清风远。



洞仙谣(一作伺山径)


几转到青山,数重度流水。秦人入云去,知向桃源里。



药圃


春畦生百药,花叶香初霁。好容似风光,偏来入丛蕙。



石上苔


净与溪色连,幽宜松雨滴。谁知古石上,不染世人迹。



窗里山


远岫见如近,千里一窗里。坐来石上云,乍谓壶中起。



竹间路


暗归草堂静,半入花园去。有时载酒来,不与清风遇。



竹屿


幽鸟清涟上,兴来看不足。新篁压水低,昨夜鸳鸯宿。



砌下泉


穿云来自远,激砌流偏驶。能资庭户幽,更引海禽至。



戏鸥


乍依菱蔓聚,尽向芦花灭。更喜好风来,数片翻晴雪。



远山钟


风送出山钟,云霞度水浅。欲知声尽处,鸟灭寥天远。



东陂(一作忆皇子陂)


永日兴难望,掇芳春陂曲。新晴花枝下,爱此苔水绿。



池上亭


临池构杏梁,待客归烟塘。水上褰帘好,莲开杜若香。



衔鱼翠鸟


有意莲叶间,瞥然下高树。擘波得潜鱼,一点翠光去。



石莲花


幽石生芙蓉,百花惭美色。远笑越溪女,闻芳不可识。



潺湲声


乱石跳素波,寒声闻几处。飕飕暝风引,散出空林去。



松下雪


虽因朔风至,不向瑶台侧。唯助苦寒松,偏明后凋色。



田鹤


田鹤望碧霄,舞风亦自举。单飞后片雪,早晚及前侣。



题南陂


家住凤城南,门临古陂曲。时怜上林雁,半入池塘宿。



伤秋


岁去人头白,秋来树叶黄。搔头向黄叶,与尔共悲伤。


〔蓝田溪杂咏二十二首结束〕




送集贤崔八叔承恩括图书


紫参歌


远公林下满青苔,春药偏宜间石开。往往幽人寻水见,时时仙蝶隔云来。

阴阳雕刻花如鸟,对凤连鸡一何小。春风宛转虎溪傍,紫翼红翘翻霁光。

贝叶经前无住色,莲花会里暂留香。蓬山才子怜幽性,白云阳春动新咏。

应知仙卉老云霞,莫赏夭桃满蹊径。




玛瑙杯歌


瑶溪碧岸生奇宝,剖质披心出文藻。良工雕饰明且鲜,得成珍器入芳筵。

含华炳丽金尊侧,翠斝琼觞忽无色。繁弦急管催献酬,倏若飞空生羽翼。

湛湛兰英照豹斑,满堂词客尽朱颜。花光来去传香袖,霞影高低傍玉山。

王孙彩笔题新咏,碎锦连珠复辉映。世情贵耳不贵奇,谩说海底珊瑚枝。

宁及琢磨当妙用,燕歌楚舞长相随。




锄药咏


莳药穿林复在巘,浓香秀色深能浅。云气垂来浥露偏,松阴占处知春晚。

拂曙残莺百啭催,萦泉带石几花开。不随飞鸟缘枝去,如笑幽人出谷来。

对之不觉忘疏懒,废卷荷锄嫌日短。岂无萱草树阶墀,惜尔幽芳世所遗。

但使芝兰出萧艾,不辞手足皆胼胝。宁学陶潜空嗜酒,颓龄舍此事东菑。




病鹤篇


独鹤声哀羽摧折,沙头一点留残雪。三山侣伴能远翔,五里裴回忍为别。

惊群各畏野人机,谁肯相将霞水飞。不及川凫长比翼,随波双泛复双归。

碧海沧江深且广,目尽天倪安得住。云山隔路不隔心,宛颈和鸣长在想。

何时白雾卷青天,接影追飞太液前。




片玉篇


至宝未为代所奇,韫灵示璞荆山陲。独使虹光天子识,不将清韵世人知。

世人所贵惟燕石,美玉对之成瓦砾。空山埋照凡几年,古色苍痕宛自然。

重溪幂幂暗云树,一片荧荧光石泉。美人之鉴明且彻,玉指提携叹奇绝。

试劳香袖拂莓苔,不觉清心皎冰雪。连城美价幸逢时,命代良工岂见遗。

试作珪璋礼天地,何如瓀fZ在阶墀。




画鹤篇(省中作)


