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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的弟子孙元化,八年官升十一级,原因何在?

shengminwujiang 生民无疆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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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只有获得正经出身的人,才能进入公务员行列。通过其它渠道做官,是被人瞧不起的,几乎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如何才能获得正经出身呢?只有一条路:读书、考试。

正经出身又分为三个等级:

一是通过进士考试后被选入翰林院的极少数人,即翰林、翰林官。其来源又分为两类:进士的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是当然的翰林;其他人则是宰相们组织的对进士新一轮考试,录取的翰林院庶吉士。这批人总数,不足每一科进士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他们的前途最为光明,可以官至宰相、礼部和吏部的高官。

二是其他的进士。他们直接从七品官做起,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做到尚书。

三是举人、国子监的毕业生之类。等待他们的往往是进士们不愿去的那些岗位,不仅职位低,而且环境差。即便如此,他们也必须耐心等候,只有等到哪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位置实在找不到愿意去的人了,才会轮到他们。他们往往要找人拖关系,才能谋到一个差事。

《明史·选举志》:

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二、三甲考选庶吉士者,皆为翰林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举人、贡生不第、入监而选者,或授小京职,或授府佐及州县正官,或授教职。


进士出身的人,除了极少数的能进入翰林院的人,其他进士踏入官场之后的升迁之路,如果是在中央机关做官,便是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等职务,如果是到地方便是府推官、知州、知县。举人、国子监的毕业生之类,被轮到做官的机会,如果在中央机关就会安排最底层的“小京职”,如果到地方则是“府佐及州县正官”,或者学校的老师。官员任职以每三年一个任期,通过绩效考核确定升降。

    进士出身的官员的任职履历大多一样。如,《明史·张淳传》:


张淳,字希古,桐城人。隆庆二年进士,授永康知县......擢礼部主事,历郎中,谢病去。起建宁知府,进浙江副使......官终陕西布政。



张淳中进士后,被任命为永康县知县。因政绩突出,被提拔为礼部主事;随后几经提拔至郎中,再转任建宁府知府,再被提拔为浙江副使。最后一个职务是陕西布政使,从二品。

又如,《明史·陈幼学传》:


陈幼学,字志行,无锡人。万历十七年进士。授确山知县......稍迁刑部主事......以员外郎恤刑畿辅,出矜疑三百余人。进郎中。迁湖州知府......诏加按察副使,仍视郡事。久之,以副使督九江兵备......天启三年起南京光禄少卿,改太常少卿,俱不赴。



陈幼学万历十七年(1589年)中进士后,被任命为确山县知县。因政绩突出,被提拔为刑部主事。又以业绩提拔至员外郎级别,再升职至郎中,再转任湖州府知府,再被提拔享受按察副使待遇,正四品。到天启三年(1623年)最后一个职务是南京太常少卿,也是正四品。

这两个例子,均选自《明史·循吏传》。与官至宰相、尚书等专门立传的风云人物不同,他们只是努力做事的官员。

凡是《明史》有传的,都是在明朝著名的人物。不知有多少金榜题名的进士们湮没无闻。但是,他们也必须在县令位置上干出突出业绩之后,才能进入六部担任主事。张淳官终于从二品,而陈幼学一辈子才只是正四品。


2

徐光启的弟子孙元化,仅仅是一名举人,起点比前两位的差距何止千里。但是,他却在短短八年时间,就实现了官升十一级,做到了正四品,而且是手握实权的正四品。当时的正四品,大致相当于如今的正厅级。

孙元化的经历是这样的,《国榷》:

(孙)元化,松江人,万历壬子贡士。壬戌,吏科给事中侯震旸荐其才,遂授兵部司务,从孙慎行赞画。甲子进主事,专管章奏。崇祯初进郎中,迁山东右参议,整饬宁前兵备,进登莱巡抚。


万历四十年(1612),进入北京参加癸丑科科举考试,没能考中进士。

十年后的天启二年(1622),被吏科给事中侯震旸推荐到朝廷。关于侯震旸其人,《明史·侯震旸传》:


侯震旸,字得一,嘉定人......震旸举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行人。天启初,擢吏科给事中......会辽事棘,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相牴牾......其后治失事罪,盖略如震旸疏云。已,遂劾大学士沈㴶结纳奉圣夫人及诸中官为朋党,具发其构杀故监王安状。



侯震旸为何要推荐孙元化?第一,侯震旸是嘉定人,徐光启、孙元化的老乡;第二,是处死熊廷弼(明末最优秀的将领)的推手之一;第三,是围剿沈㴶(坚决反对耶稣会士的官员)的打手之一。

孙元化就此担任从九品的兵部司务,这是一个最低级别的职务,主要干一些跑腿打杂的事情。根据“从孙慎行赞画”可知,孙元化虽然挂名为兵部司务,但没有到兵部上班,而是跟在东林党大佬礼部尚书孙慎行身边,当小跟班。

两年后的天启四年(1624),孙元化官升六级,由从九品直接晋升到了正六品的兵部主事。

随后的天启六年三月,通过幕后的运作,孙元化进入到了辽东前线,任职于明朝精锐部队,《国榷》:

礼部主事毕自肃为宁前道参议,兵部职方主事孙元化赞画。


天启七年二月,孙元化行贿买官的事情曝光,被罢官,《国榷》卷八十八:

兵部主事孙元化谋赞画,坐免。


崇祯元年(1628),利用朝廷全面彻底剿灭“阉党”、启用东林党的混乱局面,孙元化不仅复出做官,而且一步跨入明朝的高级官员行列,转眼间完成了员外郎、郎中的转换,当上了正五品的兵部职方郎中。《明史·孙元化传》:

崇祯初,起武选员外郎,进职方郎中。


崇祯二年三月,孙元化继续升官,位居军分区司令员,掌握军事要塞精锐部队,《国榷》卷九十:

孙元化为山东布政司参政、登莱道兵备。


这里所说的“参政”当有误,按照明朝官制,应该是从四品的参议,为分工负责治安兵备副使。

崇祯三年(1630)正月,孙元化跟随孙承宗进入辽东,改任宁前道兵备副使,直接掌握辽东的一支精锐部队。

崇祯三年六月,孙元化继续升官,成为官至正四品的一方诸侯,手握重兵、操生杀大权的军政首长,《国榷》卷九十一:

宁前道兵备副使孙元化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兼恢复金、复、海、盖。


于是,孙元化掌握了登莱和渤海诸岛不下十万人的所有陆海军的控制权。孙元化上任时,从辽东带来的关宁铁骑就有八千人。

孙元化不过是一名举人,从天启二年(1622)担任从九品的兵部司务;随即轻易获得了进士们也难以谋到的兵部主事的位置;很快又坐上正四品的一方诸侯。全部过程,八年官升十一级,获得了大多数进士一辈子未必能得到的正四品高位。

通俗地说,孙元化在八年时间里,从当今的科员,做到了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而且,期间,孙元化还遭受了一次被免去一切职务的处分。

孙元化在登莱巡抚位置上惹下大祸被革职拿问后,来接替他职务的谢琏是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接任山东巡抚的徐从治更是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进士。这二人因为是进士出身,起步于正七品的职务,谢琏花了16年时间、徐从治花了25年时间里,才晋升六级,熬到了孙元化的位置。


3

难道是孙元化有什么特殊的功劳吗?答案是:非也。

在这整个过程中,孙元化唯一的“功劳”便是在清军自行撤退后,跟着孙承宗,领兵回到了这些地方,并驻扎下来,《国榷》:

宁前道兵备副使孙元化安辑关外八城,斩获首虏八百有奇,关辽无虞。


从清军撤退后,朝廷对广大官员的赏赐时,余大成、薛国观获赏“金十五”,余大成还获得了加官晋级为太仆寺少卿,而孙元化仅获得赏“金十”,排在最末一等,也足以证明孙元化无任何战功可言。

在孙承宗完成收复四路所上露布中,所开列的众多有功人员名单及他们各自的功劳,孙元化也仅仅是和一些人员有“兼资文武、合蓄兵民”之功,即做了一点稳定收复之地军心民心的地方工作,与前线作战毫无关系

那么,孙元化为什么能不断地坐直升飞机呢?

