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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金鱼:天门封城前后侧记

陆羽金鱼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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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市第一人民医院


【抗疫特辑】


天门封城前后侧记

文/陆羽金鱼

 

半月前,我开始提笔,断断续续记录新冠疫情期间发生在身边的零星事情。这次心中的感受与非典期间截然不同,那时我甘冒风险,常出入隔离病房,候口病区和医务人员隔离区。为他们送病床,送氧气,送生活物资。当时,我心里一点也不慌,那是因为知道周边所发生的一切,心如同白昼。

这次不同,我一直都在恐慌中度过。慌在对发生在身边的疫情一直都是迷蒙的;慌在有自己的孩子战斗在抗疫一线;慌在“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后的瞬息变脸……

长久的“未发现人传人,”“此次受病毒感染后死亡率低,”“疫情可防可控”等诗歌般的腔调,让我们沉迷在一片花好月圆,岁月如歌的祥和气氛之中,春节前夕充满轻松愉悦的气氛。

从2019年12月8日武汉发现首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至2020年元月23日武汉封城,历时一个半月。紧接着天门市也于2020年元月24日(大年三十)也全面封城了。

还好,年菜该买的都买了,儿子另外又在外面联系到开餐馆的朋友,向他们购买了不少半成品食材,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清点着各种生活物资的数量,我心中惶恐不安的祈祷着“但愿这些物资能支撑全家度过这两周时间的自我隔离期。”

为了节省,晚上我只做了两道大菜:红烧甲鱼和土鸡汤,搭配了八宝饭和黑芝麻汤圆。孙女今天显得特别乖巧,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暂且将忧国忧民意识搁置一边,好想尽情享受着这顿简单而可口的新年大餐,好想静心去感受新年带给我们的欢乐……

晚饭后我乘卤菜空隙,打开刚刚换过电池的手机,进入各互动群,但见那五花八门的帖子满屏飞扬,让人眼花缭乱。年终了,心情放松了,谁都想着轻轻松松地放飞一下自我。大嘴们口无遮拦,尽显法力无边无际。源至于正规渠道的水断流后,污水会四处横溢。对这些小道消息,我等权当逛超市购物一般,不需要的决不会放入购物车。

对于各式传言,信与疑?视各自修为而定。在突遭的疫情面前,也正是考验人们的辨别能力和智商高低的关键时刻,给予各自的认知成长,带来一次难得的历炼机会。

在闭关阶段,我有点认同网略流传的一个段子,它用嘻戏的话语,较恰当的概括了新旧两年的情形:

“猪闹了一年,把自己标到天价,我们忍了,不就钱吗!猪刚离开,迎来了耗子,它刚到就发威,让我们都像它一样在洞里趴着。关键是猪只要钱,耗子却要命啊!”

初一清晨,整个小区失去了往昔的喧哗,窗外马路上难觅行人。世界就像那因长期紧张造成的失眠、而过度劳累的巨人,最终在今天完全瘫垮!正处在深深的休克中,也不知它何日才会苏醒。

我打开手机,看见同学群发了个省内各地域封城地图,显示出最后坚守的襄阳城已经沦陷,这意味着湖北省全省封城。
 


在这全省封城之际,我不由自主地串联起近几天的所见所闻,试图理清疫情发展的脉络走向。

元月18日,远在武汉市中心地带的百步亭社区,正大张旗鼓地忙碌着,准备举办迎新春庆典。四万多人聚集一团,品尝丰盛的万家宴。也是这一天,我从侧面得知天门市一医院有疑似病人入院,从这天中午开始,我只要出门便一定会戴上口罩。

那天是星期六,清早七时许,我提着早餐,准备去外科大楼14楼的妇科病房,给做完肌瘤手术的儿媳送早餐。临近大楼,我看见医院的几名水电工带着工具和材料准备上救护车,(我知道医院正常上午上班时间为8点正。)出于好奇之心,我顺便出于礼节性的与他们打着招呼:

“这么早,去给谁家帮忙?”

“哪里呀?我们去侯口。”

我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崩紧了,因为我知道侯口病区的作用,那是我院在非典时期建成的隔离病区,在非典与禽流感后,一直作为特殊传染病治疗基地空闲在那里。

“有情况了?”我心中一紧,问道“是真的?”

“是真的!如果没有病人,我们去侯口干啥?”

中午我再去送饭,便戴上了儿子半年前为方便做油烟机卫生,在网上购买的灰色口罩。当天我行走的路上、在电梯中人们都用不解而异样眼神看着我,看来大家心存共识:“这个戴着口罩的糟老头子,一定患有超重的洁癖症!”