点素凝姿任画工,霜毛玉羽照帘栊。借问飞鸣华表上,何如粉缋彩屏中。

文昌宫近芙蓉阙,兰室絪缊香且结。炉气朝成缑岭云,银灯夜作华亭月。

日暖花明梁燕归,应惊片雪在仙闱。主人顾盼千金重,谁肯裴回五里飞。




秋霖曲


君不见──

圣主旰食忧元元,秋风苦雨暗九门。凤凰池里沸泉腾,苍龙阙下生云根。

阴精离毕太淹度,倦鸟将归不知树。愁阴惨淡时殷雷,生灵垫溺若寒灰。

公卿红粒爨丹桂,黔首白骨封青苔。貂裘玉食张公子,炰炙熏天戟门里。

且如歌笑日挥金。应笑禹汤能罪己。鹤鸣蛙跃正及时,豹隐兰凋亦可悲。

焉得太阿决屏翳,还令率土见朝曦。




赋得青城山歌,送杨、杜二郎中赴蜀军


蜀山西南千万重,仙经最说青城峰。青城嶔岑倚空碧,远压峨嵋吞剑壁。

锦屏云起易成霞,玉洞花明不知夕。星台二妙逐王师,阮瑀军书王粲诗。

日落猿声连玉笛,晴来山翠傍旌旗。绿萝春月营门近,知君对酒遥相思。




送崔校书从军


雁门太守能爱贤,麟阁书生亦投笔。宁唯玉剑报知己,更有龙韬佐师律。

别马连嘶出御沟,家人几夜望刀头。燕南春草伤心色,蓟北黄云满眼愁。

闻道轻生能击虏,何嗟少壮不封侯。




送张将军征西


长安少年唯好武,金殿承恩争破虏。沙场烽火隔天山,铁骑征西几岁还。

战处黑云霾瀚海,愁中明月度阳关。玉笛声悲离酌晚,金方路极行人远。

计日霜戈尽敌归,回首戎城空落晖。始笑子卿心计失,徒看海上节旄稀。





送修武元少府


寸禄荣色养,此行宁叹惜。自今黄绶采兰时,不厌丹墀芳草色。百战荒

城复井田,几家春树带人烟。黎氓久厌蓬飘苦,迟尔西南惠月传。




送崔十三东游


千里有同心,十年一会面。当杯缓筝柱,倏忽催离宴。丹凤城头噪晚鸦,

行人马首夕阳斜。灞上春风留别袂,关东新月宿谁家。官柳依依两乡色,

谁能此别不相忆。




送邬三落第还乡


郢客文章绝世稀,常嗟时命与心违。十年失路谁知己,千里思亲独远归。

云帆春水将何适,日爱东南暮山碧。关中新月对离尊,江上残花待归客。

名宦无媒自古迟,穷途此别不堪悲。荷衣垂钓且安命,金马招贤会有时。




送马明府赴江陵


陶令南行心自永,江天极目澄秋景。万室遥方犬不鸣,双凫下处人皆静。

清风高兴得湖山,门柳萧条双翟闲。黄花满把应相忆,落日登楼北望还。




送毕侍御谪居


崇兰香死玉簪折,志士吞声甘徇节。忠荩不为明主知,悲来莫向时人说,

沧浪之水见心清,楚客辞天泪满缨。百鸟喧喧噪一鹗,上林高枝亦难托。

宁嗟人世弃虞翻,且喜江山得康乐。自怜黄绶老婴身,妻子朝来劝隐沦。

桃花洞里举家去,此别相思复几春。




送褚大落第东归


离琴弹苦调,美人惨向隅。顷来荷策干明主,还复扁舟归五湖。汉家侧

席明扬久,岂意遗贤在林薮。玉堂金马隔青云,墨客儒生皆白首。昨梦

芳洲采白蘋,归期且喜故园春。稚子只思陶令至,文君不厌马卿贫。剡

中风月久相忆,池上旧游应再得。酒熟宁孤芳杜春,诗成不枉青山色。

念此那能不羡归,长杨谏猎事皆违。他日东流一乘兴,知君为我扫荆扉。




送傅管记赴蜀军


终童之死谁继出,燕颔儒生今俊逸。主将早知鹦鹉赋,飞书许载蛟龙笔。

峨眉玉垒指霞标,鸟没天低幕府遥。巴山雨色藏征旆,汉水猿声咽短箫。

赐璧腰金应可料,才略纵横年且妙。无人不重乐毅贤,何敌能当鲁连啸。

日暮黄云千里昏,壮心轻别不销魂。劝君用却龙泉剑,莫负平生国士恩。




行路难


君不见明星映空月,太阳朝升光尽歇。君不见凋零委路蓬,长风飘举入

云中。由来人事何尝定,且莫骄奢笑贱穷。




卢龙塞行送韦掌记


雨雪纷纷黑山外,行人共指卢龙塞。万里飞沙咽鼓鼙,三军杀气凝旌旆。

陈琳书记本翩翩,料敌张兵夺酒泉。圣主好文兼好武,封侯莫比汉皇年。




效古秋夜长


秋汉飞玉霜,北风扫荷香。含情纺织孤灯尽,拭泪相思寒漏长。檐前碧

云静如水,月吊栖乌啼鸟起。谁家少妇事鸳机,锦幕云屏深掩扉。白玉

窗中闻落叶,应怜寒女独无衣。




山中寄时校书


蓬莱紫气温如玉,唯予知尔阳春曲,别来几日芳荪绿。百花酒满不见君,

青山一望心断续。




哭曹钧


苦节推白首,怜君负此生。忠荩名空在,家贫道不行。朝来相忆访蓬荜,

只谓渊明犹卧疾。忽见江南吊鹤来,始知天上文星失。尝恨知音千古稀,

那堪夫子九泉归。一声邻笛残阳里,酹酒空堂泪满衣。




送崔山人归山


东山残雨挂斜晖,野客巢由指翠微。别酒稍酣乘兴去,知君不羡白云归。




题礼上人壁画山水


连山画出映禅扉,粉壁香筵满翠微。坐来炉气萦空散,共指晴云向岭归。




送欧阳子还江华郡


江华胜事接湘滨,千里湖山入兴新。才子思归催去棹,汀花且为驻残春。




暮春归故山草堂


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注】一作刘长卿诗:“晚春归山居题窗前竹”。




访李卿不遇


画戟朱楼映晚霞,高梧寒柳度飞鸦。门前不见归轩至,城上愁看落日斜。




与赵莒茶宴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




故王维右丞堂前芍药花开,凄然感怀


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主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送张参及第还家


