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旭 | 风 流 街 ( 二十 )
从2018年10月9日开始,平台将连载凤翔县作协主席鲁旭先生长篇小说《风流街》。全书一共25章,24余万字,作者前后六易其稿,终在2017年9月修订完成。凤翔县作协非常荣幸地获得作者垂爱,与读者共享一场文字饕餮盛宴。计划分25天连载完毕,今天发表第二十章。
编者按
第二十章
吃过早饭以后,马得济回到了山羊舞厅。他哪儿也不去,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来找他的人。可是,一直等到舞厅开始营业,连一个找他的人都没有。
天渐渐黑了,逛舞厅的客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这时,孙成虎和林彩凤一起来了。林彩凤进了吧台,孙成虎一边和客人打着招呼,一边进了办公室。
看办公室里没有外人,马得济问孙成虎:“你不是说有人找我吗?我来了一天了,咋没见有人来找?”
孙成虎说:“嗨!你不到舞厅里来,每天都有人来找马老板。你这一来,他们就都不来了。”
“这是为啥?”
“你是生意人,连这一点都想不通?来找你的这些人,有的是舞厅主管部门的人,有的说是你的朋友,有的人还说是你的亲戚。我心里清清楚楚,这些人中间,绝大部分人,找你只是个借口。无非是想说明他们和你关系不一般,想让我照顾一下,想不掏钱或是少掏钱逛逛舞厅。可我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是实话,谁是在撇白放当?我不好把话说绝了,也不敢得罪他们。你是老板嘛!他们是你的客人,我要是得罪了他们,影响生意不说,于你的面子上,也太过不去。可要是对来找你的人,都讲了情面,咱这舞厅干脆不办算了!”
“可我今天坐了一天,咋就没有一个人来找?”对孙成虎的话,马得济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你是钟馗,我是小鬼。他们本来就不是想找你,只是想借用你的名字,来吓唬一下我这个小鬼。现在,你人在这儿坐着,他们总不至于愚蠢到拿你的名字来吓唬你吧?”
马得济一想,孙成虎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家在这儿坐着,你总不至于再打着他的旗号白逛吧?他笑着问孙成虎:“你咋就识破了他们,想起要把我叫回来?”
“你是老板,我是你的手下,我哪敢把你叫回来!这还是洪秋局长出的点子。”
马得济算是服了洪秋!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地就能当上局长,肚子里的瞎点子就是多!
舞厅做的是夜生意。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舞厅里的客人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好些孙成虎的熟客,一见马得济在座,打个转身就向出走,不愿在办公室里多坐。孙成虎见了,便对马得济说:“舞厅开始营业了,我不敢劳你的大驾,你还是到你的办公室去吧,有事我会让人来叫你。”
“我一个人在里边呆着,心急。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不会插手舞厅的事。”
孙成虎这句话虽然说得相当婉转,马得济听得心里还是不快。
“我这会儿闲着没事,再坐一会儿,看有没有人找我。”
马得济知道孙成虎不想让他管舞厅的事,他也不想管。可他想看一看,看一看孙成虎到底是怎样管理舞厅的,他有啥特殊办法,就能把舞厅办红火了?但他不想把这目的说明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他马得济的舞厅,如果他马得济连在舞厅办公室里坐一会儿的权利都没有了,他这老板也就当得太没有意思了。
“我想,你还是到后边去,这是咱们的约定。你是老板,应该带头信守诺言才对。上行下效么!”
马得济赖着不走,孙成虎就来了气。为了生意,他才没有发火。但他用约定的说法压了马得济一下。那意思就是说你马得济要是不信守诺言,我孙成虎也就可以不信守诺言,不给你交承包费!
马得济听出了孙成虎话中的弦外之音。他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说:“好吧,我走。”
马得济也看出舞厅里的事情,自己已经无从插手。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名为老板,实际成了外人的感觉,心里不觉酸酸地。
“其实,你在这儿坐着也没有什么。不过,我想,你是大老板,如果没有人来检查,你还是少到舞厅经理室里来。这样,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你再出面调解,一个你不知道,把责任往下边一推,也好有个缓冲。如果你在这儿坐着,碰在了检查的人的当面,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孙成虎看出了马得济的不快。但他现在已经不怕马得济了。他的这番话,明着就是要赶马得济出去。
“你说得有道理。我走了。”马得济虽说感到心里不痛快,还是想通了。
其实,凡事只要和自己的利益一挂上钩,平时再笨的人,也会变得聪明起来的。马得济不想再在孙成虎眼睛里楦着,就站起来,怏怏地往出走。
“有人检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孙成虎说。
看着马得济离开时沉重的脚步,孙成虎的心里突然对马得济生出了点儿怜悯。他也觉察出了自己刚才的话太直,太伤马得济的自尊心。马得济人虽窝囊,可他毕竟是老板,这里的一切,应该全部是他马得济的。在这里,不要说马得济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大小事情,都应该是他说了算才对!
