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
作者简介
大学毕业照
杜欣欣, 1954年生于重庆,在北京长大。1969年随母去东北下乡,之后当工人七年。1978年考入大学,1984年到美国留学,现居美国。曾出版过《恒河:从今世流向来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7年)《此一去万水千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星辰凝视着潮汐》(台湾远景出版社,2018年5月)
原题
我的邻居是警官
作者:杜欣欣
上周我有事回到以前住过的城市,在那里呆了一周。回旧地访故人,肯定要去看望我家隔壁的好邻居。
我的邻居名叫Richard(理查德),简称Rich。他和妻子Gale都是意大利西西里人的后裔,都在纽约长岛长大。Rich大学念的是历史,但毕业后却当了警察,而且一直当到退休。他家是本社区最早的一栋房子,家门正对着一条小马路。嗯,按照中国的风水观,门前一把刀,不是很吉利。我和我先生开玩笑道:“Rich煞气重,不怕的。”
我们买了房子后,一旦家里坏了什么东西就会惊慌失措。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是学而优则仕,人可以从蓝领到白领,哪能从白领到圆领或没领呢?美国人却不大一样,我认识的博士教授里会做家具铺地板,自己装修地下室的不在少数。其中的一位数学博士找不到教职时,就靠做木匠养家。美国的孩子也不一样。有一年我找人修屋顶,那师傅带了十岁的儿子一起干活。这孩子不但在屋顶上帮父亲干活,居然还能在上面骑脚踏车。他十分骄傲地告诉我:“我能干好多种活儿,我爸夸我真顶用!”似乎不会修水管的男人,即便是教授博士也算不得好男人(一笑)。
十几年来,如果我家草地定时灌溉系统不喷水了,如果热水炉漏了,再如果又怎么怎么了的,我们都会手足无措,于是就去找救星Rich。有一次我修马桶,工具不顺手,就差女儿去借。因为总是向人求助,我都不好意思张口了,于是叮嘱女儿不要说我在干什么。这小丫头去了,三问两问就被他问出来了。他带着工具跟过来,一进门就问:“你在修什么?”那是个周末,他穿着新衬衣,显然正准备出门。我说:“这点活儿,我自己能干。”他却立刻卷起袖子,帮我干起来。厕所地方小,他个子大,干得一身大汗。
他家对门有个独居的老太太,那门口的树死了,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也都是他去处理。Rich总说邻居就是这样的,不必那么客气,或者说“人民警察爱人民” 。不过那可不是他想出的经典句子,而是我教他的。其实英文的警察没有“人民”二字,他们佩戴的标记只是所属地区的警察局,比如NYPD就是纽约警察局,LAPD就是洛杉矶警察局。
说起来挺有意思,虽说是隔壁紧邻,但除了我们求助,平素却没太多来往。我和他,一周或许能碰到一两次,也许根本不照面。碰面大多是在他家门口,那时他不是在草地上和狗狗玩飞盘,就是在割草。夏天碰面机会多些,有时我在街上看到他另外一位警察骑车巡逻,一巡就是好几十个街区。如果我们真有事要和他见面,先得打电话预约。不是他架子大,这是尊重他人私生活的礼貌。这些礼貌包括:在小区里开车,车子和行人相遇,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会摆摆手。走进办公楼,前面走着的人一定会稍微把住门,甚至为后面的人开门,和谐社会啊(一笑)。出门旅行时, 我家的钥匙就交给Rich。旅行回来,我们带一点小礼物送给他。有时我们也会互相请吃饭,但次数非常有限,一年一次就很不错了。圣诞节时,两家交换的礼物也就是一张卡片,一盒饼干或糖。
有次我听说Rich的太太升了职,我就借茬请他们吃饭。我们去的是一个叫“龙村”的中国餐馆,也是当地最好的。吃得不多,聊得不少。Rich说:“你知道这里第一家中国餐馆是在主街上,大概是二战前开的。二战时,美国国内反日,当地人以为那是日本人开的店就去捣乱。老板不得不请一位退休的警察做门卫。这人为此还特意花8块钱买了一套西服穿上。8块钱在当时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呢。一次门卫用橡皮棍打了来捣乱的,血溅在他的西服上。后来双方上法庭判案,法官判那个人买一套新西服给门卫。”
我问:“北街那家远东餐馆是什么时候开的?” “开了有30多年了。我从长岛来到这儿时,它是城里唯一的中餐馆。餐馆老板姓王,警察去吃午饭,他从不收钱。后来警察局长跟老板说,你必须收钱,但老板说这是我的店,我想收谁的钱就收谁的。”我家的一位世交,1950年代从台湾来美开餐馆,他也告诉我自己从不收警察的饭钱。不收警察的钱看来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呵呵。
Rich早已够退休资格,但他闲不住。退休之后,又应聘去邻郡做警察局长。美国圣经带的城市民风很保守,居民中的很多人一辈子连纽约都没去过,最远就到过加州。如果你以为《欲望城市》展示的就是美国,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城市小,芝麻大点儿的事就能闹成新闻,因此当警官时的Rich有时会在电视里出现。
自当了警察局长后,Rich还真上过几次报纸的头版头条,几次都有关那个警局改革的事。他当局长的那个郡地方势力很强,即使邻郡的人也可能被视为外人,更何况来了个想清除多年流弊的新官,也没准里面有哪位对自己没当上局长还耿耿于怀呢。
大概两年不到,Rich就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他说闲着就会生病,于是又到警官学校教课。他可是柔道黑带,还有一个什么耍刀的级别呢!再后来,他到枪支商店做店员。他骄傲地告诉我:“没有人比我更懂枪了。”
却没想到,有次读当地报纸,我猛然读到他的名字。才知两年前,Rich在枪店工作时不慎伤了人。据说先有两位员工摸了那把枪,而且那枪还被卸下了一部分,Rich接过后也没仔细检查,岂知里面装了弹药。这件事因邻郡的检察官坚持起诉,真正成了一个案子。不久前才通过陪审团审理,Rich被判无罪。作为紧邻,我们居然是看评论版中批评那检察官是“不必要起诉”才知道的。
我问Rich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说一声,他道:“我不想让邻居和朋友知道,为我担心。”他还告诉我他自己因此花了2万多的律师费,正因为他曾是警官,而那检察官又持严厉的禁枪立场,才使这个事故成为一个需要陪审团的官司。那段时间,他在教会里获得很大的精神支持。虽说他不该大意,但我还是替他抱不平。最后他反倒安慰我说:“一切都已过去。”
现在Rich完全退休了,但每周还会定时去警局做义工。他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嫁了一个马来西亚华人后裔,搬到丹佛。如今,Rich已经有了两个外孙。他们时不时驾车过来看女儿一家。周一晚, Rich请我们去他家吃饭,Gale做的是酿甜椒意面,很好吃。这次说好了,他们夫妇会在明年年初来我家,届时看看周边环境,如果他们搬来再和我们做邻居就太好了。
警官先生和他的太太,我的好邻居
杜欣欣阅览室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推送
表扬小号
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
美国系列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
抹一抹,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