大学三年闻琢玉,东堂一举早成名。借问还家何处好,玉人含笑下机迎。




夜泊鹦鹉洲


月照溪边一罩蓬,夜闻清唱有微风。小楼深巷敲方响,水国人家在处同。




归雁


潇湘何事等闲回,水碧沙明两岸苔。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




春郊


水绕冰渠渐有声,气融烟坞晚来明。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




晚归严明府题门


降士林沾蕙草寒,弦惊翰苑失鸳鸾。秋中回首君门阻,马上应歌行路难。




秋夜送赵冽归襄阳


斗酒忘言良夜深,红萱露滴鹊惊林。欲知别后思今夕,汉水东流是寸心。




送符别驾还郡


骥足駸駸吴越关,屏星复与紫书还。已知从事元无事,城上愁看海上山。


【注】题“还郡”,一作“还钱塘”。




同王员外陇城绝句


三军版筑脱金刀,黎庶翻惭将士劳。不忆新城连嶂起,唯惊画角入云高。




过故洛城


故城门外春日斜,故城门里无人家。市朝欲认不知处,漠漠野田空草花。




校猎曲


长杨杀气连云飞,汉主秋畋正掩围。重门日晏红尘出,数骑胡人猎兽归。




晚过横灞寄张蓝田


乱水东流落照时,黄花满径客行迟。林端忽见南山色,马上还吟陶令诗。




九日田舍


今日陶家野兴偏,东篱黄菊映秋田。浮云暝鸟飞将尽,始达青山新月前。




长安落第


花繁柳暗九门深,对饮悲歌泪满襟。数日莺花皆落羽,一回春至一伤心。




同程九早入中书


汉家贤相重英奇,蟠木何材也见知。不意云霄能自致,空惊鹓鹭忽相随。

腊雪初明柏子殿,春光欲上万年枝。独惭皇鉴明如日,未厌春光向玉墀。


【注】一作钱珝诗。




仲春宴王补阙城东小池


王孙兴至幽寻好,芳草春深景气和。药院爱随流水入,山斋喜与白云过。

犹嫌巢鹤窥人远,不厌丛花对客多。醉来倚玉无馀事,目送归鸿笑复歌。




夜宿灵台寺寄郎士元


西日横山含碧空,东方吐月满禅宫。朝瞻双顶青冥上,夜宿诸天色界中。

石潭倒献莲花水,塔院空闻松柏风。万里故人能尚尔,知君视听我心同。




题郎士元半日吴村别业,兼呈李长官


半日吴村带晚霞,闲门高柳乱飞鸦。横云岭外千重树,流水声中一两家。

愁人昨夜相思苦,闰月今年春意赊。自叹梅生头似雪,却怜潘令县如花。




猷川雪后送僧粲临还京,时避世卧疾


连步青溪几万重,有时共立在孤峰。斋到盂空餐雪麦,经传金字坐云松。

呻吟独卧猷川水,振锡先闻长乐钟。回望群山携手处,离心一一涕无从。




和李员外扈驾幸温泉宫


未央月晓度疏钟,凤辇时巡出九重。雪霁山门迎瑞日,云开水殿候飞龙。

经寒不入宫中树,佳气常薰仗外峰。遥羡枚皋扈仙跸,偏承霄汉渥恩浓。




长信怨


长信萤来一叶秋,蛾眉泪尽九重幽。鳷鹊观前明月度,芙蓉阙下绛河流。

鸳衾久别难为梦,凤管遥闻更起愁。谁分昭阳夜歌舞,君王玉辇正淹留。




送河南陆少府


云间陆生美且奇,银章朱绶映金羁。自料抱材将致远,宁嗟趋府暂牵卑。

东城社日催巢燕,上苑秋声散御梨。朝夕诏书还柏署,行看飞隼集高枝。




送李评事赴潭州使幕


湖南远去有馀情,蘋叶初齐白芷生。谩说简书催物役,遥知心赏缓王程。

兴过山寺先云到,啸引江帆带月行。幕下由来贵无事,伫闻谈笑静黎氓。




送李九贬南阳


玉柱金罍醉不欢,云山驿道向东看,鸿声断续暮天远,柳影萧疏秋日寒。

霜降幽林沾蕙若,弦惊翰苑失鸳鸾。秋来回首君门阻,马上应歌行路难。




送裴頔侍御使蜀


柱史才年四十强,须髯玄发美清扬。朝天绣服乘恩贵,出使星轺满路光。

锦水繁花添丽藻,峨嵋明月引飞觞。多才自有云霄望,计日应追鸳鹭行。




送韦信爱子归觐


离舟解缆到斜晖,春水东流燕北飞。才子学诗趋露冕,棠花含笑待斑衣。

稍闻江树啼猿近,转觉山林过客稀。借问还珠盈合浦,何如鲤也入庭闱。




送兴平王少府游梁


旧识相逢情更亲,攀欢甚少怆离频。黄绶罢来多远客,青山何处不愁人。

日斜官树闻蝉满,雨过关城见月新。梁国遗风重词赋,诸侯应念马卿贫。




送张员外出牧岳州


凤凰衔诏与何人,喜政多才宠寇恂。台上鸳鸾争送远,岳阳云树待行春。

自怜黄阁知音在,不厌彤幨出守频。应笑冯唐衰且拙,世情相见白头新。




送孙十尉温县


飞花落絮满河桥,千里伤心送客遥。不惜芸香染黄绶,惟怜鸿羽下青霄。

云衢有志终骧首,吏道无媒且折腰。急管繁弦催一醉,颓阳不驻引征镳。




送钟评事应宏词下第东归


芳岁归人嗟转蓬,含情回首灞陵东。蛾眉不入秦台镜,鹢羽还惊宋国风。

世事悠扬春梦里,年光寂寞旅愁中。劝君稍尽离筵酒,千里佳期难再同。




送严维尉河南


蕙叶青青花乱开,少年趋府下蓬莱。甘泉未献扬雄赋,吏道何劳贾谊才。

征陌独愁飞盖远,离筵只惜暝钟催。欲知别后相思处,愿植琼枝向柏台。




送马员外拜官觐省


二十为郎事汉文,鸳雏骥子自为群。笔精已许台中妙,剑术还令世上闻。

归觐屡经槐里月,出师常笑棘门军。莫言来往朝天远,看取鸣鞘入断云。




送冷朝阳擢第后归金陵觐省


莱子昼归今始好,潘园景色夏偏浓。夕阳流水吟诗去,明月青山出竹逢。

兄弟相欢初让果,乡人争贺旧登龙。佳期少别俄千里,云树愁看过几重。




九日宴浙江西亭


诗人九日怜芳菊,筵客高斋宴浙江。渔浦浪花摇素壁,西陵树色入秋窗。