孙成虎到底是人精,他脑子一转,立即找出了一条两不伤的台阶。他叫住马得济,笑着取出了两盘录像带。
“你别怕在后边呆着没事干,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这里有两盘录像带,够你今晚上看了。看完了,我再给你换。”
孙成虎把录像带交给打碟机的小伙子,说道:“去,给马老板安排好。”
马得济见孙成虎安排得这么周到,心里也就安稳了些。就随着打碟机的小伙子,到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去了。
打碟机的小伙子姓张,是孙成虎刚雇来的,马得济不认识。他干活很利洒。没用上几分钟,就接好了录放像机和电视机。
接好了机子,小张先给马老板表演了一次,又细细地给马得济教了半晌如何开机关机,如何收看电视,如何放录像,如何换盘。末了,又让马得济动手操作了一遍。直到马得济觉着自己已经学会了,他又讲了半天录放像机上每个键的作用,才关上机子走了。
马得济闲得无聊,就打开了电视,一个挨一个地选台。他爱看电视剧,新闻也行。可这会儿是黄金时间,电视台播放的尽是广告。那女的拿着个月经带,直往你的眼睛里塞。他吓得忙往过扭。总算发现了电视剧,他刚把台停住,又挨了个喇叭头儿!还没弄清楚那披头散发的女人为啥哭,油头粉面的男人为啥笑,就见屏幕上全成了一行行飞快滑过的字幕。他虽然一肚子气,却没处发泄,只好关了电视,插上了录放像机。
有人敲门。
马得济以为真的来了检查舞厅的人,忙关了录放像机,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位名叫小茹的小姐。
小茹是一个很耐看的姑娘,在孙成虎第二次领回来的这些小姐中,小茹是数得着的美人儿。今日晚上,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看起来比平时更显得漂亮了。
这姑娘平时话不多,也挺绵密的,马得济对她还有点好感。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孙成虎和别的小姐有说有笑,见了小茹,总是横眉冷对。见小茹十次,有九次就要骂她。
小茹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颤巍巍地放了一壶加糖咖啡。他把托盘放在马得济面前,给马得济倒了一杯。
马得济接过咖啡,问道:“没人来检查吧?”
“没有。”
“前边客人多不多?”
“不少。包厢都开着。”小茹说。
“小姐够不够?”马得济问。他知道如果所有的包厢都开了,舞厅的小姐就显得少了点儿。
“不够。孙经理借了几个小姐,刚安排进去。”小茹说着,坐在了马得济身边。
“前边人不够,那你还不去坐台,咋到我这儿来了?”马得济关心地说。
“是孙经理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干啥?”
小茹没有说话。她站起来,给马得济往杯子里添了点咖啡,又点了支烟给马得济。
马得济接过烟说:“我这儿不要人了,你坐台去吧。再耽搁一会儿,孙老板又该骂你了。”
小茹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慢慢地拉开门,幽幽地走了出去,轻轻地拉上了门。
小茹一走,马得济立即站起来,打开了录放像机,装上了孙成虎给他的录像带。
等马得济调整好电视机,录像带已经放了好一会儿。他没有看到片名,也不知道是哪一国出的片子。只见电视屏幕上,一个男子正在偷看一个姑娘脱衣服。那姑娘好像心事重重,衣服脱得很慢。脱脱停停,好半天才露出了一个上身的背影。马得济觉着那姑娘的身子并不漂亮。她显得瘦了点儿,皮下的骨头高高撑起。屁股也太大,而且是一条腿站着,那屁股一斜,就更显其大。两条腿一直一曲,曲的在前,便失了美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马得济正觉兴趣索然,却见那偷看的男子挪了个位置,镜头也跟着换了个角度,那脱衣服的姑娘露出了侧身。
马得济没想到,那姑娘的背身虽说太瘦了点儿,两个奶子却老大不小!只见她乳峰高耸,小腹平滑,大腿粗细得当,浓浓的阴毛从透明裤头下显露了出来,很有味儿。
看着录像里的姑娘,马得济突然想起了他的妻子李淑萍。那晚李淑萍脱衣服时,也是这样,脱脱停停,慢慢腾腾。不过,李淑萍一直是背对着他脱的,直到脱完后才转过身子对着他。李淑萍的身子,无论从背后去看,从侧身去看,还是从前边去欣赏,都远比这姑娘的身子要好看得多!只可惜她没生在地方,那情景就只能他一个人看。想到这儿,他不由就笑出了声。
马得济正在一个人发笑,忽听门外有响动,他急忙关了电视机。拉开门,却见小茹依然在门外站着。他大感惊异,问道:“你咋没有去舞厅?”
