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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约
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春节邻近,特向家乡父老乡亲约稿——凡与春节有关的家乡或异地乡风民俗、节日趣事、个人经历、返乡见闻、衣食住行等时令特色等,均可作为撰文内容。
征文起止日期:即日起,至2020年正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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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生记门前捡米渣
文/门外窥易
至少至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城关镇的范围都不大,居民超过七万人没有?这需要权威资料说明。在记忆中,给城关镇居民供应粮食的地方只记得两家粮店,一处是东门的米面厂,在电灯厂附近,离轧花厂不远;另一处就是熊家巷旁边的胡生记粮店。(请知情者予以指正)从能记事开始,就知道每天吃的大米是从胡生记粮店买来的。
上:原“胡生记”侧面;下:改换了门庭的原“胡生记”雁叫街(现竟陵中街)门面(陆羽金鱼摄于2020.元旦)
那年月,供应是按人定量。比如我父亲,因没有职业,靠挑菜,锯柴,做小工养家,被称为体力劳动者,每月供应是30斤大米(如政府力量有限,大米不足,灰面,豌豆,黄豆,大麦,高粱,红薯等杂粮就按一斤大米折成多少后供应。比如,一斤大米等于三斤红薯)。而我母亲虽也是同样挑菜锯柴卖劳力,但因是女劳力,供应就只有25斤大米。而所有孩子,按年龄大小,从10斤到20斤不等。刚生的奶伢,也是10斤,这是很大的数。所以同屋之间有时说笑话,“屋里要光是奶伢就好了!”1961年家兄考进初中,粮食供应本上马上增加为28斤。这个数我记得特别牢,当时读小学的我,盼望快读中学,这样就可吃到28斤的供应。那年代,人人肚里没油水,不经饿,每月的供应粮多在二十天左右就吃光了,剩下的上10天每天都是扳着指头数,这日子该怎么过?到农村去买瓜菜,冒着犯法的风险买黑市粮票,或多掺菜,或早睡觉……总之,那年月的一切聪明劲都用来想法设法哄肚子,哄过了一天,离吃下个月供应的日子就近一天了。所以那年月居民们有一个愿望不约而同:希望每个月都是二月份。二月份只有28天,比大月的31天少三天!谁能三天不吃饭?即便二月有29天,这两天也真正是度日如年啊。于是尤其是家庭主妇们,每月一过20号,就口里叨叨:“要是月月都是28天该多好!”那几年,我母亲总说吃饭是“填坑”:不管什么东西,能填到肚里就行。填坑,这该是一个历史词汇了。
上世纪90年代以前每个家庭赖以活命的粮票
民间的疾苦政府看在眼里,所以规矩也因时制宜:每月25号就提前卖下个月的供应。这种通融,官民一致的说法是:提前支米。可以想见,连续肌馁挨饿,一到每月25号,市民们那心情不就是解放后所说的“奴隶翻身求解放”吗?于是,从24号夜间起,胡生记粮店门前就开始排队。那排队,多是用东西代替:砖头,烂筲箕,破草帽,一块朽劈柴,一个树兜……总之,既不值钱丢了不可惜而又能显示其存在的证明物件,都可用于排队。 其实,只要是开仓放粮,供应本上有的,都会买到粮,供应有保障。为什么抢先排队?从头队到尾队,买到手粮食的时间差距至少是三小时以上!本来就饥肠辘辘的市民们,谁还能“接着再饿他几个钟头”?