木奴向熟悬金实,桑落新开泻玉缸。四子醉时争讲习,笑论黄霸旧为邦。




和王员外雪晴早朝


紫微晴雪带恩光,绕仗偏随鸳鹭行。长信月留宁避晓,宜春花满不飞香。

独看积素凝清禁,已觉轻寒让太阳。题柱盛名兼绝唱,风流谁继汉田郎。




避暑纳凉


木槿花开畏日长,时摇轻扇倚绳床。初晴草蔓缘新笋,频雨苔衣染旧墙。

十旬河朔应虚醉,八柱天台好纳凉。无事始然知静胜,深垂纱帐咏沧浪。




早夏


楚狂身世恨情多,似病如忧正是魔,花萼败春多寂寞,叶阴迎夏已清和。

鹂黄好鸟摇深树,细白佳人著紫罗。军旅阅诗裁不得,可怜风景遣如何。




题嵩阳焦道士石壁


三峰花畔碧堂悬,锦里真人此得仙。玉体才飞西蜀雨,霓裳欲向大罗天。

彩云不散烧丹灶,白鹿时藏种玉田。幸入桃源因去世,方期丹诀一延年。




题延州圣僧穴


定力无涯不可称,未知何代坐禅僧。默默山门宵闭月,荧荧石壁昼然灯。

四时树长书经叶,万岁岩悬拄杖藤。昔日舍身缘救鸽,今时出见有飞鹰。




乐游原晴望上中书李侍郎


爽气朝来万里清,凭高一望九秋轻。不知凤沼霖初霁,但觉尧天日转明。

四野山河通远色,千家砧杵共秋声,遥想青云丞相府,何时开阁引书生。




幽居春暮书怀


自哂鄙夫多野性,贫居数亩半临湍。溪云杂雨来茅屋,山雀将雏到药栏。

仙箓满床闲不厌,阴符在箧老羞看。更怜童子宜春服,花里寻师指杏坛。


【注】题一作“石门暮春”,一作“蓝田春暮”。




谒许由庙


故向箕山访许由,林泉物外自清幽。松上挂瓢枝几变,石间洗耳水空流。

绿苔唯见遮三径,青史空传谢九州。缅想古人增叹惜,飒然云树满岩秋。




过张成侍御宅


丞相幕中题凤人,文章心事每相亲。从军谁谓仲宣乐,入室方知颜子贫。

杯里紫茶香代酒,琴中绿水静留宾。欲知别后相思意,唯愿琼枝入梦频。




酬考功杨员外见赠佳句


上林谏猎知才薄,尺组承恩愧命牵。潢潦难滋沧海润,萤光空尽太阳前。

虚名滥接登龙士,野性宁忘种黍田。相国无私人守朴,何辞老去上皇年。


【原诗题注】黄卷读来今已老,白头受屈不曾言。




寄永嘉王十二


永嘉风景入新年,才子诗成定可怜。梦里还乡不相见,天涯忆戴复谁传。

花倾晓露垂如泪,莺拂游丝断若弦。愿得回风吹海雁,飞书一宿到君边。




七盘岭阻寇闻李端公先到南楚


日暮穷途泪满襟,云天南望羡飞禽。阮肠暗与孤鸿断,江水遥连别恨深。

明月既能通忆梦,青山何用隔同心。秦楚眼看成绝国,相思一寄白头吟。




酬赵给事相寻不遇留赠


谁忆颜生穷巷里,能劳马迹破春苔。忽看童子扫花处,始愧夕郎题凤来。

斜景适随诗兴尽,好风才送珮声回。岂无鸡黍期他日,惜此残春阻绿杯。




山中酬杨补阙见过


日暖风恬种药时,红泉翠壁薜萝垂。幽溪鹿过苔还静,深树云来鸟不知。

青琐同心多逸兴,春山载酒远相随。却惭身外牵缨冕,未胜杯前倒接z5。




同王錥起居程浩郎中韩翃舍人题安国寺用上人院


慧眼沙门真远公,经行宴坐有儒风。香缘不绝簪裾会,禅想宁妨藻思通。

曙后炉烟生不灭,晴来阶色并归空。狂夫入室无馀事,唯与天花一笑同。




寻司勋李郎中不遇


知己知音同舍郎,如何咫尺阻清扬。每恨蒹葭傍芳树,多惭新燕入华堂。

重花不隔陈蕃榻,修竹能深夫子墙。唯有早朝趋凤阁,朝时怜羽接鸳行。




赠张南史


紫泥何日到沧洲,笑向东阳沈隐侯。黛色晴峰云外出,縠文江水县前流。

使臣自欲论公道,才子非关厌薄游。溪畔秋兰虽可佩,知君不得少停舟。




暇日览旧诗因以题咏


逍遥心地得关关,偶被功名涴我闲。有寿亦将归象外,无诗兼不恋人间。

何穷默识轻洪范,未丧斯文胜大还。筐箧静开难似此,蕊珠春色海中山。




汉武出猎


汉家无事乐时雍,羽猎年年出九重。玉帛不朝金阙路,旌旗长绕彩霞峰。

且贪原兽轻黄屋,宁畏渔人犯白龙。薄暮方归长乐观,垂杨几处绿烟浓。




宴曹王宅


贤王驷马退朝初,小苑三春带雨馀。林沼葱茏多贵气,楼台隐映接天居。

仙鸡引敌穿红药,宫燕衔泥落绮疏。自叹平生相识愿,何如今日厕应徐。




重赠赵给事


久飞鸳掖出时髦,耻负平生稽古劳。玉树满庭家转贵,云衢独步位初高。

能迂驺驭寻蜗舍,不惜瑶华报木桃。应念潜郎守贫病,常悲休沐对蓬蒿。




赠阙下裴舍人


二月黄莺飞上林,春城紫禁晓阴阴。长乐钟声花外尽,龙池柳色雨中深。

阳和不散穷途恨,霄汉长怀捧日新。献赋十年犹未遇,羞将白发对华簪。




登刘宾客高斋


时公初退相


能以功成疏宠位,不将心赏负云霞。林间客散孙弘阁,城上山宜绮季家。

蝴蝶晴连池岸草,黄鹂晚出柳园花。日陪鲤也趋文苑,谁道门生隔绛纱。


【注】一作“春题刘相公山斋”。




哭辛霁


流水辞山花别枝,随风一去绝还期。昨夜故人泉下宿,今朝白发镜中垂。

音徽寂寂空成梦,容范朝朝无见时。旦暮馀生几息在,不应存没未尝悲。




和慕容法曹寻渔者寄城中故人


孤烟一点绿溪湄,渔父幽居即旧基。饥鹭不惊收钓处,闲麛应乳负暄时。

茅斋对雪开尊好,稚子焚枯饭客迟。胜事宛然怀抱里,顷来新得谢公诗。




山花


山花照坞复烧溪,树树枝枝尽可迷。野客未来枝畔立,流莺已向树边啼。

从容只是愁风起,眷恋常须向日西。别有妖妍胜桃李,攀来折去亦成蹊。




题张蓝田讼堂


角巾高枕向晴山,颂简庭空不用关。秋风窗下琴书静,夜景门前人吏闲。

稍觉渊明归思远,东皋月出片云还。




卡 夫 卡 :
经 典 性 忍 耐 和 " 不 可 摧 毁 性 "

