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 ｜ 马和铠甲已经归去
无言，河北人，喜欢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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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哐且哐且哐且
顺着樊屯村口一路开过来
过了打谷场
拐进一个栅栏门 轰
烧着了一片
果园里 采苓双手捧着一株小绿苗
藏在小竹篮的马齿菜中间 好像正在走过来
恍惚过去了很多年
旗袍
那时他年少 她眼睛清澈
我准备好了一树桃花 开在三月
我把18岁的张爱玲安排在树下
蝴蝶盘扣 月色素绫裹不住起伏的青春
删去胡兰成身前身后事
等
一身蓝布长衫 白围巾
踩着哒哒的青石板路走过来
噢 你也在这里吗
吃茶去
一边想着 就到了南山
山上有流水 山前有大海
竹林密密 石径斜
春天被杜鹃花淹没
五月拥堵
摸着石头上山的白云慌不择路
在一座亭子里等我
我在等谁呢 黄花茶都快凉了
还来不来
黄鹤楼
自从被崔颢开光后
成了大唐著名风物
黄鹤躲在时间之外韬光养晦
空留下一座楼 栏杆拍遍
路过肥唐 瘦宋 商声秋弦
烟花三月
青衫紫衣结队而来
自己招供 自己画押
今夜 谁写下这三个字
谁就站在黄鹤楼之上
秋分
A货 性温 这枚银亮的实词
属天秤 左边
担着太阳 右边
挑着月亮
三十楼窗前 谁在看
桂花树下 娘在给小艾栓栓们分月饼
吱呀一声 柴门外
爹担回来一挑汗水 和
两箩黄金
一个下午
雨已经停了 滨河路泛着亮光
路上穿棉服的人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空旷的街道 盛满了风
远处 河边的老者 一动不动
垂钓一杆湿淋淋的太阳
17楼玻璃窗内拿刀子的人 盯着
红木茶几上的白瓷果盘 思考
如何下手
山有木
有松 盖木屋
有桂树 挂月亮
有翠竹 绕云雾
有一树梅 等春风
有长条千万缕
有十里桃林
桃树下有一本书
被风翻开了
书里正在下着雪
雪地上写着 山有木
初雪
还是去年那朵
冷也是
走在北风里
头还没白 就化了
湿漉漉剩下
两行泥脚印
搀扶着
逃到天上去了
小年
当归家
当有大雪压顶 天地空空
雪拥门 炉火温暖
那个不扫雪的人怀揣黑暗
不跪拜 不迎送
给爱人嘴里喂蜜糖
拿起斧头
放下劈柴
8.8元的年味
李维克忙着抢票挤车的时候
我在拼多多和小九集年味
二十三 烟花 上联 门神
窗花 福字
二十五 红包来
财神和下联是后来的
俩爆竹 五个烟花
可交换 可送人
福字我是不送的
二十七上下联齐 三只大红灯笼了
横联 是年三十晚上
趁坐在窗前剪花纸的老奶奶和那只花狸猫不注意
我从她的针线簸箩里偷来的
35 ÷ 5＝61
赵小丽站在黑板前
做算式
五六三十 上6
35－30＝5 上1
一五得五
5－5＝0
段子
今天在群里看到一张图
记者在疾驰的春运列车上采访
这位乘客 你买到车票了吗
买到了
旁边这位呢
买到了
记者随机采访了十几个人 高兴的发现
大家都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
车上
撕打的
看戏的
闭目养神的
头扭到窗外赏风景的
皱着眉 正在读圣贤书的
捧着手机 朋友圈岁月静好的
低头 双手合十般若波罗蜜多 菩提萨婆诃的
一起
落河里了
——10.28重庆公交车坠江事件有感
丛林
脚下厚厚的落叶
有通天巨木 有猴面包树
猴子到不了的地方
有不知名的鸟鸣和藤萝
阳光和风到不了的地方
有蕨和灌木
灌木到不了的 有无名的野草和苔
青年举起相机 几缕光从身后斜斜漏下来
不可说
师父 好困啊
师父 眼睛睁不开了
蛙声 虫鸣 暮野四合
奔跑着的我 末班车丢下一路狼烟
跑啊 跑啊 炊烟在哪里呢 小村庄在哪里呢
一条摇摇晃晃的小木桥横在眼前
左边是深壑 右边是绝壁
蓦地 一只凶狠的大黄狗扑过来