送过饭后,我来到医院物供科,找到原同事兼群友舟横野渡,十分虚伪地说是来探望朋友,实则是想打探一下“狼来了”的消息是否确切。在那里打住了一会,发现当时领物资的科室一批接着一批。他并且不时地接听着电话:

“啊!要领口罩?可能很难,等两天会有好质量的口罩到货,到时再通知你们。”

他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赶紧告别离开。

元月19日(星期天)上午,我再次踫到医院水电科一群员工,他们没有休息,再次准备出发,还是到侯口病区去。

“是不是狼来了?”

“来了!”对方立刻会意的答道“真的来了!”

“来了,还是来了!”

“决不会是假狼。”走在旁的某科长十分肯定的回应,并补充了一句“昨晚又收了三个。”

这次轮到我紧张了。有两名戴着口罩的年青护士,从我身边快步走过,她们在院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显得特扎眼。巡逻的保安与电梯上的员工象往常一样,并无人戴上口罩。我好奇地问她们:

“你们为什么都不戴口罩?”

“我们公司有规定,员工上班不准戴口罩。”

“你们可以想法找个理由呀,可以说自已感冒了,还可以推说自己的脸冻了。”我以开玩笑的方式劝她们“电梯里不仅空间狭小,而且人员密集,戴个口罩能有效的保护自己和他人。”

晚上,儿子下班回家,饭后我小声地向他询问

“我听说,昨晚医院收了三名疑似病例?”

“乱造谣!小心把你抓去判徒刑!”

“我……我……我只是问哈?”

他板着脸,怒睁双目,快速转过身来瞪着我,那副表情尤如斗争年代的红卫兵小将,突然发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阶级敌人似的。那恶狠狠的语气刺痛着我的心。那如临大敌的凶巴巴样子,至今还深深嵌在我的脑海之中。真的难以挥除。但我特能理解,儿子这是出于自保的本能而作出的自然反应,是为自己的老父担忧啊……

 


元月20日,妇科病房走廊里住满了等待做手术的患者,她们各自坐在加辅床上高声谈天,其中一位年轻妇女,向临边床上的一名年老的农妇病友介绍着自己的情况

“我们这几天特地从武汉赶回天门,打算抢在春节休息时间动这肌瘤手术,半个月愈后,刚好可以返回武汉去打工。”

听到“武汉”二字,我心头一震,本能地赶紧躲避绕行。

不一会我离开病房,来到候梯间,准备乘电梯下楼回家,见一着衣时尚的中年女性,她右手拿着手机紧贴在耳边,大声与对方通话,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挟着两张动车票,随着手膀的上下挥动,那车票尤如广场舞大妈的脑袋一样,不停地摇晃抖动。我心中大惊,“该不是‘汉口至天门’的动车票吧?”下意识的快速闪入安全通道。从十四楼急步而下。

中午下班的医护人员三三两两结伴而出,他们急匆匆地朝家中走去,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口罩遮掩了面部表情,但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一异常严肃和非常紧张。

人群中,一名老护士与我同向行走,我俩隔着着口罩相互问好

“你好!”

“李伯!”她疑惑的打量着我“恁郎到病房给谁送饭?”

“儿媳做了肌瘤手术,刚给她送过饭。”

“李伯,这几天一定要做好个人防护!”也许与我过于熟悉,她紧接着向我吐出心中的苦水“每一次面对突发的传播疾病,都是由我们医护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冲在最前面,这次也不会例外。”

“是啊,那是没办法的事。”

“据传,武汉市已有医护人员被传染上了。”

虽然在我脑海中的辞典里,还有很多更高亢奋进的光鲜口号,可我竟然一时难找到合适的措辞,去安抚她那深深担忧的紧张情绪。只能借用此华丽的大话尽力赞美着。尽管我知道此时此刻这种赞美,显得极其空洞无力,而且不具备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但我了解她,就像了解我已逝世的母亲和所有白衣天使一样,虽然难免心有戚戚。但只要她们面前出现了病人,不需要任何人发号施令,她们都会在瞬间激发藏在内心深处“我要救人”的本能和责任感,快速投入全部心身、忘掉自我地冲向最前。

我深知,靠媚俗的假大空的口号拯救不了患者,绝对只能残害生命。勇敢的含意也绝不包括不害怕。

毕竟,那群被冠以美名的白衣天使也和我们大家一样,只是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而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变形金刚和天上的神仙。

晚上,我在手机新闻里看见钟南山院士乘动车到达武汉,他发出了新型肺炎可以人传人的警示。这让我们突然感觉到,武汉这几天呈现的壮观太平盛世美景,只不过是人造的海市蜃楼。

“还是从小在医院长大的伢儿,对新发现的传染疾病警惕性高呀!”

