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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 | 杜欣欣:沿着达尔文的足迹,登岛!

杜欣欣 新三届2 2021-04-24


 作者简介
大学毕业照


      杜欣欣, 1954年生于重庆,在北京长大。1969年随母去东北下乡,之后当工人七年。1978年考入大学,1984年到美国留学,现居美国。曾出版过《恒河:从今世流向来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年)《此一去万水千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星辰凝视着潮汐》(台湾远景出版社,2018年5月)

 
原题
加拉帕戈斯群岛行





作者:杜欣欣

 
我一直以为南美有趣又比较安全的国家是巴西、阿根廷,再加上秘鲁。15年来,我不但去了这几个国家,还去了智利的圣地亚哥和复活节岛。我也一直将厄瓜多尔与乌拉圭、巴拉圭并列,国小且无趣,看着似乎没什么旅游价值。若非去加拉帕戈斯群岛,我大概永远不会踏足厄瓜多尔。此行了解到厄国国土虽小,但有雪山、海滩、亚马逊热带雨林和群岛,地理多样,物种丰富,而主要目的地加拉帕戈斯群岛更值得一记。

2019年10月1日
Baltra岛
圣克鲁兹岛
伊莎贝拉岛


凌晨,瓜亚基尔仍未见一丝曙光。这座赤道附近的城市昼夜对半,太阳永远于清晨六点升起,再于下午六点落下,不知居民对这样的一成不变是否会感到乏味。但毕竟是凌晨,河口之城的潮热已随风散去。
 
旅馆的司机准时到达,睡眼惺忪地安排我们上车。十分钟后,我们已到候机厅。三小时后,我们将飞往千里之外的Baltra岛。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22个岛屿中,只有两个建有商用机场,一为首府圣克里斯托瓦尔岛,另一个就是Baltra岛。 从群岛简图上看,群岛有十个主岛,其中最大的是伊莎贝拉岛。在赤道线上下,大小岛屿星散在伊莎贝拉岛周围,东西展开220公里,南北约430公里,最西北的达尔文岛因为太远,地图不得不另外标出。
 
加拉帕戈斯群岛图

候机厅里已经有人在排队了,看装束都是游客。显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听说从大陆去群岛类似去另一个国家,手续繁多。先去检查行李,然后再去排队办理入岛手续。检查人员并未打开行李,只询问是否有活物带入,感觉有点儿走过场,远不如新西兰入境的生物检查严格。办理入岛手续的窗口还未打开,队伍越来越长。陆续来排队的人大多拖家带口,手推车上装满了行李,一些行李超大,他们显然不是游客。虽然我知道群岛上有常驻居民,但看到这么多岛民来去还是有些吃惊。
 
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英文名字为Galapagos,但更正确的写法是Galápagos。字母‘a’上的那一撇不仅是重音所在,也明示此名并非源自英文。1535年,印加帝国被征服后的第三年,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和阿尔马格罗之间长期不和终于爆发。时任巴拿马主教的Fray Tomás de Berlangfe前往秘鲁解决纷争。主教的船在太平洋上向南行驶,行至赤道线附近遭遇劲风。船随风向西漂去,漂至一座无名岛。人们纷纷登岸寻找淡水,主教则记下岛上所见:海狮、鬣蜥、可驼人的巨龟....。还有很多很多的鸟,它们毫无戒心,愚且和善,随手即可抓获…。主教绝不会想到,此段经历作为岛上人类最早的文字记录而流传于世。尽管航行的初衷是调解最知名的征服者之间的纠纷,但和自然的永恒相比,那个纠纷实在微不足道。
 
日复一日,太平洋激流环绕着加拉帕戈斯。雾气弥漫,蜃楼海市,于是后来者称这无名群岛屿为“迷幻岛”。年复一年,人类不期而至。18世纪中期,海盗和渔船不时造访群岛,或幻想找到宝藏,或寻求淡水。西班牙人、英国人先后登岛,在1832年之前,群岛一直没有固定的归属。直到200海哩海权设定,才归属最靠近的大陆国家厄瓜多尔。尽管相距千里之遥,厄瓜多尔真是得了个宝贝。归属后,岛屿又有了第三个名字。属于智利的复活节岛也是一岛三名,但这里涉及到的是群岛和它22个成员,就比较复杂了,后世在达尔文的《贝格尔号航海志》中必须标出岛名对照,今日的旅行者时不时地仍会困惑混淆。终于,不同语言的人们至少的群岛名称上达成了一致,称其为“Galápagos”。 一说是因巨龟的龟壳形状色彩类似南美牛仔的马鞍,其发音模仿马蹄声。另一说是源自西班牙古文,Galápagos就是陆龟,无论哪种说法显然都与岛上的巨龟有关。
 
虽然群岛距离大陆遥远,但并非复活节岛那样遥远,且因太远而缺乏生物的多样性。人们涉足群岛后,那些不知人类险恶的动物或供人取乐,或葬身人腹。 19世纪之后,捕鲸船更纷沓而至。2-30年间,航行群岛的捕鲸船竟多达700艘。不过半个世纪,鲸鱼已近绝迹。1865年之后,虽再无捕鲸船,但人类继续同样残暴地对待巨龟。每条船都会捕获几百只巨龟,少数龟肉成为食物,更多的装船运走。叠摞于舱中的巨龟不吃不喝,在长途贩运中仍能存活。短短几十年,多达几百万只巨龟被捕获或杀害。 1846年 ,圣玛丽亚岛上的巨龟绝迹。即便如此,相对于地球他处,群岛因距文明遥远,生态毁坏之程度远逊于大陆。又因各岛相距甚远,岛上生态得以独立发展,生物进化各异。
 
伊莎贝拉岛

1831年12月27日,英国轮船贝格尔号从德文港启航,开始了历时五年的考察探险航行。船上坐着年轻英俊的达尔文。

彼时,他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应菲茨罗伊船长请求,经老师亨斯洛推荐,作为一个粗通博物者随船航行。

