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人》《地震琐忆》（辛一）
你是个好人
作者：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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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借调到省劳动厅奉命去嘉峪关省冶金学校写一篇通讯。走的很匆忙，已是傍晚时分，直接到火车东站，进了站台，一列西行的火车正欲启动。那时年轻，对列车员笑笑打了个招呼便轻捷地上车了。车门在我身后关上，我还来不及庆幸便傻眼了，满满腾腾的一火车人，根本进不了车厢，全挤在车门口、过道上……燥热、龌龊、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汗臭……熏得人头昏脑涨。最要命的是一趟慢车，有站就停，没站也停，见不到列车员，估计是不用买票的。火车走走停停，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女人尖利的吵骂声，男人粗鲁的牢骚声，小孩的哭喊声……我被四周的乘客包裹着几难动弹，好在腰里还挂了个“随身听”。在火车“咣当咣当”声中，我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双眼晴也斜着盯着我。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个良家女子，有这么看人的吗？内心被一种不祥的感觉所攫取。“人在江湖走，尽量别挨刀”。我不动声色保持淡定，身上财物无几，车上抢劫几无可能。她要做甚？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好，她在向我靠扰，干什么？她能干什么？又相持了几分钟，她终于挤到我跟前。眼睛余光都能看到她额头沁出的汗珠，她的鼻翼在不停地翕动，她应该要开口了。果然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开口说话了，声音急促而清晰：大哥……我心里一惊，“大哥”，这称呼在昏黄的车灯下显得很暧昧。她慑嚅着说；“大哥，跟你商量件事……”我手里摸到裤兜里的零钱以备应急。“那厕所门坏了关不上，你帮我看住门别让他们进来……”说着眼睛朝门口几个猥琐的男人望去。天啦，我如释重负，一腔豪气陡然而生：“没问题…… ” 我们挤到门口，我侧身让她进去，我便堵在门口……不一会儿她出来了，一脸的惬意，脸上写满了卸下重负后的轻松，不停地向我道谢……突然，她很仗义地对我说：你进去，我把着……
我忙说：不用，不用……她却不由分说把我搡了进去，嘴里还说：不用客气，应该的……这是客气的事吗？她怎么像雷锋似的……恭敬不如从命，出来后她竟还问我：舒服吧？我不好回答，只能嗯嗯地支吾着……
她告诉我去玉门，男人在油田工作，出工伤了，不过不要紧，他是想让我过去……言时脸上露出羞赧的红晕。她还说：刚才我观察半天了，你不是个坏人，我看人很准的……她很得意……我把家里的老人、小孩都安排好了。我还带了不少好吃的……说着从包里掏出“油果子”递给我……这个年轻的女人像所有西北农村女子一样，两颊绯红，性格直率纯真朴实善良……她不停地说着笑着，在昏黄的车灯下，给嘈杂的车厢增添了笑声和欢乐……
黎明时，终于到嘉峪关了。她要送我下车，见我执意不肯，硬塞给我两苹果，并说了一句让我感动不已差不多要潸然泪下的话：你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世风日下，一句普通的赞美，让我热泪盈眶，温暖至今……
2015年12月24日于上海
地震琐忆
作者：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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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九点躺在竹椅上，突然感到身体在左右摇晃，十分明显，时间不长，自我感觉尚好，心想是错觉吧，洗洗就上床了。躺在床上翻看手机，友人发微信：九寨沟地震，心想怪不得。楼下开始人声鼎沸，兰州未发生过地震，但经常有较強震感，闹得人心惶惶……
2008年汶川大地震。那天下午我在外校代课，学校教室凸起的讲台靠窗的讲桌头顶挂着一台大电视，开始很不习惯，时间一长也就无所谓了。那天正上着课，好几个学生突然喊：老师，你头上的电视在晃……快掉下来了……
我以为他们在捣乱，瞪了他们一眼，心里也仿佛觉得不对劲。班长在下面也使劲地点头，表情有点惊恐……我快速移动到讲台中央叉开腿，不对！脚下明显在摇晃，是地震！学生开始乱了，我本能地大叫：地震！快跑……学生争先恐后向教室外拥去……“把后门也打开”，我又喊了一嗓子。班长及学生朝我喊：老师，你也快跑……“你们先走……”，说老实话，我也想跑，但与学生相争，我还丢不起那个人。淘的学生一般都比较仗义，他们拉上我一起逃离了教学楼。楼前已聚集了不少的学生，我又吼了一嗓子：往操场跑……当时时间定格在下午2点30分，那次大地震先后夺去近七万人的生命……
事后学生夸我：老师夠意思，自己不跑让我们跑……
因为当时出了一个舍下学生夺门而逃的网红人物，人称“范跑跑”，在学生尚未反应过来时，此人已跑得不见踪影。这位叫范美忠的仁兄大概是汶川地震事件里最受争议的人。出身贫寒，北大历史系高材生，在四川都江堰光亚中学教书。地震时反应敏捷，第一个逃出教室。但真正引发争议的是他在地震后，在天涯论坛发帖《那一刻地动山摇---“5.12”汶川地震亲历记》称：我是追求自由和公正的人……在生死抉择的瞬间，只有为了女儿才可能考虑牺牲自我，其他人，那怕我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管。因为成年人我抱不动，间不容发之际逃出一个是一个……
“范跑跑”因此陷入舆论的漩涡饱受压力，面临着被学校除名丢失饭碗的压力……
其实这是个老实人，书呆子。求生是人的本能，在道德的高地去绑架别人，至少欠厚道。
还有一次，在我们自己学校。全体教职员工在会议室开会，大校长正在作报告，老师们昏昏欲睡。他突然大叫一声：地震了……说时迟那时快，年过半百的校长话音未落一个箭步已窜出房门，二校长随后赶到，一帮老师还傻傻地呆坐在那里……灾难降临时，两位领导践行了部门领军人物的表率作用……其实也无可厚非，比起那些白天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夜里干着龌龊勾当的人强多了。
今早外出，街市平静，超市也一切正常。那次汶川地震，人心浮动，超市里方便面及矿泉水被抢购一空……一到晚上家里都竖着一个空啤酒瓶，枕头边放一随身小包，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便拔脚就跑……风声鹤唳了好一阵子。
我想起《镜花缘》里的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什么是命呢?命不是一切早就预设好了，而是明明有着千种可能却偏偏发了那一种，人们通常称之为“天意”，而对于天意这个东西，需要我们冷静地直面，适度地放下，但不是放弃。世上总有一些事，简言之，就是“命”。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願上天庇佑神州，为四川灾民祈福。
2017年8月9日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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