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基 ‖ 从范峻海诗看家语生成与运用方法

Original 小楼编辑小楼听雨诗刊 2023-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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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对美好的语言，人们常常用“诗一般的语言”来称赞。可见，大众是喜欢诗的语言的。“诗一般的语言”也就是诗界行话“诗家语”。

诗家语，是诗人用于诗中，异于寻常语，且有美感的语言。如果用平常语写诗，严格来讲则不成诗。要写出优美的诗，就需要尽量避免通篇是平常语，而采用一些诗家语。

范峻海先生的诗中就有不少诗家语，这正是他的诗有诗味，引起了我阅读兴趣，也得到了方家好评的原由。那么，他的诗家语是怎么样产生如何运用的呢？粗略分析，大致有以下几种。

过份省略。如《公园晚钓》“赋闲独享水一湾，笑看鱼儿争钓竿。钓尽晚霞红日落，甩得明月上青天。” 晚霞和红日怎么能钓呢？明月怎么能被渔竿甩上青天？仔细分析，“钓尽晚霞红日落”其实是一段话的省略、浓缩，即“钓鱼时间很长，一直到晚霞出现红日落下”的压缩，高度浓缩的语句就不平常了，意含丰富了，语言也显得新鲜了。语言新又表现了新的意境。这就是诗家语的魅力。同样手法，“半醉狂夫掬北海，一轮红日掌心来。”（《观北海》）“一轮红日掌心来”是“掌心捧着的海水映出了一轮红日”的压缩，且为了押韵以及适应字数和平仄的限制，文词作了重新组合，这样的变化大异于平常语。

运用词语的多解性，刻意使用不常用的那一种。如《校门口雨中》“微风芳草雨沙沙，校外手撑十色霞。乍起铃声涌作浪，春光一片散千家。” 春，惯常指春天，也有指青春、春色、情欲等，这里的春是万紫千红，百花争妍之意，因为上句有“十色霞”作铺垫，“春光”是万紫千红的光景。一片这样的光景散落至千家万户，诗景美诗意亦美。而《窖贮萝卜》中的春光含义又略为不同。“风冻长空舞雪花，贮藏萝卜吐新芽。手拉一伙小生命，一窖春光分几家。”这个春光指的是青春--小生命。这两首诗的春，都不是惯常指的春天，属于剑走偏锋，出人意料，故有诗家语味。又如《重回西乡驻地》“西乡一去两茫茫，雁阵秋风恋夕阳。撩起黄昏回首望，老来泪眼转苍凉。”是运用“黄昏”的多解，黄昏通常指时间，日落的那一段时间，这里特意用“昏”，黄昏弥漫的烟尘叫雾幕，致能见度不高，要远望故地，必须将雾幕撩开。

用不同属性的动词与名词搭配，这种错配的方法产生不平常语句。如《喇叭花》“家住深山长绿沟，嫁于秋色几分羞。春心一片枝头待，无赖北风揭盖头。”其中，动词“嫁”搭配“秋色”，是一种错配。又如《上太行》“百里太行一望间，吟鞭西指傲群山。千峰浩气酿词句，笔蘸夕阳写九天。” 其中动词“蘸”搭配“夕阳”，也是一种错配。

用隐喻语。用比喻语言，但隐去，即省略掉如、像、好比等的字眼，使比喻隐晦。如像山，省略掉“像”字。《岱岳挑夫》“扁担似弯月，汗水胜流泉。游客休争路，挑夫肩两山。”末句的“挑夫肩两山”是挑夫肩上的担子像小山一样。隐藏了“像”的意思，首句用了“似”字，这句却隐去了“像”字。

用过渡文字化虚为实。如《念挚友》“握手论心剖胆肠，玉壶煮酒共炎凉。登高遥望万重意，我种相思满太行。”“相思”是一种虚的情绪，怎么能种呢？作者这里用的“种”字是是撒播种子之意，通过“撒播”将“相思”过渡到“种”再到太行山，因为上句“登高遥望万重意”有“意”字作铺垫，所以“相思”的出现并不突兀。

颠倒语句。将常用语序颠倒，成非典型语句。如“曲奏梅花笛声远，白云万朵绕家乡。”（《由牛城去朱庄水库》）正常语句是“笛子奏的梅花曲声渐渐远了”，诗将主语--笛子，宾语--梅花曲二者的位置颠倒了，且“奏曲”颠倒为“曲奏”，主语谓语颠倒了。又如“糠团半个三顿饭” （《初春拾红萝卜》），“糠团半个”是 “半个糠团”的颠倒。“野菜一锅煮晚星” （《采野菜》），“野菜一锅”是 “一锅野菜”的颠倒。

范先生的这类诗家语使得诗作生鲜灵动，凭添了许多诗味。我看当今报刊的大部分诗作，正是缺少了这类不正常的诗家语句，才显得平庸，难见亮点。

当然，采用反常语句，一定要与正常相通，或回归正常。如“半醉狂夫掬北海，一轮红日掌心来。”上句有“掬北海”，掌中有水，“红日映在掌心中”就合符情理了。又如《捋柳芽》“堤边柳色蘸鹅黄，树树鸟巢孵月光。小手捉得春几许，归来一路笑声香。”春，无论是春天还是春色、青春，都是无形的，不可捉的，但诗题叫《捋柳芽》，这个春是柳芽，柳芽是可以捉的。从一句看是不正常的，从整诗看又是正常的，合乎情理的。否则，诗句晦涩难解，破坏诗的完整性。

范先生的这类诗家语看似信手拈来，其实得之不易。其原因在这需要另类诗性思维，即反常诗性思维。若未掌握诗性反常思维恐难于入其门。诗性反常思维古人已有，如李白、杜甫诗，但都是偶然为之。如李白“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李白）山自己不会自己出来，孤帆离日头还很远，并不在日边。杜甫诗“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花送客，燕留人，月是故乡明，不过是作者的主观认为。王维《汉江临泛》“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王昌龄“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孤城遥望是遥望孤城的颠倒。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是超时空嫁接，也是省略。“红旗半卷夜归来，马蹄踏碎天山月。”（曹勋）马踏碎的是天山月光，省略了光字。

诗家语的理论基础是诗性反常思维，欲得其法需了解其中道理，掌握这一思维运用于诗创作的具体方法。我写过《谈诗性反常思维》一文（发表于《江西诗词》2015年第二期），结合古今名家，主要是刘庆霖诗作，阐述了诗性反常思维现象、原理、运用方法、语言文字技巧等。有兴趣学习这类诗者不妨参加进来，共同努力将这类方法研究得更透砌，让更多人掌握，以提高鉴赏能力，提升诗词创作水平。

雷海基

2016年2月18日北京

（范峻海，河北邢台诗词学会会长，中华诗词学会理事）

（曾发表于2016年6月邢台《百泉诗苑》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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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海基 江西进贤人，解放军红叶诗社培训部导师，南昌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任多家刊物编委、特邀研究员，诗论文章多次入选全国中华诗词研讨会，出版著作有《诗词快速入门指导》《古今名家论诗词语录》《好诗创作方略--雷海基诗论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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