1835年9月,贝格尔号到达加拉帕戈斯群岛。达尔文分别于9月17日登上圣克里斯托瓦(英文名查塔姆),9月23日登上圣玛丽亚(英文名查尔斯),9月29日登上伊莎贝拉岛(英文名阿尔伯马尔)。10月8日,登上了圣地亚哥(英文名詹姆斯)。

从1835年9月16日至10月20日,历时月余的群岛考察,赋予达尔文发展进化论的灵感。

自达尔文访问之后,群岛更成为全球博物,生物等学科的学者经常造访之地。我在大学工作二十年,几乎每隔2-3年,生物系都会组织师生来此,但我却因故不断错失机会,拖至今日。

飞行两个半小时后,云层下露出蓝绿色的海洋。一片褐色的土地,由远及近。飞得更低了,唯见地面坑坑洼洼,绿色难觅。大地的色彩与样貌都证实岛屿诞生于火山爆发。按照地球的年龄,它们都很年轻,最年轻的圣玛丽岛诞生于19世纪早期 。飞机快要着陆了,舷窗外仍看不到住房,唯有风力发电塔透露出人类的痕迹。

从空旷的停机坪走向大厅,风很大!候机室的门楣上写着”联合国教科文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字迹已经斑驳。显然此地的气候不那么友好。不知淡水何来?但肯定不是宜居之地。经过类似入关的手续后出站,我一眼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举牌的男生,个子挺高,一张憨厚的脸,笑容可掬。他自我介绍名叫哈维,然后就带我们上车。

灰绿色仙人掌,红褐色火山岩土掠过窗前。那些仙人掌十分高大,树干如乔木。刺是它的叶子,据说树干生满刺的大多还年轻。无论年纪,它们的茎都长成圆圆的蒲扇状,有些长得极为对称,好像两只圆圆的大耳朵,不对称的那些有点儿像一个个的大铜钱。无叶的小树丛,枝桠灰白,弯曲多姿,有些开着黄花。举目望去,仍然没有其他人工建筑。少雨大风,几无乔木,这个岛比天空中看到的还要荒凉,作飞机场正好。

海,在远处,一丝蓝色,随着车子前进,那蓝色舒展成一条带子,再成一片蓝绿色的绸子。一座孤岩,再一座,那两座都太小,不能称之为岛。转过一道弯,突然下坡,在仙人掌的耳朵缝里,我看到了船码头,原来还要坐渡轮啊。

人称小渡轮为水上的士,一船可载十客,行李放在船顶。海峡不宽,航行不过十分钟。靠近码头,盘旋着的海雀笔直地扎着猛子。有时两只同时扎下去,又几乎同时冲出浪花,那一只衔了鱼,另一只落空了。到了码头,船员一个站在船顶,一个位于码头,熟练地抛送行李。

初见圣克鲁兹,觉得环境植被与Baltra岛类似。随着地势上升,路旁越来越绿。雾涌了上来,淹没了前方和路旁。驶过第一个路牌“Santa Rosa”,我意识到岛上不止一个城镇。在群岛中,圣克鲁兹并非最大,但人口最多,大概有1万2千居民。人口排名之后为圣克里斯托瓦尔、伊莎贝拉、弗兰蒂娜和圣玛丽。据说群岛常驻人口在2-3万之间,数字无法精确的一个原因是岛上的最低工资比厄瓜多尔本土高,很多人来此打工。登岛的游客大约每天一千人左右,其中60%是厄瓜多尔人,外国游客大多来自欧美。

哈维驾车前行,雾变成了雨,越下越大。地势明显升高,草木益发浓密。路旁开放着玻璃翠,一片片的红色,粉色或者白色。不过半个小时,已然另一世界。除不长的雨季之外,岛上极少降雨,诸岛因雨水稀少皆有类似Baltra岛那样的干旱区(Arid)。所谓的高地海拔也就是300-600米,但高出的那几百米就造就了湿润区域(Humid)。干旱和湿润区之间还有一个过渡区。不同的地貌,不同的植被,滋养出不同的动物。群岛上的巨龟(都是陆龟)和陆地鸟大多生活在过渡区里。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已历经三个不同气候。 又行一程,商户住家益发多了,虽然谈不上街道纵横,但并非仅一条街了。此时我们已经穿越过全岛,抵达圣克鲁兹岛南端的港口城市阿约拉(Ayora )了。

车子开进一条巷子,停在弗兰蒂娜旅馆前。旅馆院内三角梅攀援而上,藤架下砌了一圈儿舒服的座椅。放下行李,哈维带我们上街,每过一个街口,他都要指着路牌让我们辨认并记住回程路线。

好在城市不大,随便走走,就走到了码头。完全没防备,突然看到一只黑色的鬣蜥(Iguana),它横在路上,毫不躲避,我差点没踩上。鬣蜥极丑,有人说像史前动物,有人干脆直呼其地狱小鬼。还没定下神,又看到两只鹈鹕蹣跚而行。再一看,原来这里是鱼市。渔人的案板上放着刚打上了来的鱼,前面一大筐龙虾,几个顾客排队等着买鱼。海鲜真棒!这下可以大吃特吃了!两个渔人忙着切鱼过秤收钱,突然案板后冒出一只尖尖的小脑袋,一只海狮!它就卧在案板下面,渔人之间。时不时地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翘着小胡子,似乎在祈求着:“给我吃一口吧”。哇!我不知还有哪里动物与人类如此接近?显然它和鹈鹕都是常客,顾客和渔夫看都不看它们一眼,用相机拍照,发出赞叹的都是游客。


走进码头旁的红树林,又看到鹈鹕,它正在睡觉,头埋在翅膀里。放眼望去,树丛高处,对面的树上栖息着好几只鹈鹕。一只加拉帕戈斯鹭(lava heron), 站在矮树梢上,举手可及。虽是满脸不耐,却也任我随意拍照。

中午,我们去指定的餐馆吃饭。游客包饭简单,就是在肉或鸡或海鲜之间做个选择。我们选了海鲜。端上来两只碗,一小碗米饭,一只更小的碗里是酸橙汁腌海鲜(Cerviche)。酸橙腌海鲜其实算是秘鲁菜,厄瓜多尔第三大出口物是虾,这个凉拌菜做法简单,但极为新鲜可口。

