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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寻梦者》

《寻梦者》全诗共八个小节,每小节都为三行,其整体节奏明快而且每一小节中的内容或排比或重复,使读者读来既感受到纷沓而至的美感,又感受到饱含音乐美的听觉的美妙。诗歌整体结构从开头到结尾呈圆圈形,一点点渐渐将情感铺开,渐渐升高。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从意境到表象,诗歌形神兼备,完全可以认为《寻梦者》摆脱了对西方象征诗的影响,是典型的现代东方象征诗佳作。
诗中“梦会开出花来的,梦回开出娇艳的花来的”给读者一种信念,那就是直面内心的梦想,要有信心,要肯定梦想的存在。这种意识形态上给梦想塑型,将梦想这一理想化的愿望变成实物化,目标化,让所有逐梦的人都不把梦想当成虚无缥缈、无形无意的幻想,而是真实地存在。诗歌中第三句“去求无价的珍宝吧”把诗人寻梦的信仰进一步展示,梦如同无价的珍宝,值得拥有和寻觅。这一比喻,确切地说更是肯定了梦想与实物的联系,梦想如同宝藏等人发现等人开启。开篇精湛地三句点出的中心十分明确:寻梦者寻找的梦想如同珍宝一样真实存在,只是等你去发掘。
“在青色的大海里,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给出了梦想的位置。幽深的大海,不是海面飘浮,不是海中徜徉,而是深藏于海底,这一位置让人有明确的方位感,深远却不是不可触及,这“金色的贝”一般的梦想就在那里,你寻觅与不寻,它就在深深的青色的大海的海底,静静地等着寻梦者。“寻梦”的过程被简捷化地寄寓到“挖掘金色贝”的故事当中,复杂又迷茫的追梦过程经这一写就变的清晰明了起来,诠释了每个人心目中的梦想虽然是一场苦旅,却可以预知获得后的美好结局。
诗人以连句展开了这个追梦的苦旅,短短两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深意,“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却是何等的意志力能够达成,寻梦的历练是一种挑战,虽然“九年”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数字,诗人却让寻梦者觉得,这样的呕心沥血,这样的执迷不悔有时间的概念,只是一个阶段,只是寻求梦想旅途上必然的经历,梦终究还是会在寻梦者熬过这段期间就能出现在其面前的“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
诗中用一连串的描述将寻梦者的梦彻底讲解清楚了,它拥有你想要的风和雨,你想要拥有的一切使你陶醉的东西。这就是梦想的魅力体现,也是寻梦者寻梦的无尽动力。梦想的这种意象构建让寻求的“无价珍宝”—“贝”的丰美和价值一览无余,讲述了寻梦者所寻的梦是一个令人心醉的美好的境地。“云雨声”、“风涛声”“暗夜”形成了对比,那梦想带给暗夜的光明是整个诗句表达的重点,意象展现了梦想带来光明突破内心暗夜的一股正能量,为之追求应不悔。而“暗夜”预示着梦想的来临不仅可知,留有悬念。
诗句的后面对应这一悬念给出了答案,梦想降临的时候“鬓发斑斑”“眼睛朦胧”。与上部分呼应默契,让寻梦有了结果,这个结果是一生的追求方能取得的,让人倍感欣慰与满足。



戴望舒《寻梦者》


梦会开出花来的,

梦会开出娇妍的花来的:

去求无价的珍宝吧。


在青色的大海里,

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

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


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

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

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


它有天上的云雨声,

它有海上的风涛声,

它会使你的心沉醉。


把它在海水里养九年,

把它在天水里养九年,

然后,它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


当你鬓发斑斑了的时候,

当你眼睛朦胧了的时候,

金色的贝吐出桃色的珠。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怀里,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枕边,

于是一个梦静静地升上来了。


你的梦开出花来了,

你的梦开出娇妍的花来,

在你已衰老了的时候。

追求的艰辛和美丽


把人生的追求视作“寻梦”,也许会被目为消极或虚幻的人生观在作祟。可是在仔细品读此诗之后,你将会改变这种偏颇的印象。
以“寻梦者”比喻人生追求,只是一个美丽的诗性的象喻。
首先,诗人认定“梦会开出花来的”,并且勉励人们“去求无价的珍宝吧”。这珍宝是“在青色的大海里”,它“深藏着金色的贝一枚”。在这个虚拟的设置里,“珍宝”和“贝”成为人生追求的象征物。但是这珍宝和贝并非可以轻易取得的,于是便有了“攀九年的冰山”和“航九年的旱海”的勉励。在“天上的云雨声”和“海上的风涛声”中,“使你的心沉醉”的追求,终于一步步地达到了梦境的花的“开绽”。然而,此时“你鬓发斑斑”、“眼睛朦胧”,在“你的梦开出娇妍的花”的时候,“你已衰老了”。
作为一首具有叙述性过程的诗,几乎无法回避对这种过程的回顾。这首诗对整个过程的叙述,便是在诗性的浸润中完成的。
对此诗的阅读和欣赏,应当是集中在对它的诗性语言叙述中细心品味才能入乎其内的。
人的生命过程,如果定位在一种有目标的追求上,它就是一个尚未实现的梦。这个梦其实是理想的诗性表述。戴望舒之所以把人生:追求定位在“寻梦者”的称谓上,这完全是他诗人气质的体现。
不可认认的是,这首诗从头至尾都弥漫着一种戴望舒式的淡淡的哀愁和忧伤,然而他把这种哀愁和忧伤写得如此美丽,如此动人,使你在这种情绪的濡染中获得美的享受,增强了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即使面对衰老甚至死亡,你只要有过这样的“寻梦者”的体验,只要作过这种努力,那么,你的生命就是美丽而有价值的。
这也许就是一首优美的诗给予人们的最高享受和价值体现吧。



这首诗歌将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梦想抒写到了极致。
起始句写到:“梦会开出花来的,梦会开出娇艳的花来的。”“开出花来”,已经写出梦的美丽了,紧接着相似的一句中添加了“娇艳”一词,就更显出梦的绚丽,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充满向往之情了。然后又总结梦的特点是“无价”、“珍宝”,这两个词让读者更体会到梦的可贵性、重要性。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去寻找它。
“在青色的大海里,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这两句话意思上是递进的,“大海里”已是难寻的了,而且又是“大海的底里”,那就更难寻了,又加上“深藏”一词,可见要寻找一个梦是多么困难啊!所以寻找梦要付出巨大的艰辛:“攀九年的冰山”、“航九年的瀚海”,“九”这个数字并非实指,只言岁月之久长;“冰山”“瀚海”又指道路之艰难了。即使找到了美梦又怎样呢?要真正实现这个梦,还得付出更大的努力,要精心爱护它:“在海水里养九年”,“在天水里养九年”,这样才能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在“暗夜里”,可见梦的来临又是不可预知的,但是只要付出心血,梦终究会来到渴望它的人的面前。当我们用一生去追寻、守候一个梦时,梦啊,它又带给我们多少的欣慰和满足。“鬓发斑斑”、“眼睛朦胧”又如何!“桃色”是一种非常艳丽与神秘的色彩,“桃色的梦”让人的心灵迷离荡漾,为之丢弃生命也在所不惜啊!如果在我们衰老时,如果有一个“开了花的梦”,有一个“开出娇妍的花的梦”,那么我们的人生已是最幸福的、最无憾的了。
再让我们看看诗人是怎样写这个美丽的梦的。
开篇写梦的美丽、珍贵,用了“开出花来,开出娇妍的花来”这样的句子;结尾又用了这样的句子,写梦实现时的绚丽多姿。美丽的句子回环往复,久久萦绕在人的心里,成为人们心中一个五彩斑斓的结,很难遗忘了。递进的句子又很有层次地渲染了作者要表达的意思。“开出花来,开出妖妍的花来”,像画家在画一幅妍丽的画,泼洒色彩时一层层的涂上去,色彩便一层层的浓丽起来。“在青色的大海里,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这句话中,又给人一种纵深感,一层层地潜下去,越来越深。这样简洁、反复的句子造成了波浪状的美感,让人赞叹。
色彩的运用使诗美不胜收。“青色的大海”使人想起波涛翻滚,波浪声声;“桃色的珠”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金色的贝”,绚丽夺目,令人珍爱;“鬓发斑斑”使人叹息。“金色的贝”从“青色的大海”里涌起,非常富有神话色彩;“桃色的珠”映着“鬓发斑斑”,使人叹息,同时有一种无限的幸福感升起。诗人如此用心的运用色彩,想见对美的追寻是非常刻意的。用字的精练,产生丰厚的内涵。全诗两百余字,却叙述了一个寻梦的过程。梦的美,寻梦的艰难,找到梦后的幸福感,已经非常完整、充分地表达出来了。四个“九”字的运用,淋漓尽致地渲染了寻梦的艰难。“它有天上的云雨声”,“云雨声”一词写出了梦的飘渺、多彩。“放在你的怀里,放在你的枕边”,“放”是有声音的,是轻轻的、柔柔的,好象生怕弄破了、弄疼了梦。细细推敲一个一个的美词,深厚的意味就浓浓地涌上来了。--梦想是什么?梦想是人心底最深处的一种渴望,它与生俱来,永不熄灭。有梦想的人是幸福的,它是方向,是一支火炬,指引着人前进。努力追寻它,追寻的过程也是一种幸福。就像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在前方,追到他之前,必定有剧烈的心跳,这种甜蜜的感觉,一生难忘。追到梦想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是一个幸运者,有多少的人一生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心灵中留下永久的伤痛;他又是一个努力者,在努力耕耘的时候,充实的生活使他的心灵充满欢悦,整个人产生了一种美感。而能写出《寻梦者》这样诗歌的诗人,是能深深体会到梦的魅力的。对于他来说,捕捉、感受到人类心灵最深处的闪光点,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读本诗要抓住诗人的艺术构思:将现代人的"寻梦"思绪寄寓在一个"寻找金色的贝"的民间故事里,一虚一实,巧妙交织为一体。--细读全诗,体会诗人怎样把他这一艺术构思转化为外在的形式特点:将类似民歌的夸饰、复沓与意象朦胧的现代象征手法,不露痕迹地结合一体;用亲切的日常口语说话的调子,将复杂化、精微化的现代人的感受含蓄地表达出来。然后,反复吟诵全诗,体味流动其间的诗情与诗绪:既是明朗的(表现了追求理想的执著),又是迷惘、感伤的(表现追求中的疲倦与苍老)。
<寻梦者> 大时代里个人命运的忧伤,奋斗者心灵的历史,“华美而有法度”。
戴望舒是中国现代象征派诗歌的代表人物,其成名作《雨巷》就开始显露象征派感伤的情调和思绪。其诗歌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把传统诗歌的意象、类似于民歌的夸饰、复沓和意象朦胧的现代象征手法不露痕迹地结合在一起,表现诗人身处理想失落的现代社会,不愿舍弃、却又无力追回的挣扎的无奈和哀伤。如在《寻梦者》中,“寻梦者” “攀九年的冰山”、“航九年的旱海”,当“梦开出花来时”,他已经“鬓发斑斑”、“眼睛朦胧”,执着的追求精神寄予在众多的朦胧的意象中,在一种类似于民歌的诗歌形式中,表达得既明白,又蕴藉,既清楚,又朦胧。同样,在《乐园鸟》中,作者的矛盾的、对自己理想追求的怀疑和追问,也是通过“乐园鸟”等意象来表现的。
其二、用亲切的日常口语说话的调子,将复杂化、精微化的现代人的感受含蓄地表达出来。《寻梦者》和《乐园鸟》两首诗,语言是明白如话的,但显然同民歌不同,表达的思想情绪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的。现代人追求理想的执着的情绪的表达是清楚的,但追求中的疲倦和感伤又是迷惘的、朦胧的、含蓄的,这种既明朗又迷惘的风格,正适合于表现现代人矛盾的心绪。