“孙经理不让我去。”小茹低着头小声说。
“为什么?”
“他让我专门侍候你。”小茹的声音更低,话也说得更慢。显然,她是受了委屈。
“胡说!你就说是我让你出去的!”
“不行!我那样说,他会打死我的!”小茹说着,快要掉下眼泪来了。
马得济突然想起了孙成虎的许诺!他曾经说过,当舞厅由他经营之后,他要给马老板派一个最漂亮的小姐,专门来侍候马得济。小茹到这儿来,这是孙成虎在兑现他的许诺了!
马得济突感事情严重。
山羊舞厅二次开业时,孙成虎曾提出过给他派一名小姐。当时他推托了,也正逢母亲去世,打搅了一下,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孙成虎现在又记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马得济思索着。忽然,他明白了。刚才在舞厅办公室里,他告诉孙成虎,他一个人在后边坐着,闲得发慌。孙成虎一定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这是在向他要小姐了。他得去给孙成虎解释清楚。咱这是在做生意,不是为了自己享受!
马得济让小茹就在这儿等着,他到前边去找孙成虎。
进了舞厅办公室,马得济才明白他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孙成虎正跟县城公安派出所的人说话。见马得济进来,孙成虎忙给派出所的人介绍。
其实,派出所这些人,马得济都认识,他们都吃过马得济亲手做的羊肉泡馍。可是,孙成虎一介绍,他们一个个站了起来,拉着马得济的手,这个握了那个握,真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马得济只好掏出烟来,像下面条似的一人发了一根,招呼大家就坐。
马得济很清楚,他想和孙成虎说的这事,在有外人的场合,那是马尾穿豆腐根本没法提。他想抽身出来,因为小茹还在院子里站着。但他是舞厅老板,人家是主管机关。你既然来了,就不好立即走。于是,他又坐了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闲话。直到孙成虎和派出所的人又说到了正题,他才推说有事,急忙跑了出来。
马得济去前边时,忘了让小茹进屋了。他以为她会到他的办公室里去的,没想到小茹竟然还在院子里站着。
九月的天已经很凉,小茹却还穿着夏天的衣服。这也是舞厅小姐们的习惯,总想穿得单一点,露一点。可这里不是包厢,她完全不必这么做!马得济办公室的门也开着,她完全可以进去。但是,马得济没有让她进去,小茹竟没有进去!这令马得济很感动。他忙推开门,招呼小茹一块进去。
小茹很听话,跟在马得济身后进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她习惯地关上了门,在马得济身边坐下。
马得济想去办的事没有办成,想说的话也就难以开口。两人相对无言,闲得无聊。马得济受不住这种气氛的压迫,想打开电视机,缓和一下冰冷的空气。
电视机一开,放出来的却是录像。而闪现的镜头,正是那些没法给人说的男女交欢的镜头!那对男女,也许正在兴头儿上,屋子里一下子充斥着让白痴听了也会燥动不安的哼唧声!
