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东方的光:罗摩克里希纳《隐士:透视孤独》
室利·罗摩克里希那(1836-1886)
来自东方的光:罗摩克里希纳《隐士:透视孤独》
谈论宗教很容易,
但要把它活出来却很困难。
在西方世界,隐士所扮演的,总是“局外人”的角色:一个人会选择孤独,是因为他听到了不同的鼓声。哪怕选择离开社会去过孤独苦行的人数再多(例如沙漠圣父的时代),他们仍然会被视为是有别于一般人的异类。反观在更古老的东方文化里,隐士生活却是被认为是再自然不过的,而且是生命的巅峰。
在印度哲学的典籍精髓《奥义书》(Upanishads)里,苦行被视为一种义务,而每一个男人,在到达一定的人生阶段之后,就应该抛弃家庭和财物,遁隐到森林去。根据印度教的思想,人的一生应分为四大阶段,第一个是学生(bramacarya)阶段,在这个阶段,一个人应该住在老师家里,学习科学与艺术。这个老师,通常都是个住在离城镇不远的森林里的隐士。学生把老师视为灵性导师,透过他的话语和与大自然的接触而学习。第二阶段是家户主(garhastha)阶段,此时人应该承担起生活的义务,娶妻生子。他有责任去赚取财富,并把它平均分配给家人。
第三个阶段是林栖者或隐士(vanaprastha)的阶段:“当一个家户主看见自己皮肤上出现皱纹、头上出现白发,而儿子又已出生的时候,就应当退隐到森林去。”①这个时候,他世俗生活的义务已了,可以开始踏上灵修的道路。这个阶段的生活,是要为最后一阶段——解脱者(sannyasa)阶段—作预备。解脱者是最理想的人,他已经摆脱掉一切尘世的牵挂,达到了开悟的最高目标。
隐士在印度是如此的普遍而寻常,以致在《摩奴法典》(Laws of Manu)里,有特别针对隐士的生活方式与经济责任所作的详细规定:
不可举火,不可有家,完全静默,以树根与果子为食……保持贞洁、睡在秃地上,居于树根中。
钵盂、以大树根为家、敝衣、绝对孤独、一视同仁——这些,就是可获得解脱者的标记。
苦行者、林栖的隐士、正在学习《吠陀》的婆罗门学生,乘坐渡船的时侯船资可免。
与女苦修者悄悄交谈的人,得付一笔小罚款。
苦行者一顿饭可吃8口,林栖的隐士可吃16口,一个家户主可吃32口,学生并无限制。②
因此,“解脱者”乃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也都应该——追求的理想。“解脱者”是个完全独立而孤独的人,他一无所有,生活的唯一任务只是思考生命的神秘和云游四海、充当人类的精神哨兵。在印度社会里,这样的人受到高度的尊崇,不过这种尊崇对“解脱者”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对于毁与誉、得与失都无所萦怀。那是最高境界的理想人格,然而,在到达这种人格以前,他也经历过你我皆会经历的人生阶段。现代世界的第一位古鲁③就这样说过:“生命道路的最后一阶段是以一纵列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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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摩奴法典》第五卷,转引自“Social,Ethical and Spiritual Values”by T.M.E Mahadevan in Charles Moore,(ed.)The Indian Mind,Hawaii 1967.
②出自《摩奴法典》第四卷,转引自“Asceticism,”in Hastings,Encyclopaedia of Religion and Ethics.