夫人听完钟老人病毒不排除有人传人的可能相关报道后,脸上流露出惊恐和担忧神色,但不忘伸出大拇指,送给了我一个赞!
 


元月21日至元月22日,全院职工、保洁工、保安员全部戴上了口罩。陪伴病人的亲属中也有50%左右受其影响。妇科病床上躺着的全是口罩掩面的患者,她们一边吊着点滴,一边低头关注着手机上传递的疫情动况。

元月23日,今天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心中沉甸甸的,虽然得不到本院有关新型冠状病毒患者入院的确切消息,但本能地感到:我市疫情也不是“些把些”地严重。

下午上街给孙女购肉松面包,在四牌路看见社区一女士正在贴市政府通告,刚刚用手机拍了张照,忽听见有人叫我。

    原来是以前在同一工厂的老同事王师傅,我知道他们儿子在市政府工作,便与他闲聊着,在他口中得知

“天门市的警察已在武汉进入天门的路口设卡拦车”和“天门市即将封城。”这是绝对准确的消息。轮到他问我

“你们医院情况怎么样?”

“我不了解情况。”

“真的,还是假的?”

“我真不清楚。”
“我咔都不信!”

王师傅用疑惑双眼盯着我,将头摇得象拨浪鼓。

至于天门为什么要封城?应该是天门出现了疑似病例,还是有了确诊病例。有吗?真的有吗?这些数据都和全省各城一样,被捂得严严实实。

当天晚上我还在医院退休群理直气壮的说

“咱天门应该问题不大吧?”

一行字发出,立即遭到群殴。

 

天门一医职工住宅区

直到元月25日下午,我终于在“丁香园”上看到有关天门市的上报数据。

当天16时20分截止,全国确诊1355例,疑似1983例,死亡41人,治愈38例。         

其中湖北确诊729例,死亡39人,治愈32例。

武汉572例,死亡38人,治愈32例。

天门确诊3例。

也是当天,市政府确定天门市一医院为新冠肺炎定点救护中心医院。

由于疫情来势凶猛,侯诊病人激增。医院将工作在其它二线科室有经验的高龄护士人全部调往一线,迅速组成了强大的接诊队伍。

只怪那些专家们在疫情的早期低估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严重的危害性;只怪那主管部门领导过早的作出了“人不传人”的荒谬结论。使得全省医疗单位全都放松了警惕,普遍存在前期准备不足,面对陡增的患者,造成医护人员的综合防护装备供给无法及时跟上的悲哀结果。 

不少医护人员的一次性口罩和一次性帽子都必须连续用上好几天,消毒液更是奇缺,疫情早期“医用酒精贵如茅台”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我儿子下班后,我得想着法子,将取暖器当作杀病毒锐器,将他使用后的这些一次性防具烘烤好,他第二天必须继续使用……

元月31日儿子暂抽调到了一医疫情指挥部,协助联系和外出提取各地捐赠物品,我常见他电话不停,忙得饭也顾不上吃。多次深更半夜,还在去武汉提呼吸机,或在仙桃提防护装备、消毒剂后的返途之中……

看到他经常身处外地,鞍马劳顿,我心里极其担忧。但又存许欣慰,我为他拥有一腔勇于奉献的热血而心生傲意,毕竟那是孩子长大成熟的象征。

在此,我真心感激那些心系家乡、向天门市一医院捐物的行善之人。医院得到了他们的快速支持,及时缓解了医护人员防护装具的供给需求。他们之中,有天门地区的私营业主,也有在外地工作和生活的天门藉爱心人士。对于他们的无私捐赠,天门市一医全体员工定会牢记他们此番善举,生活在天门的全体父老乡亲,将会永远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天门一医后面的消毒车

虽然我家住宅离病房很近很近,中间只隔着一栋大单元。站在家中靠南的窗前,能看清外科楼内人们的容貌。

在这段宅家日子里,我只是听说有医护人员被感染;也有求医的患者一床难求;更有我们单元出现了一例疑似病例。但都只是听说,难以求证。只存头脑中如清晨浓雾一般,一片懵懂,一片茫然。

此时,我领略到了咫尺天涯的含义。我真的感到它虽然很近,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好似在伊朗看到那行走在大街上的女人一般,无论美丑,均蒙上一层厚重的神秘面纱。

历经此疫,让我们懂得“生命脆弱,人生短暂,应好好珍惜”,更了解“劫后余生,才知生命之卑微;大难不死,方懂生命之敬畏!”这句话的真正内涵。

我心中有个愿望,愿上天知道我的祈祷:只盼早日脱宅,尽快回归到那无忧无疫春天,还有那个真正透亮的世界!

 

                      2020.1.30初稿2.18修订于竟陵

 

(责编:糊汤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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