乌姆鲁勒·盖斯

在当时的地位 5世纪,近东有两个强大的国家:都城分别设在马达茵和君士坦丁堡的萨珊波斯国和拜占庭罗马帝国。两个国家都竞相争夺近东地区,扩充自己的政治势力范围,力图渗人阿拉伯国家,特别是渗人阿拉伯半岛北部,拉拢那里的埃米尔,以扩大影响。那时,阿拉伯人也有两个互相敌对的国家:沙姆的迦萨尼王国和伊拉克希拉的莱赫米——蒙泽尔王国。前者倾向于罗马,后者则与波斯结盟,并在其支持下统治着阿拉伯半岛的一部分,特别是纳季德的巴克尔·本·瓦依勒地区。
5世纪中叶,在纳季德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阿拉伯国家,它的国王们是南阿拉伯人中的肯达人。在土伯尔人做希姆叶尔国王的时代,他们曾担当国家的某些要职。哈珊·本·土伯尔在阿拉伯地区不断地扩充势力范围,委任外号叫“吃蒺藜者”的希吉尔·本·阿慕尔·肯迪任纳季德国王。他到那里以后,在巴克尔人的援助下打败了莱赫米人,独掌政权。在希吉尔之孙哈里斯时代,肯达国王的权力得到加强,领土也大大扩张。这位哈里斯觉察到波斯国王嘎巴日对希拉国王蒙泽尔·本·麦乌赛玛不满,于是就竭力奉承、讨好嘎巴日,目的是想谋取希拉国的王位。嘎巴日喜欢哈里斯,也愿意让他当希拉国王,他废黜了蒙泽尔,委任哈里斯统治莱赫米人。于是哈里斯权势大增,各部落相继表示效忠于他,听命于他的统治。哈里斯任命他的儿子希吉尔(诗人乌姆鲁勒·盖斯之父)统治阿萨德人和埃脱方人;他的儿子苏莱哈比统治巴克尔·本·瓦依勒人;他的儿子姆阿迪·凯利卜统治盖斯人和基那奈人;他的儿子赛里迈统治泰格里卜人和奈米尔·本·卡西特人。
当嘎巴日之子艾努·舍尔汪科斯鲁 于531年登上萨珊波斯王位时,恢复了莱赫米人的势力,让蒙泽尔重新登上了希拉国王的宝座。哈里斯带着家眷逃跑,蒙泽尔带兵追赶,将他杀死。蒙泽尔对他的儿子们也不放过,赛里迈和苏莱哈比被杀害。阿萨德人对诗人之父希吉尔也表示不满,停止向他纳贡。希吉尔派兵威胁他们,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囚禁了一批名流显贵,直到阿萨德的诗人阿比德·本·艾布拉斯出来求情,他才释放了他们。但是阿萨德人重新发动叛乱,杀死了希吉尔。这样,曾经和希拉王国进行生死存亡斗争的肯达王国,随着他的死也就消亡了。希吉尔的儿子乌姆鲁勒·盖斯奋起抗争,力图恢复失去的王位和那份继承权,但他的努力失败了。
然而,他用宝剑没有得到的东西,用笔却得到了。他用诗歌建立了一个不朽的王国。他是阿拉伯诗歌的魁首,所有作诗者无不拜倒在他的威望和影响下。他在诗中所表达的感情扣人心扉,他的想象力任意驰骋。
诗人的生平乌姆鲁勒·盖斯生于纳季德,自幼在宫中过着毫无节制的、放纵的生活。他擅长作诗,诗作自然,主要描写他的游乐嬉戏、爱情冒险,有不少淫词荡语。他的父亲禁止他作诗,因为这不符合国王们的传统。他不听,于是被放逐。青年被迫从王宫中出走,在他周围聚集着一群放浪之徒,还有塔依部落、巴克尔·本·瓦依勒部落的失意之士,他们从一地流亡到另一地,沿途纵马田猎、寻欢作乐;在溪边、在草地吟诗弹奏,开怀痛饮。
诗人在鲜花盛开的沙姆戴蒙地区,或者在也门地区,正兴高采烈地玩奈尔德棋,突然听到父王被杀的消息。于是他叹道:“父王从小把我抛弃,却要我长大为他复仇。今日虽然痛饮,明天却醉不成,莫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好去干正事!”于是,他放弃了游乐生活,准备为父王复仇,夺回失去的王位。阿萨德人听到乌姆鲁勒·盖斯在准备力量,就派人同他讲和,以阿萨德人一个家庭的所有性命,或交付罚金作为讲和条件。阿萨德人一方面提出有孕妇要分娩,请求宽限日期,另一方面想做好打仗的准备。当时,乌姆鲁勒·盖斯出于对阿萨德人的恻隐之心,同意了。不久,他在泰格里卜部落和巴克尔部落的援助下向阿萨德人发起了猛烈进攻。后来,这两个部落认为他已经达到复仇目的,便撤兵回营。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的那样,让阿萨德人血流成河,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看到,更没有夺回由于父王之死而失去的王位。
阿萨德人求助于希拉国王蒙泽尔三世。诗人投奔表兄弟阿慕尔·本·杏德,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用诗歌颂扬他。蒙泽尔知道后,派人去捉拿他,他逃到也门,求助于亲属希姆叶尔人。他在这儿聚集了一些希姆叶尔人和其他部落中的亡命之徒,再次向阿萨德人发起了攻击。
蒙泽尔一再要追捕他,派兵进犯希姆叶尔人,乌姆鲁勒·盖斯的人被击溃。诗人带着部分希姆叶尔人、他的女儿以及肯达国王世代相传的盔甲逃跑了,他被迫过着流亡生活,从这一地迁徙到另一地,不是求助于这个埃米尔,就是投靠那个埃米尔。在塔依部落,诗人与恩姆·琼杜芭结婚,后来又将她休弃。他在流亡生活中备尝艰辛屈辱。那些飞毛腿和亡命徒也时刻地算计他。最后,他只得投靠太马的赛茂埃勒,请求他给沙姆迦萨尼王国埃米尔哈里斯写信,为他到君士坦丁堡向罗马皇帝求援提供帮助。赛茂埃勒答应了他的请求。乌姆鲁勒·盖斯把女儿、武器、盔甲存放在赛茂埃勒处,自己便向君士坦丁堡进发,寻求查士丁尼大帝的保护去了。
罗马大帝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但他没有立即援助这位阿拉伯王子,而将此事托付给埃塞俄比亚国王,指使他与阿拉伯人联合起来一起进攻波斯人。虽然罗马大帝企图通过援助这位肯达王子来扩大自己在阿拉伯国家的影响,同时也抵御波斯人及其代理人蒙泽尔的势力,但是他的这个计谋并未实现。乌姆鲁勒·盖斯极为失望地从罗马首都返回,当他到达安卡拉城时,浑身长满了天花似的疮,于540年死去,由此,诗人又被称做“长疮者”。
关于诗人的葬地,民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一些评论家就以此否认诗人的存在。然而,这一点并不足以否定一个人的存在。传说之所以这么混乱,是因为古人缺乏正确记载手段,又因为在伊历2世纪初,诗人传记的撰写者缺乏科学精神。我们应当注意,关于诗人的事迹并不只是阿拉伯人才提到,罗马历史学家也曾记载了诗人到君士坦丁堡去的情况,他们称他为“盖斯”。
作品乌姆鲁勒·盖斯的诗歌大部分已经失传,现在保存下来的是一部小集子,它包括二十五首长诗和一些短诗,由东方学学者迪·斯兰于1837年在巴黎第一次印行,随后巴特留斯和艾布·伯克尔·本·阿绥姆大臣分别于1865年和1890年在埃及注释并出版,哈桑·辛杜比于1930年收集、整理并加译注在埃及出版,此外还有多种其他版本。最著名的长诗有三首,即悬诗、拉姆韵基诗 和巴乌韵基诗。其中悬诗的起句是:
让我们停下来哭泣,
眼前黄沙漫漫无边;
在戴胡里和豪迈里, 
把亲人和遗舍怀念。
悬诗是用“长律”写成的八十行诗。注家颇多,其中沼兹尼和泰布利吉两个人的注释最有名。
乌姆鲁勒·盖斯创作这首悬诗是在“达拉吉尔基曰”这一天,他碰见热恋的堂妹——苏莱哈比之女欧尼宰正与一群少女游玩。诗人为她和少女们宰杀了骆驼,随后就一段一段地吟咏他创作的诗,描述这件事并插入对被害父王生前生活的种种回忆。因此这首悬诗是他热恋欧尼宰的产物,是他酷好狩猎、玩乐的产物。
他的悬诗内容可分三大部分:
1.凭吊遗址及与之有关的回忆、哀泣(1-8行)。
2.描写爱情冒险,特别是“达拉吉尔基日”(9-42行)。
3.描写流亡中所遇:夜晚(42-46行),狼群嗥叫的山谷(47-50行),骑猎(51-68行),闪电(69-70行),洪水(71-80行)。
这首悬诗具有其他任何悬诗所达不到的广泛声誉,阿拉伯人,特别是古阿拉伯人把它当作创作和审美的标准,甚至说:像“让我们‘停下来哭泣’”那样有名,像“让我们‘停下来哭泣’”那样美。至于这首诗的声誉所在,我们将在对乌姆鲁勒·盖斯诗歌的研究中看到。
无疑,有些归于乌姆鲁勒·盖斯的诗并不是他作的,因为它与诗人的气质、风格,或与当时时代精神和传统迥异。这是伊斯兰初期或阿拔斯时代诗人的伪作。他们在古诗中增加了许多东西,原因有的是出于学术上的引证,有的是出于党派纷争,有的是为了取悦于哈里发;其次,古诗的传诵者并不经常忠于自己传诵的内容,他们损害了古诗,随心所欲地增删;此外,阿拉伯人中有许多假“乌姆鲁勒·盖斯”,他们给自己取名叫乌姆鲁勒·盖斯,他们也写诗。因此,他们的诗和乌姆鲁勒·盖斯的诗混在一起是不奇怪的。假如我们翻开诗集,就会发现许多混乱的诗句是与这位迷茫君王的生平和气质难以吻合的。
不能因为他诗集中有伪作,我们就否定他的全部诗作,也不能采取像某些东方学学者和塔哈·侯赛因博士那样的态度。侯赛因博士认为:首先,诗人是也门人,应该用也门语写作,而他的诗歌却用古莱氏语写成;其次,他认为描写同少女游乐更可能是诗人法拉兹达格,而不是乌姆鲁勒·盖斯;此外,他还认为关于爱情的描写是诗人欧默尔·本·艾比·拉比尔所创造并垄断的一门艺术。然而,所有这些论据都是站不住脚的。乌姆鲁勒·盖斯生长在纳季德,纳季德语是阿德南语,他主要是以古莱氏语为规范的语言写作的;此外,乌姆鲁勒·盖斯的诗,特别是悬诗,早在法拉兹达格和欧默尔·本·艾比·拉比尔之前就为人所熟知;再者,法拉兹达格曾经抱怨过自己的诗太粗犷,希望它变得细腻些,以便写好情诗;而欧默尔·本·艾比·拉比尔的大部分诗歌都是短诗而不是长诗,只是在经过多次锤炼、技巧娴熟后,他才写出了《拉乌韵基诗》。他的诗歌明快轻盈,但是音律短促。
诗中表现出的个性乌姆鲁勒·盖斯是个非常富有感情的诗人,喜欢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保留地向别人倾吐内心的隐秘,不受品行、良心和信仰的约束。他作诗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披露胸襟。它时而像淙淙泉水那样静静流淌,重复着曾使诗人欢快或忧伤的那些记忆的回声,时而又像爆发的山洪那样卷带着末朝君主悲哀的怒号。他的长诗中有一行行描绘自己的诗句,这些诗句都是用同一诗律,同一韵脚写成的,如果集拢起来,就构成了诗人生活的缩影。他的诗既是放荡玩乐的自白、流亡生活的回忆、悲愤心灵的写照,又是忧伤、沉痛的呻吟,也是末朝君主悲怨的咏叹。
乌姆鲁勒·盖斯在父王被杀前,作为自然之子在沙漠中长大,沙漠中的一切给他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狩猎、酗酒、调情中度过的,因此他这时的诗歌可以分为描写爱情和自然两个部分。
在爱情诗中,他倾注了他的全部感情。他的情诗具有一种为历代诗人模仿的独特风格,这种风格是指爱情的冒险,叙述诗人与钟情者(欧尼宰或法特梅)之间的对话,往往以少女对诗人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并含情脉脉地嗔怪他开始。这是诗人独创的一种风格,表现出他对女性心理的深刻了解,用描写、叙述和对话相结合的形式回忆过去的种种享乐和放荡的生活,当然,这都没有超出我们了解的诗人的道德和生活习惯。诗句中充满精美描绘和炽热感的,具有音韵的语言非常协调、和谐。乌姆鲁勒·盖斯在情诗中常常不厌其详地描写性欲和女性美,同时还擅长描写女性的惶恐、小心谨慎的心理。这种爱情是赤裸裸的自然主义的爱情。诗人的语言和他的生活一样,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淫词荡语。
在他的情诗里同时还有私语、责备、希望、哀求、自傲和温柔的诗句,如他说:
法特梅呀你慢些离去,
我享不尽这缱绻春意;
如果你决心和我分手,
临行前也要甜甜蜜蜜。
难道你当真不知?
我的心儿已被爱情摄走,
无论你怎么驱使,
它都会百依百顺。
然而,在玩乐的外衣下,诗人心中深藏着由王室享受生活变为在荒原四处流亡生活以后的悲哀。他看到爱情转瞬即逝,感到虽然有欢乐,但是玫瑰花开不长。他触景生情,利用诗句倾洒热泪,涤荡内心深处的悲伤:
让我们停下来哭泣,
眼前黄沙漫漫无边;
在戴胡里和豪迈里,
把亲人和遗舍怀念。
这如泉的泪珠儿啊,
虽把我的心怀宽解;
那荒漠的疏疏残迹,
又怎能把恋人追还?
他的自然诗是他在沙漠中颠沛流离,与群兽为伍生活的写照。他骑着快马,带着矫健的猎犬,迅雷般地捕捉野驴。在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时返回住地,一路上登山涉水,跨越沟壑。他把这一切都写进诗中,作为这一生活的见证,作为充满着游乐、痛苦、经验以及世态炎凉的动荡不安的事件的记录。他的诗中提到国王们的享乐生活、狩猎、带厨师,还提到丝绸、珠宝、香料、镜子和其他奢侈品,这明显地表现出诗人的王室特征,只有像肯达国王的儿子乌姆鲁勒·盖斯这样阶层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
鉴于自然诗对阿拉伯古代和近代文学具有的特殊重要性,鉴于它在乌姆鲁勒·盖斯诗集中占有突出地位,因此有必要在后面详细地进行介绍。
肯达国王被害和王室坍塌,给诗人内心以深刻的影响,他觉得前途未卜。于是他变成了一个有决心的、勇敢而坚定的人,他要恢复失去的吃喝玩乐的生活和肯达王室的尊严,这种远大的抱负鼓舞他忍受艰辛,为此置生死于不顾:
把那泪水擦干,
不要悲伤哭泣;
要么重新收拾旧山河,
要么是无悲无怨地死去。
他四处奔走,时而富足,时而贫困,时而受到款待,时而遭受屈辱,时而充满希望,时而理想破灭。他的诗是他奋起复仇和为恢复王朝而努力的反映,是对支持者的赞颂和感谢,同时也是对阿萨德人的威吓。就这样,他的诗由要求恢复王朝的呼声和对崩溃王朝的哀鸣变成了向命运屈服和在自尊和青春尚未泯灭的情况下带上苦行僧的色彩:
游子远行把故土思恋,
浪迹天涯我倦飞知还;
巍巍王廷再不复存在,
赫赫帝业早烟消云散。
无情岁月能把坚岩摧毁,
我怎能希望它变得柔软?
他的诗是自己各个时期生活的写照,也是激动时和失意时的希望的回声。
自然诗人乌姆鲁勒·盖斯环境迫使乌姆鲁勒·盖斯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他在大自然中度过了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自然界中的动物和静物成了他本身的组成部分,成了他的亲密伴侣,他细心观察它的奥秘。他既能看到它的宏大之处,也能看到它的细微之点,既能看到广阔的原野,也能看到帐篷四周像明珠般的动物的眼睛。他热爱自然,自然在他心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在诗中对自然作了许多描绘。
他描写的对象包括活生生的自然界,特别是骏马和骆驼,同时还描写野牛、野驴、猎犬、鸵鸟等,他也描写无声的自然现象,如夜晚、及时雨、闪电等。乌姆鲁勒·盖斯是个天赋诗人,具有很高的表达能力,擅长描绘。他的天赋、敏锐的感觉、广博的见闻和精细的观察,使他成了这门艺术的高手。照赛义德·诺法尔的话说,他描写的基础是“对包罗万象的大自然的爱,真实而不夸张,语言和内容朴实而无雕饰,简明而不繁赘,词句精细达意,想象和谐人理,整个描写十分严密”。
诗人的想象是现实主义的。他选取人所熟知的景物,从一个或两个方面加以描绘,能表现出所描绘之物的全貌和细节,简约而开阔,这种诗的“摄取”比任何解释都更加有力。诗人以极大兴趣选取和描写入所熟知的景物,是因为这些景物在诗人心中引起,而在别人心中不曾引起的感情,他以与众不同的感觉感触到它的各种现象。因此,他能卓越地表现它们,而又带有自己的特色。描写的景物经诗人的剪裁赋有了新的生命和活力。经过描绘,本来不引入注目的外界景物变得更加新颖,本来微不足道的事物,也变得更加引起人们的兴趣。乌姆鲁勒·盖斯的描绘与机械的描摹有很大不同。从描写他跨坐的骏马的所有动作和体态中可以感到他对它的深挚感情。
有时可以在诗人描写的对象中感觉到一种忧伤、思虑,这是因为诗人把内心的情感写进了自然景物之中。于是,自然景物也带上哲理、思想,这是他哲理、思想的反映。因此,他所描写的自然界,有一种忧伤、沉郁的情调:
夜,垂下它黑沉的天幕。
像大海汹涌的波涛,
卷带着无穷的忧思。
它伸开那硕大的身躯,
巨人般压抑在大地,
考验着我的耐心和勇气。
啊,漫漫的夜,
何时能熬到天明——
天明的情景,
不会比黑夜更愜意。
这一切都表现出乌姆鲁勒·盖斯是个天才的自然诗人,他能将为人熟知之物加以点化、再创,简洁而细致。尽管如此,他的描写仍然是精彩的诗的“摄取”。
乌姆鲁勒·盖斯的艺术在乌姆鲁勒·盖斯的诗中,语言运用自如,诗歌朴素自然,具有很高的艺术性。这艺术不是建立在严密的思维逻辑上,不是建立在诗歌结构的统一上,而是他的诗比较自由,有的只是感情和记忆的逻辑,不受拘束的生活的逻辑;它也不是建立在奇异的想象的具有学术气的刻意描绘及构造色彩的雕琢上。诗人的艺术灵感来源于他贝督因式的和哈达拉式的两种不同生活,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和表达力。他给表现物涂上交织着文明纤细和原始纯清的色彩。他诗歌的美首先表现在比喻上,也表现在借喻、转喻上。比喻是基本因素,是借喻的基础。
乌姆鲁勒·盖斯喜欢用比喻。它运用自如,不做作,故而显得很自然,其素材来自贝督因环境或奢靡生活。比喻成为诗人在各种场合表达最细微、最广阔的或是最浅显和最深刻的内容的手段。比喻使诗句真实细致、色彩鲜明:
骏马矫捷的四蹄,
如水中参苔的滑石。
它有羚羊般的细腰,
有如风般鸵鸟的健腿,
它像胡狼攫食样迅猛,
似狐狸纵跳般轻盈。
当它颈汗淋淋、飞驰林野,
耳边会响起呼呼的啸声。
乌姆鲁勒·盖斯在比喻中惯用象征手法喻示,并恰到好处。诗人对事物进行喻示,在比喻中留下隐约成分,从而增强了比喻的美和影响力。由于他的想象力,通过喻示即能了解被描写事物的细枝末节,然后又将从喻示中了解的一切,用喻示的语言表达出来。它需要读者运用想象力仔细思考被喻之物的全部细节,方才能达到诗人所了解的程度。比方他说:
前冲后突进攻退却,
那骏马浑身都是勇力;
犹如山洪骤然暴发,
从岩颠冲下一方巨石。
他的比喻虽然多种多样,但大多具有这种特点。他还有许多创新,扣人心弦。从古以来,人们倍加赞赏地传诵,不断对它进行注释和评论。诗歌中,把女人比作闺中之蛋,把轻盈的步履比作水沫,把骏马比作野兽的羁绊,等等,比比皆是。
乌姆鲁勒·盖斯的艺术魅力还表现在从诗句和诗体中迸发出的音律上,这诗句和诗体本身表现出诗人原始而开化的生活,蕴含着欢悦、忧伤、思恋、冲动、愤怒和激情。诗句和诗体的音律性有助于表现内容,这全部的诗歌咏叹表达出诗人不同生活时期和不同内心倾向时的状况。
诗人对他的诗句和韵脚精雕细镂,巧妙安排。其结构与诗人内心的收缩张弛吻合协调。当内心充满忧伤和生活重压时,诗歌用长诗律,哀婉慨叹之声从连续的梦魇般的诗句中发出来,在对夜晚的描绘上表现尤为突出。当骑士精神支配着他时,诗句便作猛烈的爆发跳动。当父王被害的消息传来,诗中惶恐之状可见,音律节拍暂时平缓,继而爆发出阵阵深沉震响的旋律,这是命运、惊惶、恐吓的声音。旋律优美的诗歌伴随着乌姆鲁勒·盖斯的一生,这是诗人心灵的各种声音。然而这旋律中不是没有某些噪音的,这是由于使用了某些不当之词,或是由于使用了人所周知的蒙昧时期的所谓诗歌“通行证”,即用“麦法尔伦”代替“麦法伊伦”以凑成长诗律所致。
不朽的乌姆鲁勒·盖斯:乌姆鲁勒·盖斯的声誉极高,并且经久不衰。这声誉超越了时代和疆界。他的诗由阿拉伯语译成多种文字。“让我们停下来哭泣”的作者一直活在人们心中,他的诗长时间来一直是阿拉伯诗歌的典范。形成这种声誉的原因很多,我们只提一提最重要的方面。
乌姆鲁勒·盖斯诗中包含的人类感情和内心独白扣动着每个地域、每个时代的人的心。他的“让我们停下来哭泣”是在死亡面前对爱的最伟大呼声,这呼声在每个为记忆和希望而激动的心中引起深远反响。他在自然诗中抒发这永恒的人类感情,把自然和人类心理紧密联系起来,全部诗歌跳动着人类的这种感情,具有深刻的影响力。就是那曾影响他诗作精美的不够妥帖的描写,也随着他诗歌的不朽而长存。
乌姆鲁勒·盖斯是阿拉伯诗歌,特别是自然诗歌的鼻祖。他开创了蒙昧时期的诗歌的一代新风,是第一个缅怀遗址的人,或确切地说是第一个长时间在遗址面前悼念和哭泣的人——尽管如他诗中所述,在他之前还有伊本·哈扎姆。他以这一风格而闻名,许多古诗人步其后尘,直到距今不久前还保有其影响。也可能是乌姆鲁勒·盖斯使阿拉伯诗歌诗律多样化,在此之前诗歌大部分是拉吉兹体,或类似拉吉兹体。他也是最早运用比喻、借喻等修辞手法的人。他丰富了阿拉伯诗歌中关于沙漠、动物和自然景物的描写,为后来者保留了一份丰富的遗产。不同时代的诗人有意无意从“迷茫君王”这一源泉中吸取养料。受乌姆鲁勒·盖斯影响的人有两种:根据自身特点,从其诗中寻求某种灵感,再加以发展、创新,一举成名,如伊斯兰时期的欧默尔·本·艾比·拉比尔,阿拔斯时期的艾布·努瓦斯和伊本·鲁米;对他的某些诗句或长诗,从总的方面或就某一方面,特别在风格和表达方面进行模仿,但是,这些人在借鉴、创新、成就上又各不相同,如蒙昧时期的祖海尔、塔拉法,阿拔斯时期的布赫图里,复兴时期的艾哈迈德·邵基,他借用了这位蒙昧时期的诗人的许多描绘,如在《克娄巴特拉之死》中描写战舰:
海面战舰像奔驰的骏马,
不断前冲后突进攻退却。
历史价值使乌姆鲁勒·盖斯不朽的还有其诗歌的历史价值。他的诗是那段历史时期的见证,他提到许多地名,描写雨、洪水、沙漠动物,从而成了保存许多历史事件、地理知识的记录。它使我们了解到当时的政治状况,例如罗马和波斯的斗争以及肯达人和其他阿拉伯人的情况;还使我们了解到那时阿拉伯社会,特别是上层贵族及其纨袴子弟们的嗜好,如狩猎和奢靡的生活等,以及阿拉伯人具有的勇敢、忠诚、慷慨等品质,尽管当时的社会存在许多腐化现象。其次,它还使我们了解到了当时盛行的宗教和某些宗教传统。在文化方面,从他的长诗中可以知道当时的科学非常落后,人们只能在枣椰树叶上写字。
乌姆鲁勒·盖斯在其生前和死后都是阿拉伯伟大的诗人,阿拉伯古典诗歌的鼻祖。近代自然诗和他有着紧密的联系。