原来,刚才小茹敲门时,马得济匆忙间关了电视机,却没有关掉录放像机!而这录放相机有自动倒带和连放功能,你不换带,它可以给你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放映。
当着一个姑娘的面看这种东西,马得济臊得手忙脚乱,一下子忘了如何关掉录放像机。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关了电视机。等那图像隐去,呻吟消失,他拔掉了录放像机的连线,又重新打开了电视机。这时,马得济已经是脸红心跳,就像初次做贼,被人当场捉住了一样。他偷眼去看小茹,却见小茹正看着门外的夜色出神,根本没理会他在做什么。马得济的心里,这才稍为安稳了点儿。
其实,小茹已经看见了电视里的内容。当他发现马老板因此而变得手忙脚乱时,她便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把脸转向了夜空,替马得济解了围。
马得济终于调整好了电视机。他坐回沙发上,一心一意地看起了电视。
待身上稍微暖和,小茹对马得济说:“就这么闲坐着,怪没意思地,你躺到床上去,我给你按摩按摩吧。”
“那咋能成!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马得济推辞道。
“这怕啥!按摩是一种治病方法,又不是犯法的事。大城市还有按摩医院哩!”
小茹说着,已经站到了马得济身后,催他上床了。
“你会按摩吗?”
“我十五岁就跟师傅学按摩,整整学了四年。出师后,我想自己开业,可这时,按摩行业大部分已经成了……那种地方。我不想办那样的按摩屋,想按照医院的样子,也开一家正正规规的按摩医院。
“要办医院,就要卫生局批准。可卫生局审批的人,说我没有行医证,卡着不给我办手续。我四处求人说情,就是不起作用。
“后来,有人主动来找我,说他能给我办来手续。我以为遇到救星了,很高兴,给他送了好些东西,还答应医院办起来了,只要他愿意来,我永远给他免费按摩!
“可是,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提出要办手续,就得先拿点活动费。他要的活动费数目太大,我一时实在拿不出来,他就想耍我。我一生气,唾了他一脸,就到外边闯荡来了。我想先挣上一笔钱,等够办手续了,再回去办我的医院。唉!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混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小茹说着,已经珠泪盈盈了。
听小茹这么一说,马得济心动了。他关了电视,趴到了床上,说:“来吧,我先看看你的手艺。”
其实,马得济早就听人说,大城市有按摩的,就是自己没那福份去领略一番。现在有这个机会,他为何不享受享受?
小茹还真有两下子!她指挥马得济趴好,自己也跪到了床上,从马得济的头上开始,又是捏,又是按,又是拍,又是揉,一直按摩到了脚掌。她才按摩了一遍,马得济便觉得无比舒服。第二遍开始不久,马得济便昏昏睡去。
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马得济。他睁开眼,见自己和衣在床上躺着,小茹也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他听了听,前边已经没有了响动,说明已经过了午夜了。马得济一看表,已是晚上两点。他急忙叫醒小茹,打发她到前边去睡。他也准备睡觉。
小茹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像猫洗脸一样,按摩了一下脸,赶走了睡眠带来的倦容。她整理好衣服,对马得济说:“马老板,我走了。”
“你走吧。夜深了,小心着凉。”
小茹拉开门,突然“啊”地一声惊叫!急忙退了回来。
马得济还没有来得及问是怎么一回事,孙成虎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他笑着对马得济说:“马老板,祝你新婚快乐!”
马得济张口结舌,不知所云。
小茹一看是孙成虎,这才惊魂稍定。她见孙成虎走了进来,不知他又要干什么,就想从门边溜出去。孙成虎叫住了她:“你别走!我还没有问你哩!”
小茹又缩回了屋角。
“成虎,都半夜了,你这是搞啥哩!”
“祝贺你们新婚快乐呀!”孙成虎说着,变戏法似的从披着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包菜,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瓶酒,又从餐巾袋里掏出三双筷子。
“成虎,你这是做啥哩!”马得济有点生气。
“咋,这个女娃不行?我还以为她是咱们山羊舞厅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呢!”
“你胡说些啥!我一个人就行,谁也不要!”
“不要?不要能把人家小茹关到现在?你骗鬼去吧!”
“我真的没有,什么也没有做!”
“行了!自己弟兄面前,你用不着装得那么清白!”
“我真的啥事都没干!不信,你问小茹!”马得济急了。
“小茹,你是不是不愿意给马老板服务?”孙成虎回过身,紧盯着站在屋角的小茹问。
小茹明白孙成虎想让他说的话。但她不愿这么说,这太冤枉马老板了,他可是个好人!可孙成虎的目光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她回答得如果不合他的意,也许一顿拳脚马上就会降临到她的身上!她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
“不好意思说了吧!马老板也真行!我费心费意把你接来,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可你和马老板,才相处几个小时,你就完全成了他的人了!真所谓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呀!”孙成虎阴阳怪气地说,“我真……羡慕死你了!”
