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圣人制礼作乐教化天下,中国恐怕早就消亡了
我们再回头想,圣人怎么作礼乐?他作出来的礼乐为什么可以通行天下?《中庸》有一段说:“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我认为我们可以用这几句话来说所谓礼乐的标准,为什么能够制作出一种标准,让所有人都来遵守?因为一个有君子之德的人,在这里君子之道就是圣人之道,因为已经到极点了。“本诸身”:这个人情应该定在什么样的标准,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这个情,才不会不过,也不会不及?所以他“本诸身”,他以自己主观生命所感受到的为准,他是一个正常的人,而这个正常是非常正常。但是如果说他自己认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难道这样就够了吗?我们刚才说过“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本来这样也够。但是不能这么自信,你自修还可以,你要制礼乐,这是外王之事啊!要更加谨慎。所以“本诸身”之外还要“征诸庶民”,所有的百姓、一般的百姓,要去取证。我这样想、我这样觉得,到底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觉得?乃至于所有百姓都这样觉得?好了,自己跟百姓都一样了,这样够了吗?这个还不够,还要看古时候的人。古时候的一般人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古时候的圣人,因为古时候的圣人把他所作的礼乐传下来;所以要“考诸三王而不谬”,要对古代的禹、汤、文、武、周公有所考察而“不谬”,都没有差错。这样够了吗?这样还是人间的标准。所以还要“建诸天地而不悖”。这个人间的标准,就是天地的标准,要在天地之间建立起来,而没有违背。这样就够了吗?这样还是我们所可以看到、所可以想到的范围。还要“质诸鬼神而无疑”,你还要问问鬼神,你的心灵要能够去质问这些超越于现实的存有。你现在不要问到底有没有鬼神,那是一种责任心呐,那是一种人心的一种超越感、一种宗教情怀。“质诸鬼神而无疑”,在默默然中,除了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超越的世界、不可知的世界,而那个不可知的世界跟现实的世界,是同一个道理的;所以孔子才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知生,焉知死?”这是儒家的一种智慧。人生与鬼神、人的世界与鬼神的世界,纵使是不一样的世界,它的道理还是一样的。
我对这一点也有深深的感受,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位隐者,隐居的老人,掌牧民先生。我在山里面教书,常常下班以后爬过几个山头到老师家里去,在那里读书,在那里跟老师讲话。有时候一讲讲到半夜,半夜我还是要回去,还要翻过三个山头。有一次我们就问老师说:“老师,路这么暗,我如果碰到鬼
怎么办呢?”老师说:“你就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他说,鬼也是要讲道理的,你没做坏事,不要怕!从此我就不怕了。“质诸鬼神而无疑”啊!只是,这样还不够,这样还是从过往到现在,这样还不够。我们说所谓的礼是永恒的,永恒不只是过去、现在,还有未来,所以还要“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在千百代之下,如果还有圣人出现,他也不起疑,这叫君子之道。君子作为自己应该怎么为人处世,固然要这样,君子要做出规范,也应该这样,那么,这个规范就是可以合乎所有人的。