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雎安奇:不想当乐手的诗人不是好导演

2016-12-30 柳莺 深焦DeepFocus


策划 | 柳莺、胡汇勤

采访&整理 | 柳莺

编辑 | 沈青雨


雎安奇导演简介


1975年生于新疆,祖籍南京。雎安奇是目前备受国际瞩目的中国新一代电影导演和跨媒体艺术家,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接受了电影教育。在全球参与超过30个国际电影节并获得电影奖项,作品曾于巴黎蓬皮杜中心、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林肯中心展出。2000年拍摄完成的处女作《北京的风很大》入围柏林国际电影节成为日后中国实验电影的里程碑之作。新近完成的电影作品《诗人出差了》再次以离经叛道的叙事方式在2015年的国际影坛引起巨大反响,影评人汤尼·雷恩(Tony Rans)称其为“百分之百的电影创造者”。


今年12月,雎安奇接受了厦门双栖青年映画季的邀请,担任影展的评委会主席,而深焦DeepFocus也得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冬日清晨,在上海见到了这位满世界跑的跨界艺术家。


雎安奇近照


深焦 x 雎安奇:

拍电影?一切都是偶然

深焦:您的电影创作路径涉及更为广义的视觉艺术,栗宪庭先生在一个采访中也说到您不仅是一个导演也是一个艺术家,在跨媒介的过程中,您根据什么在诗歌、小说、绘画、音乐、电影、装置中选择最合适的艺术表现形式?

 

雎安奇:这个无法选择,一切都是偶然。我不是那种听话的孩子,从小就像长着反骨一样,身边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人们小心翼翼的活着,最大的快乐就是说一些别人的坏话。我希望自己能摆脱这些束缚,想表达自己对生活的理解,简直是慌不择路地去找到一个能让我偷偷获得自由的途径,没有别的方式,就写诗。写了一段时间你就开始读诗,发现诗有很多种,我一下就喜欢金斯伯格,四川的莽汉主义,一个人大声朗诵读的热泪盈眶。当你知道通过创作可以获得自由以后,所有的艺术形式都不再是问题,或者是不是艺术也不是问题。

 

深焦:您的最新电影作品《钻的人》是不是不仅仅限于只是一部电影?

 

雎安奇:在《钻的人》中,我将不同的艺术方式进行融合。作为一个艺术项目的《钻的人》包括电影、声音、绘画、还有装置。电影作为整体艺术项目的一部分,呈现在美术馆的空间中。《钻的人》是瑞士当代艺术学院发起的一个全球九位艺术家的艺术项目,电影的主演是一位重要的青年艺术家——厉槟源,此前,他在我今年五月拍摄的电影《失踪的警察》中扮演男一号,扮演一个有年龄跨度的人物。《钻的人》带有我比较鲜明的风格与痕迹,而厉槟源也是一个长着反骨的人,他喜欢我的工作方式,我们从河北一直拍到东北,一路晃荡。影片中的主人公拿着电钻,到处走,到处钻,叙事是模糊的也是主观强烈的,影片充满了破坏性。


《钻的人》海报


深焦:您曾经说,电影是文学的延伸,都是在“结构”上面做文章,您也强调“结构”对于任何一种创作的重要性,所以您在拍电影时,会更多地从结构,而不是内容出发?

 

雎安奇:我可以说我自己的创作基本上是观念先行的。从我自己的创作脉络说,我不是一开始就对电影感兴趣的。我的兴趣点最早来自于文学,因此文学性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文学的深度与辽阔感对我来说也很关键。这也是为什么,在我的电影中,无论是《诗人出差了》、《被子》等都能发现其中很强的意象性。但拍电影应当是这么一个过程,它从最初兴趣性的东西,最终变成了一个长久的职业训练,而正是从训练中,才能最终产生那些举重若轻的东西,这就是导演的自觉性,他对电影的理解。

 

《诗人出差了》海报


深焦:您拍摄的影片具有强烈的实验和先锋的成分,就连您拍片的过程,都可以被看成一种行为艺术的实践。您曾经说过,“我的工作方式不可想象”,而您从北京电影学院接受了系统化、体制化的教育,出来之后却干起了反流程、反工业的创作。

 

雎安奇:创作、生活上的革新是一次次从破坏中产生的,破坏是带来了一种可能性,这和从事系统的学习并不矛盾。重要的是,作者要培养出自己的自觉性,而不是依赖别人附加给你的教育。其实当你仔细看我的影片,除了形式上的革新,我在很多镜头上的连接是有规矩的,是透着气的。我有时候看到一些人拍摄的影片,他们几乎把全身的气道都用在了形式上,形式上既没有巧劲,看的特别累,特别装逼,但是这样的企图往往是无效的,一部影片需要一些节奏,需要一些于无声处见惊雷的感觉,需要一种老老实实的态度。而不是用一种投机的方式无节制的乱来,密不透风的把人给闷死。

 

深焦:您通常如何组建自己的工作团队?在《北京的风很大》和《诗人出差了》的片头,都出现了“壕沟电影工作小组”,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雎安奇:这是我在电影学院期间发起的松散式的电影小组织,这里都是一些聊的来的朋友,在电影学院主教学楼下面有几条干涸的水沟我们常在那里聊天,就起了这个名字。当时的主要的成员是我,还有一个叫Rick的美国人,他后来回国了现在是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教务主任。我们俩当时组织了一个FUNK乐队。在今年新完成的电影《失踪的警察》的片尾曲《警察的衣服》便是我们当时一起创作的。

 

雎安奇导演于拍摄现场


深焦:《北京的风很大》的整个后期是如何进行的?