明史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的,《明史·邱禾嘉传》:

明世举于乡而仕至巡抚者,隆庆朝止海瑞,万历朝张守中、艾穆。庄烈帝破格求才,得十人:邱民仰、宋一鹤、何腾蛟、张亮以忠义著,刘可训以武功闻,刘应遇、孙元化、徐起元皆以勤劳致位,而陈新甲官最显。


在明朝历史上,官职做得较高的只有十来个人,崇祯朝占了十个,有的靠的是忠心耿耿,有的靠的是武功突出,孙元化靠的竟然是:“勤劳”!

单靠勤劳,能做到八年官升十一级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前面说过,孙元化与徐光启是亲戚,孙元化的女儿嫁给了徐光启的孙子,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同时,孙元化是徐光启的弟子,这师徒俩都是天主教徒。孙元化上任时有耶稣会士随行,而且他带领的那一支部队就是由耶稣会士“训练”出来的,《国榷》:

(崇祯四年十二月)孔有德攻登州......我炮却之。初,元化素谙西洋火器,又召香山澳夷训练。贼穷蹙,伪请降。


这是大前提。

孙元化的提拔,少不了徐光启的门生、东林党徒、宰相周延儒的全力支持。《明史·周延儒传》:

(崇祯)四年春,(周)延儒姻娅陈于泰廷对第一,及所用大同巡抚张廷拱、登莱巡抚孙元化皆有私,时论籍籍。


有东林党老臣、军事权威孙承宗的大力举荐,《明史·孙元化传》:

广宁覆没,条备京、防边二策。孙承宗请于朝,得赞画经略军前......承宗行边,还奏,授兵部司务。承宗代在晋,遂破重关之非,筑台制炮,一如元化言。还授元化职方主事,已,元化赞画袁崇焕宁远。还朝,寻罢。


有与叶向高关系密切的“名将”袁崇焕的全力提携,《明史·孙元化传》:

崇祯初,起武选员外郎,进职方郎中。崇焕已为经略,乞元化自辅,遂改元化山东右参议,整饬宁前兵备。


当然还有前面提到的代表舆论的吏科给事中侯震旸、户科给事中瞿式耜的举荐、吹捧。

崇祯四年十月,徐光启内举不避亲,亲自向皇帝推荐孙元化说:登莱巡抚非孙元化不可,那一带的官兵都不靠谱,非孙元化领导不可,《钦奉明旨敷陈愚见》:


其见在之兵,则速招孙元化于登州,令统兵以来,可成一营也……又恐兵各异习,将各异心……非孙元化不可也。



这就是孙元化火箭升官的原因。


4

如果仅仅看到孙元化快速升官、掌控着一支部队,显然是不够的。

我们就以崇祯四年为例,看看明朝军队的控制权到底在谁家。

此时,朝廷的首辅,即第一宰相是周延儒

著名的天主教徒熊明遇是兵部尚书,即国防部长,《国榷》:

(崇祯四年六月)熊明遇为兵部尚书。


明朝主要有三支精锐主力部队部队,一支在西北,主要驻扎在陕甘宁北部;一支驻扎在大同、宣府;一支在东北,主要驻扎在辽东、山东登莱地区。

如前所述,大同巡抚张廷拱是周延儒任命的亲信

东北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孙承宗,登莱巡抚是孙元化,辽东部队直接指挥官也成了刘宇烈,《国榷》:

(崇祯四年十月)甲辰,刘宇烈为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


刘宇烈是崇祯十年官至宰相的刘宇亮的哥哥。刘宇亮是天主教徒,亲自安排耶稣会士将天主教引入自己的四川老家。

随着刘宇烈的上任,孙承宗辞职回家休养。

西北的部队最高指挥官也发生了变化。近两三年来,陕北的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起兵反叛。由于朝廷自上而下都宣称是饥民闹事,坚持实行招抚,结果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势力越闹越大,难以收拾。崇祯四年,吴甡这位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带着大笔银子,到陕北进行赈济饥民,《明史·庄烈帝本纪》:

(崇祯)四年春正月己卯,流贼陷保安。丁酉,御史吴甡振延绥饥民。


吴甡回去后给皇帝汇报后,朝廷风向突然改变,认为是负责处理此事的西北最高军事指挥官杨鹤无能,《明史·庄烈帝本纪》:

(崇祯四年九月)甲午,逮杨鹤下狱,论戍。洪承畴总督三边军务。


杨鹤被抓进了大狱,由著名的天主教徒洪承畴接任。洪承畴当上了西北大军的最高指挥官,同时还兼任了兵部侍郎,《国榷》:

(崇祯四年九月)巡抚延绥右佥都御史洪承畴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兼兵部右侍郎。


至此,朝廷的主力部队的指挥权,几乎全部被天主教徒所控制


5

也正是在崇祯四年,张溥等人中进士。不久,张溥搁置翰林院庶吉士的宝座,戴着庶吉士的光环,回到老家,甩开东林党,汇集全国的天主教徒组织和青年精英,轰轰烈烈地办起了复社,当上了天下青年学子的领袖。

正当张溥甩开面具,致力于文化事业的时候,登莱巡抚孙元化开始了整编自己手下军队、清洗手下将领的工作

当时,刘兴治率领的驻守皮岛的军队,不断地从海路出发袭击清军的后方,令清军头痛不已。李之藻的弟子张焘也当上了高级将领,位居副总兵。他曾担任皮岛副总兵,图谋彻底掌握这支部队,便策划暗杀刘兴治,终于,刘兴治起兵反叛,开始与清军联系,《国榷》:

皮岛旧副总兵张焘与兴治之内戚沈某合谋图兴治,未发。会登莱巡抚孙元化荐参将黄龙为都督佥事,镇守东江,总兵至岛。兴治遂叛。


崇祯四年,刘兴治被手下杀死,孙元化成功地换上了自己的人。《明史·孙元化传》:

明年(崇祯四年),岛众杀兴治,(孙)元化奏副将黄龙代,汰其兵六千人。


问题是,刘兴治的这支部队,与登州将领孔有德等人都是毛文龙的旧部。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如今,刘兴治又被孙元化等人谋杀了,孔有德等毛文龙旧将岂能不人人自危?《明史·徐从治传》:

(孔)有德者,辽人。与耿仲明、李九成、毛承禄辈皆毛文龙帐下卒也。文龙死,走入登州......是年,大凌河新城被围,部檄元化发劲卒......十月晦,有德及九成子千总应元统千余人以行,经月抵吴桥......相与为乱,陷陵县、临邑、商河,残齐东,围德平。


不久,明军与清军在辽东大战,朝廷下令孙元化派兵增援。孙元化派孔有德领兵前往。行至中途,官兵们拥立孔有德起兵反叛,回攻山东。山东大乱。

孙元化一心想要招安孔有德,不成。又派张焘带兵镇压,结果,耶稣会士训练出来的官兵们也集体反叛,调转枪头,杀光了耶稣会士,《明季北略》:

(崇祯)五年正月初二日庚子,(总兵)张可大令副总兵张焘等与(孔)有德战,焘兵忽戴红巾反兵击诸军,可大兵歼焉,游击陈良谟等死之。


他们调转枪口,彻底消灭了洋教士控制的这支部队之后,活捉了孙元化、张焘、王征等天主教徒。孔有德等人集体投靠清军之前,放回了这三个人。此事震惊朝野,因此,孙元化、张焘虽然被孔有德放回,终被处死。

朝廷耗费大笔钱粮精心训练出来的这支部队,就此覆没。

孙元化等人的梦想也灰飞烟灭。

因此,明朝的寿命延续到了崇祯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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