③古鲁(gulu):印度教对“导师”的尊称。说罗摩克里希纳是“现代世界的第一位古鲁”,是因为他重新复兴了印度教的精神,并把它——通过弟子——带到西方世界。——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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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以上这句话的人,是罗摩克里希纳。据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的形容,罗摩克里希纳“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流俗的人。他所来自的,是一个伟大的印度哲人的传统——他们三不五时都会出现一次,提醒我们,人生和精神还有更高的层次。”罗摩克里希纳在印度出现的时间,正值印度备受西方世俗化的浪潮冲击之际。在这种浪潮的冲击下,加尔各答有钱的年轻一代纷纷抛弃传统的生活方式,视吃牛肉和喝威士忌为采纳一种更进步的文明的象征。罗摩克里希纳的修道生活,就是在加尔各答附近的一家神庙展开的。他的教诲使他名扬印度,后来他的大名甚至飘洋过海,到达美国与欧洲。他复兴了印度人对印度教的古老智慧的兴趣,也唤起了19世纪美国人和欧洲人对东方精神宝库的重视,允称为现代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一位古鲁。
罗摩克里希纳的生平
罗摩克里希纳1833年2月20日出生于孟加拉胡格利地区(Hugli)的卡马普库尔村(Kamarpukur)。他的家庭虽然贫穷,但却是一个正统的婆罗门家庭。
有一条通往普里(Puri)的朝圣路线从卡马普库尔村的外围经过。村子里设有一间专供朝圣者歇脚的房子,里面经常会有些苦行僧或宗教人士。小时候的罗摩克里希纳喜欢跟这些人呆在一起,听他们谈他们信仰和旅程中的见闻。罗摩克里希纳很早一据他的传记作者穆勒(Max Muller)说是6岁——就已经熟谙《罗摩衍那》(Ramayana)、《摩可婆罗多》(Mahab harata)和《往世书》(Puranas)这些印度的古代经典,而这是他从一些到处念书给不识字农民听的人那里学来的。
16岁那一年,他父亲带他前往加尔各答,到他哥哥拉姆库马尔(Ram kumar)开的学校那里接受教育。但是,罗摩克里希纳很快就对正统的教育感到失望。他发现,学校里有关宗教问题的探讨相当浅薄,而学者们在讨论到这一类问题时——就像任何地方的学院派一样——都是夸夸其谈、自以为是和咄咄逼人。他决定放弃学业,独力寻求对上帝的直接体验。
于是他去到了达基内斯瓦尔(Dakshinervara)——离加尔各答北方5英里——一家位于恒河边上的迦梨女神(Kali)神庙,找他在神庙里当祭司的另一个哥哥,并当了他的助手。没过多久,他哥哥就病倒了,请他代为履行职务。罗摩克里希纳很快就觉得自己很喜欢这工作,并成为了迦梨女神的热烈崇拜者。
由于迦梨女神在罗摩克里希纳的生活中据有中心的位置,所以,我们在此有必要对这位女神略作介绍。对西方人来说,迦梨并不是个容易理解的神祇。她神像的造型可怕而恐怖,身周被一圈断臂所围绕,脖子上戴着一串由骷颅串成的项链。她全身都是黑色,唯独手掌是血红色。她脸部的表情像是在做鬼脸,舌头是吐出来的,象征着她在舔食鲜血。她一共有4只手,一只拿着个被斩下的头,一只拿着把血淋淋的剑,一只在施祝福,一只在比一个“不用害怕”的手势。因此,迦梨女神可以说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她既是宇宙之母,又是宇宙的摧毁者——既给予生,也给予死;既给予祝福,也给予诅咒;既给予欢乐,也给予痛苦。
罗摩克里希纳渴盼可以勘透隐藏在迦梨女神形象背后的那个绝对真实,于是他不断禁食与祷告。为了让自己变得卑微,他亲自用双手去清洗寺庙里的厕所,以乞丐所剩下来的东西为食,又为他们清扫吃过东西的处所。罗摩克里希纳对世间的财物极为鄙弃。有一次,为了表现这种鄙弃,他一手拿着一把钱币,一手拿着一把脏土,走到恒河边,大声喊道:“金钱就是粪土!粪土就是金钱!”喊罢,就把两者一起掷到河水里。
在追求体验绝对实相的过程中,他常常陷于出神恍惚的状态,而且一一次比一次难以清醒过来。在醒过来之后,他有时会接连不断哭上几个小时。他父母认为他不是病了就是被鬼附身了。他们找医生给他看病,又找教士为他驱魔,但一点用都没有。最后,他们决定让罗摩克里希纳娶妻成婚,心想这说不定会让他正常过来。罗摩克里希纳没有拒绝结婚,但婚礼过后,他还是回到神庙去独居,继续其苦修的生活。
接下来就是他的隐士阶段。他试图通过孤独和苦修,跟迦梨女神有直接的会遇。在神庙的北方,有一片一度是坟场的浓密森林。一般人因为害怕遇到鬼,都尽可能避开这片森林,但罗摩克里希纳却反其道而行,每晚都彻夜在森林里祷告和静坐。最后,他放弃了神庙中的工作,一个人住在森林里隐修,历时12年。