塔拉法·本·阿卜德

生平阿慕尔·本·阿卜德,绰号“塔拉法”,是巴克尔部落人。生于波斯湾巴林一个富贵家庭。父亲是部落诗人,母亲乌尔黛是阿卜杜·麦西哈之女。他出身高贵,并生活在一个诗歌的环境里。祖父、父亲、两个叔叔——大穆拉格什和小穆拉格什,还有舅舅穆泰拉米斯都是诗人。他出生不久父亲即去世,由叔父抚养。叔父们不仅不尽心教养他,甚至还虐待他,侵犯他的远离自己家族的母亲的权利。他曾用诗歌对他们进行过攻击。
塔拉法刚成年,就毫无节制地沉湎于享受。他酗酒、玩乐、挥霍、奢侈,一意放纵而不知悔改,因此他的部族不得不把他赶走。他骑着骆驼到处游荡。他时而打劫抢掠,时而躲进山洞,足迹遍及阿拉伯半岛,还可能到过埃塞俄比亚。在颠沛流离的岁月中他饱尝了流浪生活的艰辛,后来又回到自己的部落,决心顺从部落首领,过一种有理智的生活。在饱尝了流离之苦和异乡之辱后,他方才了解到生活的真谛。他迫不得已地为同父异母的哥哥麦阿伯德放牧骆驼群。然而,一贯高傲,并以自己的家族自豪的年轻诗人怎么能专心地放牧呢?由于疏忽,骆驼群走失,麦阿伯德要他赔偿,他只好向堂兄马利克求救。马利克不但拒绝帮忙,而且还对他的过失进行指责,并无中生有地责怪他(见他的悬诗76-79行)。但是部族中的另外两个首领帮助了他,他写诗颂扬他们。他不仅赔偿了哥哥的骆驼群,而且用剩下的钱又过起了从前的玩乐放纵的生活,以满足自己青春时的贪婪欲望和极强的自尊心,他对别人的忠告、责备执拗不听(见悬诗55-56行)。
贪婪的欲望使他再次离开部落,四处遨游。他最后到了希拉王国的宫廷,诗人的舅舅穆泰拉米斯和姐夫阿卜杜·阿慕尔都在那里。阿慕尔·本·杏德国王对他恩宠有加。因为他姐夫虐待他的姐姐,他便对姐夫进行攻击,同时还攻击国王和国王的弟弟嘎布斯。阿卜杜·阿慕尔恼羞成怒,对诗人进行中伤,因此国王对诗人怀恨在心,便设下计谋将他害死。
塔拉法死时不到三十岁,大约死于569年。据说,杏德国王因怨恨诗人和他的舅舅穆泰拉米斯,便分别写了两封信给巴林总督,并欺骗说,他给他俩每人一份礼物,让他俩赶快去巴林总督那里领取。路上,穆泰拉米斯对信产生怀疑,拆开一看,原来是国王命令总督杀死他。他把信撕碎扔到河沟里,然后叫塔拉法也拆开信看一看。但是塔拉法不拆,带着信去巴林,谒见总督,把信交给他。巴林总督与诗人有亲缘关系,暗示他逃走,但诗人拒绝逃跑。巴林总督把他囚禁起来,同时给杏德国王写信说:“你派一个杀塔拉法的人来吧!我下不了手。”于是杏德国王从泰格里卜部落派去一个人当巴林总督。当塔拉法被带到新总督面前时,总督对他说:“我一定要杀死你。你愿意怎样死?”塔拉法答道:“如果非要杀死我,那就拿酒来给我喝,放我的血吧!”于是总督照办,诗人大出血而死。诗人的姐姐西尔妮格曾写诗悲痛地悼念他。
诗人有一部包括大约六百五十七行诗的诗集。叶尔古卜·本·赛基特和艾尔赖姆·珊特麦里分别于9世纪和11世纪注释过这部诗集。1870年德国东方学家威廉·本·沃尔德将这部诗集编人《蒙昧时期诗人诗歌珍集》一书中首次发表。1900年法国东方学家马克斯·赛勒松把这本书连同珊特麦里的注释译成法文,并写了一个长篇历史序言,再次印行。
塔拉法诗集中最著名的诗歌有《拉依韵基诗》,特别是他的悬诗,注家蜂起,被译成多种文字。这是一首按“长律”写成的一百零四行的长诗,叫《达勒韵基诗》。
这首诗是一次写成的,他写这首诗的原因是他在堂兄马利克那里遭到了冷遇、伤害以及堂兄拒绝帮助他,蔑视他,对他寡情薄义——他的性格容忍不了这样的对待。他原以为人们,特别是他认为与自己同类的人们,会在金钱和援助方面像他对待别人那样对待自己,他非常伤心。他的亲戚也不许他纵情玩乐,挥霍无度;他对这种压制想表示自己的看法,因此写了这首诗。这首诗也可能不是一次写成的,他描写高大壮实的骆驼,表明这首诗是他在流亡生活中创作的;通过他在诗中描写的玩乐放纵的内容来看,这首诗又可能是他在流亡前创作的。
他的悬诗可以分为如下几个部分:
1、爱情:他在诗中悼念遗址、描写女奴(1-10行)。
2、描写:只限于描写骆驼(11-44行)。
3、记事:诗人介绍自己和他的生活方式,对堂兄进行责怨(45-94行)。诗中还提出他的遗嘱,要求死后如实地评价他(诗歌的其余部分)。
很多人认为塔拉法的悬诗比蒙昧时期的任何诗歌都好。因为它充满了人性:互相矛盾的感情,对生与死的看法,具有历史意义。在艺术上,描写隽丽、比喻精美,有很强的表现力。这首悬诗“对一颗年轻炽热的心作了最生动的剖析,这颗心了解生活,但不知它的崇高含义。因此,有些事他做对了,有些事他做错了。他首先是一个诗人,其次是一个诚实者,他永远受到人们的喜爱。”
无疑,在传世的塔拉法的诗中有许多伪作,但这首悬诗和上面提到的《拉依韵基诗》则是他的作品。塔哈·侯赛因对于他在悬诗中有关骆驼的描写表示怀疑。他认为:对出身于拉比尔种源的诗人来说,如此生硬地描写骆驼是奇怪的,尽管这种描写柔和、简练,但他与所有描写骆驼的诗人不同,他的描写显得呆板,完全没有表现出骆驼的活力和生气,就好像骆驼被拴在诗人面前的木桩上,诗人对他一点一点地进行描写。
塔哈·侯赛因的理由是不充分的,但反驳者的论据也不充分,无论如何,这类描写虽然是属于塔拉法的,因为在语句、表达、描写、熟练地运用比喻和借喻方面,都表现出了它的蒙昧时期的原始特点;另外,在塔拉法很长一段的流亡生活中,唯一的伴侣是骆驼,诗人描写它,这是自然的。在描写和表达上用语比较粗犷,这是不足为奇的;至于把骆驼比作狮子,比作荒原,就更不奇怪了,因为在蒙昧时期,有特定的语汇,这些语汇随着时间推移对后人便显得非常陌生了,由于在与其他民族接触后,阿拉伯诗歌开始选择新题材,旧题材被忽视,因而这些语汇也就不大使用了。至于塔拉法描写牵骆驼和赶骆驼时使用的语句更是柔和、流畅,这是因为他表达的是感情和内心世界,而这正是人类的永恒题材。题材本身要求细腻,语句自然也应该是亲切、明快的。
贝达威说:“塔拉法和蒙昧时期的大诗人们一样,描写自然,结构精美,在这方面他们有着共同的艺术特点;然而他又以强烈的感情,自由而深刻的思想独具一格。他不像乌姆鲁勒·盖斯那样只在描写外部事物上有所创新,也不像祖海尔那样表述思想虽然井井有条,但是却显得呆板,也不像纳比埃那样,在表达感情时往往过分夸张。他的诗歌却洋溢着充沛的、为人们所喜爱的活力,从而使意境更生动,思想更深刻,从中表现出诗人诙谐的、放荡不羁的强烈个性。”我们来看看他的各类诗歌中的主要特征。
1.描写:像所有蒙昧时期的诗人一样,塔拉法的描写十分细致,如描写驼轿(悬诗3-5行),骆驼(11-45行),玩乐生活(48-55行)。他的描写自然朴实,善于从自然界中选取各种比喻。
2.责怨:这类诗细腻诚挚、充满自尊。他并不是因为无能和软弱而责怨,而是因为亲人们对他过分暴虐,但他却始终维护他们的地位(80-83行)。
3.爱情:他的情诗具有贝督因式的细腻,但不像乌姆鲁勒·盖斯那么放纵(1-10行,50行等)。
4.讽刺:诗人只写了少量的讽刺诗。最著名的是讽刺杏德国王和国王的弟弟嘎布斯以及诗人的姐夫阿卜杜·阿慕尔的诗。这些诗的特点是大胆、尖锐、表现出对对手的蔑视和嘲讽。
5.格言:塔拉法写了一些格言诗句,这是根据发生在他生活中的事件而创作的,其中最有名的是:
亲人的逼迫欺凌,
比利剑更加伤人。
时间将向你揭示,
那还未知的事情。
告诉你消息的人,
也许你素昧平生。
这就是塔拉法诗歌的重要主题。从研究中我们还会了解到悬诗中含有的个人处世哲学、艺术性和史料方面的价值。
诗人塔拉法的处世哲学塔拉法是一位极有个性、思想自由、言行坦率的诗人,他具有老人的睿智和青年的放任,他全身心充满了活力,他还力图以某种哲学思想来观察事物,并带着某种信仰处世。
他没有一点宗教信仰。他在一个只知追求物质享受的环境中长大,这使他受到不良教养,他为所欲为而毫无节制。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财产的荣耀,使他自命不凡,并形成一种信念:凡是他所作所为的皆对,否则皆错;同时他也有条件过这种贪得无厌的、花天酒地的生活。此外,他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和磨难,那些觊觎父亲遗产而侵吞母亲权利的亲人们把他像“牲口”一样地赶出了部落,他对此愤愤不平。因此,他养成了一种具有遗传的、先天的勇敢、慷慨、施舍和不甘屈辱的贝督因的高尚品质。
塔拉法的诗在精神上追求崇高境界和完美的事物,而在实际生活中,他又贪求物质享受。他并不认为理想追求者不应有欲望,因为如果只有理想而没有欲望,那只是一种对来世的信仰。为所欲为障翳了诗人对永恒真理的探索和思考,削弱了他对它的信仰,使他在信仰和实践上迷离了真理的道路。因此,他的哲学处于追求物欲和追求理想的矛盾中,带上了因生活转瞬即逝和力图用享受来弥补迅速失去的年华的悲观情调。生活中的痛苦、族人的暴虐、流亡生活的遭际使这种悲观的情调更浓。
他看到死亡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死亡将降临到每一个人——富翁、穷人、慷慨者、悭吝者、勇士和懦夫的头上。既然如此,人为什么不用转瞬即逝的生活欢乐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呢?既然人愿意向穷人提供帮助和施舍,能够响应发扬刚毅、勇敢精神的号召,那么为什么不能不失时机地满足物质享受呢?
我喜好战事、还把声色贪求,
啊,请慢些将我诅咒,
难道你能使我永恒不朽?
假如你不能使我免除一死,
就让我撒尽千金去对付死神。
指你的生命发誓:
死亡像拎牲口的长绳,
绳的一端牵在死神手里,
人或迟或早终归死去。
贪吝之人的坟墓,
与奢靡之人的陵寝,
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这种观点表现在两个方面:社会生活方面和个人生活方面。在社会生活方面,塔拉法认为,无论在战争时期还是在和平时期,他都首先是属于部族的。他有很强的责任感,会毫不犹豫地响应部落号召去战斗:
一旦人们呼唤:
“谁是部落的英雄?”
我总以为那是指我,
毫不迟疑地站出响应。
他属于一切需要他的人。他愿意住在高山顶上,让乞丐和需要帮助者容易看到他,便于呼唤他,他总是满足他们的要求,向他们提供金钱和援助。这部分总起来讲是诗人理想倾向的产物,它和我们下面提到的不同。
在个人生活中,塔拉法只注重于精神追求和物质享受。一方面,他热衷于保持阿拉伯贝督因的高尚精神,并用所有能保证这种精神的东西来充实它。他在玩乐场所总是和长者坐在一起;他慷慨大度,因为吝啬地死去毫无价值;他既是一个果断、自信而又自恃的人,又是一个刚毅勇敢而又诚挚的人;他只和名流们聚饮,与他们一道和着舞女的歌声豪饮;他希望死后作为良士被悼念。另一方面,闲暇之余,他又热衷于寻求肉体享受,他认为这不是什么罪过。从他的无神论观点看来,只有那些与大方、勇敢和蒙昧时期贝督因崇高品质格格不入的东西才是罪过。他不愿在生活享受未完全满足就死去。塔拉法不愿白白地活着,因为他认为人都要死亡,任何人都不会永生,因而他对生活感到失望,对生命的瞬息即逝感到忧伤。然而他善于思考,不囿于忧伤,也不作无益的长吁短叹,恰恰相反,他追求生活享受,想在短暂的一生中尽情地享受一切。在他看来,生活享受也是次要的,一旦社会义务或个人义务需要,他可以抛开它,享受不能阻止他去战斗和献身。他的放纵还是有节制的。
生活享受主要是纵酒和调情,他为此花费掉所有金钱而毫无怨悔。他有意识地细细品尝生活的乐趣,而不是不加节制地恣狂。他对族人对他的谴责感到不解,因为穷人和富人都喜欢他,穷人感谢他施舍,富人赞赏他高尚。
在他的处世哲学中,不乏高尚之处,因为这一哲学是诗人生活的基石和他个人信仰、强烈欲望的反映。在社会生活方面,在表现阿拉伯特点方面,它是高尚的、美好的,并且也产生了效果,因为从表面上看,它的物欲倾向和精神倾向彼此协调,两者的需要均能满足。然而人的这种不同倾向的协调是幻想,它不可能实现,除非使卑下的力量服从于把人和动物区分开的高尚的力量。这种服从如果不牺牲某些嗜欲以保持作为理智的人的价值所在的崇高准则,也是不能实现的。另外,为他人作出牺牲,为公益甘冒风险及其他高尚品德,也不能为无神论和否定来世生活作出体面的解释。诗人没有感到这一矛盾,因为他不信仰来世永恒,他仅仅因为怀疑而不信神。他的怀疑纯粹建立在感情上,而没有经过正确的科学的思考和深刻的分析。他的无信仰并未建立在牢固的基础上,而建立在无信仰基础上的哲学总是肤浅的。最后,在诗人处世哲学中还有一种腐败的哲学。他不懂得应按公认的、拒绝不良嗜欲的准则理解生活,尽管在精神方面有着某些值得赞赏的品格。这种哲学会动摇社会的基础,使它成为狂饮和放纵的场所,并使人们产生失望情绪。
塔拉法的诗歌才能和艺术塔拉法有天赋的诗歌才能。他从小就作诗,一生都不曾离开过吟诵。正如我们知道的家庭的诗歌环境影响了塔拉法,他才思敏捷,但是也只局限在纯现实的物质上,很少进行深思熟虑的思考,因为他的感情和感觉胜过了理智。经过痛苦磨炼后,他的感觉更加敏锐,生活经验变得丰富,为人也更加诚实;他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节制,不盲目冲动,也不肆无忌惮地追求。
除思想敏锐、感情热烈外,塔拉法还具有很强的现实想象力,它偏重在具体的物质方面,运用时有所节制,显得平和、率真,他生活的沙漠环境和他在各地的流亡,滋润和砥砺了这一想象力。这一想象力主要表现在比喻上。塔拉法像乌姆鲁勒·盖斯和其他天才诗人一样,借助于比喻来表达思想。然而他的比喻不及“迷茫君王”的精巧和具有艺术性。他的比喻是从环境和流亡中所见生发出来的。他如果描写“马利基亚驼轿”,就把它比喻成在他生长的波斯湾见过的帆船;如果描写骆驼在山谷行走,就把它比喻成在海中摇曳行驶、像手中犁头耕翻土地般破浪前进的大船。
塔拉法悬诗的构思逻辑性不强,是触景生情而写的。感受深的事物,他表达的就深刻,就合情理,如描写骆驼;在表达感情、感觉时就显得柔和。他的风格具有姆德里人式的力量,拉比尔人式的细腻,总的比较洗练。
他的诗歌有时也比较冗杂、晦涩,也有粗犷、怪异之词,特别是在描写骆驼方面。但他还是善于遣词用句,词意新颖、有吸引力:
如果你们,
在人群中找我,
定会把我遇着;
如果你们,
在酒店猎取我,
定会将我捕获。
这种诗句和内容的协调,用“猎取”、“捕获”等词义的成功,不仅给诗作增添了艺术魅力,而且也完全达到了预想效果。
这就是悬诗作者塔拉法,诗才横溢、艺术率真。然而他不够稳重、成熟,他的诗逻辑性不强、不够开阔。
尽管他的诗流传下来的很少,但是通过介绍,还是看得出他是个很有影响的诗人。历史意义的充分更增加了他的悬诗的地位。他的悬诗充分地描绘了阿拉伯人的高尚品德和蒙昧时期部分青年的物欲倾向;此外,诗中许多历史记载,使我们了解到那时阿拉伯人在航海、舟楫方面的情况——那时船只在波斯湾游弋,并上驶底格里斯河;还使我们了解到巴林的制船业,也门的皮革业、沙姆的造纸业以及罗马人在建筑方面的技巧,阿拉伯人所使用的一些工具,如锉刀、铁钻、镜子、石锤等。