孙成虎这后半句话,只有小茹明白他省略了什么。
“成虎,话别这么说!咱们弟兄之间,你咋说都行!小茹是个好姑娘,别太委屈了她。”
马得济不忍心让小茹替自己受过,只好含含糊糊地认了!不就是和小茹睡觉么?屁大个事儿!要再搅和下去,反倒显得自己有点儿太在乎了!孙成虎本来就看不起我,我再这么扭扭捏捏地,不就更加证实我是核桃树了?
“这就对了么!你是老板,新近收了小蜜,我这拉下手的,要不头一个来贺喜,让人知道了,还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孙成虎说着,看了小茹一眼。小茹赶忙走过来,把孙成虎带来的东西,在桌子上摆好。
“今日个晚上,有好几个人点名要小茹,我都给挡了。人么,也别活得太苦!该吃的时候要吃,该玩的时候就玩!你花钱开着舞厅,这头把花儿,要不插在你老板的花瓶里,我这经理就算没有当好!就该让人骂!”
马得济没开口,孙成虎越发高兴,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他谈兴大发,一句接一句地开导马得济。
到了这一步,马得济只好下床,坐到了桌边。他让小茹也搬把椅子,过来坐下。小茹看了孙成虎一眼,见他没反对的意思,才搬了把椅子,挨着马得济坐下。
“来,天冷,咱们喝酒。”为了不让孙成虎再给自己上课,马得济举起了酒杯。
“你先放下。这第一杯酒应该由我来提议。来,我先敬你们一杯,祝你们新婚快乐!”
马得济举起杯,一口干了。孙成虎却没有喝,他在看着小茹。
小茹不敢喝白酒。这酒性子太烈,她怕自己把握不住喝醉了,正在举着杯子犯愁。可孙成虎正在看着她,她说不准孙成虎是在笑,还是在发怒,只得强忍着喝了一小口。
马得济一看孙成虎似笑非笑的模样,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他见小茹仅仅呡了一小口酒,就已经连连咳嗽,忙接过小茹的酒杯来,替她喝了。
“好!这才叫自觉!我还没有动员,你们就自动把交杯酒喝了!看来,我这杯祝贺酒,再要是不喝,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孙成虎说着,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其实,他的杯子里早就所剩无几了。
“让小茹去睡吧,她穿得太单。夜深了,天气太凉。”
“她已经成了你的人了,你看着办。”
孙成虎这会儿很大度。
小茹给两位老板又斟上了酒,匆匆地走了出去。
小茹一走,孙成虎又和马得济喝了起来。就着烈性酒,他对马得济做着进一步的开导。直到半瓶酒下肚,两人才各自回屋睡了。好在舞厅过的是夜生活,他们完全可以放心地睡到太阳正午。
第二天晚上,小茹又按时来到马得济的办公室。
这时的马得济,已经脱胎换骨了。小茹进来时,他正在看昨晚没有看得成的录像片。见小茹进来,他不再像昨晚一样忙着关机子,反而要小茹过来,陪他坐下看。
小茹没有坐。和马得济在一起,她觉着很自由。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关了录放像机,把电视频道调整好,又给马得济泡了一杯茶,这才走过来,坐在马得济身边。
“这茶你自己喝吧,我只喝咖啡。”马得济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爱好!”小茹说着,又忙给马得济冲了一杯咖啡。
马得济已不再像昨天那么拘谨。他让小茹坐到跟前,拉着小茹的手,问她的年龄和家庭情况,兴趣和爱好。
“我昨晚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只爱按摩这一行。”
“那你,为啥要到舞厅里来?”
“我还不是上了你们的贼船!”接着,小茹讲了她受孙成虎欺骗,到舞厅来的过程。
“你们一起来了四五个人,孙成虎跟她们都是有说有笑的,可为啥跟你过不去?”
“他是个大色鬼,大流氓!”
“咋,你被他……骗了?”