加拉帕戈斯鹭(群岛独有)
 
今天还要赶到伊莎贝拉岛,饭后不久就去上船。到了码头一看,又是水上的士。据说因海岸礁石多,水浅,大船都无法靠岸,所谓大船也只能载三十个乘客。后来几天跳岛都是采用这样的交通模式---码头上乘水上的士,然后再换大船。
 
风大浪高,这条船一会儿被抛到浪尖,一会儿又重重地被摔至波底。颠簸之中,一些人开始晕船。之前朋友提醒一定要带晕船药,而我又特别容易晕船,因此特别重视,早晨到中午各服药一次。外子不大会晕船,上船前才服药。颠簸一小时后,他开始晕船,而且晕的比较惨。他不仅吐了,而且吐得一塌糊涂。越难过,航程就越长,似乎这条船永远不能靠岸。
 
航行两个半小时后,终于登上伊莎贝拉岛。这一天好长!从清晨四点到下午四点,我们海陆空地整整奔波了一天!
 
我们入住的Laguna酒店臨海,店前又是一片泻湖,湖上常有火鹤。与大陆同价的旅馆相比,这里的居住条件堪称原始。想起圣克鲁兹岛上的午餐,我意识到此地和所有远离大陆的岛屿一样,生活不容易。
 
入住后,我们就去不远处的泻湖火鹤保护区。也许季节不对,寥寥若干火鹤,不能与曾经看过的墨西哥尤卡坦星石村的泻湖火鹤相比,更无法织成东非大裂谷玛雅拉湖上那样的粉色云彩。
 
夜晚,在太平洋深沉的潮音下入眠。

10月2日
伊莎贝拉岛


伊莎贝拉是群岛中最大的岛,其面积为4500多平方公里,几乎是夏威夷岛面积的一半。伊莎贝拉诞生于六座火山的爆发,形如海马,窄而长,而这六座火山分别是“海马”的眼睛、上身、腹部、腿和尾部。当年达尔文乘船绕过伊莎贝拉岛西南端,因无风几乎无法前行。他看到一缕烟气,从一个巨大火山口顶巅袅袅而上。达尔文登岸的Tagus Cove 位于西海岸中部,后来那里一座火山口就以他命名。 更早些,印加王图帕克  •尤潘基带了大约100人乘筏自埃斯米拉达港出发,数月后返回,他讲了航行中那一串火山岛的故事,显然他经过了加拉帕戈斯群岛,并目睹了某次火山爆发。
 
如今六座中的五座还是活火山,位于岛南中心地带的Sierra Negra于 2018年7月爆发,导致当地居民疏散。最高的厄瓜多尔和沃尔夫(Wolf)火山都超过1600多米高。沃尔夫于2015年爆发,与其前一次爆发相隔33年。沃尔夫不是狼,而是一个德国地理学家的姓。那人来此探查,绘制出第一幅可用的群岛地图。沃尔夫和厄瓜多尔火山都坐落在岛的北部,而岛上不到三千的居民和旅馆均集中于岛之东南,岛南北长达100公里,据说从陆路去走海路更费时,大多要坐游轮才能抵达。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本土物种中,巨龟是遭受破坏最严重的物种。最初船员捕杀它们补充食物,达尔文记述道:“完全以龟肉为食,胸甲带肉烤食,像高乔人烤带皮肉一样,滋味颇佳;小龟做汤甚鲜美;其他吃法,则不甚得我胃口。” “树林中有许多野猪野羊,然大宗肉食还是来自大龟。”除了吃,在电力发明之前,龟油可用于照明。塑料发明之前,龟壳用于包装。达尔文也提到:“当然由于不断捕食,它们的数目早已锐减,然人们仍有把握,寻猎两天,就够吃一个礼拜。据说先前曾有一船便载走七百只大龟…。”200多年来,人类捕获了大量巨龟,目前群岛上大概只剩下2万-2万5千只。哀哉,巨龟,它们真是毫无防范能力啊。
 
除了人类,鼠类和人类带入的家畜也参与毁灭巨龟,特别以鼠类最甚。最初命名的14个巨龟物种,目前只余11个了。由于自然孵化巨龟蛋越来越难,伊莎贝拉和圣克鲁兹岛都建立了人工孵化基地。

在导游带领下,我们参观伊莎贝拉岛的巨龟孵化基地。不同年龄性别的巨龟分住在不同几个园区,园区内有水池,树木织成了天棚。现在仍有个别人伤害巨龟,孵化中心有个园子专门抚养被人伤害过的巨龟。资料介绍,巨龟交配需要两小时。人工的孵化期为110~175天,性别由孵化温度决定,雄龟的孵化温度是28摄氏度,孵化雌龟则高一度。幼龟长到5岁左右即可放归自然。巨龟不吃不喝可以生存一年,每天16个小时都在休息,寿命可达百年。伊莎贝拉的巨龟低头就能吃到食物,圣克鲁兹的巨龟觅食需要经常抬头。因长期获得食物方式不同,它们的龟甲形状进化各异,而島上的仙人掌为了不让动物吃,底下都是光秃秃的,叶子长在上面。


 
 一个饲养员扛着芋头叶子走进园区,众龟看见了,纷纷爬向食物。一般最先吃到食物霸住席位的多是雄龟,或者个子大的龟。有些年轻的母龟爬得慢,爬到后,食堂的座位都满了,它们就耐心地等着,待前面的龟吃完挪窝后才去吃。有时两只龟爬着爬着,狭路相逢:“你挡我的道了“,“是你挡了我的道。”其中的一只当了缩头乌龟:“反正我缩头不动,你能把我怎样。”另一只龟只得绕行。远处的一只龟只是看着,并不挪窝向前。我正感到奇怪,就见饲养员特地将青饲料撒在它的面前。为何它受如此优待,原来这只雄龟跟十多只雌龟交配过,成为好多只龟宝宝的爸爸。用饲养员的话就是:“它最出活儿。