但是人有许多的不同啊,古代的圣人也知道,有人感情是比较丰富的,他的表达往往会太过,礼就是节制他太过,让他回归到恰如其份的标准上。而有些人呢,他天生跟人是比较疏远的、比较孤独的、比较放浪无所谓的,不行!这不合人生之道,要让他提高一下;所以“高者抑之,下者举之”,让他尽量地合乎标准。这样子,虽然人生并不一定都那么平正、平和,但有了礼乐来作调节,在客观上,在社会生活中他可以不过分、也不疏离;而在主观上,面对每一个人,他就可以有礼乐的遵守,而调整他的心性。这就是礼乐的教化啦!礼乐在这里有教化的功能。教,就是有个典范,让你来效仿、让你来遵守;化呢,变化你的气质。所以儒家为什么提倡礼乐,这是有道理的,它不是叫作封建啊!礼乐,尤其是孔子所说的礼乐、周公所制的礼乐,其中有“封建”的意义,但是并不一定要用你现在所使用的“封建”这个词语,来讥讽它、来打倒它。
我们再进一步说,礼乐,除了生活规范以及人生大典之外,礼乐表现在更高的地方,就是表现在社会关系的高处,就是政治的安排。政治是人间的大事啊,它必须有序啊,如果无序就乱了;它必须和谐,如果不和谐它怎么运作呢?所以礼乐的最大的用途,是用在国家的典章制度。这个国家的典章制度,在我们历史,一般来说,是到周公才规模底定,叫作“亲亲尊尊”。“亲亲”,开出宗法制度,宗法制度不仅一般的百姓要遵守,天子诸侯也都要遵守;维持家族的传承、次序的礼,叫“亲亲”。到现在我们一般的民间,都还多多少少有这样的礼节、这样的遵守,比如所谓“大宗”的嫡子相传,是嫡长子、嫡长子、嫡长子的相传;至于庶出的兄弟,则以第一个庶出的作为这一族的宗族。对比于原来的嫡传大宗,庶出的宗族叫作“小宗”;这里也开出一个宗,你的子孙也看你为大宗的始祖。如此把家庭联系成家族,把家族作一个整个系统的……这不叫管理,也不是一般的组织,而是依血缘亲情做一种良好的、恰当的安排,让人间因为血缘的关系,有所谓的亲戚,人与人永远维持这种亲爱的关系,这是礼乐的本意。如果这种家族的观念,到最后产生一种自私,引起家族与家族之间的斗争,这并不是礼乐的本意,而是人间原来的自私性不能化除。周公制这个亲亲的宗族观念,是为了让大家守着这个宗族,而非使人对整个国家民族不去尽忠,或说几个家族互相斗争;斗争是人的劣根性,你不能怪罪周公制礼作乐使人自私、使人斗争,不是吗?就如同你不能怪罪读经,说古时候人都读经,为什么还出那么多的奸臣呢?奸臣永远会出现,不是因为读经他变奸臣,而是因为经典还没有把他的奸诈之心化除。所以有人问,你读经有什么效?读那么多经,中国还是历史那么乱,那么多奸臣!我说:“照你来讲,中国自古不读经,就天下太平了?”恐怕早就灭亡啦!这是圣人的忧患所在啊。天地生人而“不与圣人同忧”,只有圣人有这个忧患,一直想尽办法。你如果觉得周公他的“亲亲”,说人应该保持亲爱,用这种方式让大家永远怀念他的祖先、永远协助他的亲戚……说这样不好,那请你做出一种比较好的规范。不见得你能做出来!
接着是“尊尊”。什么叫“尊尊”呢?“亲亲”就是亲你所亲,“尊尊”就是尊其所尊。“尊尊”大体是在政治的份位上说,可以分成两路:一路是政道,一路是治道;一路是权力单位,一路是治理单位。权力单位就是天子、公、侯、伯、子、男这些诸侯,这些都是统治者,分成六等;“尊尊”以天子为最尊,然后
有各地的诸侯,各地的诸侯依他的大小,分成公、侯、伯、子、男五等,连天子共是六等。另外一条路线呢,是天子、公、卿、大夫、士,分成五等;这是官吏,办事的。这是“尊尊”的两个系统,用这两个系统组成国家天下。如果没有组织,你怎么运作这么一个大的团体呢?尤其在当时,政道方面天子、公、侯、伯、子、男叫作封建,封建是大礼,是治国的大的仪节、大的节度。封建的意思是封侯建国,侯有五等,公、侯、伯、子、男都简称侯;封侯,就是将天子的亲人―在周朝又加上了功臣―分封到外围,越有能力的,分封到越远的地方,封给他一块土地、给他一个爵位,叫作封侯。他去哪里做什么呢?他带着他的家族去那里安居,其实那都是很偏僻的地方啊,要去那里开垦啊,而且“屏藩周室”天子在中间,外面是诸侯,一层一层的,让夷狄不得来侵犯,这叫封侯建国,叫做屏藩周室。这样国家不是可以安定吗?而且诸侯还有身份、地位的不同,在四方还设个诸侯的领导者,称为“伯”。这个“伯”,是一个“人”一个“白”,白是大拇指的意思,加一个人,这个字念作 bà。这个不就是一等吗?不就是霸吗?所以领导者就是霸。霸就是大,天地之间最大的颜色,是没有颜色的白色,所以白色就是霸。但是只看到这个字―白,你不知道要念霸,或者知道它是白色,但不知道它是领导者,所以再加一个人,告诉你这是人。
