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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计工法】当年,我是知青……(十六)(方世岳)

2017-10-07 作者:方世岳 知青情缘



新的计工法


  伟大领袖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当时农村实行大寨式记工分,每天全队老少出工干农活,只记出勤。陈庄队也一样,你干一天,记工员就给你记一个工,干半天就记半个工,出早工或晚上加班干活也折算成半个或一个工。


  一个月下来,利用晚上或下雨天不好干农活,社员们集中到我们知青屋来评工分。开评工分的会,全队老少,只要在队里干活的人没有谁会无故缺席。这是评你辛辛苦苦劳动后应得的报酬,年终时每个社员将要凭你的一年工分,从生产队领取钱、粮、烧柴等。


  陈庄评工分的会总是先由我读几条最高指示,然后转入正题。记工员陈玫先报每个人的出勤数,从东到西挨户读完后,第一场争论就开始了。张三为啥比李四少两个工?王五上扬州一个礼拜怎么和别人出工一样多?


  “陈玫,你妈是老奶,我也是老奶,我们天天一齐出工,你妈凭什么比我多一个工啊?”


  大眼睛的陈玫小辫子一甩,将记工本摔在我们吃饭的大桌子上:“下个月我不记了,你们那个想记那个拿去记!”


  “细丫头,人家问一下都不能问?快把本子拿起来!” 政治队长陈勤出来打圆场,“大家不要吵了,出工有疑问,散会与小陈玫再核实一下。现在先听队长评工分!”


  我往气鼓鼓的陈玫挤挤眼,这时就听到队长脑后风轻咳了两声,开始说话:“这个月小二子耕田很辛苦,就评他10分半一个工,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小二子10分半,队长就10分工吧!” 有人提议。


  “没有意见!我说陈勤9分半——” 陈玫说。


  陈勤是陈庄四个共产党员之一,她站起来忙摇手:“我评9分就行了!”


  再往下面评,可就没有党员发扬风格了,你争我抢,吵成了一锅粥。为了半分工,就差打破头。栽秧第一快手陈玫评的是8分工,我们知青也是被评的8分工。陈玫调皮地将右手拇指、食指伸直,她对我比划着:“跟我一样八折工!”


  评工会结束后,陈庄队委们留下来碰头。我向他们建议,要改变这种大寨式记工的弊病,评一次工,吵一次架,同工不同酬。陈勤对我的建议表示支持,她说:“比如栽秧,小陈玫栽得又快又好,她一趟栽完,我们才栽了大半趟。她拿了8分工,叫那个也不会去多栽趟把秧!” 脑后风不以为然,他说:“栽秧快呢,她挑粪就挑不过别人!” 我向他们解释道:“要改为计件,比方说挑一桶粪几分工、栽一趟秧几分工,挑秧把、上机脱粒、耕田耙地等全明码标明,谁干得多,工分就拿得多。省得平常磨洋工、混工分,评工时又穷冈活吵。”


  最后大家接受了我的建议,由我先把标准定出来,队委会一项一项商议通过后就召开全队社员开会,宣布了计工的改革措施。大多数社员都拥护这项变革,尤其是年青人。他们背后对我说:“粪担子都是一样挑的,凭什么每次评工他们拿10分,我们只能8分?”喜欢一大早就踩着露水去刮狗屎的小林对我讲:“这下子我要多检点粪,你按担计工,不再是刮多刮少2分工了!” 陈玫也笑眯眯地对我说:“你鬼点子多嘛,这回大队宣传队金慧贞给我开大队工分回队,再也不用打八折了,你给我实打实记!” “我还是给你打八折!” 我故意跟她开玩笑。“你敢?”她也故意愣起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我就跟你没完!”


  新的记工法推行后,我用一本蓝皮软面抄做记工本,在扉页上写了三条最高指示:1. 农业学大寨。2. 在社会主义时期,物质的分配也要按照“各尽所能,按劳取酬”的原则和工作的需要,决无所谓绝对的平均。3. 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每天队里干的农活我简略记在里面,每个社员当天应得工分我也划表格记载,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每10天我就上各家各户核对工分并登记在各户工分本上,每个月将社员们所得工分公布上墙。我在马路边老孙鹏家核登工分时,这位抗战时担任过新四军施桥乡乡长的老革命军人,抓着我的手对我说:“你们知青就像当年为人民群众负责的新四军!”



