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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岁拿到美国博士学位 岁月静好中负重前行

小张老师398 张宁 ning zhang 2023-02-21



当小张老师打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年龄不再是个秘密,其实,我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岁月,读过我文字的聪明读者,大致能猜得出吧,我是70后, exactly 70, 呵呵~


很早以前,朋友们就让我分享一下取得博士学位的那段故事,我觉得已经翻页,回想起来会比较痛苦。随着,新学年的开始,又有几位朋友前来探听,我想这是一个共同学习的机会,于是敲下几段字,是回顾,也是清零,轻装上阵去迎接新学年的到来。


移民美国后,一直有返校回炉的想法,可是学什么呢?当时,朋友们推荐电脑、会计、医护...容易找到工作;可是,我并不急着找工作,先生的一份薪水足够全家人用了,偶尔去中文学校教教书,去医院法院做做翻译。


老二还没满周岁时,先生突然从电脑公司下岗,虽然有失业救济金,但是全家人的医疗保险顿失。犹如晴空霹雳,惊醒了温柔乡中的我。


尽管,先生很快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但是,心有余悸的我下定决心开始接受全职工作,为了给家庭一个备胎。


当时送娃上学,接触到不少老师,感觉学校的氛围特别适合自己,所以,当朋友告诉我城里有一个学校招人时,我二话没说就去了。其中的故事记录在我在美国黑人学校教中文


教书育人的同时,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明白了我回炉想学习什么。刚巧城西的一所研究生院培养数学老师,正合我意,很快我就开始了我的研究生生涯。


就这样,白天上班,晚上上课,有时候周末、寒暑假也选了课。学习是令人喜悦的,只是开车太烦人,尤其是风雪交加的冬夜,山路上结着冰,好几次车子打滑,车技不佳的我只好放慢速度,开慢了又被尾随的车辆紧逼,很是崩溃。


不过,比起老一辈留学生们,学习之余,还要打工、担心学费、考虑租房之类的,我的状况好了许多。


16个月后,硕士毕业时,格林导师很赏识我的努力,力邀我和我的论文去参加夏天在芝加哥举办的一个学术论文研讨会,还让我好好考虑继续攻读博士。


我当时身怀六甲,断然拒绝了导师的好意,理由很简单:我得养娃,赚钱买奶粉。其实,我也是被密集型的读书(读教科书)搞怕了,我觉得我要休养生息,再也不读书了。


后来,在托儿所邂逅格林老师,我来接娃,格林老师,你也有娃在这里?格林老师说,他来接孙儿。吓我一跳,我实在怕他又提读博之事,幸亏格林老师以养孙辈为乐,淡出学术界了。 


等到老三三岁的时候,我的课堂上来了一位博士研究生,为了她的博士论文,我成了她的研究对象。


她研究我的时候,我就开始研究她,好奇她的论文研究方法,她跟我解释了一通,听得我云里雾里,最后一句我算听懂了:你也完全可以成为女博士的。


我小时候有过很多梦想,单单没有博士的梦。当年从交大毕业后,骑着单车绕西湖,放闸,双手拥抱蓝天:从象牙塔里解放了,哈哈,再也不用读书啦!拿到硕士学位后,与研究生导师bye-bye时,誓言再也不读书了啦!这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就好像登山一样,无限风光在顶峰。这位女博士给我挖了一个坑,她没有说清楚登山没有装备怎么办?也没有提很长的一段路是要孤独前行,过山洞时遭遇没有光的黑暗,有可能窒息而亡...这一切,她都没有详谈,就冲着那无限的风光,我入了坑。


刚巧,一个研究生院在招博士研究生,他们满意我的入学资历,提供微薄的奖学金,我也满意他们提供的课程,最关键的一条,我可以不脱产,继续从事我心爱的教学,因为几乎所有的课程都在网上。


想想后来因为新冠疫情,美国中小学、大学的授课均转为网课,没想到六年前,我们已经将网课玩得很爽了,所以,当疫情下网课风起云涌时,我没有丝毫不适之感。谁料到,我们也曾如此前卫过呢?