“没有。在我刚到天兴的那晚上,他让我一个人睡了一间屋。半夜,我睡得正熟,他不知怎么进了我屋。我醒来时,他已经在我的床上了。我抽了他一巴掌,他就爬起来打我。要不是同来的几个姐妹都威胁说要告他,我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一听小茹对孙成虎这么恨,马得济觉得自己不该把话题往孙成虎身上引。他忙岔开话题,又说起了各自听到的奇闻趣事。两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有刚才录像片里那些场面的刺激,又是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单独相处,马得济又生出了非份之想。他想,孙成虎既然已经把小茹给了他,而小茹也愿意来,说不定她对他不会像对孙成虎那么无情,就一边和小茹天南海北地说着闲话,一边细细地打量小茹,在心里和自己的老婆李淑萍做着比较。
把小茹和李淑萍比较的结果,当然只能是小茹沾光。“家花没有野花香”么!更何况马得济和李淑萍结婚多年,他们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他和小茹这样,推心置腹地谈过话。他没有想到,他是小茹的老板,掌握着小茹的生杀大权,小茹说话的时候,当然就得顺着他。他更没想到,小茹越是顺着他,也就越显得温柔体贴、讨人喜欢。
这会儿的马得济,开始感激孙成虎的安排了!在他心里,孙成虎由他所有的朋友背后,一下子跃到了最前边。
和小茹东一句西一句地谈说了半天,马得济越发觉得心里痒痒得受不了!口里和小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心里却狂燥得不行。但他却无法开口。突然,他看见了录放像机,想起了那里边的情景,心里立时起了窍,就对小茹说:“咱们别光说闲话了,你把录放像机打开,咱们看录像吧。”
“我不看!你这儿能有什么好带子!”
一听马得济要看录像,小茹立即明白了马得济的心思。她不敢公开反对,就变着法儿顶。
“呐,你去拿几样小食品。昨晚上拿的酒还有半瓶,咱们喝酒吧。”
“你知道我不会喝酒。要喝你自己喝吧。”小茹说着,要去取小食品。
“你要是不喝就算了,我一个人喝有啥意思!”
“呐,我还是给你按摩吧?”
马得济答应了。他脱了外衣,趴到了床上。待小茹上到床上,跪在他身边,他却一把把小茹拉了过来,在她的脸上乱吻。小茹躲闪着,却不敢出声反抗。
小茹不敢反抗,马得济以为她是不反对,得寸进尺,硬拉小茹在自己身边躺下,一只手便伸向了小茹的衣服里。
“别这样,马老板!叫人看见不好!”
“那怕啥?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我不怕人看见!”马得济说着,使劲揉搓起小茹丰满的乳房。小茹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是砧板上的肉,迟早逃不过这一劫!况且到舞厅来这几天,她已经接触过了五六个男人,他们几乎都是一丘之貉!只要她能使马得济停留在这一步,就是她的造化了!
古人曰:“人之本性,既得陇,又望蜀”。马得济见小茹顺从了自己,那只不规矩的手便由小茹的胸部滑向了她的腹部。
小茹紧紧地抓住马得济的手,开始哀求了:“马老板,你是好人,就饶了我吧!我记你一辈子好处!”见马得济的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还使劲向下探,她带着哭腔说:“我还是姑娘身子,你要这样,我就离开这里!”
要是小茹真的走了,这会给山羊舞厅和他马得济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她一走,和她一起来的小姐,说不定全都要走。弄不好,就没有小姐到山羊舞厅来了!
马得济迟疑了一下。但他突然记起孙成虎曾经说过,这些小姐的身份证全在他手里,她们是绑住翅膀的鸽子飞不了!他心中不由一乐,嘻嘻笑着说:“你要是能走早就走了!还能到我的床上来?再说,你出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我给你钱就是了。”
小茹寄予马得济的最后期望破灭了!她突然发现在性欲面前,所有的男人都和野兽没有区别!