老 孙 鹏


    邗江中学的南边,隔一条几米宽的河沟,有一户独立的农舍,老孙鹏一家就住在里面。我们到陈庄插队时,老孙鹏年近五十,他全家户口都在陈庄,只有他一个人的户口是施桥集镇户口。孙鹏人虽精瘦,但腰杆笔直。


    我到陈庄后,与老孙鹏接触下来,感到他不同于一般农民,他身上天生有一种军人的气质,不怕困难积极向上。他从不鸡肚猴肠、鼠目寸光、斤斤计较、算盘背在脊梁心上,他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吵谩骂。老孙鹏留有战争后遗症,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他家中八口人,除他以外全是女的,能参加队里劳动的只有他的后妻和他与前妻养的女儿。老孙鹏毫不气馁,他带领全家利用家前屋后空地培育各种菜秧卖钱,他又手不停脚不住利用空闲编织篮子、粪箕、竹篇等出售贴补家用。后来他又开了个烟酒小杂货店,家庭和睦,小日子就是过得非常红火。


    每天清晨老孙鹏起身后,在菜秧田里巡看时,他都会唱起:“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霄山上,继承了先烈的殊勋。……”。这是陈毅作词的《新四军军歌》。老孙鹏就爱唱这一首歌,他唱得很认真,眼睛闪闪发亮,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抗战年代。


  抗日战争爆发后,当时还不满20岁的孙鹏投笔从戎,步行去皖投奔新四军队伍。一开始他是抗日宣传队的学员,边学习边宣传,发动群众,打击敌顽。后来他被派回家乡在天长、甘泉乡新四军湖西办事处敌工部工作,接受粟裕、张劲夫直接的领导。老孙鹏曾对我讲述过他独闯扬州天宁寺,去见被新四军俘虏教育后释放的伪军大队长。对方见他竟敢独入龙潭虎穴,大惊失色。后来孙鹏又被派回施桥担任联络员,多次护送我方干部和家属通过敌伪封锁线去解放区。他把他们乘夜幕送到高旻寺三汊河,把他们送上接应的摆渡船,完成任务胜利而归。老孙鹏和我谈到这些战争年代的故事,总是眉飞色舞,恍若就发生在近日。


  有一次,孙鹏去扬州执行任务时不慎被捕,当时他的身份没有暴露。两个伪军士兵押送他,途中遇到他一个亲戚,就把他交给了他的亲戚。亲戚让他赶快离开,他就立刻出城,又回到部队,继续战斗。


  后来,革命圣地延安搞起了清党整风,苏中新四军也办起了学习班。孙鹏参加了学习,组织上查问起这次他被捕又逃脱的情况。他本人也讲不清楚到底是组织还是他亲属设法营救了他,学习班怀疑他有叛变的行为。


  当时战争形势又变得非常严峻,学习班停办,学员们回各自战斗团体迎战敌寇。孙鹏考虑再三,将他的驳壳枪交给了他的警卫员,让他转交给他的上级领导,退出了战斗的队伍。多年后,老孙鹏对我谈到了这一段,仍痛惜不已。他说他当时过多地考虑到自己:如果对他“叛变”未搞清楚,他带兵打仗万一失败造成了伤亡,就更讲不清楚清白了。


    离开战斗队伍后,他还时时关心着自己心爱的队伍,关心着革命事业。他在南京开了个小店谋生,还多次帮助掩护过昔日的战友和亲属。施桥解放后,他又积极投入到斗地主恶霸、分田分地的运动中去。正当他准备重新投身革命大干一番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精神病把他击倒,他睡卧病床,与革命失之交背。孙鹏前妻离他而去,他带着女儿含辛茹苦,自食其力又重新建立了家庭。