言归正传,读博分为四个阶段:core (基础课), specialization (专业课), research (研究课)和 dissertation (毕业论文)。进展顺利的话,应该花四年时间,好像再读一个本科。

 

读博第一阶段是基础课,研究方法论、教育伦理学、学术写作课等等。


其中第一门教育伦理课,教授所选的专著是一位德国学者的书,我翻看几遍后,实在是看不懂,心想:这书看来是念不下去。交作业那天,如实向教授汇报:原著是德语,译著是英语,我的母语是中文,我看不明白。


没想到,我这么一开口,其他的美国同学都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母语是英语,也看不懂呀!


教授开口徐徐阐述重点:做学问,不懂就问,不要自以为是,也不要迷信权威...


教授还表扬了我的诚实,这下,我顿时找回了被打击得很惨的自信,原来第一堂课就是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从此虚心求学。


学术写作课是我最喜欢的。不过,第一个教授只会打分,不会教,询问失分在哪里?她说看书去,第41页!我把第41页从头到尾看了N遍,还是不明白;与我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还有其他同学。


读她写的电子邮件的感觉,我们就是一群活该受其羞辱的小学生;更加可恶的是,她控制同学之间的邮件往来,不允许学生之间有交流,这下惹怒了全体同学。


你要知道,我的这些同学都是成人,不少还兼任各自学校的行政工作,很快,大家电话联系后一致向研究生院反应问题。


学校派人做了调查后,向我们道歉并宣布了调查结果:课程结束后,不再聘用这位教授。


后来,每门课的教授都非常尽责,给学生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学术写作课教会我遣词造句要简洁明了,避免classy language, 毕竟写作是为了沟通,让我受益无穷。


每天在学校给学生上完课后,就回家照顾家人,备课,然后看书做作业。从一个party girl 变成了一个宅女。


每天提交作业的deadline是美西凌晨0点,刚好有三个小时的时差,可以让我游刃有余地在凌晨某个时分做完作业,然后推醒熟睡中的先生,让他帮我看一下是否合理,最后在凌晨三点之前提交!早上七点又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了。那段时间,可真的缺睡,人也比黄花瘦!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周末有大的研究报告需要提交,每周如此,这样的密集训练后,基本上可以做到论述一个问题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不至于面对电脑发呆,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第一阶段学习结束后,进入综合能力测试阶段。顺利通过测试后,后面的两个阶段,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


唯一具有挑战性的课程是第三阶段的一门宗教课,奇怪的是在第三阶段如何做一个科学研究员中介绍。每天读《圣经》,然后学习圣经故事,再写心得体会,尽管自己不是信徒,但是为这些研究所折服,感觉学海无涯。


看书写报告成了每天的功课,即使全家外出旅游也没有中断。


到了第四阶段--写毕业论文时,不用每天赶作业,也不用周末赶写研究报告了,日子突然轻松得让人难以置信。本以为趁着破竹的势头,可以迅速将毕业论文搞定。 


可是,第一步就遭遇滑铁卢:论文的选题让人很伤神,导师喜欢的我不感兴趣,我喜欢的导师反对,纠结了很久。最后,我对导师说,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为什么值得去研究呢?导师说,你再想想,贸然去研究一种东西,如果没有成功的把握,那么你未来的这一年精力财力全部付之东流,你觉得值吗?选题一定要慎重。


那些日子我就像是在黑暗的山洞中爬行,看不到一丝光亮,没有一线希望。


这时,我被邀请参加了盐湖城AP中文改卷工作,我的桌友淑铃是美国一个大学的副教授,非常智慧友善。我将困惑向她说明后,当晚她就发了好几篇论文让我参考,希望对我有所启发。


阅卷休息期间,邻桌的一位在大学任教的Alice老师走过来自我介绍,提到她主持的中文师资培训项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听闻此言,好像是黑暗山洞中突然显现的萤光,我看到了山洞的尽头!