阿比德·本·艾布赖斯

阿比德·本·艾布赖斯·阿萨迪是姆德里族诗人。关于他的传说很不一致。我们仅知道他的主要经历:他曾经是当时统治着阿萨德人的肯达人希吉尔·本·哈里斯——即乌姆鲁勒·盖斯之父的酒友。他曾写诗赞颂过他。阿萨德人的一些名流显贵因阿萨德人拒绝向国王纳贡而被囚禁。他曾在国王面前为这些人说情而使他们幸免于难。后来他和希拉王国宫廷取得联系,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受到蒙泽尔人的厚待,直到约在554年被蒙泽尔·本·麦乌赛玛杀害。
他有一部诗集,1913年在荷兰莱顿出版。其中最有名的是按“简律”写成的《巴依韵基诗》,共四十八行,有人把它算作悬诗。泰布利吉在他的《十诗注》中把它和艾尔萨、纳比埃两个人的诗一起附在七首悬诗的后面。
悬诗的内容:
1.悼念因情人离去而荒废的屋舍,抛洒像溪水或小河般流淌的热泪,心碎欲裂的悲号(1-17行);
2.格言、警句、一神论观点,有的评论家认为后者是伪作,因它插在诗中悼念遗址和描写骆驼之间,这与蒙昧时期的诗人的吟诗习惯不符(18-26行);
3、描写骆驼,把它比喻成周围有啮草痕迹的草原上的野驴或是放牧在沃野上的黄牛(27-33行);
4.描写骏马,把它比喻成鹰鹫(34-48行)。
阿比德的诗反映了他的经历、见闻和感受。传说他感情细腻,同情一切生物,并与它们共同享乐,如喂饮干渴的蛇并怜悯地伴陪着它。他家境很苦、为生计而奔忙,常和妹妹一道去放牧。他的早期诗作主要是状景叙物,或祈求援助。当他在诗歌上有了成就后,便表现出矜持和豪放之情。我们仅介绍他的以描写为主的悬诗,并分析诗人在这方面的艺术特点。
他的描写充满生气,这是诗人能敏锐、深刻、细致地观察事物和他所处的具体的生活环境的结果。在诗中,诗人力图召唤读者身临其境般地与他一道去观察、体验生活。另外,他对环境、景物的描写带有叙事性,因而更加显得生动活泼。
他的写作风格灵活。诗人善于使语言服从表达,就是一些生僻的词句也能被他很好地驾驭,变得柔和。
诗中具有动人的旋律。这主要来自遣词的精确和善于重复某些内容,这种重复不仅与被描写的场景协调一致,而且使其更加多彩。
下面是悬诗中描写骏马的一段。诗人把骏马比喻为发现一只狐狸的秃鹰,狐狸看见秃鹰十分惊恐,这就更衬托出秃鹰即骏马的勇猛。在这节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生活的气息、诗人驾驭词汇的能力以及诗歌的优美韵律:
它矫健地朝狐狸冲去,
狐狸吓呆在地上嗫嚅;
它迅猛将它扑翻在地,
狐狸面部被划出鲜血。
它再次飞来将它抓起,
可怜的狐狸嗥声凄厉;
胸脯和脊背满是血孔,
被秃鹰牢牢攫在爪底。
哈里斯·本·希利宰(6世纪末)
哈里斯·本·希利宰·叶什库里是巴克尔·本·瓦依勒部落的头面人物。对他的生平,我们了解很少,只知道他为了解决巴克尔和泰格里卜两部落的纷争而向阿慕尔·本·杏德国王诉讼一事(554-569)。
巴克尔和泰格里卜是两个兄弟部落,因发生纠纷而引起战争,即伯苏斯战争。这一战争持续了很久。后经蒙泽尔·本·麦乌赛玛调解,才制止了流血。但没过多久,纷争又起,双方都向希拉国王阿慕尔·本·杏德争讼。泰格里卜部落的代言人是它的首领、诗人阿慕尔·本·库勒苏姆,巴克尔部落的代言人是诗人哈里斯·本·希利宰。库勒苏姆在其悬诗中竭力夸耀本部落和自己的荣耀,哈里斯则以饱经世事的老人的睿智来回答他,反驳他的观点,并要泰格里卜部落承担战争责任,同时在诗中也赞颂了杏德国王,争取他的同情和支持。最后,希拉国王作出了有利于巴克尔部落的判决。
哈里斯·本·希利宰享寿很高,约死于公元580年。
希利宰的诗歌散见于文学典籍中。他的声誉主要来自悬诗的写作,这是按“轻律”写成的《哈姆宰韵基诗》,共八十五行。巴克尔和泰格里卜两部落争讼于杏德国王,诗人维护自己的部落,驳斥敌手库勒苏姆的观点,这就是我们知道的诗人作此悬诗的动机。
诗歌内容
开头:凭吊遗址,描写骆驼并把它比喻成鸵鸟(1-14行);
辩护:驳斥泰格里卜人的论点。揭露他们的谎言和残暴(15-20行),诗人及其部落不理睬敌人的诽谤、中伤,因为它既不会取得杏德国王的支持,也不会对巴克尔人有任何影响(21-31行),表达巴克尔人的自豪(32-39行),描写泰格里卜人的耻辱——破坏和平、惨遭失败(40-58行)。
拉拢杏德国王:叙述杏德国王和泰格里卜人之间的旧隙(59-64行),回忆巴克尔人和杏德国王间的友好关系,以及对国王的赞颂(65-68行),陈述巴克尔人为国王及王室效劳的事实(69-83行),追述国王和巴克尔人间的亲缘关系(84-85行)。
本诗的沼兹尼注释本于1820年在英国牛津出版,1827年又在印度浦那出版,并译成拉丁文和法文。
哈里斯·本·希利宰的悬诗具有很高的艺术性,这是一种演说的艺术和史诗的艺术。因此,它除了历史价值外,还有着巨大的文学价值。
希利宰是个雄辩的演说家、机智的辩护士。他给自己提出了为之奋斗、竭力争取的目标,这就是要杏德国王作出有利于他和他的部落、不利于泰格里卜部落的判决。为此,他运用智谋、手腕和辞令,终于使国王信服了他,为其部落的事业赢得了胜利。智谋使他思想严密、论证有方。开始,他反驳对手的中伤、诽谤,接着,以引人人胜的手法叙述巴克尔人的功德,着力渲染巴克尔部落所经历的那些美好日子,从而取得人们的信任,他决不写那些会引起人们反感的东西,然后,转而攻击泰格里卜人。表面上他不愿散布他们的那些羞耻之事,实际上却以一种含蓄而又犀利的手法对他们进行了揭露,使人感到他们不配得到国王的宠信。接着,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煽起泰格里卜部落和国王间的旧有仇隙,与此同时,却竭力夸耀国王和巴克尔人间的良好亲缘关系。所以,诗人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雄辩家。他能理智地运用语言,温柔有力、含蓄达意、赞颂与煽惑兼而有之,不知不觉打人国王的心坎,使他对泰格里卜人充满了恼怒。
诗人在诗中采用叙事和描写历史事件的手法来加强其论据,同时运用各种生动具体的比喻来丰富这一描写。因此,诗中回荡着战争的和自豪的旋律,它能唤起人们的自尊感和激情:
舍基格东战场旌旗蔽日,
穆阿德人披冑执戈云集;
他们呼拥在帅字大纛下,
主帅盖斯像山岳般挺立。
我们连续给其以迅猛打击,
血流成河如像那河口决裂;
他们的败绩只有真主才知晓,
为报仇我们使敌人流尽了鲜血。
这种叙述,由于涉及到对各种声音、战争准备活动的描绘,而具有洋溢着生活气息的史诗成分。
此外,希利宰的悬诗中还有一定的历史意义,使它超出其文学价值。有不少诗句对历史和政治事件作出了解释,如巴克尔和泰格里卜两部落间的和解,泰格里卜人战败的日子,泰格里卜人和蒙泽尔人间的旧仇,巴克尔人和希拉人间的亲善关系,及其他为别的蒙昧时期诗歌所不曾包含的内容。
简言之,哈里斯·本·希利宰的悬诗含有智慧的言辞和历史的知识,它既是诗,又是演说。
阿慕尔·本·库勒苏姆(卒于公元7世纪初)
阿慕尔·本·库勒苏姆出生在泰格里卜部落。父亲库勒苏姆是部落首领,母亲莱依拉是著名的库赖布的兄弟穆海希勒之女。泰格里卜人散居在阿拉伯半岛及其周围地区,是当时最尊贵的部落之一,以至有这样的说法:“如果伊斯兰教再晚些产生,泰格里卜人就会同化掉所有的人。”诗人就是在这种尊贵、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他对自己、对自己的部落充满自豪,本身又极为自负和高傲。他十五岁时便成了自己部落的首领。
我们在哈里斯·本·希利宰的生平事迹中已经提到巴克尔和泰格里卜两部落向希拉国王杏德争讼以解决他们之间的纷争一事。泰格里卜部落委托诗人阿幕尔·本·库勒苏姆为其辩护。那时,他为此吟作了悬诗的一部分,诗中充满对自己、对本部落的赞赏,却没有对国王的权势和地位进行歌颂。在他之后,希利宰运用政治手腕和欺诈的方法战胜了他,把杏德国王拉到自己一边,作出了有利于巴克尔人的判决。库勒苏姆和他的部落因此愤然离去。
杏德国王十分跋扈。一天,他对酒友们说:“你们知道有哪一个阿拉伯人的母亲会不甘心接受我母亲的役使?”酒友们回答:“有的,阿慕尔·本·库勒苏姆的母亲会这样。”国王问:“为什么呢?”酒友们答道:“因为她爸爸是穆海希勒,叔叔是阿拉伯的佼佼者库赖布,丈夫是阿拉伯的真正骑士库勒苏姆·本·玛利克,其子是泰格里卜部落的首领阿慕尔。”于是杏德派人邀请库勒苏姆偕其母前来做客,库勒苏姆接受了邀请。杏德对其母后作了暗示后便让奴婢退下。他们约定,一旦他呼唤进馔,她便役使库勒苏姆之母莱依拉为其服务。杏德命人摆好桌案,呼唤进馔,他母亲便说道:“莱依拉,把那盘子端给我。”莱依拉答道:“请需要者自己动手。”杏德国王之母一再要求她进馔,莱依拉于是喊道:“耻辱啊,这是泰格里卜人的奇耻大辱!”库勒苏姆听到母亲的叫喊,气得青筋暴胀、血涌心头,奔向悬挂在旁厅墙上的杏德的宝剑——这是那里唯一的一柄剑。他用剑猛砍杏德的头,并召唤泰格里卜人把厅内之物洗劫一空,挟持着杏德门下的名流显贵们逃往阿拉伯半岛。库勒苏姆把此事写进了他的悬诗。
杀死希拉国王后,泰格里卜人与蒙泽尔人和一切与他们结盟的部落处于严重的敌对中,他们的处境艰难,不得不四处亡命。库勒苏姆曾被俘获,后来被释放。努尔曼·艾布·嘎布斯对他进行威吓,于是诗人写诗攻击他,揭发他母亲的卑贱出身。库勒苏姆在饱尝了生活的甘苦后,约于600年去世。
库勒苏姆写过含有矜夸、讽刺、赞颂内容的少量诗歌。最著名的是悬诗,是按“充律”写成的《努努韵基诗》,约一百行。沼兹尼、泰布利吉及其他人都注释过。1819年第一次出版。
他的悬诗是两次写完的。写第一部分的动机是巴克尔和泰格里卜两部落向杏德争讼,写第二部分的动机是与杏德的拼杀。
第一部分:矜夸(1-48行),这部分是争讼时在杏德宫廷中所吟诵。开头提到饮酒、情人、与情人的倾谈,对情人的种种描绘(1-19行);然后以矜夸自卫,并发出种种恫吓之声(20-48行)。
第二部分:对杏德国王的反抗(49-100行)。这部分是在杀死杏德国王后所作,表现出诗人强烈的自豪感和拒不接受羞辱的高尚心灵,并数说自己部落的功德。
库勒苏姆的悬诗在古典文学中享有崇高声誉。由于其中所包含的部落激情和荣耀,泰格里卜人无分老少,有口皆碑,都能熟记和吟唱这首诗,以至有些巴克尔人说:
库勒苏姆的一首诗歌,
可使他部族为之倾倒;
这些酷爱好诗的人呀,
为自己首领感到自豪!
他的诗作发自满怀自尊和荣誉感的心灵和面对两个最紧迫、最激动人心的场景的内心深处,因而心潮澎湃如波涛汹涌,将内心所想尽情倾吐出来,构成了这火一样炽烈的诗作,其中饱含着感情的冲动、思想的震颤、想象的驰骋和言辞的昂扬。
在库勒苏姆的悬诗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强有力的感情冲动。他是部落首领,为自己和部落的权势扬扬得意,为维护它而显得盲目和极端。他不仅不尊重国王的莅临,而且也不大看重国王本人。这种感情使他丧失了理智,但却激发了想象,因而他的诗句显得炽烈、昂扬。
由于理智被感情淹没,并任其摆布,因而思想总是多变、显得重复、过激。除了那不可遏制的感情,强烈自尊外,他的思想没有任何准则和逻辑。他的诗非常冗长和充满了自豪感。
诗中想象驰骋,难以驾驭,全是史诗般的夸张:
我的同胞遍布天南地北,
无数的舟楫在四海游荡;
世间的一切皆隶属我族,
我们的骑士无敌于沙场。
襁褓的婴儿刚刚断奶,
人们就对他匍匐叩拜。
诗人在极度夸张的想象中,运用了众所周知的史诗艺术中的叙事和直描手法。
在形式方面,我们也可感触到诗人的感情色彩。他的言辞像竞赛场上奔腾的骏马,明白而流畅,因为它发自于感情的冲动,没有进行充分的选择和推敲。诗中那激动人心的战争旋律,就是从所有这些言辞中迸发出来的。他的诗就像一首激越的民族进行曲,它不是为个人,而是为大众所谱写的。诗人为蒙昧时期人们引为自豪的一切崇高品德唱赞歌,这些崇高品德是慷慨、自尊、保护别人,他还赞美祖先,赞美那些战争胜利曰,还描写在战争中被手执长矛的士兵押送的俘虏。在这支赞歌中,泰格里卜人从龙钟老人、哺乳儿童到身披白纱的妇女全都成了英雄。她们跟在男人后面为战争服务,喂养马匹,鼓舞斗志,鼓励自己的丈夫成为英雄:
我们身后是良妻美妇,
喂养马匹把亲人鼓舞;
她们和我们并肩作战,
不能让她们被俘受辱。
她们说:
“假如不能把我们保护,
就不配做我们的丈夫。”
在所有蒙昧时期诗歌中,他的诗最富有史诗特点,也最有历史价值和社会价值。在听到吟诵它时,在情绪、自尊感和感情冲动方面所引起的内心共鸣,使它具有了艺术美。