看过巨龟孵化基地后,我们去走步道。走过火山隧道形成的湖泊,走向海滩。鬣蜥越来越多了,它们成群地趴在步道上,路旁标牌写着:“请缓慢驾驶,鬣蜥正在过街。

在《贝格尔号航海志》中,达尔文写道:“海边岩石多有黑色巨蜥,体长3-4英尺;山坡上,一种丑陋的黄褐色巨蜥同样常见。后者我们见了很多,有的笨拙地逃开…。” “它们的四肢和坚硬的爪子,很适合在崎岖熔岩的棱角和裂缝间爬行—海岸到处都是这样的熔岩。”他还写道:“钝嘴鬣蜥属是蜥蜴的一个显属,仅限于这一群岛。(别看我们丑,可是地球独一无二呢),共有两个种,彼此大概样子很相像,一种陆栖(黄褐色的那种),一种海栖。”  据说不会游泳的旱蜥是躲在空洞树干里,全然不知也无法选择地从大陆漂到岛上。岛上还有一种独特的粉色鬣蜥,大多住在北部,沃尔夫火山爆发时,很多人担心会灭绝粉色鬣蜥。我没见过粉色的鬣蜥,觉得那种比黑色或黄色的更诡异。

这些巨蜥虽丑,虽大,但都是素食者,下海也不捕食鱼虾,只吃一种海藻。达尔文曾切开数只巨蜥的胃,发现它们胀的很大,里面满是磨碎的海草。他说:“不记得曾经在潮礁上见过有许多这样的海草,我有理由相信,这种海草生长在海底,离开海岸稍远处。” 

当年达尔文乘贝格尔号航行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晕船,他就尽量呆在陆地上,因此考察了更多的陆地生物。

我们从海滩进入红树林,树林极密,枝桠搭起天棚,岛上有三种红树林,分为红、白、黑。红树林在环保上意义重大。但是我们没时间去看“哭墙”,那个哭墙是大陆流放到岛上的犯人所建。无人荒岛,远离大陆,生活条件极其恶劣,狱方强迫犯人垒石造墙,借此苦工折磨他们。达尔文也提到圣玛丽亚岛上流放的政治犯。1958年,伊莎贝拉岛上犯人暴动,导致很多犯人死亡。次年,厄瓜多尔政府关闭这个“浮动的监狱。

虽然伊莎贝拉岛地处赤道,但受洪堡凉流(又称秘鲁凉流)影响,全年平均温度为摄氏25度。德国学者洪堡于19世纪初游历南美,其行程超过一万公里,带回欧洲3000种新物种,60000株植物标本,他是现代气候学、植物地理学、地球物理学创始人之一,并提出了等温线、等压线、地形剖面图等。达尔文正是读了洪堡的书才开始自己的科学研究远征。这里提到的洪堡是博物学家亚历山大•洪堡,有别于他哥哥柏林大学的创始人威廉•洪堡。 

与圣克鲁兹岛类似,伊莎贝拉的火山口与沿海沙质地带之间的丘陵地带也是湿润区和过渡区。虽降雨稀少,依靠雾气滋养,丘陵带林木繁茂,时见藤本植物和兰花。岛上的独特动物包括:不会飞的鸕鶿、巨龟,还有唯一栖息于赤道的企鹅加拉帕戈斯企鹅。

下午,我们乘船去Tintoreras 小岛。船老大说现在浪小,于是先浮潜。这是本次旅行第一次浮潜,天暖水温,穿泳衣就可以了。在距离我浮潜的不远处,一只鬣蜥游得很快,不时地抬头换气。这一带岩石很多,有些地方浪比较大,并非最好的浮潜海域,但看到了加拉帕戈斯企鹅。

海岸岩石上桔黄、鲜红、暗红或褐色的螃蟹四处爬,这种被称为“sally lightfootcrab”个子越大颜色越鲜艳,据说是仗着个子大,发情时可以尽显颜色,不需隐蔽。螃蟹是中国人的美食,但海边的人都不吃,任其自生自灭。不清楚是没有吃的习惯,还是根本不能吃。

Tintoreara面积只有0。1平方公里左右,但曲折的海岸线长达2公里。海陆交织,岛上铺满了黑色火山岩,岩石的一面被风染成白色,有些地方再被风侵蚀成浪花的形状。我们在火山岩中行走,举目望去,朦胧远山下,灰绿色的海洋和黑白色嶙峋的火山岩之间,走着一队人,侧影,五颜六色的衣服,画面奇特。
 
 行走火山岩

走出火山岩,到达海渠之前,一群群鬣蜥又来挡道。小的爬在大的身上,真是太多了,而且毫不在意行人。只有走得非常近了,它们才勉强让道。在达尔文的记述中,这些蜥蜴不懂咬敌人,受到惊吓时只会喷出液体。果然,其中的一只或两只昂起头,两眼圆睁,那样子确实挺愤怒的,它们开始喷出液体,可是喷出的液体流量极小,射程很短,其作用最多是令人恶心。

群岛上最多见的动物鬣蜥

海龟在海渠中从容地游着,灰色的白顶鲨鱼大多潜藏在两边的礁石底下,这种鲨鱼又称灰三齿鲨,体长1。6米,据说它们怕热。Tintoreara 犹如厄瓜多尔的缩影,小而物种丰富。

伊莎贝拉岛的码头上总有几只海狮,有个家伙一直占据着座椅。本来它睡得好好的,游客偏要与之合影。一只海狮急急忙忙地追一个女孩子,它摇头摆尾地跑着,没追上,气得大叫,那叫声像个喜欢抱怨的老头儿。


10月3日
伊莎贝拉岛


一大早就从伊莎贝拉岛坐船出发去孔道(Los Tuneles ),海洋随云彩改变颜色,黑色、深蓝、明蓝、冰蓝。

这条船能坐十个人,乘客来自东西方各国。导游用英语讲解,乘客中有个女孩时不时用西语与导游对话,一般情况下,如果游客中有讲西语的,导游都会用两种语言讲解,而且用西语讲解的内容大大超过英语讲解,但是今天有点儿奇怪,导游并不使用西语讲解。