有关罗摩克里希纳的隐修生活,有很多不同的传说。有些人说,他祈祷和静坐的时候,会有小鸟站在他头上啄食脏东西,而蛇则盘缠在他身体上。不管是蛇、小鸟还是罗摩克里希纳,都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印度教的传统提供人两种接近绝对真实的方式。要选择哪一种方式,端视乎个人的气质而定。第一种是否定的方法:从通过否定一切虚幻的东西去找到真实的东西。这是佛陀所采行的方法。他看着现象世界的一件一件事物,对自己说:“这是假的,这是假的……”通过这个方法,他不断提醒自己,围绕在他四周的一切,都是变动不居和不真实的。唯一永恒的东西是看不见的。另一个方法是肯定的方法。也就是,人将可以认识到,一切现象莫非是梵的展现。这是罗摩克里希纳选择的方式。稍后,他又跟着一个婆罗门教的圣妇修习各种瑜珈术,又开始修炼起超能力来。在印度,能够行使超能力的圣人比比皆是,而他们的超能力,则被认为是一个他们已经成圣的表征。超能力也是印度宗教最引人注目的特征,很多外国的访客看过后都啧啧称奇。不过,罗摩克里希纳修炼超能力没多久就开始生厌。他认为,修习超能力乃是对开悟的一个障碍,因为它经常会让求道者分心和为自己拥有超能力而骄傲。他用一个故事去说明他这个跟沙漠圣父不谋而合的想法:
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很年轻就离开了家,成为了僧人。小儿子接受了教育,成为了一个有学问和有德行的人。他结了婚,定居下来,履行了家户主的责任。12年后,那个当了僧人的哥哥回来看弟弟,让弟弟喜出望外。他们一起吃饭时,那弟弟问:“哥哥,请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愿意放弃尘世的欢乐,以一个僧人的身份在外面流浪多年的呢?你从中得着了些什么呢?”他哥哥回答说:“你想知道我得着些什么吗?好,你跟我来。”他把弟弟带到邻近一条河的河岸上说:“看着!”然后跨出了河岸,踩在水面上,步行过河。到达对岸以后,他大声对他弟弟说:“你看到了吗?”弟弟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一个船夫半便士,让他把自已渡到河的对岸。然后他对他哥哥说:“你看到我只花半个便士就过了这条河吗?你让自己吃那么多的苦头,为的就是这个吗?”听了这话,那哥哥恍然明白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从此,他把心思用在体验上帝上面。
1865年,一个名叫普拉(Tota Pura)的行脚僧拜访了罗摩克里希纳。普拉是个那加派(Naga)的僧人,在当行脚僧以前是一间修道院的住持。他本来只打算在罗摩克里希纳的住处逗留3天(一个行脚僧就像河流一样,是不会长时间留在同一个地方的),但他却看出了罗摩克里希纳的特殊慧根,所以一呆就是11个月。这段时间,他给了罗摩克里希纳很多的指导。之后他就离开了,从此没再出现过。据说,自普拉离开后,罗摩克里希纳就陷人了连续不断的恍惚状态,长达6个月之久。一个圣人负责照顾他,喂他吃东西。为了让罗摩克里希纳的意识清醒得足以张开口吃东西,每次喂食,老人都必须用杖子去打他。
痊愈以后,罗摩克里希纳开始着手研究其他的宗教信仰。他跑去跟一个伊斯兰教的圣人同住,穿跟他一样的服装,过跟他一样的生活。之后,他看到耶稣,这个异象让他有3天不能言语。这些经验印证了他的一个信念:所有宗教都是真的,它们只是通向同一个目的地的不同路径罢了。
1870年代初期,随着印度教的复兴,罗摩克里希纳开始变得有名和有影响力。基督教在印度的传教活动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但它却带来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结果:让受过教育的年轻印度教徒重新审视他们的信仰。他们认定,印度教是可以去除掉它的迷信和过时的习俗的,而经过这样一番净化之后,印度教就足以跟世界其他的主要宗教并驾齐驱。如此,将可让印度的宗教系统进入现代世界。也有些人想借助印度教,作为建国运动的动力。他们宣称,印度的最大力量,就在它的精神向度,复兴这个向度,就是为恢复印度的政治自由踏出第一步。
罗摩克里希纳对这些改革运动具有影响力,但他却刻意与它们保持距离。因为在他看来,人类的病症是在灵性上的,而非政治上的。只有人在了解到上帝是住在他们里面以后,社会才可望改善。也只有在人能跟上帝建立了正确关系的前提下,人与人才可望建立正确的关系。伦理学的真正基础是在意识到万物的一体性和人类的一体性。在他生命的最后7年,罗摩克里希纳不停地接待访客,但却不写任何东西。他的弟子用孟加拉文把他说过的话记录了下来,后来出版。1885年,罗摩克里希纳得了喉癌,医生劝他不要说话,但他没有接受。1886年3月15日,他再次陷入谵妄恍惚的状态,从此没有再苏醒过来。
罗摩克里希纳不拥有任何财物,过的是最简单的生活。他对金银有着极其强烈的厌恶,哪怕只是在睡梦中无意碰触到它们,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没有受过正式教育,不懂梵文、英文乃至孟加拉文。他也没有受过系统性的哲学或神学教育,而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圣人或祈祷那里得来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在倡导一种新的信仰,而只认为自己是在倡导一种既有的信仰。
