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回忆录》网友反响摘录(七)
阅读他的文字你会感觉怪怪的,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思考和文字跨度那么大?经历的时代那么混乱和敏感?我们可能二十年代读鲁迅,三四十年读巴金、沈从文等,五六十年代读革命文学、红色经典,八十年代读伤痕、改革、反思、寻根文学等等。
他生于1927年,2011年死于浙江乌镇,经历民国、共和国、美利坚合众国。前期文字已经很难读到,现在读到的大部分作品是他五十岁以后的作品,一个人经过半个世纪的沉淀,又经历中西文化的对比和熏陶,写出的文字是何等的客观、冷静和见识。
这两天看网文,木心旋风又来了,还是围绕着他被高估还是低估上作文章,各路高手都要表一下态,好玩,哈哈。我觉得这个木心本来就是个圈外之人,是那个时代中极少数活得聪明的中国人。现在人死后,还能让这个一本正经的圈子为他波澜起伏,不出来表个态都有被边缘化的嫌疑了。这得有多牛逼啊!
一点文学史上的常识性错误,或者某些结构上的边边角角的残破,根本无损此人之高。所以那些活在当下的“大明白”,总是能迅速找到他的七寸,他们不知道高人无需把什么都看得那么清说得那么精准才显得其高。看似信口雌黄,实为他对文学史众多符号的独特洞穿力,这些东西不是单独拿出来玩味,用一个“老清新”“小布尔乔亚”的调侃就能打倒的。那只是露出土面的一小块石头,你以为一脚能踢开它,殊知下面埋有多深的体积在固守。
他从来不防卫,出手时总站在一空阔之地,前后左右都无遮无拦,这种勇敢可以将“大明白”一个个挑下马来。但是“大明白”居然以为,那是他在历史大环境下的形单影只,而自己伏在暗处,就可以洞悉木心身上的所有疵漏。
我陆续买到了所有想要的新版,木心已在床头堆砌了书山……有多久了,找不到这种感觉,读一本书,爱不释手,读着读着,在手中书页越来越薄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不忍读下去,一种读完了,再无可看的感觉……他字里行间留白太多,让你常常离开文章,陷在他的思绪里出不来。
和当过中学教员有关系,一直在解读鲁迅,喜欢他的语言,喜欢他的幽默,喜欢他的本真。读《哥伦比亚的倒影》,读《琼美卡随想录》,读《温莎墓园日记》,看着看着,有时竟仿佛在读鲁迅的《故事新编》,读鲁迅的《野草》《朝花夕拾》,和鲁迅有着千丝万缕的亲缘。
他们都写故乡,他们都做随感,他们都调侃古人,他们都笑说历史。两位大师语言一样的简约精妙,但木心却比鲁迅温婉含蓄,大先生的文字是蔷薇,当你见到花朵的时候,同时也会看到花刺;木心的文字有如兰花,连叶子都那么优雅,细细品味却有淡淡的苦辛。自然他们的区别还在于,先生是会被误认为旗手的,而木心骨子里都是纯粹的诗人。
知月一贯无知无畏,掩卷胡思乱想的时候,竟觉得他们的前世今生定有渊源,先生去世的时候,木心已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少年了吧,前者经历一个国家旧的暗夜,后者在先生去世的20年后,经历一个国家更深的黑暗。
他们都是有梦的人,他们都无可替代,后者仅仅是前者文学的延续。
自从木心被介绍到大陆,读者与批评界的反映似乎是两样的:前者热烈,后者平静。偶有谈论的文章,也会引起一些争论。谈论的过程,是对流行思维挑战的过程。看那些有趣的文章,会刺痛木然的神经——原本沉默的一隅,由于木心的来临,而呈显出一个陌生灵动的世界。
文学本应有另外一个生态,木心告诉了我们这种可能。白话文的时间太短,母语与域外语言的碰撞还有诸多空间。他的耕耘一直与文坛没有关系,与批评家的兴奋点没有关系。木心说的不是时代的话,却是我们这个时代没人能说而需要说的话。文学史家对他的缄默是一个错位,不在文学史中却书写着另一部文学史,便是他的价值。看看网络的反应,足可证矣。