如果你想选出本世纪最具有代表性的单独一位作家,你也许会发现自己絶望地徘徊在失去希望的人群中。也许到了二十二世纪,读者们(如果还有我们所言意义上的读者)会挑出我们的但丁(卡夫卡?)和我们的蒙田(弗洛伊德?)。在本书中,我选择了九位现代作家来论述,他们是弗洛伊德、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伍尔芙、聂鲁达、贝克特、博尔赫斯和佩索阿。我并非断言他们是本世纪最好的作家;他们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他们代表了所有其他堪称经典作家的人物。
除了聂鲁达和佩索阿,本书没有涉及叶芝、里尔克、瓦莱里、特拉克尔、斯蒂文斯、艾略特、蒙塔莱、曼德尔斯塔姆、洛尔卡、巴列霍、哈特·克莱恩等本世纪其他著名诗人。相对于小说和戏剧,我本人更喜欢读诗,然而看起来一目了然的是:即使是叶芝、里尔克和斯蒂文斯这些诗人也不能够像普鲁斯特、乔伊斯和卡夫卡那样充分地表达这个时代。W.H.奥登认为,卡夫卡是我们时代特有的精神。的确,"卡夫卡式"对我们中的很多人而言已经具有了一种奇异的含义;或许它已经成为弗洛伊德所说的"怪异"(the uncanny)这样一个普遍名词,这是一种既为我们全然熟悉却又与我们疏远的东西。从纯文学的角度看,这是卡夫卡的时代,而不是弗洛伊德的时代。弗洛伊德悄悄地追随了莎士比亚,向我们展示了心灵的地图;卡夫卡则暗示我们,我们不能指望用心灵来拯救我们自己,甚至不能使我免受自己的伤害。
为了表明卡夫卡在本世纪经典中的中心地位,必须广泛地考虑他的著作,因为他并没有刻意以某种特定文体来表达自己的思想精髓。他是一位伟大的格言家,但除了我们叫做寓言的片断以及小故事外,他不是一位纯粹的短篇小说家。在他的长篇小说《美国》、《审判》甚至是《城堡》中,某些部分比整篇故事写得更加精彩;他那些较长的短篇小说,甚至是《变形记》,开头的文笔一般都比结尾更为细腻。除了格言和寓言外,卡夫卡最有魅力的想象体现在短篇故事或片断之中,有名的完整片断有《煤桶骑士》、《乡村医生》、《猎人格拉古》和《中国长城》。他的日记比他的信件可读性更强,包括他写给米莱娜·杰申卡的信;因为几乎没有比弗朗茨·卡夫卡更具灾难性的情人了,即使在他的信徒菲利普·罗思的小说中也是如此。弗洛伊德曾被卡夫卡贬斥为"当代犹太人焦虑的拉希",不过如果弗洛伊德读过并分析了卡夫卡的情书,他就不会对卡夫卡有什么报复欲望了,因为那些情书表达了世上最为忐忑焦虑的心情。你如果想了解我们这个时代这位经典文学天才内心深处的自我,你就需要在他希望表现得最客观和最公正时去关注他,尽管他的希望常常会落空。
了解最深层的自我而不是心理碎片,这是卡夫卡极具个人色彩的否定性方式,这正好适合于那位座右铭为"别提心理学!"和"心理学即焦躁!"的作家。卡夫卡坚持认为,焦躁乃万恶之首,是人生惟一的原罪。但我读卡夫卡时总不能不想到自己最珍视的格言:"快些人睡,我们需要枕头",这句话浓缩了犹太人的急躁性格。耶和华至少在J作者笔下不是一位有耐心的上帝。而自认是新犹太教神秘主义者的卡夫卡,也许把使犹太人的上帝变成更有耐心的神作为了自己的神圣追求。古斯塔夫·亚瑙赫所写的《与卡夫卡对话》中信史不多,但在捕捉我们也常在卡夫卡作品中听的那些语调变化上却具有说服力,因此这本书也证实了一些人所称的卡夫卡的犹太诺斯替教,这种信念在深受卡夫卡影响的格肖姆·索勒姆和沃尔特·本雅明的著作中也显而易见。那种诺斯替教如同其他思想一样,也是对时间感到的焦躁不安,但在自己的作品和谈话中,卡夫卡却总是劝告人们,耐心高于一切。
卡夫卡的读者们总是期待着他的那些悖论,但耐心持久的诺斯替教却不仅仅是一个悖论。"诺斯"按定义来说是永恒的知识,是关于自我中的自我和陌生上帝的知识,这位上帝的火花留驻在自我的最深之处。也许,通往真知的可行途径就是忍耐,显然卡夫卡是这样想的,但这与迄今任何一种诺斯替教突兀的否定性没有关系。有一条线索通向这个窘境;耐心,或曰卡夫卡的认知之道,并没有导向他的二元否定论或新犹太教神秘主义。尽管我们倾向于把诺斯(真知)和诺斯替教联系或结合起来,卡夫卡却是把两者分开的。他视"诺斯"称为"忍",而把"诺斯替教"称为"否定";前者无限缓慢而后者迅捷惊人,因为后者认可一种二元主义,即卡夫卡发现的那种存在于一切人与事物中心的二元性。卡夫卡式的"忍耐"发现了某种迥然不同的东西:
  你不必离开住所。坐在桌旁倾听。甚至不必去听,只要等待。或者连等待也不必,只要完全静默,一人独守。世界会在你面前揭开面纱;非此不行。这世界在狂喜中自会在你眼前扭动。
"这世界决不能让自己的胜利被骗走",但卡夫卡并不追求自己的胜利。然而他不知道什么是失败,"因为任何事都还未发生"。如果你相信任何事都尚未发生,你就离犹太传统不能再远了。犹太人的记忆就像是弗洛伊德的压抑:万事皆已发生,天下再无新事!卡夫卡尽管对自己的家庭罗曼司感到忧虑,他仍决心写作下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对犹太人而言,首要的大事就是亚伯拉罕的立约,而卡夫卡认为亚伯拉罕是一个不足为信的人物。或许克尔凯郭尔的《恐惧与颤栗》一书中亚伯拉罕的英雄形象激发了卡夫卡否定性的思考。这些思考的确与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传统都是对立的:
  不过可以考虑另一个亚伯拉罕。他想以恰当的方式奉行牺牲,也对整个事态有正确的感觉。但是他对自己这个丑陋老人以及自己那肮脏的年轻孩子却无信心。他所缺的不是真诚信念,他已信念在身;只要他相信自己就是那注定之人,他就会以恰当的方式去奉行牺牲。他忧虑的是在作为亚伯拉罕及其子开始行动后,他也许在中途就变成了堂吉诃德。
从某种隐晦的意义上说,这位亚伯拉罕是卡夫卡的吉诃德式先驱。而从文学影响上来说,歌德是卡夫卡所回避的亚伯拉罕;再从精神方面看,律法或者积极的犹太教信仰都体现在亚伯拉罕身上。卡夫卡摒弃了律法,以自己的否定取而代之,他同时也抛弃了那位曲解世界的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成了下述幻觉的受害者:他无法忍受世界的一体性。现今这世界异乎寻常地千变万化,这一点只要任何时候仔细端详一小块世界就可证实。所以,对世界一体性的抱怨实际上是抱怨没有和这多样的世界深刻地融合。
卡夫卡是一位过于聪敏的讽刺家,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艺术或生活会和多样性的世界深刻而充分地结合在一起。他对亚伯拉罕不怀好意的反叛实际上是反对他自己的自我及其逃避行为,他逃避犹太教,逃避自歌德以来的德语主流文学传统。卡夫卡用"忍耐"一词来意指逃避,这对他所从事的写作艺术是一个预备性的借喻或隐喻。比起其他实力相当的作家,这种艺术更多地与可能的评论之间有着辩证的紧张关系。乔伊斯处于另一个极端:他欢迎别人的阐释而且也进行有益的引导。贝克特具有非凡的勇气和天赋,他结合了乔伊斯、普鲁斯特和卡夫卡,但在对待评论这一点上,他更像卡夫卡而不是乔伊斯或普鲁斯特;但卡夫卡对于《墨菲》、《莫洛伊》和《瓦特》的作者而言,并不具有乔伊斯和普鲁斯特那样的影响力。
