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词人·钱惟演
当时朝中大臣想必很看不起他,在谥号的问题上也故意给他以难堪,建议谥“文墨”,因为按《谥法》:“敏而好学曰‘文’,贪而败官曰‘墨’。”前一字尚是赞扬他学术不凡,后一字简直就是丑诋。古代人最重视“盖棺论定”,这种谥法无疑是最后的也是最大的羞辱,钱惟演的家人不服,向朝廷申诉,于是改谥为“思”,理由是:“以惟演无贪黩状,而晚节率职自新,有惶惧可怜之意,取《谥法》:追悔前过曰‘思’。”其实也带有轻蔑的意味。直到庆历二年,两位太后如钱惟演的进言一起入了真宗神庙,他的儿子钱暧再次提出申诉,才由这个不甚光彩的谥号“思”改成“文僖”。通过这个谥号的一再更改,也可以看出钱惟演生前身后的处境如何了。这首【玉楼春】词,就是他晚年贬谪随州(在今湖北随县)时所作。
钱惟演是旧国王孙,一生境遇尚算顺利,到晚年却谪居汉东,眼看行将老死他乡,心情自然是悲凉无限,所撰【玉楼春】词也极其凄婉,传说他每逢酒后自歌此曲,往往泪下。他家中有一个歌姬惊鸿,曾服侍他的父亲吴越王钱俶,这时已是白发苍苍之年,听了这不胜哀伤的歌词,说道:“先王将薨逝的时候,预先为自己制作了挽歌《木兰花》,辞意与这首词很相似,难道如今相公也将要死亡了吗?”不久,钱惟演果然死于随州。《木兰花》与《玉楼春》实则是一个词牌的异名,钱俶的旧曲,也有“帝乡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的句子,与钱惟演词“泪眼愁肠先已断”确实是惊人的相似。父子二人都在临终前发出这样的哀音,未必是偶尔同谶,或者是家族遗传?我倒觉得,和他们身为亡国王室成员的身份不无关系。
虽然钱氏以国归顺,显得颇为识时务,但亡国王室在新朝的处境,总有微妙尴尬之处,钱俶是暴毙身亡,也有传闻是为宋主毒死。钱惟演纵使能够保留优裕的待遇,这种来自于家族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却难免有之。他依附丁谓排挤寇准,固然是小人之所为,但寇准的被黜,明显有刘后的意思,作为极力与太后结姻亲以冀进身保爵的钱惟演,当然也别无选择。在丁谓失势后又惧罪排挤丁谓,讨好仁宗进言将他生母也奉入神庙,又想与李后族人结亲……这一系列的举动,瞧起来确实是卑污低下之极,以至于朝中直接拿来作为攻击他的把柄,其实反过来也证明钱惟演的政治智商,其实不算很高明。难怪第一次议定“思”的谥号时要说他“率职自新,有惶惧可怜之意。”朝臣看待他,大约也如看待一个小丑,有着轻视鄙夷的冷笑。但他们也承认,钱惟演并不贪污腐败,那么他钻营的目的何在?也许只是为了自己这个家族能够安然立足,并且多保留一点贵族的利益吧!嘲笑怜悯他的群臣,并不能了解这个亡国王孙的心思。
其实钱惟演学问见识尽皆不同凡响,他参与编修《册府元龟》的时候与杨亿、刘筠等人唱和结集成《西昆酬唱集》,“西昆”是传说中西王母藏书的地方,由这个书名也可以见出这几人对自己的学术工作颇有自诩之意。“西昆体”一派虽然被讥作只会挦扯李商隐的衣衫,但在宋初诗坛上的地位不可小觑,并不能一概轻忽之。钱惟演若是只做一个学者终老,也许会幸福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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