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札记 | 望乡归梦六十年——韩国慰安妇郭礼南归国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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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殿成，原籍安徽宿县，1945年7月生于南京。

1963年毕业于南大附中高中部，1964年9月至江苏溧水县乌山乡插队落户；1979年7月返城，以“以工代干”身份，在南京第二中学化学组、语文组先后施教。1984年9月，应聘入职江苏电视台，历经广告、社教、新闻部等岗位，主任编辑、记者，获第七、九届中国新闻奬，全国十佳电视新闻栏目制片人等奖项。

采访札记

望乡归梦六十年

滞留安徽宿州的

韩国慰安妇郭礼南归国记(四)

安殿成

郭礼南在江苏电视台记者虞嘉和亲人搀扶下走出MBC电视台

一
2004年4月1日，就在郭礼南经我边防破例放行、从南京禄口机场飞往故国的同时，韩国汉城（首尔）MBC文化电视台的演播室里，《亚洲！亚洲！》栏目正在为老人和家人的团聚精心做着准备。韩国MBC电视台2004年台标

飞行历时两个小时。中午11时，我们一行数人抵达仁川机场，登上韩方专车，径直前往MBC文化电视台。《亚洲！亚洲！》的同行们已把郭礼南的4位兄弟姐妹及他们的子女数十人请进了演播室。

为了节目制作的需要和获得独家报道的效果，工作人员通过专门通道把郭礼南搀扶进舞台区的一个小屋，对老人的亲人们封锁了老人已到达的消息，并要求我们中方摄制组人员不要说话，以免被其他媒体探知风声、介入郭礼南六十年后回归故里这一轰动韩国的新闻事件。江苏电视台采访组(自左向右)：陈毓栋.笔者.虞嘉.陈振宇(右1)与韩国同行在MBC电视台

节目开始录制，尹正修担当主持，郭礼南的兄弟姐妹被请到舞台中央。我们听不懂韩语，但从主持人和老人亲人们互动的语调和表情中，能感受到节目的走向和氛围。节目进入高潮，老人的兄弟姐妹大声呼唤起郭礼南的名字。

此时，舞台区右侧小屋的门打开了，郭礼南快步地出现在六十年未见的亲人面前。老人一边叫着弟弟、妹妹、姐姐的名字，一边趋前和他们紧紧拥抱，情难自禁，放声痛哭。在场的韩方工作人员，还有我们无不为之动容。

郭礼南的韩国老家是一个大家庭，父母亲及兄弟姐妹七人。时隔六十年后，除郭礼南外，健在的还有大姐郭得南、弟弟郭敬禄和两个妹妹。2003年，大哥郭英得在家乡光州病逝。九十多岁的老人临终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终于可以告慰老人的在天之灵了。

郭礼南与姐妹们六十年后相聚在MBC电视台

二

当天下午，节目录制完毕。我们随车和郭礼南及家人一同返回位于韩国南部的光州市。老人的家乡全罗南道潭阳郡离光州不远。她的亲人大多住在那里。

光州，离汉城（首尔）约300公里，大约5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老人一直望着车窗外，不时地对陪同她的儿媳李淑萍说：“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车行光州，到了郭礼南外甥李先生家。李先生是老人小妹妹的儿子，从事出版印刷工作。夫妻二人、一儿一女，家境看起来不错。郭礼南的晚辈们把老人恭敬地迎进屋里。女人们忙着准备晚餐，孩子们跑进跑出闹个不停。

郭礼南端坐着，似懂非懂地倾听着亲人们的欢声笑语，脸上泛起了灿烂的笑容。老人的中国儿媳李淑萍对记者说：这些年，我从来没看见老人这么高兴过。脸上都放出光来了。

2004年4月1日，老人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那天，不是郭礼南的生日，但是家人们为老人办了一个隆重的生日晚宴，庆祝她六十年后重新回到韩国，与亲人团聚在故乡。

郭礼南作为一个战争对人性摧残的亲历者和见证人，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时空跨越后，终于实现了自己回归故里的梦想。彼时彼刻，她究竟是悲，还是喜呢？生日晚宴上，老人对弟弟说：明天要去看看父母亲(的坟墓)。

江苏电视台记者和郭礼南老人(中) 及其弟(后右2) 中国儿媳(前左3)，在光州老人外甥家

三

第二天清晨，郭礼南在弟弟、妹妹们的陪同下，乘车十多公里去祭典早逝的父母双亲。墓地在光州郊外军事禁区的一座小山上，铁丝网围着的营区大门口警卫森严。值勤士官向跟踪报道的MBC记者问明来意，用电话向营内报告。

约有半小时，一位佩戴少将军衔的军官大踏步地从营区内走来，先向郭礼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又低头俯身鞠躬致敬，双手把老人迎进了营区大门。

在家人的搀扶下，老人手捧鲜花，沿着山路一步步向上攀爬。半山腰处，树木丛中，两座偌大的坟茔静静地相依相偎着。郭礼南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在父母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大声喊叫着：爸、妈，怎么让我没看到你们就走了啊！……

郭礼南扑伏在父母坟前

在过去漫长的六十年中，老人多少次梦萦旧土，多少次梦回父母身旁。然而，如今身回故乡，却不见双亲的身影，眼前只有两抔杂草萋萋的丘土。献上供奉，祭奠过二老，郭礼南抚摩着父母的墓碑，喃喃自语，长跪不起。因久经风雨的侵蚀，斑驳的碑文已难以辨认。呜呼！物尤如此，人何以堪。

郭礼南与亲人祭典父母后留影

四

下午，我们和MBC记者在老人弟弟的引领下，又驱车来到全罗南道潭阳郡大德面章山里，探寻老人的祖屋旧址。

章山里是一个紧靠着山的小村庄，十几户大屋檐的韩式农舍半敞着门廊。一条小溪缓缓地从村前流过。村边是一片麦田，村头矗立着一幢好似祠堂的建筑。

郭礼南的老家 韩国全罗南道潭阳郡大德面章山里

老人的祖屋已坍塌废弃，只有门前的一棵桑树苍翠依旧。老人告诉记者，树刚栽下不久，她就被鬼子抓走了。说到这里，老人领着我们，快步地走出村子，翻过几道田埂，跨上一条石子路，来到一个小丘旁，说：这里就是我被抓走的地方。

老人说，当年也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小鸟啾鸣，蝴蝶飞舞，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挑着田里的野菜。突然，一辆卡车绕过小丘，沿着石子路开了过来，停下了，从车上跳下几个日本兵……从此，年仅十九岁正值花季的郭礼南踏上了万劫不复的离国去乡路。

在郭礼南被日军强行抓走的事发地，我们用摄像机记录下了六十年前那瞬间发生的罪恶一幕。

江苏电视台记者(左2) 在郭礼南的老家，

采访郭的弟弟(左1)，韩国翻译(左3）

✦ 待续

望乡归梦六十年——

滞留安徽宿州的韩国慰安妇郭礼南归国记(五)

文章由作者授权发表

图文编辑 | 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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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辑 | 安殿成

① 插队纪事•1964~1979 连载

② 纪实《苦旅天涯青海头》连载

③ 采访纪实•望乡归梦六十年 连载

✦采访札记 | 望乡归梦六十年(序)

✦安殿成|插队纪事•1964~1979末篇

✦安殿成|插队纪事•1964~197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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