然而,批评一旦落人卡夫卡一贯为莽撞的解说所设下的陷阱中,就会被他击败,因为这陷阱出自他对可阐释性的刻意回避。在他特有的反讽中,他的每一个人物都既是又不是外表所表现的性格。所以在其晚期作品《一条狗的身世》中,当一条美丽的猎犬显现在叙述者,即一只躺在自己血污之中的可怜的狗面前时,故事达到了精彩的高潮,我们却难以解释这条猎犬的来历,也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是什么。至少有一位著名的卡夫卡评论家曾经大胆地说过,那条美丽的猎犬就是上帝,但是,像所有对卡夫卡作品中神的介入的批评性辨认一样,这种说法是卡夫卡式反讽的牺牲品。认为在卡夫卡的故事和小说中对神性既无暗示更无表现,这种看法较为稳妥。在卡夫卡的作品中,有许多魔鬼装扮成了天使和神祇,有谜一般的动物(和动物状的构造),但上帝却总是在别处,在遥远的深渊之中,或者在睡觉,或者已经死去。卡夫卡这位具有独特天资的幻想家,是一位罗曼司作者,而并非一位宗教作家。他甚至不是索勒姆和本雅明想象中的犹太诺斯替教徒或犹太教神秘主义者,因为他对任何人都不抱希望,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我们所有人。
卡夫卡作品中看似超验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在嘲弄,但十分诡异;这种嘲弄源自一种精神上的无比甘甜。虽然他崇拜福楼拜,但他比这位爱玛·包法利的创造者拥有更细腻的感受力。不过,卡夫卡的叙事作品不管长与短,在情节、语调和困境等方面都显得很严厉冷酷。可怕的事情总是即将发生。卡夫卡的精髓流露在很多段落当中,其中之一就是他写给那位与众不同的米莱娜的著名信件。它像卡夫卡很多信件一样,流露出苦闷的情绪,当属本世纪最流畅的文字之列。
  米莱娜太太,许久没与你通信,今日动笔也纯属偶然。实际上我不必为此而愧疚,因为毕竟你知道我是多么讨厌写信。我生活中的一切不幸——虽然我无意抱怨而只想说点有教益的话——可以说都源自书信或是写信的可能。人们很难欺骗我,但书信总是让我上当,这其实包括了他人和我自己的书信。就我说来,我实在不想对这特别的不幸多说一句,但这同时也是普遍现象。随便写信的可能必然给世界带来可怕的灵魂解体,仅从理论上讲也是这样。事实上写信是和鬼魂交往,不仅是收信人而且是写信人自己的鬼魂。这鬼魂在信件的字里行间中生成,更在一连串的信件往来中生成,这些信件中的每一封都与另一封合作,并把它作为见证人。这世上究竟是谁想出的主意让人们通过信件互相沟通!人们可以想到远方之人,也可抓住近旁之人,其他一切皆非人力可及。然而写信却让人在鬼魂面前袒露自我,而鬼魂也在翘首以待。写下的亲吻不会到达目的地,相反鬼魂在半途中即己将它们啜饮。正是这丰富的养分使鬼魂数量大增。人类感受到它并加以反抗。为了消除人们之间的鬼魂因素和创造心灵平静的自然沟通,人类发明了铁路、汽车和飞机。但这已不再有效,因为这些发明显然都出现在衰落之际。与之对立的一方更为沉静而强大,它在发明了邮政以后又发明了电报、电话和无线电。鬼魂们不会挨饿,而我们却会毁灭。
人们很难想象有比"写下的亲吻不会到达目的地,相反鬼魂在半途中即已将它们啜饮"或者"鬼魂们不会挨饿,而我们却会毁灭"更为意味深长的佳句了。
卡夫卡对自己的犹太特性所抱的态度或许是他最大的悖论。在他给米莱娜的信中可以感到他那犹太人的自我憎恨,不过,这种憎恨似乎完全是可以理解的,那最多不过是一些很肤浅的怨气罢了。在卡夫卡的笔下,几乎一切都会以无比复杂的方式显示出他和犹太人以及犹太传统的复杂关系。人们应该一开始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种关系常常是没有记录下来的。卡夫卡这位稀世天才对宗教有着独到的看法,但他并不相信上帝,甚至不相信那位无限遥远的诺斯替上帝。他和弗洛伊德、伍尔芙、乔伊斯、贝克特、普鲁斯特、博尔赫斯、佩索阿和聂鲁达这些我从我们这个时代选出的经典人物一样,都不相信上帝;然而不同的是,在这八个人身上你找不到卡夫卡的那种精神关注,即使是受卡夫卡影响颇深的贝克特也是如此。卡夫卡之前的主要德语犹太作家海涅曾说过,上帝名叫阿里斯托芬,这句话后来被菲利普·罗思在《夏洛克行动》中巧妙地借用了。海涅是一位备受折磨的信仰者;而卡夫卡这个不信上帝的人却没有说上帝叫什么名字;但如果卡夫卡的法庭和城堡里的仆役们有位上帝的话,这上帝很可能正是阿里斯托芬。
卡夫卡为很多读者讲话,并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思想。这些读者既有犹太人也有非犹太人,他们不相信弗洛伊德的观点,拒絶把宗教看作是幻觉,但他们赞同卡夫卡,认为自己出生太晚,无法肯定基督教或犹太教传统的正当性。卡夫卡不知道自己是终点抑或是起点,我们也无从得知。对卡夫卡最有研究的资深学者之一里奇·罗伯逊敏鋭地指出:对于《城堡》的作者,"宗教的意象在表达宗教冲动时是有效的,但用于阐释这种冲动则会使人误解"。既然卡夫卡不愿说明这种冲动也不认可别人给予的解释,读者们就不得不自己去体会对这种宗教冲动的卡夫卡式表现了。这种表现有时用的是熟悉的宗教形象,有时又抛开它们。这使得我们非常有必要认清楚卡夫卡自己的立场是什么,当然我们必须在卡夫卡允许的范围内去把握它。
我在一开始就同意罗伯逊的看法:极为重要的卡夫卡文本是他在1917-1918年所写的格言,现在最容易找到的英文译本是《蓝色八开本笔记本》(1991年,E.凯瑟和E.维尔金斯合译)。尼采像埃默森、克尔凯郭尔和卡夫卡一样是强有力的格言家,但他曾经批评说:总是依赖格言的写作是一种堕落。尼采最有力的作品可能是《论道德的谱系》,包括三篇论证严密的文章,但即使它们也主要借助了格言的力量,而叙事诗体小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现在叫人难以阅读。尼采剩下的作品就是格言了,其中的意味无比深远。卡夫卡是一位极富创造力的格言家兼寓言家,这一点与维特根斯担、叔本华和尼采等人奇特地相似。这些人的前辈是智慧作家歌德,而信奉阿里斯托芬的海涅给卡夫卡的作品带来了一点犹太怀疑主义。但是,卡夫卡算不上是犹太人,他既非怀疑主义者,也不是诺斯替教徒或是异教徒。正如他所言,他是犹太人的终点或起点,或许两者兼有。
尽管卡夫卡喜欢回避和巧妙地否认,他的作品应该被称为犹太作品,并且比弗洛伊德的作品更当之无愧。我曾经认为这是篡夺的结果:卡夫卡和弗洛伊德通过他们的有力竞争重新定义了犹太作品,因为回过头去看,对我们来说他们已经成了犹太作品的化身。但是,这种看法虽然证明了经典的变幻不定,却也低估了弗洛伊德和卡夫卡对犹太人的持续关注,他们二人事实上已成为了当代犹太人的焦虑大师。弗洛伊德和卡夫卡的否定就像我以前所写的那样,和黑格尔的否定极为不同,因为他们接受了事实的首要性。唯心主义的哲学不管如何具有辩证性,总是不适合犹太人对事实的尊重。尽管具有强大的幻想力,卡夫卡还是如弗洛伊德和贝克特等人一样重视经验。犹太人暴露出的边缘化状况在卡夫卡的每部作品中都有着体现,例如在《中国长城》(也许可以改名为《巴别塔》)中,在我们最料想不到的动物寓言中。
卡夫卡不容置疑的精神权威中是否有些本质上属于犹太人的东西?我和里奇·罗伯逊的意见相同,认为卡夫卡的精神核心是他的"不可摧毁性"(indestructibility)这一概念,虽然我比罗伯逊更认为这是卡夫卡个人的奇特思想而非时代的精神。以下是卡夫卡详述"不可摧毁性"的重要格言摘录:
  信念即意味着解放自身中不可摧毁的因素,或更确切地说,变得不可摧毁,再确切地说,就是存在。