诸侯也有组织,整个组织再来归顺于天子,这个跟刚才的宗法制度亲亲,是不是很相像?整个天下形成一个系统,而且大系统下面有小系统,这不是很有次序吗?而且它的目的是为了和谐啊,周公的设计是很巧妙的。刚才说各个大诸侯、小诸侯都分配到外地去,去建国、去开垦、去发展,而都不忘记他原来是周天子所派出去的,所以就透过一些礼节来表示,所谓“述职”、所谓“巡狩”。三年一述职,述职就是这些诸侯,每三年要回到天子这里,去讲述他做了哪些事;因为古时候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也没有录影可以传送,所以他三年要回来一次。现在你就是有手机、有电话了,你还是要回来见面,不是吗?五年一巡狩,每过五年天子要出巡诸侯,来维系嘛。这些都是一些大节中比较细节的。另外,还规定诸侯之间要互相地协助,不能互相欺负、攻伐、吞并。那假如有诸侯不尽责怎么办?或者说有内乱、或有两国之间起了争端,怎么办?没关系,有伯长在,这个领导者要处理。处理的办法有程序―要有序,这就是礼啊―首先要“讨”。什么叫讨?讨不是言字旁吗?讨就是声讨,数其罪也;用言语、用公文,把他的罪状一一地列出来,数你有多少条罪状,叫作数罪。声讨是要他知罪,让他改过。那么,假如被讨者怠惰不改,或者悍然抗拒,怎么办呢?很简单,要打、要处罚。
怎么处罚呢?要“伐”。讨不生效就伐。什么叫伐?伐也是讲礼节的。伐这个概念,要旗帜鲜明、要鸣鼓而进,远远地就让人看到旗子一大堆、鼓声隆隆隆响,意思就说:“你看我来了,你要不要改啊?”到了边境呢,要驻扎在边境,再数一次,正义之师嘛,谁敢不改啊?因为伯主一定是比较大的国,他的军队比较多,而且如果伯主认为他不行,他还可以集合其他的诸侯联军啊,哪一个可以不改呢?因此只要有讨、伐两个阶段,就可以安定天下。那如果讨不听,伐也居然没有办法把他制服,怎么办呢?这个伯主就要上报朝廷、上报天子,天子就要联合全天下的军队―联合国大军―然后再去讨、再去伐。所以,天下永远不会有战争。所以,王者之师是不动的,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抵抗王者的军队。到最后王者的军队是做什么用呢?就是那些宪兵,那些仪仗队。王者军队变成最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它不需要出动嘛,因为是永远的太平啊。
你看这样的设计多美,它不只是有序,它还和谐;有序本身就是美,和谐更加美。所以这么优雅。这个优雅,孔子叫作“文” ―周文,所以要“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连打仗都这么样地文雅,你骂周公做什么呢?你骂封建做什么呢?你现在的国家难道有封建这样的理想吗?整个世界,国际间有封建制度所希望的、能够达到人间这么样的幸福雅致吗?所以周公的礼乐如果不衰,那真是万世太平。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说了人心是复杂的,坏就坏在这里,所以传之既久,难免有些人怠惰了,有些人就骄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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