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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丨田平疆:父亲是傅作义旧部,我随父母被"遣返"原籍

田平疆 新三届 2021-04-25

 

作者简介

田平疆,1977年毕业于原河北师范学院化学系,中学高级教师。先后就职于河北邯郸师范学校、河北邯郸滑翔学校、河北鸡泽第一中学、河北邯郸地区教研室、河北邯郸市教育科学研究所,从事教学及教育教学研究四十余年。2014年退休。

原题

一个回乡知青的求学工作经历

无高中学历的高中教学研究者



作者:田平疆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出生在山西省太原市,父亲是部队干部。抗美援朝后,转业到太原工作。由此,我在那里度过了十数年的童年时光。


1966年,在文革的阴风浊浪里,由于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起因是由于他为傅作义部下,系1949年起义人员。尽管曾经得到中央政府的承诺:既往不咎),我们全家被迫遣返原籍,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劳动改造”。那个时候,我才十来岁,也被迫和大人一起参加农田重体力劳动。


由于从小在城市长大,根本没有这样的繁重劳作经历。所以才刚刚几个月,就大病两场。在几经无奈之后,父亲求爷爷、告奶奶,这才被允许在邻村的高小旁听。暂时脱离繁重的体力劳作。


1966年末,文革运动在城市已经黑云压城,但对于处于偏僻乡村的学校来说,似乎还没有感受到那种歇斯底里的狂热。自己在大城市已经就学几年,所以,农村小学的那些所授知识,对于我来讲,似乎极轻松的就领悟了。因此,也得到班级老师的青睐。


好景不长,几个月后,文革狂涛浊浪也席卷至这偏僻之地。校长、老师有一大部分被带上“黑帮”该接受的学习课程,基本停滞。在这样的环境里,走过了小学的路程。


同样的原因,小学结束,就被迫辍学。又开始繁重的体力劳动。虽然在本村的正式初中没有得到继续学习的机会,但几经周折,在好心的乡亲的帮助下,在邻村的带帽初中(村办小学,附带一个班的初中),给安排了一个座位,这样,又开始了我的初中生涯。    

    

就近上学,对我来说已经无望,只好每天步行、穿梭于乡间的求学之路。当时,城市学校基本都已停课“闹革命”去了,但在偏僻乡村,除了上面下达开批判会、游行等任务外,还能够凑合着维持基本的教学秩序。乡村学校,极其简陋,连桌椅板凳,都需要学生从自己家里抬(扛)去。


由于学校和家还有一段距离,为了不影响学习,一般中午不回家,就带一些高粱、红薯面窝头和咸菜,解决午饭问题。教授我们课业的几位老师,基本都比较朴实。虽然其中有几位也遭受文革冲击,批判,但在授课方面,依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这样跌跌撞撞,二年里将初中的数学、物理、语文等课程,不完整的浏览了一下。(外语课,在当时“不学A、B、C, 照样干革命”的极端口号煽动下,已经被取消,数学课学习,基本是最初级的几何、代数。物理课,被“工业基础”课代替,学‘三机一泵’。化学课被“农业基础”课取代,由于条件不具备,基本没有开课、语文课以背诵“老三篇”、写大批判稿为主)这段时光里,凭借着在城市小学打下的学习基础和文体优势,受到多数同学和老师的“高看”。除担任班里的学委外,还被老师选中,去教授学校几个班的音乐课(在太原上学时,被入选校少儿合唱团,经常参加省、市各项文艺演出和活动)。


一转眼间,二年的初中时光就匆匆失去。在‘复课闹革命’的大前提下,象征性的的举行了毕业考试。拿到试卷,浏览一下,看到基本都是老师讲授、点拨过的。对我来说,难度不大。几门科目,各一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基本都在40分钟左右把题做完,检查交卷的。自我感觉,不考100分,90分以上是没有问题的。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陆续听到同班同学,被县一中和镇高中录取的消息。通过托人打听,得知,虽然考试成绩在班里名列前几名,学校把升高中名单(包括我)已经报到公社革委会教育口办公室,但被教革办的头头赵XX 给删除了。为此,父亲曾经去找赵XX理论,但最终无果(当然是那个所谓“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所致)。还被传为田老先生大闹公社革委会!至此,与高中学历无缘,我的求学梦只能暂告一个段落。成为返乡知青。又回到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繁重体力劳动中。


两年后(1972年),父亲在数百封信上访无果的情况下,只身返回太原,找到驻晋军代表(转业前所在部队)办事处,将自己的起义经历和工作经历详细阐述,得到有关方面的关注,终于将压在头上数年的“历史反革命”帽子摘除,恢复工作。至此,我也从当农民的状态下解脱。改回为城镇户口。


身份的更改,也带来新的问题:不再是农村户口,再去从事农业生产,与农民群众争分那点可怜的口粮,就不合适了(那些年,土地贫瘠,生产资料亟缺,亩产仅一两百斤,年终人均不到一斤粮食,最歉收的那一年,人均只有四两粮)。经过多次找寻,协商。最后,通过县劳动局,按回乡知青安排,到县医院做了卫生学员(护士的前身)。