他的基本信仰很简单,那就是,上帝——也就是终极的实在——是不可知的和超出人的智力之外的。另一方面,每一个人类都是上帝的一个展现,内里住着一个灵。罗摩克里希纳的这种规念,跟传统的基督教是相通的。他跟沙漠圣父与东正教神秘主义神学的其他相通处,还包含以下几点:宗教体验是唯一可以让我们通达宗教真理的途径;想接触到住在我们内里的神圣者,最好的手段是苦行;想在灵性之旅上稳步迈进,我们需要有一个灵性向导作伴。
罗摩克里希纳的这些宗教洞察,是以很简单的语言教授给弟子的,而他们则把这些教诲,以像沙漠教父的语录一样的形式保存下来。今天当我们读到这些教诲的时候,它们会把我们直接带到印度教的核心,而不会受不同的古鲁与宗派的个人色彩所障蔽。麦斯·穆勒教授一第一个把罗摩克里希纳的教诲介绍给西方读者的人——于1882年一次演讲中,曾向剑桥大学的听众这样说明他研究了一辈子的印度教的感想:
如果有人问我,在哪里的天空下面,人类心灵的天赋是获得最充分的发挥的,生命最重大的问题是受到了最深入的思考并找到了若干解答的……那我会说是在印度。又如果有人问我,从哪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些典籍,是可以让欧洲的文化——一种几乎完全是受希腊人和罗马人、闪族人和犹太人左右的文化——得到矫正的,是可以让我们的内在生命变得更完整、更全面、更普遍、更人性的……那再一次,我会说是在印度。
罗摩克里希纳的教诲
印度教最核心的信仰在于相信:“终极实在”的性质从根本上来说是人所无法参透的,而智慧的开端就在于认识这个事实。这和沙漠圣父的观念是相通的,因为后者主张,我们虽然可以通过《圣经》得到一些对上帝的观念,但最终来说,上帝的本质是无法形容的。罗摩克里希纳所说的故事中,有一个很能跟这种观念相共鸣:
有个人有两个儿子。他把他们送到老师那里学习有关梵的知识。几年后,他们从老师家返回家里,俯伏在父亲脚前。为了知道两个儿子学到了些什么,父亲就首先问大儿子说:“我的孩子,你已经研习过所有的圣书了,那现在你告诉我,梵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大儿子于是开始引经据典,加以说明。听罢,父亲并没有说什么。之后,他问了小儿子同样的问题。但小儿子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语,两眼看着地上,没有一个字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父亲觉得很高兴,对他说:“你已经明白了一点点梵是什么了。那是无法言诠的。”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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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本则以及以下各则教诲都是转引自Müller,Ramakrishna:His Life and Say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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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终极实在”是难以企及的,但人却又不能不追寻之:
没有油的灯是点不着的,没有神的人是不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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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信仰的人一无所缺,没有信仰的人一无所有。
另一方面,尽管我们有求道之心,但世俗的羁绊常常会把我们往回拉:
铁留在火炉里多久,它就会红炽多久,而一旦它被取出,就会马上变黑。同样的,人呆在教堂或虔敬的人中间多久,他的宗教感情就会保持多久,一旦他失去这些联系,他就会失去一切宗教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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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喜欢呆在甜食店贩售的蜜饯上,但只要有一个提着一桶大便的清洁工经过,苍蝇就会马上飞离蜜饯,扑向大便。换成是魔蜂,是绝对不会停留在大便上面的,而只会停留在花朵上。世俗的人就像苍蝇。虽然他们尝过神圣者的甜美滋味,但他们的自然本能,却会把他们拉回世界的粪堆里。只有善人会自始至终陶醉在对神圣美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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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渔妇在从市场返家途中遇上了暴风雨,而天又将要黑了。她们找到一户卖花的人家,屋主答应让地们睡在他用来放花朵的储物间里。但那房间的香气太浓了,以致渔妇们都睡不着。