汉语惟有奔淌在精神的激流里,才能闯过认知的盲点,穿越意识的极限。读木心,就是湍流的冲洗,那些僵死的湖泊是不能懂得奔淌者的快慰的。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读者,都经历着一个奔淌的过程。而我们的过去,凝滞得太久了。感谢木心,他带动了众人的审美起飞。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木心诞生于汉语的世界里,却又不仅仅属于这个世界。倾听他,一个重要的发现是,他的经验建立在读者陌生的历险里,其灵智力散出的反俗的光泽,让腐儒们顿觉黯然。我自己就是这样,阅读他的时候,忽觉得自己是趴在地下,而他腾飞在高高的上面。也由于此,我们和他的相逢形成了一个精神的讽刺——汉语的可能,远未被调换出来呢。
也许沉默的读者,会更知晓其间的奥意。批评永远是片面的,理性开启的时候,诗韵就消失了。但我们那时还是把诸种批评汇聚起来,不过表达对一个神奇的存在的敬意。如今,先生已去,他的心,却与我们更近了。而读木心,依然是这个世界的风景。像以往一样,在沉默的群落里,有无数人为之销魂,为之浩叹。世间可反复阅读的文本不多,木心的著述当属此列。因为他的存在,语言不再生锈;也因了那些诗文,我们对汉语不再尽是悲观之想。
发表了博文《高估或低估木心用的是什么标准?》。木心先生已作古,一个年纪与我叔公相仿的嘉兴、松江一带的老人,活得很坎坷,活得很自我,也活得很唯美。嫉妒、讨厌他的人,恨不得囚禁他、弄残弄死他;敬佩、欢喜他的人,得到他片言只语也引以为荣。至于不知道、不了解他的人,你只管自己生活,他从生到死,绝不会来给你添一丁点麻烦。
那位住在北京的张姓码字朋友,大概“沙逼”既久,以为操有衡文论艺的大权,呛声谓木心先生是被高估的大师。“沙逼”北京的张姓朋友不知有何优越于人的“学”和“德”,并且是用什么标准来“高估”或“低估”木心先生的呢?
几年前,李辉先生著文痛斥文怀沙“大师”的薏米充珠,葛剑雄先生“宅心仁厚”地回应,“大师”不是他说了算,也不是你我说了算,有眼有脑的人自会有明断。文“大师”年事已高,由他“大师”,也不见得会祸国殃民。
不知张姓朋友当时有没有去“估”过文大师?此外,还有季羡林季大师,启功启大师,有没有被确切地“估”过?
在嘉兴、松江一带,类似木心先生这样的由文艺青年到流浪中年、再到淡泊晚年的经历49之变的老人,足以构成一个文化群落。章克标、吴藕汀、吴侠虎、许白凤、木心,他们和沈雁冰沈泽民兄弟、徐志摩一样,都是二十世纪的吴文化精英。只是际遇、因缘各异,所取得的人生“虚誉”也各异,但他们的才器、天赋难分伯仲。木心先生年纪较他们小了些,49巨变和“文革”动荡极大地影响了其人生。赴美生活二十多年,其经历、见识,较前几位,更其丰富、广远。而嘉兴、松江一带原住民淡泊、自尊、内敛的性格,宜造就木心先生名位不彰而珠玑隐腹的人生格局。
最早从《上海文学》杂志读到陈子善先生推荐的木心散文《上海赋》,里边雅不间俗、朴而不俚的文字,让我想起我叔公给我的家书。我便疑心作者是嘉兴、松江一带的老人。果然,木心原名孙璞,是乌镇人。
很慈祥、很优雅的一位吴地老人。他生前有过要被“估”为大师的奢望吗?
2006年他回乌镇定居,鲜与红尘交通。果然,“淡泊、自尊、内敛”至死,活成了一个标本式的嘉兴、松江原住民。
与他相仿的有一位我熟悉的老人张镇方先生,人称超叔。他是民国的留学生,嘉兴东郊徐婆桥镇上的富公子。回来后,照例先是为理想散家财,而后是49,为活命再散家财。到我见得他时,他已是花甲老人。腰里拴根草绳,忙碌于乡间。他赴红白宴席,一律自带一洋瓷碗,吃完即用衣襟把碗拭净。旁人问以故,答曰不麻烦他人。木心先生本不是好是非的人,人赞人毁,任风吹雨打,我只埋头食饭。
我不平的是,何以有人一定要去“估”他人呢?而且,还要去菜场买黄瓜一样地议论“高估”还是“低估”?