船过一座大约两层楼高的大岩礁,海浪猛烈地冲击着礁石,船绕礁石行驶,纳斯卡鲣鸟筑巢于上。它们黑尾白身,眼睛周围一片黑色,像是戴了一副面具。这种大型海鸟生活在东太平洋上,最早描述和记录这种鸟的就是在加拉帕戈斯群岛,记录人是沃尔特·罗斯柴尔德。对,就是那个知名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成员。他是家族创始人迈尔·阿姆谢爾·羅斯柴尔德的玄孙,罗斯柴尔德男爵第二。此人不仅纵横英国政治和金融界,而且是杰出的动物学家。不远处,一艘渔船在海浪中颠簸,绕着它飞翔的疑似护卫舰鸟(Frigate bird) ,护卫舰雄鸟发情时,它的喉袋会充气变得很大,很红,从下巴下鼓出来吸引雌鸟。

经过一段风浪,小船进入一片由礁石和灌木包围的水域。这一片海极为平静,犹如一座天然泳池。导游说浮潜时,他会为我们拍摄,行程完毕可以下截照片和录像。之后,他就带着众人跳入水中。我担心水凉,租了长袖潜水衣,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挺麻烦的。我最后一个下水,快速向前,跟上队伍。在岩石边,导游逐个帮助队员沉入海底。啊,又看到了白顶鲨鱼,与其堂表亲不同,它们不会伤害人类。一只海龟在旁边游过,我看到导游正在拍摄,又一只游了过来。还没回过神来,对面又有一只。虽然它挺优雅地,不紧不慢地游着,但游速比陆地上爬行快多了,眼看我们就要撞上了,我赶紧向旁边游去,导游又推了我一把,这才避开。导游带我游到一处,再次帮我潜入海底,那里有一只小海马,正在海草和礁石间自得其乐地摇摆着。这里浮潜所见热带鱼并不比红海或加勒比地区多,但与鲨鱼、海龟、鬣蜥、海狮、海马共泳的经历极为独特。海龟最可爱,在我下面或旁边游啊,游,似乎对人类有些好奇,鲨鱼基本不搭理我们。后来我拿到浮潜的图片,发现在一张图片里,我的身影出现三次,最上面显然是海面的反射,但左面的就不知从何来的,也许是水鬼? 
 

浮潜完上船,船员递过热茶和饼干。再次起航,小船驶过开阔海域,突然看到了礁石,并非接近海岸,而是海面的火山岩浆区。 翡翠色的海,绿松石色的海,黑色的礁石或成矮桥,或成石洞,一粒种子不经意长成一棵小树,远胜人造盆景,船在礁石间绕行,景色越来越美。就我所见,这里是群岛最美的风景。

 
船继续行驶,继续在礁石间穿行。最终停在岩岸下,系缆绳于一块巨岩上。众人攀上陆地,这岛中有岛,岛中又有岩石桥。早年火山爆发,熔岩流淌,表层岩浆冷却,底下的依然流动,形成了岩礁孔道和桥,十分独特。再更远一点的礁岩上,船长正在给那个说西语的姑娘拍照,那个女孩原来是船长的亲友啊,难怪导游不把她当作一般游客用西语解说呢。


岸上岩石间,生长着灰绿色的仙人掌,那棵树下,卧着一只蓝脚板鲣鸟,它正在孵蛋。与之前所见的纳斯卡鲣鸟相比,它们个头比较小,羽翅尾部为咖啡色,只有眼睛很像,都是小小的,而且它们在发情交配时脚板儿变成蓝色。尽管这鸟和大陆巨龟都是群岛的招牌,我已有图片印象,但最初看到树丛下露出的很不真实的蓝色时仍以为那是塑料制品!蓝脚板儿求爱舞就是“亮亮我(或你)的蓝脚板儿。”唱过后,雄鸟衔着一个小小树枝,对雌鸟继续唱:“献给你,我的爱,我们一起建设家园,生养宝宝吧!”雌鸟回应:“再亮亮你的脚板儿吧!”“哒哒,哒哒!看我的蓝色,我年轻雄壮,比那只有深蓝色脚板的家伙更优生。”“终生相守啊?”“一定的!”没有钻戒,求婚成功,继而白首不渝。


傍晚时分,我们自己雇车去看高地、丘陵、火山熔岩洞和Campo Duro 生态旅馆。生态旅馆分成不同的园区,种植不同的作物。小路在椰林、芭蕉和橘树间穿行,绿茵茵的草地边搭着帐篷供游客宿营。原木棚里,火塘冒出青烟。走过果实累累却无人采摘的橘树,又看到一棵结了果的木瓜树,在扶桑花搭起的花架旁,司机以口哨从林间招来达尔文雀。

厄瓜多尔地处热带,物产丰富,火山区更是土地肥沃。农牧产品为厄瓜多尔最大宗的出口商品。我们曾在瓜亚基尔附近参观可可种植园,从瓜亚基尔到昆卡沿途,水田、香蕉、林可可种植园延绵。当地的香蕉极为便宜,5-10美分一根。旅馆早餐水果极为丰富,但所有农作物都需要人工播种和维护,特别是在少雨的群岛。少雨而必须引水灌溉,一些岛却淡水难寻,种植需要烧荒整地,还要与祸害作物的老鼠、野生动物争食….。近百年来,人们一直试图在圣玛丽岛上种植烟草、咖啡、柠檬和柑橘,但大多以失败告终。即便是人口多,面积大的岛,我仅在高地看到住房周围种了农作物和果树,这大概也是岛上食品昂贵的主要原因吧。


离开生态旅馆之后,我们又去一处观景台,观看海岛日落场景。岛上的一个旅游项目是走火山口,我以前在西西里岛走过埃特纳火山。在大陆或海岛上也看过好几个火山口,距离大陆最远的是复活节岛上的那个,不想再看了。

今天是我们在伊莎贝拉岛最后一天,外子有点儿不舒服,我让他去看医生,他不愿意。旅馆的小姑娘安卓亚问为什么不去看看,我问她需要多少钱,她答不要钱,并主动带我们去。

还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旅馆到主街的巷口,一个小食摊亮着灯。摊贩守着一个很小的玻璃箱子,里面放着些糕饼,不知谁会来买。