一个人若不相信自身有某种不可摧毁的因素,他就不能存在,尽管不可摧毁的因素和这种相信都是他始终无法察觉的。表达这种无法察觉性的方法之一就是相信某个个人的上帝。
不可摧毁者就是:它是每一个个体存在,同时又属于众人,因此它就_是人与人之间存在的不可分割的连结。
如果应在天堂里被摧毁的东西是能够毁灭的,那它就不具有决定性;而如果它是不可摧毁的,那我们就是活在一个虚假的信仰之中。
信念就是生存,因为人的心灵最深处的东西是不可毁灭的。然而信念又是一种多余物,因为个人的上帝只不过是我们的不可摧毁感的隐喻,这种感觉把我们团结起来,而不管我们的意愿如何。我们没有堕落,也没有失去实际上的不朽,因为我们的基本存在仍是不可摧毁的。这是对叔本华视生存意志为本体(类似于弗洛伊德的爱欲)的又一次夸赞呢,还是卡夫卡意指另外一种更为微妙、更不可捉摸的东西呢?罗伯逊研究过卡夫卡与犹太教神秘哲学相当芜蔓的关系,他在卡夫卡的格言中发现了伊萨克·卢瑞亚的"归复"(tikkun),即我们存在之破瓮的复原:
  精神世界之外一无所有,我们所称的感官世界是精神世界里的邪恶,而我们称为邪恶的只是我们永恒进化过程中一个阶段的必然性。
这段话实际上游移于卢瑞亚的犹太教神秘哲学和德国伟大的神秘主义活力论者艾克哈特大师之间。我在阅读《蓝色八开本笔记本》中更伟大的格宫时感到惊奇的是:在所有的精神沉思者中,为何只有卡夫卡听起来充满希望?答案显然是:他并非如此;就像他曾经对马克斯·布罗德说过的,有无数的希望给上帝,却没有给我们的。希望属于能被摧毁的意识,而不属于不可摧毁的存在。你无论讲多短的故事也无法解释存在,即使你是托尔斯泰伯爵也是如此;托尔斯泰在《哈吉·穆拉特》中差一点就做到了,他创造了一位几乎把存在和意识融为一体的主人翁。我们选定卡夫卡作为本世纪最经典的作家,是因为我们都把存在和意识的分裂视为他的真正主题,他把这一主题等同于犹太人身份,或者至少是特别等同于流亡犹太人的身份。
当同样的分裂出现于贝克特的作品中时,我们察觉到它植根于笛卡尔哲学而非弗洛伊德思想,在卡夫卡作品中似乎也是这样。犹太二元论是一种矛盾语,如果我们用犹太一词意指犹太教或犹太教所倡导的规范传统的话,那么这些东西不管怎样断断续续,却始终跳动在弗洛伊德与卡夫卡的作品之中。弗洛伊德一定不知道我们内心还有"不可摧毁"之物;生存的意志最终在他的心中动摇了。然而,就像尼采和卡夫卡一样,弗洛伊德相信内心最深处的自我能够变得强大,爱欲可以增强并战胜死亡冲动。意识对于弗洛伊德,也像尼采和卡夫卡所认为的那样,是虚假的并充满了错误的希望。虽然弗洛伊德拒絶接受存在这个神秘的概念(他把它作为一种"大海般的感受"而不予理睬),但他高尚而竭力用自己善良的权威取而代之,所以他为我们提供了治疗虚假意识的良方。卡夫卡拒絶任何权威(包括弗洛伊德的),也没有给自己和我们开出任何药方。然而他为存在和那不可摧毁性辩护时,或许是以一种纯粹的犹太人方式、一种犹太人的否定来说话:
  就我所知,我自身并不带有任何生命所需之物,却只有普遍的人性弱点。在这方面它的力量巨大,藉此我已强健地吸收了自己时代的否定因素,这时代当然离我很近,我也无权反抗它,而只是有权表现它。对那些不多的积极因素,或由极端否定而转向肯定的因素,我丝毫没有继承。和克尔凯郭尔不一样,我没有受那如今已公认松垮弛废的基督教引导而进入生命;也没有像犹太复国主义者那样抓住犹太祈祷披肩下襬,而这下襬如今正在飘离我们。我是终点,或是开端。
"由极端否定而转向肯定",这一说法必然是某种成熟的否定神学,不论它是诺斯替教、基督教还是异端的犹太教神秘主义(如同加沙的拿单,这位假弥赛亚萨巴泰·泽韦的先知那样)。卡夫卡的否定性显得更微妙也更有层次,而且还与时代精神合拍。为了表明这种否定性的要点和令人震惊的气氛,我们可以在卡夫卡代表作之一的短篇故事《乡村医生》(1917)中去探寻。这篇故事的第一人称叙事显得突冗而令人吃惊;故事的大部分篇幅使用现在时,虽然它的开头暗示出这件事发生在过去。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乡村医生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要他去给十英里外一个危重病人看病,但是这位乡村医生没有马,或者他是这么认为的。不可思议的是,医生的院落中一个废弃的猪圈突然打开了,一个粗横而充满野性的马夫和两匹奇特雄壮的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马夫甚至在把马套上马车之前,就开始攻击医生的女仆罗茜,他残忍地去咬罗茜的脸颊。当医生不太情愿地被这两匹大马拖走时,马夫撞幵了房门,继续强暴吓坏了的罗茜,她的名字还要出现在后面描写伤者的情节里,医生很快就会遇到伤者,但没有希望救治他。病人是一个乡下男孩,他就像他的伤口一样令人迷惑而反感。故事中充满了非现实的色彩;农民们把医生的衣服剥光并威胁他,还强迫他光着身子躺到男孩的床上。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个病孩子时,孩子竟然也威吓他,于是医生骑着一匹马逃跑了。但是另一匹马却拖着马车,还有他的衣服在后面慢慢地跟着,而现在的速度比起来时的神速慢得可怕:
  像这样我永远回不到家;我正在发达的事业要中断;一个后继者在抢劫我,却毫无意义,因为他无法取代我;那可恶的马夫正在屋里胡作非为,罗茜成了他的受害者。我真不愿去想象这事。我这个老人,赤裸的身子暴露在最糟糕天气的霜冻中,与那吓人的马车和马一起在外游荡。我的皮衣挂在车后,而我却够不到它;那些行动敏捷的病人也不愿伸出手来帮一帮。我是上当受骗了!我竟去回应那夜间的不祥铃声——这就铸成大错。
乡村医生的结局和卡夫卡的其他主人公——煤桶骑士、猎人格拉古,尤其是土地测量员K.等的结局一样——非生非死;既非进行有目的的真正行动,也非处于停滞状态。期望——他们的和我们的——被事实的世界所阻碍。我们不知道卡夫卡是否在寓指他所处时代和地域的犹太人的处境,或者是他作为一个作家的处境。我们似乎觉察到卡夫卡背离了自己的否定方式:我们认识到其中有对压抑的发泄,乡村医生的命运以一种犹太人的方式体现了出来,这也许和卡夫卡为证实自己作为一个作家而付出的实验代价有某种关系。
从理智上说,这些等同是可能的,甚至是具有启发性的,而从感情上讲它们没有任何可信度。乡村医生的命运中奇怪地缺乏关爱,整个故事当中确实没有关爱。只要读者设身想象一下医生的遭遇,就会从头至尾地感到某种压抑;在卡夫卡的作品中没有可爱可怜的人物,所有人物至少是无一例外地令人不悦。作为一种思想形式,乡村医生的困境可能和我们的某些处境相差无几,但我们不可能对他抱有太多的关爱情谊。他的遭遇既离奇又无法逃避。这可能也确实有时会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在我们身上,但没有人会分担我们的悲情,正如我们也不能和别人感同身受一样。故事的随意性开端——对夜间不祥铃声的响应——以一种永久现在时的叙事引出了一系列主定要发生的事,这一切都无法补救。卡夫卡式叙事构成了我们所说的文学"怪异"的一种新形式,在我们的生活中和文学中一样多。《乡村医生》的故事和妖魔法力有关,这也提示我们,真正带有妖魔或诡异色彩的作品总是能获得经典的地位。尼采坚信只有痛苦才会使人难忘。以文学来说,这表现在《乡村医生》的持久震撼效果上,其中的痛苦主要是缺乏情感。卡夫卡最独特、最富有创造性的天赋在于,他的故事似乎出自我们遗忘记忆的回归,并始终让我们觉得我们在继续忘掉所经历和感受到的陌生性。