凡是持有所谓的“标准”说三道四的,往往怀了不可告人的恶意。你欣赏不了,不合口胃,就请移步!切勿吐上吐沫,这不文明。
阅读他的文字你会感觉怪怪的,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思考和文字跨度那么大?经历的时代那么混乱和敏感?我们可能二十年代读鲁迅,三四十年读巴金、沈从文等,五六十年代读革命文学、红色经典,八十年代读伤痕、改革、反思、寻根文学等等。
文学史著作,我也算是看了不少,但像这本的,还真是没见过……要写本文学史著作,得很多人分工协作,合力才能完成。这样的文学史,因为是合著,总是容易让人有拼凑之感,内中缺少一以贯之的灵魂。而木心的这本,则完全是木心一个人的,把古今中外文学一网打尽,用一个标准,一个要求,一个眼光,即是不是真文学……既可以说是世界文学史,也可以说是木心的文学阅历,带着极强的木心个人色彩。
个人主观性极强,很容易受自己眼光,水平,阅历,环境,立场所限,容易出现不公允,偏狭,遗漏等问题。而我从木心的书中,则基本上见不到这些问题。这应该是归因木心本人对文学热爱之深,一生都在阅读,一生都在品评,是真心爱文学的人。另外,他从上世纪80年代初就寓居美国纽约,也没有环境立场的羁绊。他自己也不是文学场中人,无须顾忌。这反倒让他可以自由地抒发他对文学最真实最诚心的感受。真诚,最能打动人心,这是我从其他文学史著作中所少见到的。
另一个特别之处,是他大大地扩大了文学疆界,把老子,庄子,孔子,孟子,司马迁,释迦牟尼,耶稣,尼采,萨特,康德等,都纳入文学视野。在他看来,文学就是人学,就是人的性情,人的故事,人的精神。不是标着小说诗歌的文字才是文学,只要是好的文字,好的人,好的故事,就都是文学,不管这文字是在阐述哲学,还是在讲道,传福音,还是在写历史。所以,在他的文学回忆录中,你可以看到大段大段关于道德经,圣经,佛经等经典的讲解。打通文史哲,让人看通看透文字背后的美丽。
木心真敢说啊,这是校园派的专家学者所缺乏的胆识和勇气。
中国虽是诗歌大国,但是比起西方,我们相距甚远,就是因为我们的文人,受儒学影响太深,缺乏宇宙观,所以,总是格局不够,气魄不足。我们缺乏大气磅礴的拜伦。在小说戏剧领域,我们欠缺得更多,近现代几乎没有像样的文学,就是最受推崇的鲁迅,也是因为缺乏宇宙观,而太偏狭。中国最好最优秀的文学,要么是发自天然,如诗经,楚辞,汉乐府,要么是受老庄影响的,如,庄子,魏晋文学,陶渊明。儒家,文以载道,是败坏中国文字最大的祸首。
看木心的文学回忆录,不仅增添了大量的文史知识,颠覆着大量的文学记忆,更是增添了一种对人生的认识。一个人一生能热爱一种东西是有福的,而一生能热爱文学,更是有福的。虽然木心历经民国战乱,“文革”牢狱,流离国外,老年孤单,但看得出他的内心是丰盈的,充实的,活在这个充沛的精神家园中,气定神闲。
文学是多么的滋养人,文学又是多么地庇佑人。如果没有文学,难以想象他的人生该是怎样一副情景!他成就着文学,文学也成就着他。一个人能被一种精神互为成就,这是何等的幸福和荣耀!也因此,他的故乡,也是他最后的栖息地,浙江乌镇成了我心中一个向往之地。
注:本期内容节选自《木心逝世两周年纪念专号》,由鹤无粮整理编辑,仅供交流学习所用,不作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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