她们其中一个想出了一个主意:“不如我们把空的鱼篮凑在鼻子旁边,好让那恼人的花香不会刺激我们的鼻甲,扼杀我们的睡眠。”其他的渔妇一致表示同意,很快,地们就呼呼大睡起来。这就是坏习惯对那些弱迷其中的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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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一个受束缚的灵魂放在一个属灵的环境,他就会日淅憔悴。蛆只有住在粪便里,才会快乐自在,如果你把它放在白米中,它就会死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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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应该在水里,但水却不应该在船里。所以,一个求道者可以生活在世界里,但他却不可以让世界生活在他心里。
但罗摩克里希纳也认识到,人无法承受太多的真实:
装饰物是不可以以纯金制成的,必须要渗若于杂质在里面。相同的,一个完全没有“玛雅”⑤的人,是活不过21天的。只要人一日有身体,他就一天不能没有一点“玛雅”,否则他的身体就无法发挥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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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玛雅(maya):印度哲学的观念,指似真似幻的一切世间现象。——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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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寻求开悟,人必须有一个古鲁或精神上的导师,为他指点出正确的道路:
很多道路都可以通到加尔各答。有个人要从他所住的村庄,前往这个大城市。路上他问一个人:“我走哪条路会比较快到达加尔各答?”对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碰到另一个人,他又问:“这是到加尔各答最短的路吗?”“不是,”对方说,“你必须往回走,在分岔处走左边的一条。”他照办了。在新的路上走了一会儿以后,他碰到第三个人,对方告诉他另一条到加尔各答更短的路。就这样,我们这位旅人把路换来换去,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都没有前进分毫。他倒不如按照第一个人的指示,在他原先所走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你们想找到上帝,也合该如此:只追随一个向导的指示而行。
然而,有没有选对古鲁,却事关重大:
有一次我在去往松树林的路上,我听到一只牛蛙在哀鸣。过了一会儿,当我往回走的时候,仍然听得见它的哀鸣声。出于好奇,我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去,发现原来那牛蛙正被一条蛇卷住。那条蛇既吞不下牛蛙,但又不舍得把它放走,才会让彼此纠缠在无休止的痛苦中。我心想,如果那牛蛙是被眼镜蛇抓住的话,那它顶多喊三下,就会悄无声息。正因为抓住它的是条水蛇,这抓与被抓的两个,才会落得相持不下、饱受折腾的结果。同理,如果一个人追随的是一个真正的导师的话,那他的自我,顶多在“呱呱”叫三声之后,就会被摧毁;但如果他碰到的是个“未成熟”的导师,那师徒两人都要承受无休止的痛苦。
妨害灵性发展的最大障碍乃是虚荣心和自我中心:
太阳可以给予整个世界光和热,但当天空被乌云遮盖住,太阳就什么也做不了。同样的,当我们的灵魂受到自我主义的蔽,上帝就无法照亮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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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过大蒜汁的杯子,即便你洗刷它几百遍,仍然会残留大蒜的味道。同样的,自我主义从不会完全离我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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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一根藤条划过水面,水就会分开成两部分。但事实上,水是没有部分可言的。它之所以会看起来是两部分,只是藤条的作用。“我”就是这样一根藤条。