阅卷工作结束后,回到家中,马上和Alice老师联系上,助人为乐的Alice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的研究请求,教授中文的阮博士也鼎力相助,加盟了被采访人组。


我的导师随即首肯了我的研究议题,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随后的调查采访进展得井然有序,与被采访者的互动让我终生难忘,这些老师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中挤出时间来帮助我,让我很受鼓舞。


很快,我写出了论文的前三章,并通过了预答辩,开始着手后两章的写作,曙光在前头,我信心百倍。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千里之外的电话,是上军校的儿子从医院急诊室打来的,说训练受了点伤;一个星期后,再次接到儿子从另一城市医院急诊室来的电话,外出执行任务时再次受伤。


我开始责备自己过于沉浸自己的工作和学业,对家人关心不够;思儿心切,身心俱疲,痛苦得无法自拔,论文写作毫无进展。


我坦率地对导师说家人需要我的照顾。导师表示理解,说家人重于一切,并安慰我说:你有四年时间来完成论文。


半年我没有给毕业论文在键盘上敲一个字,直到7月13日。辛村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惊闻那个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曾有一面之交的知识分子离世,默默站在屋檐下,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晚上回到书房,拿出未完成的毕业论文,突然有一种 “Finish it!”的冲动!


两个星期后,我将第四章和第五章发给导师,导师惊呆了!原本打算给我四年时间去完成,竟在两个星期内完成了,并有望提前毕业。


之后就是无数遍的讨论和修改,答辩预演时,我正在耶鲁大学协助一个夏令营,刚巧我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我在耶鲁的宿舍


当自己在宿舍里忐忑不安地准备时,突然发现宿舍里没有了网络,我连忙跑到一楼的小图书馆,平时爆满的图书馆那天竟然空无一人,我打开麦克风,在视频上,与导师顺利地预演了一遍答辩。


在这里完成论文答辩预演


夏令营结束后,与家人北上来到阿卡迪亚国家公园。白天在公园游荡,晚上穿上正装开始正式答辩。一个多小时的陈述后,答辩委员会的三位教授开始连珠炮似的提问,因为对这个选题充满了热情,所以过招非常精彩。两个小时后,导师说:委员会要讨论一下,15分钟后我们会给你电话。


我和先生散步到海边,又折返酒店,还是没有消息。于是,我给导师发了邮件,才发现他们正到处找我,他们将电话打到我家,没有人接,哪里料到我正在旅游,在酒店里完成的答辩。




在这白房子里完成博士论文答辩


导师说,恭喜,答辩通过,但是论文还有几处要修改,一直修改到两组人都满意为止。


至此,我才知道,除了答辩委员会,还有一个论文评审委员会,为了几处修改的地方,两个委员会的教授还争执不下,我一会儿增写,一会儿删减,不知道修改了多少版本,也明白了英文中的破折号有三种,搞得像孔乙己的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一样。


确切地说,每天修改,改到看到自己的论文就想呕吐时,评审委员说:定稿,可以发表了。这时在答辩三个月之后,距毕业典礼两个月。 


读博之路非常艰难,我用了三年八个月完成了59.5个学期学分,GPA为3.94,完全得益于家庭的支持。老父老母帮助烹制可口的饭菜,先生承担大部分的家务和遛娃,孩子们还算听话,没有在学校惹祸,如果其中之一不完美,我的读博之路就会中断。


想当初,将近三十人的一个博士班,最后只有五、六人按时毕业。常常与我合作的一位芝加哥公立学校的老师已经陆陆续续读了八年,她说有时候她不能不平衡学习、生活和工作,否则就崩溃了,她还说如果论文不能顺利答辩,她可能拿不到文凭;毕业典礼时,我没有看到她的名字。


另一位小组成员也是我熟识的,第一阶段我们常常选相同的课,彼此很有好感,第二阶段时,就没有了她的音信,后来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她非常悲伤地告诉我,她的先生突染恶疾离世,她无心继续学业。我很怅然。


研究生院寄来了两张机票,也订好了酒店,欢迎我和先生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在校园里见到了其他同学和老师,非常开心。

 



回到自己的学校,在全校例会上,当校长问起这周有什么好消息时,我的朋友说:宁刚刚拿到她的博士学位。全体老师一起鼓掌向我祝贺,他们都很惊奇,每天在两校之间奔波,一人肩负六个不同级别的课程,还悄悄地读了个博士。 


整个学区除了人力资源部主任和我的系主任朋友,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攻博,倒是我的学生都知道,因为当他们抱怨作业太多时,我也抱怨昨晚做作业到三点,他们看着我,立刻闭上了嘴。


读书真的是一件既幸福又辛苦的事,当问起为什么读博时,我的回答是:低于尘埃,服务社会。在新学年即将开始时,希望年轻朋友惜时好好读书,同时,也希望不再年轻的朋友成长为终生的学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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