她松开了手,放弃了抵抗,就像猝死了一样。
马得济疯狂地抚摸着,拥吻着小茹的身子,随心所欲地享受着这人间尤物。从头发到脚趾,他抚摸遍了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小茹没有阻挡,或者说,她就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在她那漂亮的眼窝里,颤颤地噙了一汪泪水。
放纵使马得济终于失去了理智!他不满足只是抚摸和挑逗。他把手从小茹的衣服里抽出来,翻身坐起,在正要解脱小茹衣服的时候,猛地看到了小茹痛苦的表情,紧咬着嘴唇的银牙,和那滴颤动着的泪水。他的心像被重锤击了一下,手僵在了半空。
狂潮消退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平静得就像外边的夜色,星空如洗,万籁俱寂。
马得济慢慢地下了床。
他看小茹还在一动不动地躺着,便又走回床边,替她整理好了凌乱的衣服,拉开被子,轻轻地盖住了她美得让人心颤的身体。他盖得很严,连小茹的头也给蒙上了。然后,他取出酒瓶,坐到了办公桌前,嘴对着瓶口灌了起来。
马得济的酒,喝得不猛。他不是要喝给任何别人看,而是喝给他自己。
小茹没有动。甚至在马得济替她整理撕扯乱了的衣服时,她都没有动一下。
当被子把小茹和外界隔绝之后,她在被窝里偷偷地、无声地哭了。但她还是没有动。她活着的只有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而她的灵魂,已经升到了空中,那美丽无比的身体,也早就成了一具僵尸。
两个人一分开,又都没有了声响,房子里也就静得有点儿清冷,和外边的夜非常和谐一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小茹哭着哭着,打了个盹;也许她就真的睡了一觉。当她醒来的时候,马得济却只穿着衬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酒瓶。
这一刹那,小茹突然不恨马得济了!她在心里说:“男人跟男人还是有区别。人就是人,兽总是兽!”
于是,她走到马得济身边,想把他扶到床上去。
就在她弯下腰去时,她看到了马得济眼眶里已经干涸了的泪痕。她停在那里,猜想着马得济为什么流泪。当她以为自己想明白了的时候,竟有点爱马得济了!她不再迟疑,从后边抱住了马得济,把她滚烫的脸贴在了他长满胡茬的脸上。
马得济醒了。他睡眼惺忪中看到了小茹,立即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忙坐正了,说:“小茹,我对不起你。我不会给孙老板说的,你快回去睡吧!”
小茹没有走。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马得济忽然想起了逛舞厅请小姐的规矩,忙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来,伸到了小茹面前。
小茹转身向外走去。她没有接钱,反而瞪了马得济一眼。直到她出了门,才回过身说:“我的工钱,孙老板已经按月付过了,你就省了吧!”说完,一阵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直向前院响去。
小茹走了,马得济慢慢走过去,关上了门。坐在办公桌前发了半晌呆,马得济正想去睡,门轻轻地响了两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开了门。
是小茹。
她耷拉着头站在窗外。
“你,咋还不去睡?”
“前院门关了,我叫不开。”
“我去叫!怪了,没王法了!”马得济说着,披了件衣服就往出走。
小茹拦住了他:“别去了。小张说了,是孙老板不叫开,你去也白搭。”
“呐”马得济迟疑了。他知道孙成虎的脾气,说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口,特别是在手下人面前。
“我就在你这儿睡一晚吧。”小茹说着,走了进来。在墙角的沙发上坐下。
“呐,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马得济说着,就要下床。小茹忙拦住了他。
“还是你睡床上吧。要不,我就站在院子里。”小茹说,就上前拉开了门。
“呐,把被子给你,我盖毯子。”
“我不要。”
见小茹态度很坚决,马得济不再说话。他扔给小茹一床毛毯,脱了鞋袜和外衣,就钻进了被窝里。
小茹关了灯,摸索着回到了沙发上。
心里没有了事,马得济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马得济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月光斜斜地照在屋子里。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小茹赤裸的上身,心里一紧,又赶忙闭上了眼。
“别脱衣服!晚上冷,我这里只有一床被子!”
小茹没有吭声。她已经脱光了衣服,麻利地爬上床,钻进了马得济的被窝。马得济想转过身去,小茹温热赤裸的胴体却一下子贴了过来……
舞厅是社会的一个极其特殊的细胞。在这里,人们的观念、思想、语言、行为、道德准则和社会伦理……一切的一切,都和在大街上翻了个过儿。如果用一架特殊照像机照下来,再洗成照片,你会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器官都挪了地方,该长胡子的地方,却长出了阴毛;该穿鞋子的部位,却长的是手……
马得济公开收了小蜜,却赢得了人们的尊敬。首先是孙成虎,他不再在马得济跟前说三道四。见了面,特别是在公众场合,他只以马老板称呼,绝不像以前一样,称呼他得济。
从此,马得济很少走出舞厅。
—END—
作者简介
陕西凤翔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凤翔县作协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风流街》、《下乡纪事》等小说作品,《二娃审案》等戏剧作品,《凤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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