雎安奇:关于《北京的风很大》的后期剪辑,我好像也没有在其他采访中说过。1999年夏天,我用两台家用录像机,完成了《北京的风很大》的剪辑。第一步,我把所有的胶片转成磁带,然后再把磁带变成家用录像带的制式,我用两台家用录像机和一台电视机进行对编,一台是放机,一台是录机,纯手工作坊式的操作。一边用录像机放,觉得哪段需要,再用另一台录,段与段之间留了黑场,以便之后添加声音和字幕。同时,我也不停地整理我当时在北京的大街上录的各种声音。就这样,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片子的剪辑。

 

深焦:您的电影在影像部分往往呈现出一种“在记录”的白描状态,但同时,您又放入了大量特质鲜明的音乐,你一般是如何挑选音乐的?您对电子乐有特别的执着吗?

 

雎安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电影与画面共同构成了我电影中的荒诞、先锋的色彩。我在《诗人出差了》中使用了古琴,这种古典、高雅的器乐与电影整体风格产生了反差,起到了某种”解构“的作用。我不断地用声音进行调侃,包括竖会用上海话念诗。电影中的十六首诗,有些被念了出来,有些是无声的单纯的字幕。被念出来的诗,有些用的是上海话,有些是普通话……这些段落之间的节奏感、声音的蒙太奇,对我的电影来说很重要。


《大字》

 

今年3月在北京举行了我的双屏电影《大字》的个展。在三十米高的空间里,置放着两块大银幕。每一个屏幕都十几米长,这部影片讲述了1968年全球革命的热潮,影片全部使用了北京的电子音乐家崔瑶制作的古怪的电子乐,因为对我来说,这些电子乐和当年的革命都是一种荷尔蒙的释放,当《大字2》完成后我希望影片在全球的一些夜店里放映,所有人用一种全新的节奏、从新的角度看待现实的过去与未来,这是我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钻的人》的音乐是和日本音乐家藤田正一合作的。音乐的舒缓和动听与影片的破坏性产生了一种契合。

 

雎安奇导演于拍摄现场


深焦:“诗歌电影”似乎是现在流行的一类电影,2016年的银幕上也出现了几部以诗歌为主要线索和元素的电影。其实您早在十多年前,就拍摄了一部名副其实的诗歌电影《诗人出差了》。

 

雎安奇:诗歌电影是一个后设的概念,我们也不能说仅凭这几部电影,是否就能形成所谓的“诗歌电影”的类型。就我自己的观影经验来看,无论在电影中如何运用诗歌,如果真的把诗歌当这么回事儿,那么出来的东西往往会比较做作。成了小情调。

 

在《诗人出差了》中,我个一个重要任务,是把“诗人”给消解掉,电影是反诗意的,其中呈现的诗人形象,和我们印象中有关诗人的浪漫想象相距甚远。我试图把诗歌中微妙的东西剔除。而在一些所谓的“诗歌电影”中,导演们做的反而是强调“诗歌”这个东西。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废话派诗歌”的代表人物竖来做我的男主角,他也同样是在做消解自己诗人身份的事情。我的电影,尤其是《诗人出差了》,可以被看成是对诗歌的一种颠覆,同时也是一种建设。

 

深焦:无论是《北京的风很大》、《诗人出差了》还是《失踪的警察》,戏谑和黑色幽默的风格的或多或少地被表现着,观众在您的作品面前,会发出各种性质不同的笑声,您如何解释自己作品中这种荒诞性的持续存在?

 

雎安奇:我的创作一直都有很鲜明的荒诞性,我的电影和其他创作,很大程度上受到安部公房、冯内古特、金斯伯格的影响,也受到杜尚,博伊斯,安迪·沃霍尔的影响。荒诞是世界的本质,也可以说是一切先锋艺术的本质。

 

《失踪的警察》拍摄现场


深焦:能和我们说说在巴塞罗那拍摄的《阿尔莫多瓦的演员》的项目缘起和工作过程吗?

