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索時 譯 | 里爾克詩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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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1年2月62期

萊納·瑪利亞·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1875－1926）是一位重要的德語詩人，除了創作德語詩外還撰寫小說、劇本以及一些雜文和法語詩，其書信集也是里爾克文學作品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19世紀末的詩裁體和風格以及歐洲頹廢派文學都有深厚的影響。

里爾克詩三首

張索時 譯

▍紅鸛 （巴黎植物園）

弗拉戈納爾*風的

紅鸛映像顯不盡

牠們的白和牠們的紅，比起

若為告訴其女友不改溫柔如眠中

而自呈於你面前的一隻紅鸛來。

因為牠們飛落綠水比肩而立，

微微搖曳於粉紅色花枝*。

如盛開在花床，吸引異性的

魅力勝過芙萊妮*；後來垂頸而將

牠們的灰白色眼睛偎入潛有

純黑與蘋果紅二色的腰際。

一聲羨慕的驚呼陡起聲徹鳥舍；

而牠們不過詫然探直腰身，

一隻隻跨入夢的世界*。

*若昂．弗拉戈納爾(1732-1808)，法國畫家，擅繪花鳥。

*喻指鸛腿。

*芙萊妮，公元四世紀的希臘名妓。

*喻指天空。

▍旋轉木馬

（盧森堡公園*）

合蓬頂共蓬影轉了

片刻，五光十色的，

趁消失前長舞

之國的馬隊。

固然好多是套在車上，

卻個個面呈英豪；

一頭兇惡紅獅與做同道，

間或閃出一匹白象。

甚至還有隻鹿，完全跟森林一樣

不過鹿背添了一副鞍，

縛馱個姑娘著藍衫。

獅身上騎個白衣少年，

控騎用激動的小手一隻，

獅子吐舌又呲齒。

間或閃出一匹白象。

孩子們騎著馬旋轉，

鮮煥的姑娘也能

鎮伏坐騎的馳騁；

騰躍時昂首望空──

間或閃出一匹白象。

就這樣一路行去，趕奔到終程，

轉圈轉身而外別無所宗。

閃過紅，閃過綠，閃過灰，

成不了形的小小影兒一堆。

有時還轉出一個微笑，

一個幸福的微笑，炫耀於

擲注於這緊張盲目的遊戲……

*盧森堡公園(Jardin du Luxem-bourg)，在巴黎。本篇顯係據園中所見寫成。研究者們對本篇的解釋不一。我傾向於認為藉抒人生印象：空虛而漫無目的。木馬上的兒童啦，紅獅啦，白象啦，甚至一動一靜，處處是象徵。

▍致音樂

音樂：流動的雕塑。或者說：

動像之靜。你是

言外之言。你是

垂立於心靈消遁之路的時間*。

你是為誰而發的感情？哦，你是

向何物轉化的感情？──

　向訴諸聽覺的風景。

你是異域風光：音樂。你是從

　我們心靈拓展的

廣宇。我們心底的埋藏

自我超越，向外探尋出路，──

你是神聖的別離：

化為膩熱的遠方，

化為空茫的彼岸

縈繞我們的心際：

純潔，

廣袤，

縹緲。

*從生命的此岸到生命的彼岸，心靈不是亡去，而是消遁而去，此即所謂人生之旅。而音樂──宇宙流出的音樂、心靈流出的音樂，無一不是時間產物。“垂立”也者，象徵時間主宰心靈。在此，時間還意味永恆。

譯者

張索時，本名張厚仁，浙江省蕭山人，1941年出生於中國北方一個官宦世家。他師從文學大師施蟄存先生，精研德語文學數十年。譯品有里爾克《給一個女青年的九封信》、《漢斯‧卡羅薩詩抄》等多種，此外尚有散文集《多情的誤會》和記實文學《美國小旅館見聞錄》等著作。

往期譯詩回顧

主編: 陳銘華    編委： 陳銘華，遠方，達文

顧問：非馬，鄭愁予，葉維廉，張錯，羅青

公眾號編輯：蘇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