纳比埃·朱布亚尼

在当时的地位
政治地位:埃脱方大部落——其中最有名的是阿柏斯部落和朱布亚部落——居住在纳季德西北部。东临古拉山谷,西连塔依地区艾扎埃山和苏勒玛山,北面是沙玛沃沙漠的萨尔哈谷地,南边是苏尔伯山谷,那里土地干瘠,水草贫乏。他们不得不侵袭毗邻部落以摆脱困境,因此战争连绵不断。每次战争必然继之以复仇,每次复仇又孕育着新的战争。
阿柏斯部落和朱布亚部落——达赫斯和埃布拉战争:阿柏斯和朱布亚两个部落是叔伯关系,同属埃脱方大部落。他们毗邻生活,在战争中,特别是在他们与阿密尔·本·沙尔沙尔部落的战争中互相支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分裂了,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战争。起因是一场打赌赛马。阿柏斯部落首领盖斯·本·祖海尔有一匹公马叫达赫斯,朱布亚部落的法扎尔部族首领侯宰法·本·巴德尔有一匹母马叫埃布拉。侯宰法布置人暗中阻碍达赫斯,于是埃布拉首先到达目的地。侯宰法要赌押品(一百只骆驼),遭到盖斯拒绝,因他认为得胜的应是他的公马。于是爆发了一场称为“赛马之战或达赫斯和埃布拉之战”的战争,朱布亚部落成了阿柏斯部落,也成了阿密尔部落的敌人,于是朱布亚部落与泰米姆部落和阿萨德部落结盟。这场战争持续了四十年,其英雄人物中有无敌骑士昂泰拉。
希拉王国和迦萨尼王国:在这些互相争战的贝督因人附近,还有希拉国王和迦萨尼国王,他们长期竞相扩充影响和势力。前者为波斯诸王萨珊人服务,后者为罗马人效劳。这一竞争和两个王国间的战争持续了一百多年,只是到了伊斯兰扩张时才告终结。迦萨尼人不止一次战胜希拉人,特别是在干土林附近的“哈里迈战日”(554年)和“阿因·艾巴呃战日”(570年)中,在580年还消灭了希拉王国。尽管如此,希拉人还是用在战争中抢掠来的钱财,过着按波斯人的方式建立起来的优裕生活。那时基督教在王国中很流行,一些蒙泽尔人也信奉了基督教。希拉王国遭受屈辱后,努尔曼·本·蒙泽尔企图重振基业,打击迦萨尼人,削弱他们的影响。他在阿拉伯人中传播自己的主张,并招募诗人为自己服务。当时诗人是最重要的宣传因素之一,他们从遥远地区和不同方向前来,他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他们则把希拉王国及其宫廷的最好名声传遍远近。
迦萨尼王国是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国家,由于和罗马结盟,其高度发达的文化带有希腊色彩。它的先进的文明集中表现在宫殿建筑和生活方式上。
迦萨尼王国和朱布亚部落:半岛上的阿拉伯人与这两个王国都有联系,并受其影响。当朱布亚人居住的沙漠地区严重干早,土地变得贫瘠时,他们便侵袭迦萨尼王国的边境,在那里的水草丰沛的地区放牧,或是掠夺迦萨尼人的畜群,因此彼此常常发生战争。希拉王国的支持者阿萨德人援助朱布亚人,双方时有胜负。朱布亚人和阿萨德人常常落在迦萨尼人手中成为俘虏。
那时,有一个阿拉伯人,他既与希拉宫廷有深交,又与迦萨尼宫廷有厚谊,并得到两国国王的宠幸。他把他的一生献给了自己的部落,为他们的灾祸和战事操心。他在主题不同、内容丰富的诗歌中记录下了当时的战争、侵袭以及发生在他的部落和别的部落间的政治、谋略等重大事件,这个人就是纳比埃·朱布亚尼。
文学地位
奥斯派。凡研究过一些蒙昧时期诗人作品的人,都会知道有一个姆德里的诗歌派别,它包括几个姆德里诗人,他们的贝督因特点极为明显。由于近邻关系,他们也受城市居民巴克尔人的影响,同时也受到波斯的某些影响。波斯人为了确保与也门和东非的联系,为了保护从贝督因人地区通过的商队的安全,不得不对他们表示亲善。这一诗歌派别是在奥斯·本·哈吉尔的风格和他的艺术主张的影响下形成的。
奥斯·本·哈吉尔是泰米姆部落努美尔部族诗人,曾和阿慕尔·本·杏德国王结交并写诗颂扬过他。他的诗歌和沙漠生活紧密相连,沙漠为他提供了贝督因人的生活内容,激发了他的想象,使他的诗有粗犷的色彩。奥斯的诗歌想象意境有一种特殊的倾向,直观的倾向,这可能也是沙漠的产物。他的想象力和感觉紧紧连在一起,诗中的描写是直观的,描摹的特点十分突出。他诗中模仿的倾向也很明显,他模仿前人,特别是模仿乌姆鲁勒·盖斯,许多诗人都模仿盖斯,在这方面,他比别人更为明显。
奥斯派是现实主义的,想象和感觉紧密结合。它的艺术美乞灵于直观的自然现象,而不是深入内心世界,也不是分析其内含本质,尽管时而有几句关于心理、思想和哲理方面的诗句,但也是用直观的方式加以表现。奥斯派的诗歌倾向于稳重,不随着感情而跳动,而是在从容深思中求得某种艺术美。因此,这一派的诗人多用比喻、隐喻、借喻、转喻等类艺术修辞方法。但这一修辞方法和乌姆鲁勒·盖斯的比喻方法是不同的。“迷茫君王”的比喻仅仅是初步的,它主要是对比喻的频繁运用;随着奥斯派的发展,它迈出了第二步,造作的成分增多了,而且变得复杂化,这是由于将诗歌作为谋利手段造成的,也是由于文明发展造成的。
蒙昧时期奥斯派的重要诗人,除了它的创始人奥斯·本·哈吉尔外,还有纳比埃·朱布亚尼、祖海尔·本·艾比·苏勒玛和侯特埃。
生平诗人名叫艾布:乌玛迈·齐亚德·本·穆阿威叶·朱布亚尼,由于他诗作丰富,极有才华和善于创新,获得了“纳比埃” 的绰号。除他曾爱过一个名叫玛薇娅的姑娘这件事外,我们几乎不能在史籍中找到有关他青少年时代的一点有用资料。尽管他容貌端庄,但可能在获得玛薇娅的爱情上失败了,因为哈泰姆·塔依 和他竞争,于是姑娘归属了后者。
诗人后来到希拉宫廷并结识了阿慕尔·本·杏德国王(570年),向他呈献了祝贺他继承王位的诗篇。以后他与杏德国王的继承者们也有交往,一直持续到580年。照伊本·古太柏的话说,他在希拉国王那里“是备受尊崇的”。同时,他还经常前往迦萨尼国王宫廷,写诗赞颂迦萨尼国王。
当蒙泽尔四世之子努尔曼·艾布·嘎布斯登上希拉王国王位时,对纳比埃更加亲近,把他当作酒友,赐予他金钱和骆驼等厚礼,据说他使用的餐具全是用金银制成的。诗人对其恩主报以赤诚的赞颂。然而奇怪的是,在这段时间里,诗人除了用他很少的诗句,如在描写努尔曼妻子穆泰扎莉黛的《达勒韵基诗》中提到努尔曼外,并没有专门为他写过颂诗。
但是,纳比埃在努尔曼宫廷,他所受的恩宠和享有的崇高地位,引起了一阵嫉恨的风暴。妒忌者们羡慕他的地位,对他诽谤中伤,终于引起了国王对他的恼怒,于是在国王和诗人间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疏远。他的诗中有中伤者对他进行诽谤的证明,他提到,他们把一些讽刺国王的诗歌归之于他,一个可恶的人——可能是穆那赫勒·叶什库里——把一些丑事归罪于诗人,从而为自己开脱,这些丑事中可能就有诗人对努尔曼妻子穆泰扎莉黛的过分描写。诗人还力图为曾赞颂过迦萨尼国王而请求努尔曼的谅解。前面提到的一些情况,特别是最后一个原因,已足够引起国王的恼怒,并决意杀掉纳比埃。但努尔曼的侍从阿沙姆向诗人透露了消息,于是诗人逃回部落,之后又投奔到迦萨尼王国。
诗人急忙跑到迦萨尼王国,那是在587年之后。他拜见哈莱斯六世的小儿子阿慕尔(597年),用大量诗句赞颂他,其中有著名的《巴依韵基诗》。迦萨尼人对诗人极为尊重,把他奉为上宾,享乐与共。阿慕尔死后,努尔曼六世艾布·库尔布继位,他是一个酷好战争的勇士。诗人的部落是倾向希拉王国的,它常常侵越迦萨尼王国辖区的牧场,掠夺它的畜群。诗人想在他的部落和艾布·库尔布之间进行调解。由于他的机智和影响,他为其部落取得了谅解。当艾布·库尔布于600年在一次战斗中身亡后,纳比埃写了一首著名的长诗悼念他。
然而,纳比埃在迦萨尼人那里所获得的崇高地位和丰裕生活,并未抹去他对希拉国王努尔曼和在他庇护下享受的舒适生活的怀念。他寻求机会讨好努尔曼,向他道歉,为自己赞颂迦萨尼人开脱,因为他在那里受到兄弟般的款待,理应表示感谢。一当他看到返回努尔曼·艾布·嘎布斯那里的时机已经成熟,并了解到国王乐意接待他后,便离开迦萨尼王国,和自己的部落一道倒向希拉王国,企望重新获得往昔在宫廷中拥有的金钱和地位。他的这一行动,据猜测,是在迦萨尼国王艾布·库尔布的继位者和诗人不和谐,这里的气氛已经变得不适合诗人继续待下去之后采取的。
关于纳比埃是如何回到希拉王国的,传说不一。比较多的说法是,纳比埃竭力向努尔曼赔礼道歉,为自己受到的指责进行开脱,而努尔曼亦希望他重新回来,因此便允许了他。为了进一步讨好国王,诗人请求法扎尔部落的两个人陪伴他,这两个人和努尔曼有着良好关系。据说,诗人写了一首《达勒韵基诗》,通过一个歌女的演唱传到努尔曼耳中。其时努尔曼正和那两个法扎尔人在歌舞厅,纳比埃就藏匿在两个人之中。当努尔曼听到诗句后即说:“以真主之名起誓,这一定是纳比埃写的诗”,因此便问起他的情况,于是诗人站了出来,从此又受到国王的庇护和宠爱。
波斯国王终于不满其代理人努尔曼,下令囚禁并杀死了他。那是约在602年,努尔曼被大象踩死。纳比埃离开希拉宫廷,回到部落,度过自己的晚年。在经历了充满巨大事件的漫长岁月后,约于604年去世。
纳比埃的心理特性纳比埃是部落的显贵人物之一。他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贵族的特点:一方面挥霍享受,一方面洁身自好。为保持尊严,他避不接触下层,不写诗颂扬他们,也不学习他们的品质。他也不干有失身份的事情,尽管在这方面流传着不同的说法。此外,他还极为持重。聪慧敏捷,睿智练达,具有准确的见解和健全的鉴赏力。他观察细致,理解力强,经验丰富,在所有这些方面他都达到了完美的境地。只是在政治和谋利需要时,他才会根据政治和事变的要求,根据不同情况和策略需要而伪装忠诚。但这种策略并不会使诗人和暴虐者同流合污,而是始终维护正义,强烈反对暴虐和侵略。所有这些特性,使他在其部落和国王那里享受着崇高的地位,使他具备了在欧卡日市场进行裁决的条件。在那里专为他搭起一个皮革圆棚,他对诗人们进行评判,决定谁的诗歌最好。他的意见总是受到尊重。他说一句话,会在达官显贵们心中引起反响。然而,富足并未使他得意忘形,地位也并未使他失去尊严和大度。
作品纳比埃有一部诗集,开初是艾绥玛依收集的,共二十四首;后来图西(9世纪)又补充了另外几首,苏克里(902)也曾把它和乌姆鲁勒·盖斯及祖海尔两个人的诗集编在一起。东方学家威廉·本·沃尔德于1870年出版了包括纳比埃在内的六名诗人的诗集;艾尔赖姆·珊特麦里(1083)和艾布·伯克尔·巴特留斯(1100)都曾对他的诗集进行过注释;东方学家戴伦保尔曾将其译成法文。诗集在开罗和贝鲁特印行过多次。
他最著名的诗是《巴依韵基诗》,其次是悬诗,再其次是《拉依韵基诗》,有些人说这首诗是悬诗,而不是前者,但这种说法缺乏根据,不足取。
悬诗是诗人在努尔曼对他恼怒前夕,作为一种讨好手段而吟作的。其内容是:
悼念遗址(1-6行)。
描写骆驼,野牛(7-20行)。
赞颂努尔曼(21-36行),为自己开脱。
请求宽恕(37行到完)。
纳比埃的诗集中确实掺有伪作。塔哈·侯赛因是这样分析的:诗人属奥斯派,凡与奥斯派不符的,皆非出自纳比埃之手;此外,他认为归于纳比埃的诗有许多不属于他,因为这些诗紊乱不一,语言拙劣,内容荒诞,与蒙昧时期精神相去甚远。在他看来,赞颂诗和求恕诗中,比反映纯粹贝督因生活的诗中更多伪作,因为后一类诗毕竟具有诸如雄浑、恬静、简练的奥斯派特点,例如他断言,描写穆泰扎莉黛的《达勒韵基诗》大部分是伪作,而另一些人也断言,在悬诗中对苏莱曼的描写(21-27行)也是伪作。塔哈·侯赛因博士的话尽管武断,但还是不乏某些事实根据。
纳比埃的诗可分为三大类:对希拉国王的赞颂诗和向他们求恕的诗;对迦萨尼国王的赞颂诗和悼念诗,称为《迦萨尼亚特》;有关纳季德各部落及他们间的战争与和平事务的政治诗。纳比埃诗中描写甚多,同时还有某些情诗和讽刺诗。
纳比埃因其谋利和求恕是宫廷诗人;因其在希拉和迦萨尼两个王国间的周旋,并关心部落和部落同盟的事务而是政治诗人和智谋诗人。总之,他是描写诗人和叙事诗人,按照奥斯派的原则创作,他的诗中有值得注意的历史价值。
宫廷诗人纳比埃纳比埃被宫廷诱惑,使他失去了那种热爱自由、摈弃奢靡生活的阿拉伯贝督因品格。他是第一个受宫廷之害,把自己关在金囚笼里的阿拉伯诗人,也是第一个在相当数量诗歌中不涉及部落,从歌颂部落荣耀中解脱出来,使诗歌不受部落束缚的阿拉伯诗人。
纳比埃把诗歌看作通向荣耀和富足的途径,因为阿拉伯国家的王公贵族都喜欢诗,并因此厚待他,赐给他大量金钱和双峰驼。开始,纳比埃可能出于感恩的高尚动机而歌功颂德,但当他尝到获利的甜头后,便得陇望蜀,在能使他增加收益和加强在国王面前地位的诗歌上下功夫。他不厌其详地重复可以获得恩赐的内容,使用能讨得统治者欢心的辞句。正像伊本·拉西格在《阿姆达》中所说:诗歌在曾经作为“诗人的一种乐趣或为报答恩主而不得不使用的一种感恩戴德的手段”后,变成了一种谋利的职业。
纳比埃的谋利目的在诗中表现非常明显,他对馈赠和施舍大加赞扬,甚至公开伸手而无顾忌,如他说:
我怀揣着被猜疑的恐惧,
日夜兼程赶着骆驼投靠你;
衣衫褴褛两手空空,
告诉你是为了求助你。
你是消灾的攻毒药,
你是救难的及时雨。
他在对迦萨尼国王努尔曼的赞颂中公开宣称,他的一切都是努尔曼赠予的,在努尔曼死后,他的生活将毫无意义。