拔腿要跑
忽然路陷了 忽然桥断了
洪水漫堤 漫坡 漫山 漫野 漫过了头顶
惊恐的睁开眼
木鱼声声 窗外月色如银
我不见了 一禅无处可归
奶奶
一个叫寺后的小站
西风 枯树
车窗外飞扬的白发
越来越小 孤零零单薄的身影
多年以后
一个夏日黄昏 有人看到
一辆红色客车绝尘而去
你织的粗布床单 还铺在我床上
玫红格子布 比诗歌纹理要细致
月亮地 明光光 开开大门洗衣裳
一阵阵欢快的童谣声中 我写到
你把自己也纺成了一根细细的长线
织进儿女们一生的衣食冷暖里
一首诗
于是成为一首诗 再没有人发现她
前来盗梦
那些笑声 脚步 苦和甜 光与暗
留在一个清贫的寨子 月光 童谣 清凌凌的井水
一条 红绒花和绿槐荫夹道的
黄土小街上
当我
一个人迷路 误车 陷在淤泥里走不出
黄昏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走进一个不知什么村子 东拐西拐
问路 生面孔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黄狗
没有车站 也没有班车
此时
下了车 如果你往村里走
大街上店铺林立
水泥路面 没有老槐树 也没有绒花树
人来人往 一个也不认识
如果顺着小街一直往东 左弯右拐
就一直拐到东边地里 再往里
顺着一条黄土小径 田垄 车辙
路两边齐刷刷的麦田 无边的绿
分不清麦苗还是野草的清香 薅一捧灰灰菜
贪婪地送进口里 泪水就跟着流了下来
马齿菜 打碗碗花 狗尾巴草
一切都是原来的老样子 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只有
我这个入侵者 突兀的杵在那儿
像一株
季节的错别字
后来
缺水是多年后的事了
北方小江南 街巷沟渠绕
花树怀抱 大门口洗衣裳
榕树下老奶奶坐在蒲团上剪窗花 讲好看的小妖精
村南头树林子 晚上带上搪瓷缸子捉老蛄蛹
林后水塘里菱角 大片的麻
东边野地里采桑叶 家家户户养白胖胖的蚕宝宝
村西洺河对岸 南大寺香火鼎盛
水再大一点 就可以看见爷爷正在河边捞鱼
白羽毛长脖子老等守在老地方
卢沟桥
水流到这里愣了愣
带走石头的影子 也带走 棹歌
那些东来的 西往的
北边的大狮子看着
南边的小狮子看着
乾隆爷数过 河边玩泥巴的那个孩子
数过 如今
它们 一只也没有多
一只也没有少
河东 河西的
什么也不说
磨坊
石头压着石头
碎裂的声音
眼罩 嚼子 鞭影
前方
一把带着泥土味的青草
把白磨成黑 春
磨成秋
好驴死在磨边
行走一生 守护
一座石头房子 一个
圆
老七
好像是楼下的一位邻居
下班后自行车后架上驮着刚从学校接来的儿子
路过菜市场买了一把小葱正在跟小贩讨价还价
好像是老家的一位街坊
穿着解放鞋 弓着腰在溽热的大田里掰玉米
裂满口子的手指缠满胶布 脸上还有一道被玉米叶割的红印子
好像是网上一起写同题的一位诗人 在出租屋里就着馒头泡面写分行
忽而慷慨激昂 忽而低徊忧伤
老七是谁 我问
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排着队前来报道
他们好像谁都是 谁都不是
老人与海
涛声覆盖涛声
蔚蓝下面还是蔚蓝
冰山 藏好八分之七的白骨
狮子在草原上
桅杆在舟底 风
成为帆
一船空空的海水
挂在鲨的嘴角
狐
那小妖精还在淇梁上修行
慢慢磨牙 有我走不出的月光
雪地 毛茸茸的白裘皮大衣 道行深厚
依然是千年前的方言
红玉 小翠 或者婴宁 无论捞出哪个词
分不分行 对她没有区别
我依然无衣无带 瑟缩着 一只无处可藏的尾巴
东藏 西躲
南山
马和铠甲已经归去
留下来的 赤裸裸与世界相对
丢失自己的人
在此处招魂 种八百里月光
沿一条羊肠小径追捕过去
在南山 宜以四肢与万物交谈
五体投地
爬上山顶的人 欲一览众山小 却发现
自己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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