白天时,主街上除了餐馆就是旅游商店。旅游店外立着招牌,写满了旅游景点活动和价目,有些附带租赁潜水衣、皮艇、自行车等。这岛上没有现金提款机,几乎没有礼品或百货店,日用品比如防晒霜之类必须自带。游客在岛上就是三五天,参加不同的活动,但合并同类项后,总能碰到熟面孔。虽然走来走去就是那几个人,但天暗后,连那几个人都没有了,到处空荡荡的,只有餐馆还开门迎客。这里餐馆都比较贵,旅馆的早餐明显不如大陆上的丰富,尽管如此,在旅馆餐厅吃晚饭还是比外面餐馆便宜。岛上的日常生活不容易,基建更难,什么都要从外面运进来,而且大船还不能停靠。当地工资必须与物价匹配,一日游一般都是100美金上下,租车出去一两小时大多是4-50美金。我们旅馆前台的服务生都来自瓜亚基尔,图的是当地工资高。在瓜亚基尔,我们旅馆的大堂经理来自秘鲁,而基多的旅馆经理来自哥伦比亚。看得出,厄瓜多尔更加富足稳定。

黑暗中,海涛声阵阵,这是岛上最常听到的声音。海风和涛声中,安卓亚带着我们,走上一段残疾人通道,来到一扇铁门前。这里没有任何医院的标志,看着像是一间仓库。敲了几下,立刻有人来应门。一个女医生一个女护士,一张书桌一张病床。女医生很和气,英文讲的非常好。护士测完体温,医生开始问诊。反复确认症状后,女医生说问题不大,她又一再强调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化验检查都要去圣克鲁兹做。虽然她的诊断与外子自诊吻合,但也让我们放下心。女医生听我们称赞她英语好,说自己从小就上英语学校。她说厄瓜多尔实行全民健保,医学院学生毕业后必须为社区服务一年,她很幸运被分到伊莎贝拉岛。我没多问,感觉这种社区服务大多是去偏远地区,猜想也是半义务性质。

10月4日
伊莎贝拉岛
圣克鲁兹岛


清晨五点来到码头,告别伊莎贝拉,乘船前往圣克鲁兹。又是难熬的两个多小时啊,幸而提前服用足量的晕船药。

邻座的一对母女来自加拿大,妈妈看着至少七十多岁,腿脚不很灵便,需用拐杖助行,女儿五十多岁,都有些超重,带了很大的旅行箱。妈妈很独立,一直自己携带箱子,只在上船时女儿帮把手。在泻湖看火鹤时我们曾相遇,记得女儿端着长镜头拍鸟。在岛上,遇到一次以上就算熟人了,更何况语言相通。聊天中,得知她们今天要飞基多,但那里正在大示威,出机场的高速公路被堵,她们下一站要去亚马逊雨林,很是担心。我听了只能同情,私下以为,三天后我们去基多,麻烦应该过去。

船到圣克鲁兹,哈维来接。走出码头,穿过绿地,一排出租车正在等待。岛上的出租车都是小型卡车,座舱可坐四个人。岛不到,商业旅游区集中,到任何地方都是1元五角。车子将我们又送到弗兰蒂娜旅馆,此地早餐较之伊丽莎白岛丰富一些。餐后即去参观达尔文工作站,这可是外子念念不忘的啊。
 
这位导游大概年过七十了,典型岛人模样,小个子,黑黑瘦瘦。他的知识挺丰富的,但太啰嗦了。最开始一直在讲红树林,大概十多年前,我去孟加拉就研究过红树林,觉得都是老生常谈,但又不好表示出来,只能假装感兴趣地听着。也许是他的话太多,很多都记不住了,只记得路边一株矮树,用手去摸它的叶子,手指留香。导游说以前龙虾非常便宜,但随着游客增加,现在已经贵得吃不起了。岛上的东西确实贵,后来去一家咖啡馆吃巧克力慕斯,非常非常好吃,但价格居然比美国贵了一倍(顺便说一句,厄瓜多尔的货币就是美元)。我那“可以大吃特吃海鲜”的愿望自然也未能实现。
 
达尔文工作站除了大陆巨龟的孵化中心之外,主要是一座展厅,展厅里的实物是一只名为孤独乔治(Lonesome George)的巨龟标本。据说,孤独乔治生卒年約1910年-2012年6月24日。1971年被发现,2012年被确认死亡。它是平塔岛象龟(学名:Geochelonenigra abingdoni)中已知的最后一只。该亚种属于生活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大陆巨龟的11个亚种之一,也是世界上最稀有的动物之一。
 
原来以为工作站会有更多的达尔文介绍和更多的科学研究,参观完毕,多少有些失望。其实达尔文从未登临圣克鲁兹岛,工作站不过是借用他的大名。总算还有一尊他年轻时的铜雕,可供来访者合影留念。
 
岛上常见的莺雀(finch)是生活在陆地的鸟,别看它们小小的,长相普通,但名气蛮大,被称为“达尔文雀族”。在加拉帕戈斯鸟志上,这雀族又细分为13种,4种大地雀、2种仙人掌雀、1种素食雀(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素食啦),还有树雀、红木林雀、啄木鸟雀和莺雀。鸟志说得轻巧,对我来说,实地辨认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些雀种间最明显的区别是喙部的形状和大小各异。既然称达尔文雀,自然与他有关。在《贝格尔号航海志》中,达尔文也有图文讲解:“其喙的 尺度...地雀一属中,最大的喙见图一,最小的见图三;然其间不只有一个中间种,...其喙大小呈难以觉察的梯度变化...看到这一梯度变化,看到一个彼此近缘的亚组的鸟类,其喙的构造呈现如此多样性,我不禁想,由于这一群岛上原生鸟类稀少,所以,或许只有一种雀科鸟,据以分演,而适应于各种目的了...。”也就是说:“它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它们通过适应不同的小生态环境发生了进化,于是,有一些发展出能够打开种子的鸟喙,其他的则发展出吃虫的喙,还有一些发展出从植物吸食花蜜的喙。比之各别创造说,进化论提供了远为简约的解释。”(詹姆斯 •沃森的代序)。 
 