这就是每每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像洗过一样后,母亲会派“任务”:“同春伯和耀堂爷今天在河街里抗麻包,到熊家巷去看看。”有提前支米的历练,每粒米都如生命般珍惜。如果地上有了几十粒米或更多呢?胡生记粮店那年月总是从县河运粮食。装粮食的麻包一个少则一百斤,多则一百八十。所有麻包都由人扛进店。从下船到进店进库,全程不到二百米。而就是这段距离中,从踏上河坡石板台阶到跨进胡生记门槛,每次都会有“财路”:无论麻包中是大米黄豆或其它颗粒农作物,一路上会断断续续有粮食从麻包漏出,有时稀稀拉拉,有时像漏斗下洒。于是,一边是同屋的搬运工人同春伯耀堂爷们沉重的脚步伴随喘息声,一边又是他们的汗水随着麻包粮食漏斗下洒。
漏下的粮食,是从排队支米行动中历练过来的孩子们的最爱!每当河边来了运粮船,早早就涌来众多熊家巷周围的孩子,他们拿撮箕拿脸盆拿布袋,纷纷在地上捡夺漏下的粮食,大米有之,黄豆有之,玉米有之,绿豆有之。等等。扛包的洒汗水,麻包里漏大米、粮食,地面孩子们在捡夺。这场面中,常有粮店工作人员的身影,他们不会扫拾地面的粮食,他们是来维持秩序。因为总有贪心而机敏的孩子,不是辛辛苦苦去地面捡拾粮食,而是拿着撮箕或筲箕跟着同春伯耀堂爷们的麻包,直接接麻包里漏下的粮食!粮食洒落在地,就不再是公家的而是落物,可这漏出了却又没着地的是什么性质?工作人员起初头疼,他们也认为孩子们从地面捡,合理合法。但粮食还没有落地而是在中间就“截胡”,这就得疑罪从有了。他们出现在捡粮现场,就是来不让“截胡”发生。漏在地面後再撿,大家都心安理得了。我从小也算机灵,属天门话中“人小鬼大”类,在捡拾粮食的队伍中,算是资深的了。有时我主动找同春伯耀堂爷打听消息,什么时候有粮食麻包扛,平时就多到熊家巷河边玩。也有时候没有消息却来了粮船。别家孩子开捡了,我却因贪玩落了后,觉得对不起靠挑卖水挑菜养家的妈妈,于是闻声匆忙跑来,赶快蹲地捡粮。没有撮箕筲箕不怕,脱下上衣就行,有时脱成赤膊也不顾。
孩子们捡拾粮食,没有文质彬彬的,一律是双手大把大把向自己怀边撸扫,像争夺上甘岭,灰土渣子也多多益善。有时拾夺不及,我便趴伏在地,用身体先护住地面。我的举动没有引来其他孩子的辱骂,更没有因捡拾而打斗的。捡拾时,绝没有人说话出声,人人聚精会神谋粮食,个个喘气急促求生存,用盡生命之力去一粒米一粒米地爭分奪秒。如和其他孩子爭吵,就會少撿一兩粒或更多的糧食。那地上的粮食是意外之财,粮食供应本上没有记载,如能捡上半斤三两就可以饱饱吃一顿。也许只有这种时候再吃饭,妈妈或姐姐才不会严格地问:“碗舔了吗?舔碗兜子了吗?”总有粮食或多或少漏出来,同春伯耀堂爷们难道是故意吗?他们已去世多年,这是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了。同春伯的养女现今在南湖市场经商,也许她知道?或许从下层社会的人心中可寻找答案,在那饥饿的年代。
上:“胡生记”旧址围墙;下:围墙内改建了城关粮管所仓库(陆羽金鱼摄于2020.元旦)
(责编:糊汤粉)
【编后记】总听说“不为五斗米折腰”,本文作者却曾为了几粒米匍匐在地,姿势不雅不说,主要是毫无风节。可恨的是我们还没办法嘲笑鄙视,因为作者揭的是我们大家的“短”——捡米渣、捡萝卜皮、挑野菜、剥树皮,甚至……谁比谁落后啊?当年陶县令自然是家有隔夜粮的,无非是多五斗少五斗的事,为爱惜羽毛不妨潇洒走一回,只为采菊佝一下腰。对蚁民们来说,是失节还是饿死,是个伪命题。少了几粒米,那几天就捱不过去,命若不存,腰在哪里?所以,总被教导说生存权是最大的人权,听起来忒温馨。有米渣捡好,每个月只28天更好,升斗小民就操升斗的心。有了米,再来跟恁郎们严肃地探讨一下腰或脸的学术问题,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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