    文革中,有很多外调人员来向他了解一些当年他战友的情况,他都如实反映。他对我很自豪地说,不管是当年战争年月,还是现在和平时期,没有一个人因为他而遭受厄运!更可贵的,他没有向一位战友,那怕是当年他介绍投入革命队伍,现在已身居高位的同志伸手求援!他身上真正具有共产党人的高风亮节。


    在陈庄插队的七年中,我愿意和老孙鹏在一起,聆听他的革命故事,学习他的处人做事。我至今也忘不了他唱的战歌:


    “……  


  要英勇冲锋,歼灭敌寇;


  要大声呐喊,唤起人民。


     ……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武装泅渡


    7月16日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畅游长江纪念日。去年因一场大暴雨将我们的纪念活动搅黄了,今年是五周年纪念,为补去年一课,公社、大队早早布置安排,我们又紧张地投入到准备中去。


    为了给武装泅渡壮大声势,许方大队基干民兵又配置了一挺捷克式马克辛重机枪,就放在我们知青屋,由我保管。这挺机枪枪管黑不溜秋是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我们在邗江中学的操场上排队集训时,前后三个人抬着它,够威武,但也挺沉的。为了这个重家伙能安全泅渡过古运河,我们用木条钉了个三角架,又找了只旧车胎打足气垫在下面,足够它浮在水面,由我们推着横渡大运河。


    在汪家大队林场邻近的大运河边,河岸平坦开阔,我们先徒手练习泅渡,主要游姿是蛙泳和踩水。许方大队基干民兵还是去年的班子,带队是民兵营长姜文铭,大家还是喊他姜猴子。猴子营长一声令下,他先带头下水,我们成战斗队型紧随其后。速度并不要求快,但必须尽力保持队型,不能松散。练了几个来回,新庄二呆子又要作耍姜文铭。他看姜营长下水发令后,就悄悄地让我们别出声,摇手叫我们不要跟上去。姜文铭一个人游出好远,掉头一看我们全都站在岸边未下水,鼻子都气歪了。他急匆匆游回头,上岸后抹了把脸上水珠,就像马克辛机枪劈劈拍拍数道开了。众人哄堂大笑,众人哄堂大笑,一点也不买他的帐。


    过了两天,我们又去林场开始练习持枪泅渡,我们打的三角浮架挺管用,我在河里一边踩水一边推机枪前行,一点也不吃力,比身背步枪蛙泳泅渡轻松多了。姜营长告诉大家,到真实泅渡那天还要发实习子弹,让大家过过开枪的瘾。个个眉开眼笑,练得更带劲了。


    7月16日,天气晴朗,一大早我们就在大运河边的大队综合厂集中。姜营长将从公社人武部夏长华部长那儿领来的实习子弹发给大家,步枪两发、机枪六发。我将黄灿灿的六发子弹接过来一看,和真子弹大小一样,就是弹壳前面未按子弹头。姜文铭告诫大家,下午下水前再将子弹压进弹仓,不要提前压仓。他告诫大家扣扳机时要小心,枪声响,后坐力很大!


上午10:30广播里突然播送新华社公告:美国总统尼克松的特使基辛格博士秘密访华,会见了周恩来总理,并对美国总统尼克松未来的访华初作安排。这是个惊人的消息,特大的新闻,二十多年来中美关系解冰,必将震撼全球。特别是美国的忠实伙伴日本、南韩、台湾均蒙在鼓中。


    下午两点整,邗江县纪念伟大领袖毛主席畅游长江五周年活动在施桥船闸北面宽阔的大运河河面正式开始。我们紧跟在领袖巨幅画像、横幅后面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下水。我下水前己将6发实习子弹全部压进机枪弹仓,下水后我右手食指紧扣马克辛扳机,左手不停划水保持头部露出水面,双脚在水下蹬水让身体推着三角架前行。当我们游到河中间时,河对岸响起了信号枪声。我们立即扣动扳机,河两岸枪声大作。我想起了渡江战役,平静的古运河一瞬间仿佛变成滚滚的长江,跟着伟大领袖,解放全中国,我们也紧随着历史的车轮,百万雄师下江南。


    武装泅渡胜利结束,我们扛着枪从施桥船闸的闸门上走了回来,大家放声高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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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年,我是知青……(方世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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