总之,这些小鸟在某种程度上促使达尔文产生了生物进化的思想。 达尔文后,生物学家David Lack、Peter R. Grant等继续探查研究,达尔文雀真正被视为了演化生物学中尤其是适应辐射(adaptive radiation)的经典例证。
 
中午仍然去上次供饭的饭店吃饭,老板娘还记得我们。
 
下午,我们去圣克鲁兹岛海湾游。第一站小船停靠在Punta Camaño Isle,可以浮潜或者上岛走走,船上的年轻人和孩子都下水了。小岛风景依然是地上不要踩到巨型鬣蜥、巨型的仙人掌树、火山岩礁。但也有特别之处,岩壁间的冰蓝湖水,步道从巨型仙人掌间穿过,Las Grietas…。西语Las Grietas的意思是岩缝,其实那是一条七米宽100米长的小河,两岸都是峭壁,年轻人从峭壁上跳下,欢声笑语不断。若不跳入Las Grietas游泳,可沿着步道走到河之顶端。站在高处,自仙人掌树丛中眺望,绿色海岸,灰蓝色的海,再一层绿色,再一片海,但海的颜色已经变成翠蓝,白色的游轮,白色的帆,那之外,灰色大地延伸至云雾,隐隐约约的山。那些灰色的山不知何时又会火焰冲天?斜阳下,背着光,那些巨型仙人掌状如摇钱树,那铜钱上一根根的刺竟有几分玲珑剔透。
 
圣克鲁兹岛
 
海湾游时,我们在船上遇到一家人。爸妈、三个女儿,目前住在利马。我和妈妈露丝聊天儿:“你家老大像妈妈,老二像爸爸。”露丝问:“老三长的像谁?”我对着她的耳朵悄声说:“老三最漂亮!”露丝大笑,也耳语道:“亲戚们也是这么说。”孩子她爸很照顾女儿,二女儿游泳回来,他帮忙擦身擦脚,揩鼻涕……爸爸将近1米9,大女儿11岁,个子将近1米68。

最有意思是,露丝的祖父是广东人,她还知道祖父名叫“戴国忠”。我在秘鲁时就听说广东人19世纪到秘鲁当劳工,干的是最苦的活儿挖鸟粪。

秘鲁海鸟粪资源丰富,因大量出口到欧洲而一度极其繁荣。听露丝说起自己的中国血统,女儿们纷纷玩笑地比划出细长的眼睛,她们的爸爸说:”我就喜欢妈妈的眼睛,她好美!”大女儿很开朗,时不时地管着妹妹。她英语说的很好,告诉我自己在墨西哥上学学的美式英语,回秘鲁学的是英式英语。南美人热情开朗,分别时露丝主动过来拥抱亲吻,每个人都给我一个大熊抱。我为他们拍了全家合影,在给露丝电邮照片时,顺手写了简繁两种“戴国忠”。露丝回信说小时候上中文学校,她祖父的姓就是这样写的。从电邮里,我看到她的姓是Tay Wo Chong,猜想是广东话发音。

傍晚,我们从旅馆步行到码头,临近的一条街是步行街,一群女孩子在街边跳健身舞。入夜后,岛民和游客围成一圈,观看土著舞蹈。跳舞的都是女孩子,舞蹈语汇与劳动有关,纺线、织布、打谷、洗衣,我们在昆卡附近的“魔鬼鼻子”火车站也看过类似的表演,但这里的姑娘美得多。
 
10月5日
圣塔菲岛


这是我们跳的最后一个岛,主要活动是浮潜。昨天碰到一对意大利夫妇,她们说去Seymour岛看鸟,我才意识到这个套餐的浮潜太多了。虽然我知道替换的可能微乎其微,还是试了一下。既然换不了,只好去浮潜吧。

这只游艇是跳岛中设备最齐全的船,底层是带淋浴的洗手间和卧室,中层为厨房。带我们的导游英文也是此次旅行中最流利的,说话的样子最霸气。同船的有来自上海的一家三口人,爸妈和女儿,父母是我这个岁数。他们自带了短袖的潜水服,还有水下摄影器材,显然是浮潜老手。

圣塔菲位于圣克鲁兹岛东南,出海时天气不错,我爬到最高层,极目远眺,任海风吹拂。据说需要行船45分钟,但实际航行1个半小时,最后的半个小时,我开始晕船。 

游艇放慢速度,终于在一片石头山旁抛锚。仍然是一片不毛的山,山顶长了仙人掌。此时云彩上来了,海水发黑。在这一点儿都不诱人的时刻,导游已经在招呼乘客下水浮潜了。船荡着,我晕晕地下了水,好冷啊!又向前游了一会儿,这是几次浮潜中最冷的海水,天气也最不好。我不怕冷,知道游一会儿就不冷了,但还是头晕,好像不仅晕船而且晕水。上了年纪还是保守点儿吧,于是转身向游艇游去,上了船直奔洗手间。幸亏有洗手间,我得以上下里外清理干净。上海爸爸上来后也开始呕吐,他比较皮实,吐完谈笑风生,不耽误吃喝。他们的女儿到底是年轻,火力壮,最后一个上船,说是和海狮共泳。以往船上都是简餐,而这次端出鸡肉米饭,可惜晕船让我胃口全无。

再次开船,太阳也出来了,大海真美。这一带海水极为清澈,停船处,海龟热带鱼或围着船游动或自船下钻进钻出。海狮卧在岸边岩石上,一只,或者一家子,那一家子的孩子还很小,躲在爸妈身后。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海狮主要是Sea Lion和 Fur Seal,中文都是海狮,但英文是两个词。它们都是海洋哺乳动物,皮毛黑或深褐。 Sea Lion个头比较大,叫声也大,耳朵虽小但还竖着,在陆地上行走,大脚蹼叭嗒嗒。 Seal较小,脚蹼也小,陆地行走要靠肚皮帮忙,也看不到小耳朵。一岩壁上卧着一只很小的海狮,一船人靠过去,对着它拍照,它被惹烦了,扭扭达达地向更高处爬去。一只海狮跳下水,另一只紧追,到了水里,那个利索和灵活,立刻就判若两狮。