移开这条藤条,水就会重新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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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弟子深信他的古鲁具有无限的力量。有一次过河时,他单靠喊着古鲁的名字,果然就让他能够踩在水面上,走到了对岸。那位古鲁看到此情此景,心想:“连我的名字都具有这么大的力量,那我一定是个了不起和力量无边的人。”于是,他就一面大喊着“是我!是我!是我!”,一面往水里走去。结果,他沉到了河底下,被淹死了。信心可以产生奇迹,但虚荣心和自我主义只会带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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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果实累累的树是会弯得低低的,所以,如果你想成为伟大的人,就应当温顺谦恭。
在求道的旅途上,我们必须要培养出灵性上的敏锐,才可望认识到最高的真理:
一个“青涩的”有信仰者是无法吸收神圣的话语与教导的,只有一个“成熟的”有信仰者能够做到。这就好比一片玻璃片,必须先涂上一层硝酸银,成为了一片底片板,才能把投射到它上头的影像给留住。换成是一片普通玻璃的话,那就算有千百个影像投影在它上面,它也不可能留住其中任一个。因为当投射这些影像的物体被移走以后,玻璃就会恢复原样。一个人是无法把圣训纳为己有的,除非他已经先发展出对上帝的爱。
另一方面,上帝也会为那些诚心求道的人提供装备:
一个国王在探访一个臣民以前,必先会给他送过去一切接待国王所少不了的东西:像样的食物、家具和装饰品等等。同样的,上帝在临到我们以前,也首先会在我们心里注入爱、敬畏、仰望和思慕。
依罗摩克里希纳之见,智慧的获得,还有另一个先决条件。而这个先决条件,跟世界很多宗教的教海是共鸣的:
在你不能单纯得像个小孩以前,你就不能得到启蒙。忘却所有世间的知识,变得像小孩一样无知,你就会认识到终极的真理。
只有愿意承认自己对上帝完全依赖的人,才不会在求道的路上跌倒或被试探绊倒:
小猴子能够用双手抱住妈妈,它会很得意地抱在妈妈身上鼓掌。但小猫却无法抱住妈妈,所以,就只能走近妈妈,发出可怜的咪咪叫声。如果小猴子松开双手的话,它就会从妈妈身上掉下来和受伤,这是因为,它靠的是自己的力量。但小猫却不用担心这一点,因为它妈妈会叼着它,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这也是依赖自己和把自己完全交托在主手中的分别。
对上帝的真理有真正体悟的人,其特征不是喋喋不休而是缄默:
当蜜蜂还在莲花花瓣外围、未能尝到花蜜的滋味时,它就会绕着花朵嗡嗡飞。但当它飞到花朵里面,啜饮到花蜜时,就会变得静默。当人尚未尝到真实信仰的滋味时,他会为教义和教理争论不休:等他一尝到,就会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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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把一个面饼放到热酥油里去炸,它就会发出啵啵的声音。炸得愈久,啵啵声就愈小,等炸至全熟,啵啵声就会完全消失。一个对上帝只有一点点知识的人喜欢演讲,但一个达到真知的人却会停止卖弄。
达到开悟的人,即使住在俗世里,一样不会受到污染:
只要奶与水相混,奶就再无法从水中分离出来。因此,如果一个年轻人不加选择和一群世俗的人混在一块儿,他的理想、信仰和热忱就会不知不觉地死去。但如果奶被加工为牛油,那它就不会跟水相混,而会浮在水的上面。同样的,一个人在体验过上帝以后,那不管他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受到他们的坏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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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可以带来檀香的香气,也可以带来排泄物的臭气,但风却不会跟这些气味相混杂。同样的,一个完人虽然住在世界里,却不会跟世界相混杂。
开悟会带给人的另一个转变是:
一个圣人走过拥挤的街道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恶人的脚趾。恶人大怒,痛殴了圣人一顿,把他打得昏厥在地。一些弟子经过,看到圣人,连忙把他扶起,为之按摩揉搓。等圣人苏醒过来一点之后,他们问他:“你认得照顾你的我们是谁吗?”圣人回答说:“认得,你就是打我的那个人。”一个真正的圣人,是不会有敌友之分的。
但罗摩克里希纳也知道,这么高的境界,并不是人人适用,所以他对那些一心求道的人,也提出了一些较实际的忠告:
有一个爱上帝的人和一个知道上帝的人一起走过一座森林。途中,他们远远看到一只老虎。那个知道上帝的人说:“我们无需逃跑,上帝自会保护我们。”但那爱上帝的人却说:“不,弟兄,我们应该快跑才对。我们自己能力应付得了的事,为什么要麻烦上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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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上帝也住在老虎的里面,但我们却不应该跑去跟老虎面对面,同样的,虽然上帝也住在最邪恶的人里面,但我们却不应该跟他们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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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会叫贼去偷东西,但同时会警告家户主贼会来偷东西。
信仰必须通过体验去领悟,单凭讨论和阅读是不够的:
要说出“多、啦、密、法、梭”很容易,但要把它们唱出来或用乐器奏出来就难多了。同样的,谈论宗教很容易,但要把它活出来却很困难。
尽管如此,宗教的外在形式仍然是很重要的:
虽然一颗稻子的胚芽对它的发育来说是很重要的,而谷糠是不起作用的,但一棵去糠的稻子是不能长的。想要收获稻米,你必须要让它的胚芽和谷糠一起长。同理,仪式也是宗教所不可或缺的,它们让人的宗教意识可以持续不断地成长,是真理的种子的储藏器。在获得最核心的真理前,每个人都必须履行一种仪式。
最终极的真理——也就是上帝的实相——是不可能单靠我们自己获得的,还需要上帝伸出手,拉我们一把。这也是为什么祷告会那么重要的原因:
一个警官提着一个牛眼灯笼巡夜〔按:这种灯笼有三面都是装着黑玻璃的〕。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脸,但借着灯光,他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的脸:别人也可以互相看见。而如果你想看到警官的脸,你就得请求他说:“警官,请把光转向你的脸,我想要看看你。”同样的,我们也必须向上帝析求:“上帝啊,求你恩宠,把知识之光转向你自己,好让我看到你的脸。”
不过,即便上帝向我们显现,我们也只看得到我们感官限制内的上帝:
有一次,有个人在森林里某棵树上看见有只动物。回到市镇去以后,他对另一个人说,他在森林一棵树上看到一只漂亮的红色动物。对方却说:“我也看过这动物,但它明明是绿色的,你为什么说是红色的呢?”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他否定前面两个人所说的,而说那动物是黄色的。之后来了更多的人,他们有说那动物是灰色的,有说它是蓝色的,有说它是紫色的。每个人各执一词,相持不下。为了解决这个纷争,他们决定到那棵树下面,去一看究竟。他们看到树下坐着一个人。听到他们的来意后,那个人说:“我是住在这树下面的,所以对那动物很了解。你们都没有错。它有时是红色的,有时则会变成绿色、紫色,灰色或蓝色,有时候则什么颜色也没有。”
同样的,上帝会在不同的人面前显示不同的面貌和面向。他有时候会有着某些属性,有时候却什么属性也设有。只有住在树下的人会了解这一点,而其他人再怎样争论仍属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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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群盲人偶然遇到了一只动物,别人告诉他们那是一头大象。他们想知道大象是什么模样,便触摸它的身体。摸到象腿的那个人说,大象像根柱子;摸到象耳的那个人说它像扇子;至于摸到尾巴或肚子的,又有不同的说法。我们对上帝的理解也是如此。
像很多其他宗教的教海那样,罗摩克里希纳也强调内心的思想比外在的行为重要:
有一次,两个朋友走在街上,看到一群人正在听人朗诵《薄伽梵歌》。他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来吧,朋友,让我们听听圣书的朗诵。”说完,他就走入人群中,坐了下来。他的朋友往人群中瞧了一眼,觉得无趣,便独自跑到妓院去寻乐。但没多久,这人就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憎厌。“我真可耻!”他对自己说,“我的朋友在听圣书的朗诵,而我却在这种地方鬼混。”但他不晓得,他正在听《薄伽梵歌》朗诵的朋友,此时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憎厌。“我真愚蠢!”他对自己说,“我的朋友正在享受快乐时光,面我却在这里听这家伙叽哩咕噜。”很多年后,这两个朋友都死了。地狱使者去到那个听《薄伽梵歌》朗诵的人家里,把他拖到地狱去。但上帝的使者则去到那个上妓院的人家里,把他的灵魂带往天国。要晓得,上帝看一个人,关键是看他的心,而不是他做了些什么或住在哪里。
只有上帝知道我们的真我,而这个真我,我们只能在孤独中找到。但我们却常常反其道而行,根据社会的期望去塑造一个假我:
一只雌虎攻击一群山羊。它在跃起的时侯产下一头小虎,然后死去。小虎在山羊中间长大。山羊吃草,它就吃草,山羊咩咩叫,它就咩咩叫。慢慢地,它长成了一头巨大的老虎。有一天,一只野老虎攻击这群山羊,当它看到山羊群中有一头吃草的老虎时,大感诧异。野老虎抓住吃草的老虎,后者咩咩叫了起来。野老虎把它带到水边,对它说:“你一你长得就跟我一模样。不要再吃草,尝试吃点肉吧。”它把一些肉塞进吃草老虎的嘴里,但后者马上把肉给吐了出来。但它慢慢感觉到了肉的美味,从野老虎那里又要了一点点肉来吃。野老虎见状,就说:“你现在知道你跟我是没有分别的了吧?跟我一起到森林去吧。”同理,一个古鲁可以让你知道你的真实性质。
罗摩克里希纳很喜欢指出的一点是,人们常常分不清什么是无关要紧的事情,而什么又是真正而重要的知识:
有好些人同坐一条船渡过恒河。他们其中有个喜欢炫耀的人,不断在其他乘客前面夸耀学问,说自己研究过《吠陀》、吠檀多和六大派的哲学。他问其中一个乘客说:“你懂吠檀多的哲学吗?”“不懂,尊敬的先生。”“你懂《数论》和帕坦伽利的哲学吗?”“不懂,尊敬的先生。”“你有读过任何的哲学吗?”“没有,尊敬的先生。”那位博学的先生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话,而其他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后来,刮起了一阵暴风,眼见船就要沉了。“先生,你懂游泳吗?”先前被问问题的那个乘客反过来问自炫博学的那个人。“不懂。”“我是不懂《数论》和帕坦伽利的哲学,但我懂游泳。”
不过,罗摩克里希纳对世界宗教的最大贡献,仍然要数他认为所有的宗教都是殊途同归这一点:
通往湖边的台阶有很多条。在其中一条台阶上,印度教徒用水壶打水,并喊水为“jal”;在另一条台阶上,基督徒喊水为“水”。我们能够想象,“jal”跟“水”不是同一回事吗?多么荒谬啊!尽管名称有别,但它们指涉的实体却是一样的,每个人在寻找的都是这同一个实体。让每个人沿各自的道路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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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只有自已的宗教是真而其他的宗教都是假,这是不好的想法。正确的态度应该是:“我的宗教是真的,但我并不知道其他的宗教是真或假、对或错。”我说这个,是因为没有体验过上帝的人,是不会知道他的真实性质的。
罗摩克里希纳死后,他的一群弟子决定要奉献一生,去传扬老师的教诲。他们的领袖人物是纳伦德拉纳特·达塔(Narendra Nath Dutt),法名辨喜(Vivekananda)。他在l903年参加了于芝加哥举行的世界宗教会议,然后在美国讲学两年,再造访法国和英国。他是第一个试图说服英国人和美国人奉他为导师的印度人,也是后来许多从印度带着启示的信息前往西方的古鲁的前驱者——当然,有愈来愈多这些所谓的信息携带者只是夸夸其谈的伪币制造者,这早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尽管如此,罗摩克里希纳的洞见所散发出的光芒,却始终未减。
本文摘录自《隐士:透视孤独》 作者:(美)法朗士(Peter France) 翻译:梁永安
“谈论宗教很容易,但要把它活出来却很困难”——罗摩克里希纳简传及教导(上)
“谈论宗教很容易,但要把它活出来却很困难”——罗摩克里希纳简传及教导(下)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4 安布罗斯(Ambrose)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3 马卡里乌斯(Macarius)(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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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1—— 圣山 ▎俄罗斯的隐士 ▎第一位灵性导师 ▎小隐修团 ▎圣母进堂小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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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闭关4、5:苏南喇嘛:找到心灵的安宁 堪布旺嘉:菩提心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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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寂静的地方,放下一切来禅修,长期苦修,才会证悟” ——明色堪布殊胜教诫开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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