卡夫卡逝世已经七十余年了,今日的卡夫卡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是维柯的混乱时代的核心作家,现在我们正迅速地朝着千禧年迈进,一个新的神权时代很可能会吞没我们。《审判》和《城堡》在任何方面都不能和《追忆似水年华》或《尤利西斯》与《为芬内根守灵》所具有的美学价值相提并论。然而,卡夫卡最好的作品片断——小故事、寓言、格言——超出了普鲁斯特和乔伊斯,使我们具备一种不依赖于信仰或意识形态的精神。对普鲁斯特和乔伊斯来说,没有什么不可摧毁之物,对福楼拜和亨利·詹姆斯等早期作家来说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小说本身的传道者,也像沃尔特·佩特一样是感受和知觉的颂赞者。如果卡夫卡令人感到神秘的话,那也是他和他的作品如今对我们许多人产生了精神权威的原因,正如华兹华斯和托尔斯泰曾经拥有而如今不再拥有的权威。也许,卡夫卡奇怪的宗教式光晕某一天也会消褪,但目前仍然存在。我们在卡夫卡的作品中看不到圣灵的显现;因为他惟一相信的盟约是他和写作所立来下的。
我曾经认为,卡夫卡显而易见的精神地位主要是我们批判性回顾的产物,类似于我们确立但丁为天主教作家或弥尔顿为新教诗人的过程,尽管但丁认为自己具有对贝亚特丽丝的私人真知,而弥尔顿信仰死亡主义的异端并始终如一地渴望自成一宗。同样地,尽管卡夫卡不满于犹太教,他却似乎比自希伯来圣经以来的任何其他犹太作家更堪称"犹太"作家。但是这种描述也低估了卡夫卡在本世纪和对本世纪所具有的普遍意义。对于以精神探求为使命的作家来说,卡夫卡是我们的偶像,他的许多格言所产生的权威性影响在我们的心中持久不散。这是否更多地是对我们大家而不是对卡夫卡的一种评价呢?
接着要谈论卡夫卡的"不可摧毁性"隐喻。托尔斯泰的个人活力主义导致了对生存的极度狂热,令人印象深刻,但其荷马风格已经过时,所以它注定是要消失的。卡夫卡身上有一种默默的坚忍力量,但他好似自己笔下的猎人格拉古,并不反抗必死的命运。无论构成"不可摧之物"的是什么,我们都无需从中找寻不朽的意象。卡夫卡缺少对来生的兴趣,这带有《圣经》的意味,耶和华文献作者或大多数先知们也不偏执来生。假若卡夫卡存有什么上帝赐福观念的话,由于他感到这一礼物没有赐给他,他不会允许我们知道这是什么。的确,法庭和城堡不能赐福,即使它们想要这样也不行。在卡夫卡的作品中,没有任何父亲能够赐福给儿子。在无边无际的时间中,他的世界里不存在更多的生命。
如果不朽和赐福都不属于不可摧毁性,那什么才是呢?叔本华的生存意志或弗洛伊德的本能冲动领域中都没有精神权威,而我已对卡夫卡的"不可摧毁性"是否根植于卢瑞亚式的犹太教神秘主义表示了怀疑。虽然他一贯否定,卡夫卡对我们的宗教信仰仍有一些兴趣。他不接受弗洛伊德的宗教冲动只是误入歧途的对父亲的怀念这种简单化的看法。但是他的格言从未清晰地揭示他的"不可摧毁之物"的概念,即使是对他感知最深的评论家也难以解释清楚。在一封给米莱娜的信中,卡夫卡为自己的"不可摧毁性"感觉进行了辩护,说它"具有真实依据"而絶非个人的偏执。对他而言,它是人与人之间的真正纽带,表达了人们内心深处隐密的存在。除了真知之外我不知如何称呼这种知觉,但它絶非是一种诺斯替信仰,因为它抛弃了任何有关单一上帝的观念,不管这上帝会有多么遥远,或是如何深藏在原始深渊中。卡夫卡所肯定的是一种人的基本特性,神圣而又世俗,是对不可摧毁性的一种认知。
但卡夫卡并非圣徒或神秘论者;卡夫卡确实并不应包括在阿尔都斯·赫胥黎优美而理想化的文选《常青哲学》之中。就像弗洛伊德那样,卡夫卡对于杏定性仅仅作了字面上的解释,然而他的否定方式比弗洛伊德的方式更具辩证性。被黑格尔舍弃的事实的权威性,受到这两位犹太作家的极大尊重,但是卡夫卡的事实感要高过弗洛伊德。卡夫卡对居于核心地位的不可摧毁性的感觉对他而言是个事实,与他作为作家的使命同一。或许这就是卡夫卡成为我们经典的精神偶像的原因:他不是一位宗教作家,但他把写作变成了一种宗教。
这样一种转变中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浪漫派或现代的因素,就像我在讨论但丁时指出的那样。那些经典作家之所以必然人选部分是因为他们以写作打赌,如同帕斯卡尔以信仰打赌那样。莎士比亚是否算作一个杰出的例外?我要说的恰恰相反:他通过隐含地把他的全部实际信任都给予自己的艺术而为弥尔顿、歌德、易卜生和乔伊斯等人铺平了道路。把剧作家莎士比亚基督教化是徒劳无益的3因为不管那个叫莎士比亚的人相信或怀疑什么,哈姆莱特都不是一个基督教英雄,《奥赛罗》、《李尔王》和《麦克白》中的宇宙更像是巫术的而非基督教的。伊阿古、爱德蒙和麦克白等剧中人物给我们留下了奇特而又令人信服的印象: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社会中的天才,完美地体现了世界上所有最黑暗的力量。哈姆莱特本性中的阴暗面为莎士比亚式悲剧设定了范式。世界是支离破碎的,哈姆莱特作为其命中注定的修正者也是如此。
卡夫卡或许是受歌德的影响,继承了对哈姆莱特的德国式看法,即他是一个过于复杂和敏感的主人公,所以无法在这个被毁坏的世界上获得成功。但卡夫卡偏离了歌德式的哈姆莱特,将主人公的脆弱转变为咄咄逼人的寻衅,在面对法庭和城堡时,约瑟夫·K和土地测童员K就是持此态度的。这种转变已处在通向贝克特《终局》的半途中,贝克特正是按照卡夫卡的思路来改写哈姆莱特的。他的汉姆和约瑟夫·K的相似处远多于和歌德笔下迷人的哈姆莱特的共同点,因为歌德的哈姆莱特与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莱特不同,前者无罪恶感,对自己犯下的罪孽丝毫感觉不到:他杀了爱打听隐私的波洛涅斯,欣然下令处死了可怜的罗森克兰茨和基尔登斯特恩,而最令人发指的是虐待狂般把奥菲丽娅逼疯,并导致了她的自杀。
哈姆莱特仅仅是为他尚未犯下的谋杀罪行而感到自责。在这一点上卡夫卡比歌德更为机敏,他似乎理解了在莎士比亚剧作中负罪感不容怀疑,而且先于所有实际的罪行。卡夫卡世界中的法则不是基督教的原罪,而是莎士比亚一弗洛伊德式的无意识的负罪感。负罪感在卡夫卡那里具有优先性,因为这是我们为"不可摧毁性"所付出的代价;确实,对卡夫卡而言,我们感到愧疚正是因为我们最深层的自我是不可摧毁的。我猜测卡夫卡的回避和隐喻都是对其"不可摧毁性"感觉的捍卫,而且他已把这一感觉遗留绐了贝克特,体现在贝克特的《终局》、《克拉普的最后磁带》、《马龙之死》和《如此情况》等作品中。
不可摧毁之物并非我们心中占主导地位的某种实体,在贝克特看来它是一种当你不能坚持时仍会坚持的状态。在卡夫卡的作品中,这种坚持往往总是采取反讽的形式:比如对城堡的无情攻击;格拉古在死亡之船上的无尽航程;骑煤桶者的逃往冰山;乡村医生没有目的地的冬日骑行。不可摧毁之物如同希望或追求一样存在于我们的心中,但是在卡夫卡那种最阴暗无情的悖论中,这种努力的表现形式必然是毁灭性的,尤其是自我毁灭的。忍耐与其说是卡夫卡心目中的首要美德,不如说是生存下去的惟一手段,就像犹太人的经典性忍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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