前方一片金色的海滩,黑色的海狮躺在沙滩上,分外醒目。圣塔菲岛是无人岛,我们乘坐皮艇靠近沙滩后,被容许下船(所谓的Wet Landing)2分钟。晒太阳的海狮中还着一只海龟,一只海狮好奇地扭到海龟的头前,似乎在查看着,也许是交谈?再上船,皮艇陷在沙中,导游下船帮忙推,船员打了几次火,才终于开动。

10月6日
圣克鲁兹岛



今天我们要乘飞机离开了。

前几天,我们只在陆龟孵化基地看到巨龟,觉得有些遗憾,也有些奇怪,难道野外巨龟仍是难得一见?后来一个导游展示带游客去野外看巨龟的照片,我友路过也提醒我要去野外看龟,她说错过野外看巨龟,那就太遗憾了。所幸我们的班机是下午,哈维帮忙雇了司机,带我们去高地看巨龟,然后直接去机场。

汽车沿着穿越全岛的公路行驶,再次看到浓密的雾林,再次看到一片片盛开的玻璃翠。在Santa Rosa附近,我们离开主路,沿着一条土路继续行驶。路旁的树搭起了天棚,天棚下,走来一群牛。大多数是产奶的花脸牛。它们走到车前,停下来,好奇地向车窗里望,然后绕开。无人也无牛,平坦的红土路上,突然看到一只巨龟。它就趴在路的正中,面前一滩水。我们兴奋地下车与之合影,这还是第一次在野外看到巨龟。

土路尽头,就见“El Chato Ranch”巨龟保护地。一个大棚子放了座椅,也卖咖啡。前方的舞台展示几只巨龟壳,司机钻进壳里给我们演示。语言虽然不通,但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雌雄龟甲不同,雄龟的肚下龟甲进化成向内凸起来,使之得以稳稳地趴在母龟背上做爱—进化论的又一生动例证。


藤曼低垂,林木深深,白鹭飞起飞落。树林下,草地上,池塘里,匍匐着几百只巨龟,它们非常驯顺地让我们接近。它们的阅历都比我们深多了,或许早已看透春风秋月,历尽枯荣兴衰,完全没了火气。
 


与诸多巨龟合影留念后,司机带我们去看一对火山口。预先根本没有这个计划,真令人惊喜。火山口内草木茂盛,几乎长成地下森林。 

司机送我们过海到达Baltra岛,直到乘上机场的大巴,他才挥手告别。无论语言能否交流,岛上遇到的厄瓜多尔人无不亲切淳朴,言谈举止都透出内心的善良。

飞机徐徐起飞,我们告别加拉帕戈斯群岛,飞往基多。值得一提的是离开基多时,因遭遇示威公路堵塞,我们的司机绕了很远,穿山越河,试过好几条路,多花两小时,才将我们送到机场。问他需要付多少钱,他说的数目只比事先谈好的多十刀。他拿到我们多给的几十刀,再三感谢。这个国家的人如此朴实,让我感激也感慨。
 
此次群岛旅行虽然只有五天,但因活动多又经常跳岛,觉得应该总结一下。
 
我们在伊莎贝拉岛住了三晚,圣克鲁兹岛两晚。五天中,一共访问了五六个大小岛屿,与海龟、鬣蜥等共泳。看到巨龟、企鹅、海狮、蓝脚板鲣鸟、鬣蜥、白顶鲨、达尔文雀、鹈鹕、lava heron、 海马等,其中一些物种是岛上独有。景色最美的是伊莎贝岛孔道上独特的火山岩浆地区,那一天的活动也最丰富多彩。如果有机会再来,我会选择浮潜一次,去Seymour岛看鸟,在高地上走更多的步道,了解更多的植物。

达尔文曾登上圣克里斯托瓦、圣玛丽、伊莎贝拉和圣地亚哥四个岛。这次我只去了伊莎贝拉岛,如果有机会再来,我想去达尔文去过的另外三个岛。

1932年,德国人玛格丽特•维特莫(Margret Wittmer)离开文明社会,怀着五个月的身孕,随夫去圣玛丽岛生活,她在岛上生了两个孩子,种地盖房,在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家是岛上唯一的常驻居民,其间也有若干奇怪的人和事情发生,如失踪离奇死亡,至今成谜。刚上岛不久,她们住在洞穴里,一天劳作完毕,在洞口休息,突然看到伊莎贝拉岛上的火,火山爆发了!二战期间,群岛虽远离大陆,但仍能感到战争余波。她因国籍遭到英军盘查。罗斯福总统乘坐休斯顿号军舰驶往群岛,计划停泊在圣玛丽岛的邮局湾。总统亲笔致信玛格丽特,告知带来两箱日用品,但只能停留两个小时,希望她前来相见。玛格丽特在岛上一直住到2000年去世,享年96岁。上岛68年中,她只回过两次德国,皆为宣传她的回忆录《圣玛丽岛:一个女人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朝圣之路》(Floreana: A Woman's Pilgrimage tothe Galapagos)。目前玛格丽特的后代还在经营着她所建的房屋,但似乎已经败落,住客的经历大多不太愉快。但无论如何,圣玛丽岛上的人类生活历史比较有趣。

圣地亚哥岛上有一些石窟,可以在那里与海狮共泳。听去过的人说因为不是开阔海面,游泳时会与海狮碰触,它们会搔你的脚。虽然海狮是非常温和的动物,但也不喜欢与人类处于太小的空间,如果搔得太重则会受伤。另外还听说白顶鲨鱼集体到达尔文岛产卵的奇观,但只有坐游轮才可能看到。游轮奇贵,这也是大多数游客选择跳岛的主要原因。即便是跳岛,套餐的费用基本上是300/人一天。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飞到岛上,住下来再定旅游活动,那样大概至少便宜1/3。

对于我们而言,加拉帕戈斯群岛之行不算轻松。因为年龄,也因岛距遥远,坐船总不如陆地踏实。此次旅行所见虽不能完全与20年前东非看动物大迁徙相比,但在我的心目中,生物学的第一圣地是加拉帕戈斯群岛。

注:文中所有引文均来自查尔斯 •达尔文著李绍明译《贝格尔号航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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