纳比埃歌颂或悼念的人物,通常是赏识他的贵族化倾向的国王和王子,除他们外,他只颂扬过一个名叫努尔曼·本·朱拉哈的人,他是迦萨尼人中哈里斯·本·艾比·舍玛拉部落的首领。一次,这个部落对朱布亚人发动进攻,抓获一些俘虏,俘虏中有纳比埃的女儿阿格莱布。当他知道后对她说:“向主起誓,没有谁比你父亲对我们更尊贵,也没有谁比他在国王那儿对我们更有利,”然后为她准备好行装把她放走,随后又说道:“向主起誓,纳比埃不会仅仅为此对我们表示满意的。”于是,他释放了所有俘虏,归还了一切战利品。这一豪爽气概很使纳比埃钦佩,于是写诗颂扬他,同时又为颂扬这位既非国王,又非王子的人进行解释。他还颂扬过一个名叫浩扎·本·艾比·阿慕尔·欧兹利的人,据说人们把他叫做希贾兹的主人。除这两个人外,除希拉国王,特别是努尔曼·艾布·嘎布斯,迦萨尼国王,以及本部落的某些人外,我们几乎看不到纳比埃还赞颂过别的人。其次我们看到,纳比埃的颂诗根据不同对象分为三类:纯粹的赞颂,如对迦萨尼人;感谢善行,如对本·朱拉哈;赞颂夹带求恕,如对努尔曼·本·蒙泽尔。
赞颂内容大多是地位崇高、权势显赫、慷慨、勇敢、激情、虔信、明智及其他。纳比埃赞颂诗的特点很多,大多出自诗人取悦被颂者,谋求利益的愿望。赞颂中最突出的是与国王身份相称的雄壮色彩。我们看到他的颂诗在风格、诗律、辞句、声韵方面都很雄浑,很有气魄,前面冠之以情诗和其他内容,以及对把主人驮到被颂者跟前的骆驼的精彩的、充满比喻的反复描述。诗人站在被颂者面前,立即向他投以在此种场合应说的各种赞美之词。诗中充满夸张之辞,国王们都喜欢这一套,还打比喻,用格言来使人信服。例如,在他的诗中,努尔曼一下子成了使群星黯然失色的太阳,一下子又成了笼罩一切的黑夜,谁也逃不出他权势的罗网。一下子,迦萨尼人具有真主不曾赋予别人的崇高品质;一下子,被颂者在权力和至尊方面像宽阔的海洋,威严而好施。
对纳比埃颂诗中有所指责的是,他有时在被颂者还活着时就对他进行哀悼,在他死之前就悲挽他。这种方法为我们今天的鉴赏所不取,为进化了的文明所不习惯,虽然蒙昧时期的鉴赏标准并不否定它。
纳比埃受到中伤后,失去了在努尔曼希拉宫廷中的舒适生活,而跑到希拉人的敌人迦萨尼人那里去,并写诗赞扬他们。为了重新取得努尔曼的欢心,便请求他的宽恕,争取得到他的同情,以便再次获得丰厚的财富和体面的地位。为此他写了许多诗,最著名的有三首:《巴依韵基诗》《达勒韵基诗》和《阿因韵基诗》。
他曾赞颂过迦萨尼人。他在向努尔曼请求宽恕时,反复地解释说,迦萨尼人把他当成兄弟,挥霍享受与共,他就像受努尔曼款待的人感谢努尔曼那样感谢迦萨尼人。在讨好方面,纳比埃首先希望通过否认对他的指控来达到目的。为此,他驳斥诽谤者,赌咒发誓地为自己辩解,说如果他有罪的话,愿受真主惩罚。他还描述努尔曼的伟大,他的国土的辽阔和权势的显赫,描写他的宽容、公正,同时赞扬他的高尚、慷慨,这种慷慨犹如水满四溢的幼发拉底河一一纳比埃在他的求恕诗中一直念念不忘于此,似乎是要表达他获取馈赠的强烈愿望。随后,他描写自己在这位权势显赫、慷慨大方的愤怒的国王面前时的心境,他如何因巨大的过失而局促不安,如何因国王的愤怒和威吓而诚惶诚恐,如何日夜不宁,如芒刺在背,或如伴蛇豸。纳比埃因描写恐惧之夜而出名,甚至有“纳比埃之夜”之说。他描写夜晚的主要特点是:详细叙述某一个夜晚和心中增添的愁绪,因为白昼之愁和夜晚之愁合而为一,其中充满了强烈的内心活动,于是接着回顾导致这一状况的原因,只不过是一系列接踵而来的诽谤中伤,他因此而被痛苦地抛在局外,而那些坏人和恶人反而得宠于宫廷,他这个无辜者倒代人受过。他为自己开脱,却又发现仍不免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于是他陷入痛苦的失望之中。
纳比埃在讨好中还委婉地向努尔曼提出忠告,希望他三思而行,体察下情,重视证据,以便使自己不成为暴君。为此,他给努尔曼举了一个例子:一只隼鹰能正确作出判断而不犯错误,是因它能敏锐地发现鸽子。诗人为达目的不惜卑躬屈节,这对酷爱自由的阿拉伯人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把自己作为努尔曼的奴仆,愉快地接受高贵主人的惩处,并等待赦宥。
纳比埃的求恕诗论据充分,在陈述论据和求赦时表现出机诈。他使用的是圆通的律师式的逻辑。人情世故教会了他善变,善于利用形势和环境。当他在部落剑戟的庇翼下,或在迦萨尼军队的保护下便表现出十足的威风。他还善于做作感情,在表现灾祸、恐惧、忧愁,以及努尔曼的权势方面极尽夸张之能事。在求恕诗中,纳比埃表现出对人类心理的了解和对诗歌内容的创新,用诗歌打动人心方面的巨大能力。他开创了政治责怨诗这门艺术。
政治诗人纳比埃纳比埃的思维特征,他的聪慧和狡黠,使他成了一个老练的政治人物和经验丰富的调解人。他的政治态度使他在部族内外享有引人注目的崇高地位。他的话行之有效,他的调停总是被接受,连希拉国王和迦萨尼国王也不忽视他的这种有助于他的扩充影响的地位,因而竞相笼络他。纳比埃深知自己的价值,他总是为自己部族的利益考虑,无论何时何地,始终头脑清醒而说话算数;他利用希拉人和迦萨尼人的矛盾,以无比的机智往返于两座宫廷之间。他称得上是一位密切观测动向,让人们提高警觉,鼓励人们的热情,并将这一切成功地记录下来的“新闻记者”。
纳比埃的政治诗分为两类:部落政治和宫廷政治。
纳比埃极为关心部落事务。部落政治及部落战争在他的思想和诗歌中占很大比重。关于这一主题,他写有若干首诗,主要的有:《拉依韵基诗》,这是在朱勒阿·本·阿慕尔·本·胡威利德在欧卡日市场碰到他,劝他放弃和阿萨德人结盟并对他进行恫吓后所作;《米姆韵基诗》,中心思想是关于部落联盟和坚定不移地维护这一联盟;《努努韵基诗》,是对欧耶奈的回答——他想使阿萨德人脱离和朱布亚部落的联盟;《拉依韵基诗》,是对穆拉人的指责,因为他们结盟反对他和他的部落。纳比埃在部落政治中的目的,是使他的部落免遭伤害,并加强其地位。他用以达到这一目的的手段是:
1.引导:纳比埃以导师的面貌出现,他时而出面制止战争,时而发号施令进行战争。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发生分歧之前,他力图平息引起争端的因素,并为制造和睦气氛而努力。
2.号召联合:特别是在达赫斯和埃布拉战争中是这样做的。在这场战争中,他一直密切地注视他的部族及盟友,希望他们面对自己的敌人。他为自己的部族保持同盟者而奔波不息,特别是对阿萨德人,他因从迦萨尼人手中拯救过他们的俘虏而对他们积有功德。为此,他运用他在国王们中间的影响,歌颂自己的盟友,赞扬他们的勇敢,描写他们的装备,他们进行的战争和表现出的英雄气概,他还攻击自己的敌人,因为他们力图破坏他的部落和盟友间的关系。虽然如此,我们没有看见他攻击阿柏斯人,因为他们和他同属一个大部落,尽管在他们之间发生了战争。
3.调停:纳比埃尽可能使他对部族的忠诚和讨好迦萨尼人的愿望获得成功。我们看到他提出忠告,劝诫部族停止对迦萨尼王国边境的不断侵扰。他警告部族说,狮子正雄视而踞,并以震慑民族感情的方式描写自由妇女被俘获驱赶的情景;同时,设法减弱迦萨尼人人侵自己部落的决心。他警告国王本人说,他的部族的盟友人人骁勇善战,与他们发生冲突,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有时也为自己的部族求恕。一旦自己的部族战败,畜群被掠,他就向迦萨尼人求情,以拯救他们。
纳比埃在希拉人和迦萨尼人那里都很有地位。他希望利用两个王国间的竞争和矛盾,而两个王国亦力图利用他的诗歌,因而问题比部落政治更复杂、更微妙、更重大。诗人把自己分身于两个王国,在两者之间行事,使得他们竞相提高他的地位,而不管他究竟倾向于哪一边。他的这一行为需要高度的机巧、圆滑和老练。他通过这种政治活动为自己获得了金钱和地位,为部族和盟友求得了宽恕,特别是在迦萨尼人那里。他在政治上表现出了巨大的能力,在论战中表现出了灵活的风格。
描写和叙事诗人纳比埃纳比埃富于想象,善于观察,是一个技巧高超的描写家。贝督因生活和文明生活使他的想象丰富而清晰,观察细致而深刻。他长于描写,他的所有诗作——颂诗、情诗、求恕诗,都具有描写的特色。描写人,如穆泰扎莉黛;描写动物,如野牛;描写事物,如幼发拉底河和自然现象。然而这大多是手段不是目的,诗人在对它们的反复描述中使赞颂和求恕的内容得到加强。他的描写首先建立在奥斯派特有的现实主义基础上,是一种直观的,来源于感官并直接作用于感官的描写。诗人的现实主义是按众所周知的古阿拉伯人的方式,通过描写事物的细节实现的。他选用那些使图景璀璨夺目的明畅语句,使它在形式上臻于完美。尽管诗人具有言简意赅的特点,但有时仍追求夸张,对同一内容进行反复描绘,以便达到对图景的完美表达,使之更符合本来面貌。如他对蛇的描写就是这样。他对穆泰扎莉黛的头发作了精细优美的比喻:
她乌炭般浓卷的美发,
像串串葡萄腮边垂挂。
由于纳比埃注重细节描写和广泛运用比喻,常常给想象提供了广阔天地,任其驰骋,有时不免离开主题。他只是通过各种比喻、或思想中原有的打算才把这些驰骋的想象和主题联系起来,如在悬诗中,其主要目的是求恕,但他先描写遗址;然后转而描写把他驮到努尔曼处的骆驼,把它比喻为野牛,设想它大发脾气时的情景,描写它和群犬厮斗;然后请求努尔曼三思,为此给他打了隼鹰的比喻,接着描写鸽子;随后把努尔曼比喻为幼发拉底河,接着描写幼发拉底河……一首诗的大部分诗句都离开了主题。
纳比埃的描写还根据不同情况而变化。描写游猎,则出现蒙昧时期的奇异景象;描写国王,则出现都会的庄重豪华;描写自然,则更见艺术和精妙;描写妇女,则情意绵绵,愈见柔美。然而,纳比埃的描写有时显得呆板。他很少把自己跟描写对象融为一体,也很少在自然中发现打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在他所描写的景物面前是僵滞的。他把用眼睛看到的景物,用耳朵听到的声音记录下来,很少有如同我们在乌姆鲁勒·盖斯诗歌中所感受到的那种内心的和感情的冲动。但他用使所描写的事物充满运动来弥补此种不足,不少时候具有很强的叙事性。他还喜欢在诗歌中动用典故。蒙昧时期诗歌中有不少曾经流传在人们口头的神话和传说,也有《旧约》中的故事。如阿迪·本·宰德曾在诗中写过蛇欺骗亚当的故事,伍麦叶·本·艾比·绥勒特在诗中讲述过罗得和所多玛被毁的故事 ,还叙述了亚伯拉罕将以撒作祭献品的传说。纳比埃用讲故事的方法来达到赞颂、求恕、忠告或劝导的目的。讲鹰的故事,旨在劝诫国王要仔细观察事物,三思而后行;讲野牛和猎犬厮斗的故事,旨在描写他乘坐的骆驼的力量和速度;讲蛇的故事——这蛇被它援救过的盟友背弃,并幸免在其斧下丧生,它从而醒悟,在它的盟友背信弃义后再也不与之结盟——旨在用这个例子责备穆拉人结盟反对他和他的部族。这蛇的故事,开了以动物作主人公的寓言的良好先例,这种形式只是在阿拔斯时代《卡里莱和笛木乃》一书出现后才广为流传,尽管这类故事在蒙昧时期的人们口头上曾经十分流行,这也可以用纳比埃的诗歌作证:
蛇被朋友背弃的寓言,
很快在人们口中流传。
纳比埃的艺术纳比埃属奥斯派,诗歌创作严肃认真,不粗制滥造,由于反复推敲,因而诗中雕琢痕迹明显。他的遣词用句都经严格挑选,绝无使人感到厌烦的堆砌,其诗歌结构也十分严密。他的诗中迸发出优美的音律,这是由于字母和词句组合得当,善于选择诗律和韵脚。这一音律常和内容共鸣,激烈处显得激烈,柔和时变得柔和,然而间或也有某种不谐之音,如对字母“嘎夫”的连续使用。
纳比埃诗歌艺术的基础是比喻。他想模仿乌姆鲁勒·盖斯,大量使用具体事物作比喻。但总的说,在这方面他并未达到“迷茫君王”的水平。他还采用其他修辞和隐喻手段,甚至有人对他使用借喻、转喻等方面的情况作过专门统计。他诗中最优美的修辞之一,是在责怨时的几句赞颂:
只是他们的宝剑,
在杀敌后留下缺口,
此外他们再没有缺陷。
纳比埃的影响纳比埃在阿拉伯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他的诗歌除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和艺术美外,还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它使我们了解到希拉王国和迦萨尼王国间的竞争——在他们后面分别是波斯萨珊人和罗马人;它还使我们了解到蒙泽尔人和迦萨尼人的传统习俗,贝督因各部落的生活,他们之间的战争、他们的武装力量、盟邦、战斗装备等情况。在诗歌风格方面,他也有着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在以后的伍麦叶王朝诗人艾赫塔勒身上表现得特别突出。
纳比埃开了将诗歌作为谋利手段的先河,从而损害并束缚了诗歌的发展。在他之前,诗歌一般只是在感恩戴德时才进行赞颂,而他却将其作为阿谀逢迎、谋财取利的职业。因此,阿拉伯文学中的很大一部分诗歌的影响面窄了、价值也小了,因为它带上了廉价的物质色彩,成了工具和手段,从而没有一个广泛发展艺术的准则和范围。许多诗人在谋利方面对纳比埃起而效颦,由此诗歌趋于贵族化,脱离了人民,脱离了民主生活,在许多方面也脱离了人类精神,而是只服务于国王、服务于个人利益,因而阿谀奉承的成分增加了,浮艳、雕饰、造作的成分也加强了,以后这种风气竟可悲地流行起来。这样做给诗人们带来了金钱和享受,因为他们发现在国王和权贵的庇护下可以免去求生的劳碌,这使他们不得不挖空心思地去生造内容和想象,以便不时创制出受到赏识的作品。