既然是学员,就要学习。那个年代,只强调在实践中学习,所以两年时间里,基本经历过这个县级医院的各个科室:内科、外科、药房病房、手术室……由于正处于年轻、精力旺盛时期,工作热情很高,经常值夜班,几个月下来,熟悉了基本的药性和行规。同时在工作和学习中,也真正感觉到学问的缺乏!医药工作,最需要的是化学,但在以前的学校生涯里,基本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听医师讲解病理药性,也是半懂不懂的!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非科班出身,医道难精通!无奈,迫于当时的恶劣环境,求学极难。


正在这时,同宿舍的同事前来告知:省里给县直部门分配四个大学指标,他已经占据某大学名额,听说还有一个师范名额,没有人报。听到这个消息,令我心动。马上四处打听,果然如此。


由于文革作祟,知识分子在当时依然被看做“臭老九”。谁家的大人都不愿意子女去从事这个行当。虽然师范在当时不被人所喜欢,但自己求学心盛,不管什么学校,先去长了见识再说!决心下定,马上行动。找到县革委会文教组,通过填表、面试,考核(写一篇批判稿)。政审方面,由于我父亲已经恢复工作,他们也不敢在明面拿此大做文章。值此,通过数十天的等待,终于被省师范学院化学系录取,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省师范学院原本校址在北京和平里。由于当年反帝防修、整个华夏大地处于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的紧张状态,在“林副统帅”一号命令下,迁址于张、宣之间的黄羊山麓、洋河南岸的野陌荒滩上。秋冬寒风刺骨,春夏沙尘弥漫。人烟稀少,交通不便。


在这所省级大学的三年中,每次进城,都是启动“11”号,来回步行数十里。生活艰苦就不必说了,学习条件相对也比较简陋。校舍都是搬迁时临时盖的,除了一个体育场馆外,基本都是小瓦房。加上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正在“反击右倾翻案风”所以,我们也只能够随波逐流,一边搞运动,一边进行军训和业务学习。


由于文革缘故,高考招生被停止,一律采取“推荐”上学模式。同学来自全省各地,年龄相差悬殊。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同学能够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努力学习理论知识(尽管在当时的环境和条件下,所授课程被限制不少),并且通过下乡、下厂,(如进行土壤普查、进工厂实习锻炼)将学到的知识和工、农业生产实际结合、拓宽眼界,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初步基础。


在这所院校学习、生活期间, 经历了动荡的风风雨雨:三位伟人的相继逝世,给大家心头蒙上阴影,“四五”事件、“反击右倾翻案风”‘唐山大地震’更使处于“风雨如磐”中的芸芸众生震惊、沉思。十月惊雷,将文革阴霾荡除,终于使国人看到了希望所在!


毕业分配,基本上是本着“哪来哪去”。由于是师范学院,理论上应该被分配到学校工作,但是,在那种特殊的招生、毕业、分配的复杂环境中,还是有许多人通过各种渠道和手段脱离教育领域,另谋高就了。毕竟当时的教师属于“臭老九”,不令人待见的!


回到本地区,任职于师范学校,不到半年,国家格局调整,在本区所属县域建立了一所“滑翔学校”。学校属于军体性质,实际是为国家培养初级飞行员的前期训练而设置的。该校初设,急缺教学、管理人员。但由于地处偏僻乡村,交通不便,没有人愿意前往。在学校动员下,感到自己刚刚从教,需要锻炼,并且年轻,只身一人,便毅然同意,前往工作。


滑翔学校分两部分,一是教学、生活部,由教育局派遣相关人员担负。还有另一处,属于飞行训练部,由省体委委派人员负责。学员则由全省各地人武部,从地方学校选拔初、高中学生,集中到这里学习、训练。经过一年的训练、学习,掌握必须的文化课基础、航空飞行的基本理论及飞行航空器的驾驭(就是在飞行教练的带领下,学习驾驶滑翔机,掌握航空器的起飞、滑翔、降落等初步要领)三年中,从我们这里走进空军航空学院的合格的“预备役飞行员”将近百名,入选率近30%。也算我们为国家空军部队建设作出的一点努力吧。


1980年代初,由于国家经济建设的调整,这所学校宣布解散。工作人员也分散四方。由于个人原因。我回到自己的家乡,在县一中担任老师。在这所高中,任教八年。从一线教师到教学干事、教务主任。基本掌握了高中教学及管理的方方面面。


1980年代末,父亲被单位异地离休安置,需要身边有人照顾,同时所在地区教育委员会下属教研室,本学科教研员缺岗。由于这两方面的原因,经过多次协商,由教学一线调入地区,开始教育教研工作。由普通教研员干起,先后历任地区教研室教研员、室副主任、直至市教育科学研究所高中室主任。兢兢业业26年,为本区域基础教育发展,作出应尽的努力。


拂今忆昔,从一个被荒唐岁月无情剥夺高中学习的懵懂少年,到站在高中讲台授业、解惑的教师。直至进入教育教学领域、研究、指导数千高中教师教学,数万高中学生学习的教育教学研究者,历史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此中的酸甜苦辣,令人唏嘘!

 

2018.12.3 于古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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