 

雎安奇:《演员》是我目前正在进行的一个系列电影计划。主题就是“演员”,我会和曾经在阿尔莫多瓦、昆汀、北野武,蔡明亮电影中表演过的演员进行合作。这个计划从《阿尔莫多瓦的演员》开始,巴塞罗那艺术博览会邀请我做一部艺术短片,我就把这个计划报给他们了,他们很感兴趣,联系了阿尔莫多瓦,他推荐了自己的演员扬·柯奈特,他曾经出演阿尔莫多瓦的《吾栖之肤》,获得戈雅奖最佳新人影帝。当时和他沟通的时候,我给他的提示就是:你演一个演员,但不是演你自己。他回去想了几天,好像明白了。对我来说,这个系列的意义在于,它是对身份的破坏与重新解释,“演员”,究竟是一种职业,还是一种日常的身份?“演一个演员”,便是对这些问题的拷问。

 

整部片子和加泰罗尼亚地区的独立运动有关,扬·柯奈特本身也是加泰罗尼亚人,电影也是借此讨论了“到底什么是加泰罗尼亚?”独立是什么,个人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当你作为独立运动一份子的时候,你究竟是不是演员?个人身份与政治身份相互缠绕,在电影中呈现出一种复杂而模糊的状态。这个国家的现实,通过“演员”特殊身份的折射,产生了强烈的象征意味。观众看了之后非常吃惊,因为这个独立运动在西班牙已经持续了好几个世纪,却鲜有电影作品来表现它,没想到被一个外国人给拍了。


雎安奇在全州国际电影节颁奖现场


雎安奇导演主要经历


2000年首部影片《北京的风很大》参加了2000年第5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

2002年拍摄剧情片《诗人出差了》。

2003年拍摄完成纪录片《被子》,阿姆斯特丹纪录片电影节首映。

2003年和贾樟柯、王小帅、娄烨等七人上书国家电影局被媒体称为“独立电影七君子”。

2006年拍摄完成纪录片《中国之夜》获得了2007年瑞士真实电影节评委会大奖。

2006年在法国巴黎用三天时间拍摄了剧情片《巴黎派对》。

2008年拍摄完成剧情长片《生日快乐!安先生》。

2010年电影剧本《北京烤鸭》获得盛大文学全球最佳剧本奖。

2013年电影剧本《机器酒侠》入选第十四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中国电影创投计划”。

2013年拍摄完成剧情短片《屌丝和毛》日本福冈亚洲影展首映。

2014年剪辑完成了拍摄于2002年的剧情长片《诗人出差了》。

2015年1月《诗人出差了》在44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首映并获得了最佳亚洲电影大奖,以及第16届韩国全州国际电影节最高大奖、第3届西班牙巴塞罗那Casa亚洲电影周的最佳导演奖,第2届Zagreb Dox萨格勒布国际电影节大奖等多个国际奖项。

2016年4月拍摄由二十多位中国著名当代艺术家共同出演的电影《失踪的警察》。

2016年7月拍摄完成《钻的人》入选瑞士苏黎世全球九人艺术计划。

2016年9月在西班牙拍摄剧情片《阿尔莫多瓦的演员》。由在电影大师阿尔莫多瓦的电影《吾栖之肤》中出演而获得西班牙戈雅影帝的扬·可耐特主演。

 

近期主要艺术活动


“Art of the Real”,韩国国立现代与当代美术馆(MMCA),2016

“Crossboundaries:来自中国的影像”,巴塞罗那艺博会&Santa Monica艺术中心,2016

“DRAFT”,瑞士当代艺术研究所全球九人计划,2016

“图像与想象:通往中国的不安之旅”(Imagery and Imagination:Uneasy Trip to China) ,雅加达,2016

“发烫的冰:冷形式的表现欲”,陌上画廊,2016

“北京站”个展,陌上实验空间,2016

“我们的未来”,红砖美术馆,2016

“超文本”,其门艺术/智先画廊,2016

“Covered Art of the Real”,纽约林肯中心,2016

“大字:雎安奇个展”,在3画廊,2016

“光映现场”巴塞尔香港,2016

“新新话” C-Space,2015

“人民浴池” 智先画廊,2015

“灰/刃/框/洋”,集美X阿尔勒:东西方对话国际摄影季,2015

“没有真身” 乌拉尔双年展2015

“虚空” 今格艺术中心开幕展2015

“行动三部曲” 尤伦斯艺术中心 2015

“八种可能路径:来自北京的艺术”,德国柏林,2014

“中国怎么样?:中国当代艺术展”,蓬皮杜艺术中心


(封面摄影 | 马良)


集美·双栖青年映画季有28部优秀的展映影片【展映影片片单】在厦门嘉庚华谊兄弟电影中心放映。点击下方「阅读原文」报名参与免费观影。报名成功的朋友,您可凭借收到的短信在展映当天去现场观看电影,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FIN--



点击关键词查看往期精选


黑处有什么 | 釜山行 |  | 脱皮爸爸 | 佩小姐

你的名字 | 德帕尔玛 | 一念无明 | 摇摇晃晃的人间

沉默 | 水瓶座 | 血战钢锯岭 | 神奇动物

原节子 | 库斯图里卡 | 安东尼奥尼 

岩井俊二 | 伍迪·艾伦 | 祖拉斯基

侯孝贤 | 大岛渚 | 园子温 | 滨口龙介

希罗盖拉 | 于佩尔 | 阿克曼 | 迈克尔摩尔 | 成濑

郑大圣 | 赫尔佐格 | 伯格曼 | 玛伦阿德 | 祖拉斯基


欢迎为深焦口碑榜打分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