祖海尔

生平祖海尔·本·艾比·苏勒玛·拉比尔是姆德里人中穆宰奈部落人,生于纳季德。诗人的父亲拉比尔和埃脱方部落有亲缘关系,后来他离开自己的部落到埃脱方部落,并在那里和恩姆·阿慕尔结了婚。埃脱方部落有一位瘫痪的长者,为人睿智稳重,也很富有,他就是祖海尔父亲的舅舅、诗人柏萨迈。祖海尔一直跟随着他,帮他传诵诗作。他在诗歌创作、思想稳健以及改良部落社会事务方面深受其影响。后来,他又拜继父奥斯·本·哈吉尔为师,其继父为奥斯派的领袖,并采用了奥斯的诗歌创作方法。
祖海尔在埃脱方部落至少结过两次婚。第一次与恩姆·奥法结婚,未育;后娶凯柏莎,又将她休弃。凯柏莎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后来都成为诗人,一个是《苏尔妲离去了》的作者卡尔布,一个是布吉尔。
祖海尔投靠一个名叫海利姆·本·色南的显贵,其人以慷慨大度、乐善好施、热爱和平著称。祖海尔将自己最好的诗歌包括悬诗奉献给他。悬诗中有对他和另一个名叫哈莱斯·本·欧福的人的歌颂,因为他俩在“赛马之战”中为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进行过调解。海利姆很喜欢祖海尔的诗歌,用厚礼回赠他。祖海尔在蒙昧时期“过着富裕的生活,是个以虔诚著称的敦厚者”。
祖海尔约死于627年,活了约97岁。他一生持重宽容,鼓吹善行、和平,热爱真理。某些历史学家从他诗中虔诚的一神教倾向和对复活、清算的信仰,断定他是一名基督教徒。
作品祖海尔有一部诗集,历来注家颇多。1888年在莱顿出版了珊特麦里(1083)的注释本,1905年又在埃及出版。威廉·本·沃尔德是在1870年第一个出版他的诗集的人。诗中充满对埃脱方部落显贵名流的赞颂,对海利姆·本·色南及其部族以及对哈莱斯·本·欧福的赞颂,其中也有少量爱情、讽刺、矜夸的内容。还间有许多描写、格言。诗集中最著名的是悬诗、《米姆韵基诗》、《嘎夫韵基诗》和《卡夫韵基诗》。悬诗按“长律”写成《米姆韵基诗》,共六十四行。沼兹尼、泰布利吉和其他人都曾注释过,在许多地方印过单行本。
悬诗是在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的战争结束后所作,目的是颂扬调解者。颂扬更多的是关于停止仇恨、制止止止流血方面的教诲。
这首悬诗分成两大部分:
1.情诗部分:诗人描写遗址和徙者(1-15行);
2.调解关系部分;颂扬调解者,叙述两个部落如何缔结和约(16-25行);对缔约双方的劝告,诗人在末尾警告阿柏斯部落不要重新挑起战争(26-35行);为朱布亚部落辩解,提到哈绥·本·达姆达姆的故事(36-47行);一些格言和谚语(48-64行)。我们应该研究他的这些作品,特别是悬诗,因为它包含了祖海尔诗歌的大部分主题和创作特点。
祖海尔的诗歌特性一一睿智持重的诗人
祖海尔生来稳重并富有理智,他又是在果断、睿智、持重的柏萨迈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学到这些品质,与自己的特性相得益彰。无论对人对己他都希望言行正派、性情宽容、平和公允,他往往以明察和公断自视,反对社会中的越轨行为。他代表了阿拉伯贤人所具有的理智、节操、教养的一面,就像乌姆鲁勒·盖斯、塔拉法分别代表了放纵、享乐的一面一样。因此,祖海尔应该被称作庄重诗人,因为他是个理智的人,把理智放在生活和诗歌的首位。但这并不是说,祖海尔是个致力于探讨深邃内容、精妙思想的智者,或是个在广阔天地、崇高境界翱翔的学问大师,或是个制定准则、归纳思想、善于用深刻的科学方法从假设中得出结论的逻辑学家,而只是说,他在思想言行中均按理智行事,这是一种朴直的、近于天性、近于实际的理智,在它的支配下,他不说人们所不熟悉的话,不受任何欲念腐蚀而堕落,不为各种难以抑制的诱惑而越轨。这种理智要求说话、对各种倾向的仲裁和想达到最高目标时要持重、冷静;它控制着一切方面,并尽可能按其愿望驾驭想象和感情,使之符合它的准则。
祖海尔追求诗歌的效果,不为纯艺术而创作,不为作诗而作诗。为此他反复提炼、润色,仔细推敲诗歌的每一部分。他注意收集素材,为此费尽了心力。他的诗歌被称为“豪里亚特” ——据说他作一首诗要花上整整一年的时间,经过润色后再向亲友们诵读。
他这样做时,完全没有强烈的感情冲动和有力的想象驰骋。他常用演说的方式使人信服,还用各种论据来加强内容,进行辩论和描绘,如他在悬诗中竭力表现战争的丑恶时所做的那样,他用诸如碾磨、产仔、庄稼损失等比喻来描绘战争的灾难和恶果,以此劝诫蒙受过战争灾难的人:
战争像磨盘把你们碾磨,
它一年两孕、连产双胎,
给人们带来无穷的灾祸。
诗句明白流畅,这主要是由于他的构思浅,并具有现实色彩,诗句尽量避免繁冗、含混,不使用距事实较远的隐喻。如上述的几行诗,内容虽取自碾磨,但很浅显易懂,不管读者有没有文化都可以理解。他的诗句之所以明白流畅,总的来说,还由于他注重层次的清晰。他的悬诗在赞颂海利姆·本·色南、哈莱斯·本·欧福方面,在鼓励和解、描写战争、为杀人者家属求恕方面,是古诗中层次清晰,合乎逻辑的诗歌。祖海尔的睿智使他的诗歌的语言精炼,不夸大其词。他的诗言简意赅,结构紧凑,毫不怪诞;词句都经过认真选择,凝练庄重而又易于理解,除了像描写战争等某些激烈场面而出现的大的跳动外,其词句一般也并不激昂。
祖海尔的诗歌虽然严肃,但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不免显得呆板,引人人胜之处甚少。诗中几乎看不到他的内心活动和激情,也看不到暗喻,以使读者在探索其含义中得到享受。
调解诗人祖海尔祖海尔对改善部落社会关系极为热忱,他对每一个乐善好施、致力于加强人们和睦相处的人抱有好感,而对那些迷途者则加以劝诫,直至使他们改邪归正。他的诗歌中都带有这种改良色彩,例如,我们知道的他公开告诫已经和解的双方勿再挑起战争。不论是在赞颂诗中还是在讽喻诗中,他总是把调解放在首位,他诗中的爱情描写不过是用以达到这一目的的传统形式。我们将在这里研究他的赞颂诗、讽刺诗和作为手段的情诗,而把他的格言诗放到后面去详论,因为它在祖海尔的诗中,以及在评论家的眼中都颇为重要。
祖海尔十分赞赏高尚的行为,尤其赞赏善行和致力和平的行为。他看见谁做了一件对公众和部落有益的好事,就立即写诗颂扬他、感谢他、鼓励他。他颂扬海利姆·本·色南和哈莱斯·本·欧福,因为他俩调解了阿柏斯和朱布亚两部落的冲突,并慷慨解囊支付战争赔偿,从而制止了流血;他赞颂霍士奈,因为他是个大方、果断、宽容、正直的人;他还赞颂其他仗义疏财的人。他的颂诗可能带有某种合理的谋利成分,他对慷慨的施主的颂辞特别多,常常在诗中提到大方和赠品,其中有出自对施主的感谢,也有出自对继续馈赠的鼓励,不管这种馈赠是给诗人自己,还是给别人。颂扬的内容多是为自由阿拉伯人所喜爱、并且在任何时候都应具备的那些高尚的贝督因品质,如勇敢、援救、慷慨、有主见,种种美德等,他颂扬的品行还有善于使用钱财,他歌颂那些不把钱财据为已有,而是用于部落公益的人,他的颂诗的价值首先在于语言的真实。他是一个冷静有头脑的人,不把人所不具有的品质强加于人,从而避免了荒诞不经和无中生有,即使夸张,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的赞颂方式仍然是穿插着叙事的旧的传统方式。诗人在诗篇开头缅怀遗址,有时转向坐骑,描写它的速度,有时转向童仆,描写他的武艺,在描写了狩猎后,才开始赞颂。他的颂诗或其他诗歌开头的爱情描写都缺乏感情,因为它是理智的产物,而不是感情的结果,是为了顾及传统习惯而不得已为之,他刘这类题材是冷淡的,应付的,只花费了很少的时间和精力,只能说一些与一个庄重而有情操的人身份相称的话。
祖海尔的讽刺诗一般都是严肃有理智的,是为了提高人们的道德和行为而作。他和对手进行有条理的论争,驳斥那些可能为他们利用的借口,就像对霍士奈家属进行讽刺那样。他写下了一行有名的诗,包含了打官司的主要内容,为此,祖海尔又被称为“诗人法官”。如果对方没有接受他的劝诫和引导、没有改邪归正的话,他有时也使用尖厉的讽刺性的言辞。
格言诗人祖海尔祖海尔把自己视作肩负起改良社会任务、对人们进行指导和劝诫的法官和仲裁人。他诗中的格言表达了他的生活信仰和观点,他把这些格言视为一部包括陶冶品性、一切良好行为和贝督因社会政治的完整宪章。
祖海尔活了八十多岁,他了解生活,饱尝过它的甘苦。他睿智持重的漫长一生,广博的阅历,对部落改良的热忱,都赋予他哲理般的见解,他从人们那里听到的一切,更增强了这种见解。塔拉法的格言是青春、个人经验和感情冲动的产物,祖海尔的格言是时间的产物,是超脱感情冲动和为所欲为的人生经验的产物,是持重的理智的产物,理智地观察着人情世故,总结出通向蒙昧时期幸福的经验和教训。
祖海尔对生命的看法是厌倦活得太长,对未来感到渺茫、死亡的猝然而至——它无一例外降临到好人和坏人、老人和孩童身上。他虽然一直活着,但对生活感到厌倦。在他以前,塔拉法也厌倦生活,那是因为它太短暂。祖海尔厌倦生活,只停留在呻吟叹息上,而塔拉法厌倦生活的结果,是攻击死亡,充分利用短暂的一生享乐。塔拉法代表了抱怨一切非物质、非现世生活而寻欢作乐、狂放不羁的阶层,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希望保持住阿拉伯的特性。祖海尔代表了信仰来世生活,偏向精神方面——尽管在他那里精神还是寓于物质之中,坚持贝督因纯洁的美德的阶层。这种美德有两个方面:个人生活方面和社会生活方面。他希望人人都具有忠诚、知足、不背约、不贪欲的优点。他认为如果出于需要·人就应该大胆,但这不是让人们所讨厌的那种厚颜无耻。他告诫人们不要口是心非,掩藏丑行,要人们把丑行铲除干净,因为隐藏不能持久,丑行终将暴露。在社会方面,他鼓励友好相处,善于管理,努力行善,个人竭尽全力造福于部落,要求争执双方和解,在他看来,和解是最可宝贵的。由于蒙昧社会是一种由本能支配的社会,暴虐普遍存在,真理只能由当事人自己用宝剑来获得,而不是依靠军队的力量或法庭的正义。祖海尔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我们对一个始终热爱和平和友谊的明智的人表示这种观点感到奇怪:
谁不用武器保卫领土,
家园就会被侵犯;
谁不显示强者的力量,
就会被人们作践。
祖海尔的格言的内容比塔拉法的格言的内容包括的范围广泛,但不像它那么具有生命力和影响力,它大多简浅,没有什么深刻思想和学识水平。诗人信手写来,各种观点之间也缺乏有机联系。此外,他的表达方式也是枯燥的、说教式的,力图用某个论据来支持他的某个观点,这论据不外是为非作歹的后果和报应。因此,它完全是一部包含行为准则和奖惩制度的贝督因宪章。
描写诗人祖海尔祖海尔被认为是蒙昧时期最杰出的描写诗人之一,这并不是因为他把描写推向了一个艺术高度,而是因为他写得多,每首诗中都有,扩大了描写的内容。其描写有物质方面的,如遗址、骏马、骆驼、野驴等。有精神方面的,如心理状态、受伤害的感觉等;其次,还因为他的描写树立了自然艺术描绘的典范和达到了贝督因人所欣赏的美的水平,他的描写中闪射出了文明的光辉。他以其精彩的画面实现了贝督因美,尤其是奥斯派之美,并循着为后代人所了解的那种真正艺术方向前进。祖海尔注重的是“经典”的奥斯派内容,他忠实地跟循导师奥斯·本·哈吉尔,并在许多方面超过他。他最注重的是描写细致、层次清晰,以及被描绘事物所处的时间和运动状态,对具体的和抽象的对象同样重视,并善于将一切事物拟人化,在描写中还长于用具体事物作比喻,运用理智观察和驾驭一切,他用理智把想象推向他所希望的空间,而不是给它提供翱翔的天地,一切都处在平稳宁静之中,对这种描写,读者和听众是决不会感动的。
祖海尔首先注重的是描写的细致,因为他力图如实反映所看到的现象,不使其有所增加或减少,使其完全像在自然界中一样——很少有例外,以致对他所描写的现象,你几乎可以用眼睛看到、用耳朵听到、用手触摸到。他还以少有的精确程度首先确定事物发生的空间和时间,在此之后,再继续他的叙述。他描写驼轿队的行进,用一种几乎是地理学的方法随着它从一地迁徙到另一地。他很注意提到事物的细节,从各个方面对对象进行描述,无论对整体或个别,他都不会忘掉它的物质属性和不同颜色。如描写遗址,会提到架锅的石头,提到石头上火烧的痕迹,还会提到它的位置,如描写野驴,不会忽略由于啮青草而呈绿色的嘴唇;如描写给骏马带辔头的人,会写到他踮起脚才能够到马的头顶。为了使景物更加清晰,他还常在句子后面添加一些细微的描写,如他描写房屋四周的排水沟,对它进行一番比喻,说明它的形状,然后说它“没有裂口”,生怕听者以为由于时态变迁沟壁已遭破坏。他把驼轿下榻的每个房屋中残留的染色羊毛碎屑比喻成红色的野葡萄,然后说“没有破碎”,因为如果破碎,不再呈红色,就不能精确地表达出内容。
诗人采用拟人化的方法,使景物变得易于触摸、使贝督因人易于理解。由于他常像演说家一样力图让人信服他在诗中所说的一切,因此他不只是把具体事物拟人化,使其变得可以触摸到、强烈感觉到,而且也把抽象事物拟人化。他描述战争及其灾难和后果,把它比作多产的动物,一年受孕两次,每次都产双胞胎;把战争对人们的危害比作磨子碾磨粮食;还着力表现它对儿童的伤害及这种伤害的严重性。如果描写不愿结交朋友的人的恶果,便把它描绘成这人遭到猛兽尖牙利爪的噬击。祖海尔在拟人化中善于运用比喻,具体生动而富有特色,一经他比喻,事物的细节和整体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当他用土地收成的损失来比喻战争损失时,选择的是富庶的伊拉克土地,并提到它的村庄、量粮食的量斗等细节。把哈绥·本·达姆达姆比成狮子,则向我们活画出一头长鬣利爪的真正雄狮。但他的比喻有时变成冗长的铺述,如在一首赞颂一个老人和他的家属的诗中,他提到他双目流泪,把两眼比成两只水桶,描写驮这两只水桶的骆驼,同时描写赶骆驼的人、流淌的小溪和怕溺毙而从溪中跳出的青蛙,以及诸如此类的奇怪的表现方法。
祖海尔的描写中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它蕴含在细节的活动中,使我们犹如置身其境;同时它也表现在用来补充描写的叙事中。诗人以高度技巧描绘的狩猎场面就是跳动着生活气息、表现出各种不同活动的一幅最美的图画。他是这样描绘的:童仆们在地面匍匐,把身子隐缩起来,山羊惊跑掀起尘埃,猎人们紧追在马群前飞奔的野驴……诗人用动词来表现活动,多用现在式动词,因为它不仅能表现将要发生的情况,而且也能使我们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犹如展现在我们眼前一样:
我们结队行猎在荒郊,
一个童仆突现在眼前,
他一边走一边藏一边喊:
前面清清小溪大树旁,
成群的野驴在游玩。
他纵身上马朝前跑,
迅疾如飞似箭穿;
野驴在前蹬起了扬脸的土,
他像骤雨急洒在后猛追赶。
这就是祖海尔的描写,它是具体的、拟人化的、充满运动的,带着夸张、渲染、叙述,故而景物清晰完整。在描写中,他对细节不加任何选择,对被启示的一切也不加任何提炼,虽然诗人语言简洁,但诗中却无隐晦和暗喻之处。这种描写除具有蒙昧时期的自然、淳朴的特点外,在比喻和表达方面还含有某些艺术创新。
按布特拉斯·布斯塔尼教授的话说,祖海尔是“调解的法官,用诗歌发布判决,不用暗示,也不用隐语,他说的话人们都明白。理智是他一切言论的依据,他的心理——一旦作诗的话,是智者的持重心理,不为欢乐而癫狂,也不为感情所冲动,在任何情况下始终抱定改良部落的宗旨。他把格言融在教诲之中,始终采用演说的方式,注重阐述,用具体的比喻来表现内容;其次,他把描写作为达到目的的手段,他是一个高超的描绘家。古诗发展到祖海尔这儿,完成了它的最后形式,即有开头、有主题、有结尾。我们不再感到诗句与诗句问存在沟堑和空隙,即不再看到一首诗包含数个主题和若干场景,就像乌姆鲁勒·盖斯和塔拉法冗长的诗歌那样,我们看到的是有机的协调和紧密的联系。真的,祖海尔在古代使诗歌这门艺术达到了尽可能高的造诣,诗歌在他那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种职业。” 


昂泰拉

生平昂泰拉·本·舍达德·阿柏斯,属姆德里人,约于525年出生在纳季德地区。父亲舍达德是阿柏斯部落贵族,母亲宰比拜是被舍达德在一次战斗中所俘获的埃塞俄比亚女奴。蒙昧时期的传统规定,女奴之子亦为奴隶,只有当他们生儿育女后,他们的父亲才承认与他们的亲缘关系。昂泰拉在父亲家里干的全是奴隶活,如放牧骆驼和马群等。这期间,他养成了骑士的勇敢精神,他的性格和意志力是产生这种精神的温床。这并不奇怪,因为只有纳季德地区的牧马人才配称为骑士,只有那与骆驼和马群为伍、与强盗打交道者,才能成为真正勇敢的人。他还听到过有关部落英雄业绩和诗人们雄辩才能的传说,这些英雄业绩的传说激荡着他那颗充满志向、企望摆脱奴隶桎梏、过一种受到部落尊敬而不是歧视的高贵生活的心。
牧童昂泰拉茁壮地成长起来,没有人敢凌辱他和侵犯他的权利,但他仍受着奴隶枷锁的束缚。他对此抑郁不乐,寻找机会迫使父亲承认与他的亲缘关系,以便在部落中享受应得的荣誉。那时,正值塔依部落侵犯阿柏斯部落,掠走他们的驼群。舍达德要昂泰拉进行战斗,昂泰拉回答说:“奴隶只会挤奶”,予以拒绝。父亲再次要他参加战斗,并答应给他自由,于是昂泰拉应声而起。自由使他勇气倍增,他战胜了敌人,追回了驼群,实现了夙愿。他一经自由,便在阿柏斯部落获得有口皆碑的声誉,人们把昂泰拉当作部落的英雄和利剑。
昂泰拉以骁勇闻名后,即率兵对阿柏斯部落的敌人塔依、埃脱方、侯奈法等部落发起连续攻击。在达赫斯和埃布拉战争中,他是一名声威赫赫的统帅。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征战中度过的,从不离开战马、宝剑和盾牌。他所到之处,人们无不盛赞他的智谋、勇敢和高尚品德。然而这些巨大的功绩并未消除部落对他的偏见,反而增强了对他的妒忌。妒忌者对他进行辱骂中伤,这是英雄诗人一生痛苦的根由。
更使他痛苦的是,他爱上了堂妹阿卜莱,但由于诗人的外表——肤色黑、下唇有豁口,以及母系方面并非阿拉伯血统——所以阿卜莱疏远他,她的亲属也疏远他。而昂泰拉的一生都是在取悦于堂妹中度过的,他向她叙述自己的勇敢、辩才、慷慨和美德来讨好她,也以此来弥补他肤色和宗谱方面的不足。
昂泰拉约死于615年,他至少活了90岁。历史学家们对他是怎么死的说法不同,大部分认为是在一次进攻塔依人的战斗中阵亡的。
昂泰拉死后,围绕他编造了许多神话式的传奇故事。历史上的昂泰拉高大起来,成了真正骑士和杰出诗人的最高典范。昂泰拉的故事被写成几大部书,以致成了——如某些西方人所说——阿拉伯的《伊里亚特》。传奇中的昂泰拉肤色更黑,他的中伤者们也更无耻;他是一个常胜英雄,是弱者的支柱、穷人的利剑,是一个志向高远的人,为获取不朽荣耀而不惜牺牲一切。另一方面,昂泰拉又是一个纯洁的、备受折磨的爱情故事的主角。他为堂妹阿卜莱履艰踏险,想尽办法要得到她。然而在他俩之间横亘着来自叔父马利克、堂兄阿慕尔和情敌阿玛拉的许多障碍,他们都极为妒恨昂泰拉,而又极为顽固。众多的障碍,是为了加强故事的吸引力,故而可以在书中看到无数的战斗场面和难以估量的灾难,因此,阿柏斯部落急需要它的勇武的骑士,他在战场上耀武扬威,进行一个接一个使人心惊胆战的打击。最后,在度过了充满荣耀和英雄业绩的一生之后死去,那是被一个叫沃兹尔、外号是“卧狮”的人一箭射中,死在他的终身伴侣战马“艾布吉尔”背上。
作品昂泰拉有一部诗集,约收录一千五百行诗。1864年在贝鲁特第一次出版,以后又在该城多次印行。诗集内容主要是自豪、激情、叙事,对阿卜莱的纯洁爱情,很少有赞颂诗和悼念诗。他最有名的诗歌是悬诗。传诗人们对此悬诗的行数说法不一。它是按“全律”写成的《米姆韵基诗》,一般认为有七十九行。对它有多种注释,其中有沼兹尼、泰布利吉、安巴里的注释本,曾分别多次印行出版。这是一首很有价值的诗歌,诗人在其中遵循古诗人的传统,描述遗址、骆驼,以高尚、大方、援救等品质而自豪,不过他的诗“直朴健康,不使人伤感;浅近易懂,不故作繁难。它脱离了低级庸俗之风,也未陷入粗鄙怪异之中。他所表达的内容与别的诗人迥异”,按伊本·赛拉姆的说法,这首悬诗是“罕见的”。
很可能昂泰拉是在“赛马之战”期间写作这首悬诗的,这场战争于609年结束。写作动机是,当诗人以大量功绩迫使父亲承认与他的亲缘关系后,阿柏斯部落的一个人因他母亲和兄弟姐妹的黑色皮肤而谩骂、羞辱他,昂泰拉自豪地回答说:“我骁勇善战,能缴获战利品,行事清廉,又慷慨大度。”那人说:“我比你有诗才。”昂泰拉回答说:“我将让你了解真相。”随后吟咏悬诗,在其中详述其功绩。
悬诗的分类
爱情部分:凭吊遗址,提及情人(1-12行);描写阿卜莱,把她比喻成尚未放牧的芳草园(13-21行);描写骆驼(22-34行)。
矜夸部分:这是全诗的中枢,矜夸内容是:高尚的品德,自由的天性、荣耀、大方(35-41行);战争中的勇敢(42-79行)——在这部分昂泰拉描写了一场以他为中心的战斗,同时还描写了他的战马,他和战马之间的感情。
诗人在诗歌开头描写遗址,描写与情人离别之痛以及其他内容;然后描写阿卜莱,诗句柔和流畅;接着描写将把他送到阿卜莱跟前的骆驼。与所有描写骆驼的诗人一样,用语粗犷有力,在这方面他与塔拉法相似。一旦写完骆驼,立即回到阿卜莱身上,重新用一种柔和、流畅的语言与她倾谈,向她吐露爱情,同时叙述自己的功绩。塔哈·侯赛因帕夏说:“这首诗是一组由众多的、甚至完全不同的乐曲组成的乐章,但其中有一个主旋律贯穿始终,有时清楚表现出来,有时虽不能听出,但可以感觉到。正是这一主旋律使全诗构成一个整体……这便是诗人与她的情侣的倾谈和对她的思慕。”
真实人物昂泰拉的诗和传奇人物昂泰拉的诗混在了一起,尤其是当10世纪末收集整编的《昂泰拉传奇》问世后,伪作更多,整首整首的伪作掺进昂泰拉的诗集,伪作者在其中模仿这位蒙昧时期诗人,描写战争场面,夸耀功绩,目的是抹去他肤色和宗谱方面的缺陷及其他不足。昂泰拉的本诗中也时或被掺进若干伪作,因此他的诗有时显得紊乱不一或过于夸张,甚至出现败笔。可以肯定全首或一首的绝大部分是昂泰拉自己所作的诗有悬诗《拉姆韵基诗》和《哈乌韵基诗》。昂泰拉诗中伪作之多是不足为奇的,因为众多的传诗人和说书人都喜爱这位阿柏斯部落英雄,喜爱这位高尚的人,并在渴望了解英雄主义和骑士精神的人民中广为传播他的事迹。
具有独特个性的诗人昂泰拉
在像蒙昧时期这样的时代,昂泰拉确实是位罕见的巨人。他具有许多可贵品质,这些品质在他朴直的带有自我表现色彩的诗歌中得到反映。这样他的美德和功绩就弥补了他肤色之黑,也取悦了他的终生热恋着的情人阿卜莱。当读过他的悬诗后,就会更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昂泰拉虽然是黑色的阿拉伯人,是女奴之子,但是他首先是一个有德操的人。他不像其他许多诗人那样,出没于游乐放荡的场所,他绝不去私访一位妇女,除非她的丈夫也在场,当女邻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闭上眼睛,因为他是一个有自持能力,不为所欲为的人。
昂泰拉在各个方面都有高尚的情操,他不做任何低下的事情,不攫取战利品;他不屑向人伸手,不食不义之食;他不侵犯别人,却易于与人相处,待人宽厚容忍,如果他不被人侵犯的话。但这种容忍不是软弱,一旦他的权利遭到侵犯,他要求索回权利的行动是激烈的。他尊重别人的权利,在战争中,如果俘掠妇女,就得要赔偿对方财礼,一旦拿取了某个人的东西,必须加倍偿还。
此外,昂泰拉还豪爽大度,这种大度出于本性。他善于在游乐中花钱,一旦饮酒,则不惜开销,但饮酒后“他的德操并不受到损害”,一旦号召他施舍馈赠,他则落落大方,慷慨解囊。
高尚大度的昂泰拉,同时也是具有骑士精神的勇敢的昂泰拉。勇敢是他的特质,骑士精神是他的天性,对他来说,无畏乃是治疗身心痛苦的良药。他从不离开马背,以应付任何不测,他向死亡冲击而毫不畏惧,然而他的勇敢不是鲁莽,《诗歌集成》的作者曾提到过。据说有人对昂泰拉说:“你是最骁勇的阿拉伯人。”昂泰拉回答说:“不。”问:“那你在人们中何以如此闻名?”答:“如果我认为必须进攻就进攻,应该退却就退却,我从不陷入无出路的困境。我首先进攻怯懦的胆小鬼,给他们以猛烈打击,在骁勇者惊魂未定的当儿把他杀死。”
战争的磨炼没有使昂泰拉的心变得严峻。他多愁善感,这是因为他“备受屈辱后才获得尊荣,做了奴隶后才得到自由”的缘故。痛苦和屈辱之感在他内心交织,陶冶着他的感情,制约着他的品行。诗人在所有方面都表现出这种柔情,甚至对被他杀死的敌人,对随他一道进行战斗的战马也是这样。塔哈·侯赛因帕夏在综述昂泰拉的特性时说:“昂泰拉身上有着完全的阿拉伯丈夫气概,他温柔而不怯懦,勇敢而不残暴;他醉酒时不败坏道德,清醒时知道慷慨大度。如果发生战争,他勇敢无畏;如果分配战利品,他清正廉明。他力图从他的品质中反映出使阿拉伯人因之高尚的东西,因此在诗中提到上面那些品质。然而他感到仍未能将他的好品质讲完,便说了下面这绝妙的诗句:吾之品与德,诚如汝所知。”
这就是从诗中表现出的昂泰拉,这就是他的崇高品质,这些品质聚集于一颗具有坚强意志力和追求荣耀的心中。他用意志力为自己建立起一座荣耀之宫,然而他用膂力和剑锋所建立起的荣耀,不及他用笔端所建立起的荣耀。他的诗歌是蒙昧时期最卓越的诗歌之一,它是那颗高尚的心在痛苦、希望、激情、矜夸方面的咏叹。他的诗又可分成两类:吟诵诗和史诗。
吟诵诗诗人昂泰拉
昂泰拉感到痛苦,他是自由人却被当作奴隶,心地明亮却皮肤黝黑,志向高远却被部落嫉妒,爱情纯真执著却受到阻止。这痛苦终生伴随着他,影响着他,使他的思想更具特色,使他的想象得到陶冶,感情变得纤细,语言变得明晰,因而在诗中生发出柔和的旋律。
昂泰拉在思想、想象、感情、感觉方面都是真诚的,基于这种真诚,诗中显现出一种本能的朴直。他毫不掩饰地吐露真情,向常在他面前闪现的阿卜莱的倩影倾诉,向一切愿意理解他、同情他的人倾诉,也向他的中伤者、妒忌者倾诉。他所以这样,旨在减轻心理负担,旨在取悦于疏远他的情人——在他和她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障碍。他的这种温柔、悲婉、忧郁、崇高的心境,在诗中表现得率直而热烈。他的诗是歌唱,蕴含着能引起人们共鸣的忧伤——那不分时代、不分地域的人类的忧伤,它是具有极大影响力的永恒的人类诗篇,能使每一个人激动,能打开每一扇心扉。
在这位阿柏斯部落诗人的吟诵诗中,我们会看到有关爱情的描写。他的情诗发自一颗痴恋之心;它高尚而热烈地爱着阿卜莱,心中除她外没有旁人,阿卜莱是了解他的这种忠贞的爱情的:
如若去问阿卜莱,
她会告诉你:
除她外,
别的姑娘我都不爱。
他对阿卜莱的爱忠贞不贰,充满献身精神,甘为他牺牲一切,不做任何有损于她的事。这爱情是痛苦的,因为恋人远避着他,尽管她的倩影始终在他眼前。昂泰拉的所有情诗都带上了失望的痛苦色彩,但这痛苦绝不使他失去德操。他的情诗几乎全是由忧伤的痛苦和炽热的泪珠构成。这种痛苦通过相思表现出来,而这相思即使是在诗歌的言辞、结构、疑问、感叹、呼唤中也明白可见:
人们说:“待明日相会沙漠间。”
啊,恋人焦灼的心,
怎能捱到漫长的明天。
这相思可能变成烈火:
当我倾吐如焚的慨叹,
会把碑石的浮雕熔毁。
这就是昂泰拉的情诗,他表达爱的痛苦的曲调。但它缺乏深刻的心理分析和在精神世界的翱翔。它是在废墟中寻找阿卜莱及其遗迹的眷恋,是在徙者住过的屋舍前抛洒的热泪,是用羚羊、用贝督因人认为美好的事物对爱人的比喻,是对阿卜莱一双茶色眼睛的销魂般的描写。不过它首先是一颗被爱情揉碎的心,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心情,于是只好像孩童般满足于呼唤、呻吟和叹息。
史诗诗人昂泰拉昂泰拉一方面吟唱苦恼,表达隐衷。另一方面,他要封住非难者和妒忌者的口,以便吸引阿卜莱,使她忘掉他的肤色和对手的指责,于是他吟唱沙场荣耀,吟唱他在达赫斯和埃布拉战争中经受的考验,从而使他显得比那些伯伯舅舅们更好:
我虽然下贱身为奴隶,
宏远志向却高过星际;
我依靠矛剑获取尊荣,
而无需依靠亲缘门第。
他始终召唤阿卜莱看他在沙场上的情景,听他的战斗消息,甚至他一直在她跟前,向她倾谈,提醒她注意他的丰功伟绩,鼓励她不断观察他的行止,以便坚信他比妒忌者和非难者们高尚,他是一个十足的大丈夫,不折不扣的英雄。
上述是昂泰拉抒情诗的宗旨,其风格近似史诗。尽管诗句不长,只有未加详述的若干行,尽管在其中没有忘掉自我,而是把自我作为战斗的主角和全诗的中心——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上述目的,然而他的激情和自豪在史诗中却显现出史诗的气派。这史诗的气派表现在描写和叙事中,表现在诗人的想象力上,同时也表现在诗歌的旋律和具有深刻影响力的词句上。
诗人在诗中多采用描写和叙事方法,如描写战马,描写厮杀的骑士,描写武器,叙事式地描写战斗场面。他对他的战马描写很细致,在勇敢方面它完全与主人相称。昂泰拉非常自豪地提到向他进攻的骑士,这是个勇敢顽强的英雄,但昂泰拉只用一击便致他于死命——这是一幅表现豪情的粗浅而动人的画面。他还着力描写武器和战斗场面,如表现刀剑的当啷声和矛头的戮击声,在这方面总的比较简练,不注重细节的变化,而仅只描写诸如打击、杀戮、进攻、退却等场面。他在描写和叙事中,以史实为依据,放开想象,渲染战争中发生的事件,使它带上史诗色彩,同时也渲染战争气氛和那些激动人心的场面。这位阿柏斯部落诗人的诗歌中充满着朴质的夸张,但在这史诗般的气氛中,它并不令人反感。他在描写中还借助具体的比喻,这是蒙昧时期的乞灵于本能的传统方式。他还给描写和叙事注入生气,方法之一是拟人化,例如对战马、长矛、宝剑等的描写都采用了拟人化的手法。


大艾尔萨

艾布·柏绥尔·梅蒙,绰号大艾尔萨,生于叶玛迈的曼福哈村,年轻时一直充当舅父穆赛叶布的传诗人。他放荡不羁,嗜饮好赌,为此而奢靡挥霍,为获得金钱而四处奔走。据说他从叶玛迈经也门,穿沙漠,到达希贾兹、希拉、阿曼、巴勒斯坦、伊拉克和波斯,为求得施舍,他从不放过一个国王或一个埃米尔。
艾尔萨在当时有很大影响,据说“在蒙昧时期,他赞颂一个人就可以抬高那人的地位,他讽刺一个人就可以使那人声名狼藉”。那些希望艾尔萨在诗中提到自己名字的人,都竞相拉拢他,希望能得到他的颂扬,抬高自己的地位。曾流传过穆哈莱格·基拉比的故事:他有几个未嫁的老闺女。他找到艾尔萨,宰杀骆驼款待他。艾尔萨离去后,到了欧卡日市场,作诗赞颂穆哈莱格,于是人们竞相跑去追求他的女儿,短短时间,几个女儿都嫁出去了,穆哈莱格也由贫致富。
艾布·法尔吉·伊斯法哈尼曾据他的某些同时代人的叙述,这样写道:他们曾看到艾尔萨的墓地成了酒友们和年轻人作乐的场所,他们把酒倾倒在坟墓上,用艾尔萨一生嗜好的杯中物来祭奠他。
艾尔萨有一部诗集,几乎涉及所有诗歌形式,但最多的还是赞颂诗,最着力的是爱情诗、描写诗和饮酒诗。最著名的是两首《拉姆韵基诗》:其中一首是悬诗,另一首是关于爱情、描写和赞颂方面内容的。
悬诗用“简律”写成,约六十五行。1826年第一次印行。其主题和分类如下:描写游乐和其他事情,其中有他与胡丽拉在一起的情景;描写酒和酗酒(1-32行);描写旅途见闻:荒芜之地、突然事故、闪电(33-44行);对堂兄叶齐德·本·麦斯赫尔·西班尼的恫吓,其中充满自豪(45-65行)。艾尔萨在谋利方面步纳比埃后尘,他不分国王还是一般人,对多多少少给过他赏赐的人都加以颂扬。乞讨多于谋取,因此有人说他是“第一个用诗乞讨的人”。他的颂诗风格,是众所周知的传统风格,从爱情开始,描写饮酒、游乐,然后叙述旅行,描写骆驼,最后才是颂诗。赞颂内容是贝督因人引为自豪的美德,如勇敢、高贵的门第、慷慨、助人、权势、有主见等。
艾尔萨诗中的描写很多,但大多是歌功颂德的手段,很少有生动具体的比喻。他简化了古人描写遗址的方式。他还善于观察事物的发展及描写的细节,用叙述他和酒友的方法,用拟人化的方法使描写洋溢着生气,如他把骆驼比作因受累而精疲力竭的人,诗人对其进行抚慰和鼓励。
值得注意的是,艾尔萨在大部分诗中对饮酒的描写是为写酒而写酒,不像古人那样借醉酒进行自夸。他的咏酒诗洒脱细腻,酒客、侍者、歌女一一出现在诗中,还风趣地描写醉汉,其中穿插着与掌柜和侍者的对话,从而成了以后艾赫塔勒和艾布·努瓦斯饮酒诗的一个良好开端:
我们对酒侍者言道:
“快把那醇酒全数筛上。”
侍者说:
“请再添我几吊大钱,
须知此酒非比寻常。”
于是他把金樽斟满,
我们醉后癫狂了一阵,
全趴在桌上一声不响。
在艾尔萨的诗中,我们可以感触到那种真切的感情,感触到爱和美,这使他的诗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同时,还可感触到多次旅游对他诗歌的影响,他的诗中充满了沿途见闻、许多地区的名字以及对众多历史事件的提示。
艾尔萨很有诗才,他所具有的阿拉伯文化、所了解的波斯人的生活和多次旅游大大丰富了他的想象力和智力。无论在表达感情还是在选择他为之激动的题材方面,他都是真诚的,或至少像是真诚的。如果遗址不吸引他,他就不写遗址;如果爱情使他神魂颠倒,他就谈情说爱。一旦寿高年迈,他便抛开欲念,转向睿智和持重,描写骆驼,则突出表现对它的宠爱。
艾尔萨的艺术首先建立在从诗中迸发出来、特别是从诗律和韵脚中迸发出来的诗歌音律上,他的同时代人很喜欢这种音律,因此把他称做“阿拉伯的铙钹手”。明白、晓畅、和谐,更加强了艾尔萨诗中的这种音律,不论诗歌多长,也不论有多少个主题,音律始终保持一致。但这种明畅并不意味着粗俗,它仍是十分严谨的。艾尔萨的诗歌用语优美、遣词得当,尽管其中有某些外来语,特别是波斯语。由于上述原因,艾尔萨的诗歌很流行,有着深广的影响。
赖比德·本·拉比尔(560-661)
赖比德·本·拉比尔是姆德里族中阿密尔部落人,是部落中的名流和骑士。他为人慷慨、骁勇,常常赈济弱者、盛待宾客。他擅长作诗,约在629年信奉伊斯兰教。以后徙居库法,在那里度过晚年。大约死于661年,他活了一百岁以上。
赖比德有一部诗集,1880年在维也纳第一次印行。1891年在莱顿出版。诗集中最著名的是悬诗,用“全律”写成,共八十八行,内容是缅怀遗址、描写骆驼、描写游乐生活、爱情经历、慷慨大度及对自己和对部落的夸耀。
赖比德是个远离文明生活及其影响的天赋诗人,真挚、朴实、粗犷是他诗歌的艺术特色。赖比德很有才能,其诗歌感染力来自他的真挚,来自他对自己高尚的行为和在生活中追求崇高价值的坚强信念。因此可以看到,当他在诗中谈到自己时,总是如实地自我披露:和平时期,他是个游乐嬉玩、慷慨大度的人;战争中,他勇猛彪悍;一旦寿高年迈,他就成了一个睿智、持重、阅历丰富的长者。他的所有描写都很细腻,紧扣主题。他以描写旷屋和骆驼的速度著称。他把骆驼比作随风飘动的浮云,比作被配偶追逐而飞跑的野母驴,比作被猎犬惊吓而飞跑,然后镇静下来,反身与猎犬进行英勇搏斗的羚羊。
他的悼念诗也很肯切,能表现出真挚的感情和作者的才能,从而在人们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朴实和粗犷是他语言坚实和风格雄浑的两个明显特征。我们可以说:赖比德的诗歌是率直粗犷的贝督因生活的最好和最真实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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