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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 姜虹:知青岁月,我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乐章

姜虹 新三届 2019-01-04

老编的话: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50周年。本号开辟的“知青”栏目,将重点分享知青朋友的纪实性文图稿件,期待您的支持。本号对知青朋友“不堪回首”或“青春无悔”的争论不持立场,只愿提供一个网络平台,供大家回忆、再现、追思、反省那一段以身相许的苦乐岁月。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姜虹,出生于青岛,1975年高中毕业,下乡在山东省胶南县王戈庄公社,1978年初顶替回青岛,在校办工厂当工人,后来代课教初中英语,1979年考入山东师范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毕业后在山东省外贸职业学院教英语,1994开始在贸易公司工作。

原题

知青岁月

我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乐章


作者:姜虹



 

我出生在青岛,1975年高中毕业 ,当时有一个政策规定,如果在家里是排行老大,就可以留在城市里就业,如果不是,就要上山下乡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在家里排行是老四,要想留下就业是不可能的,我家老大和老二都分别下乡和去过建设兵团了,老三可以留城,给安排了临时工,我爸爸的工作单位,供电公司,一直在开会动员职工,让孩子报名, 街道居委会也三天两头开会,来我家动员。

 

有一天我爸爸回来说:“唉,单位今天又开会动员了,让家里有毕业生的赶快报名下乡。” 其实动员的就是我,我刚毕业,看了看形势,不想让父母为难,再说我也应该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很快,毕业没几天,是七月份,我没和家里商量,立刻就在学校里报了名,我爸爸不再被动员了, 回家有笑模样了,居委会也不来了,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报名下乡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想离开青岛,换个地方。 我是1964年上的小学,很快就文化大革命了,记忆中,我家出身不好,父母成分有问题,大约我10岁的时候,有人来抄家,我有一支漂亮的圆珠笔,笔帽是合起来的红色小雨伞。记得是一只大皮鞋踩碎了我的圆珠笔,我喊了一声,“我的小雨伞!”就跑过去,想要捡起来, 结果被我哥哥从后面一把揪住,把我拖拽到他面前,然后把我转过来,捂了一下我的嘴,拍拍我的头,拍拍我的背,就把我护在了他的怀里,我就抱住哥哥的腰哭了。

 

后来我喜欢小提琴 ,初中时考艺术学校, 因为政审,不被录取, 我找到学校的领导说,与父母划清界限行不行,与父母一刀两断,改名换姓行不行,答复是不行。

 

高中时,我各个方面积极努力,学习也很好,但是入团总不批准,同学、邻居总是对我指指点点,我总是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有个同学也是邻居,经常见了我的面就说,“你妈是右派”。而且,有时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说, 我立刻就低下头来, 无话可说 ,无地自容。我真想离开青岛,我真不愿意在青岛待了,我听说农村不大讲政治出身什么的。

 

请看下面的登记表,是好几年以前,我陪同一个同学去档案馆查知青资料,顺便查了一下自己,竟然发现了这样一张,有着历史意义的表格,“青岛市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登记表 ”,之前,我从来没见到过这张表,应该是供电公司给我填的。

 


表格中清楚地记录了, 日期是1975年8月11日,我的特长是小提琴,18岁,左边最上面,是我爸爸的工作单位,青岛供电公司,下面还有我的家庭成员关系,以及下乡去的地方,最后还有供电公司革命委员会的签字,“同意上山下乡”及盖章,还有青岛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的盖章。

 

在下乡之前还有一段插曲,我去了一趟北京, 是我报名下乡以后,跟父母提出来的,被褥一律用旧的,省下的钱,去北京看看,我当时有小提琴的梦想,去北京主要是想参观音乐团体,拜见小提琴大师盛中国。那时去北京是很了不起的大事,是人人都很向往的事。

 

我在北京住在妈妈的好朋友,陈阿姨家,我小的时候,陈阿姨夫妇一直很想要我,领养我。他们家没有孩子,我们家,我上面有哥,有姐,我妈妈怀我的时候就不想要我了,但是因为单位开不出来证明,只好生了我。单位领导说,鼓励生育,四个孩子不多。到我七岁的时候,陈阿姨家又最后一次要我,我爸妈商量了一晚上,最后没给,陈家就领养了一个比我小七岁的女孩儿,我看到她有自己的房间,吃得好,穿得漂亮,很羡慕,心想这本来都应该是我的,回青岛找我妈妈问事儿,那年为什么不把我送给他们,当我妈妈说到她家是资本家时,我就打住了。



那时去北京的火车票也挺贵的, 我在40多年以后的现在,竟然找到了当年去北京的证据,是我一直收藏着的火车票,北京市区学生月票,可见去北京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多么珍贵。请看月票、火车票、毕业证书图片。

 


北京市区学生月票,是1975年8月,我在青岛事先办好了有关学生证,就可以半价享受火车票,月票,从火车票上可以看出,我从北京回青岛的日期是1975年8月13日,火车票上还有票价, 车票一块三,硬座六块五,我在北京待了十多天,回到青岛,很快就去下乡了。





 

出发那天,在大卡车上,戴着大红花,下面的人,敲锣打鼓地欢送,我觉得很光荣,很多同学哭着与家人招手,我没哭,我不是想哭忍着,我根本就是不想哭,我盼望着,我很兴奋。

 

下乡的地方,是胶南县,王戈庄公社,宋家庄大队 ,到达的当天,受到了贫下中农全大队的热烈欢迎,我们一共是15个知识青年,三个女的,12个男的,住在三间废弃的小学教室里, 宋家庄很穷,但是那里的人,都是那么善良,朴实,友好。

 

可能是伙食、粮食还没安排好,也可能我们这个知青点儿,是临时增加的,一连三天,我们顿顿吃煮的玉米棒子,是老乡家煮好了送来的,头两顿还觉得挺好吃的,后来就不行了,三天九顿饭下来,大家都大便不通了, 个个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好像还是男生传给我们的办法,拉不出屎来,就抠,这个办法管用,大家都会了。 到了晚上 ,我们三个女的好姐妹,抱头痛哭,太想家了。我们几乎天天晚上都哭,只要有一个人开头,另外的两个就立刻跟着哭起来。我们听说男生也哭过, 后来我们商量了,不准哭,谁也不准带头哭。

 

等到知青的粮食分下来 ,柴禾等都备好,我们知青就开始自己做饭了。开始是三个女的做,后来是两个女的做饭,再后来是知青组轮流做饭,两人一组。还有一段时间是,大队派一个人来,是袁大叔,再加一个知青,两人做饭。

 

由于我们知青组男多女少,在吃饭上就挺吃亏的。粮食是按照人头分,细粮的比例本来就很少,男的又比女的能吃。因此,很少能吃到细粮不说,做的饭,每顿都要抢,吃慢了就没了。先盛上半碗饭,快快吃完,赶紧再去厨房抢着盛上满满一碗饭,慢慢吃,这类的经验,大家很快就都学会了。

 

我们初步都学会了糊饼子,擀面条,炒大锅菜,蒸馒头,做玉米粥。有一次轮到我做饭,我想要换个花样,想用玉米面做疙瘩汤,我知道玉米面太散,做不成疙瘩,就往玉米面里放了一些面粉。做饭的大铁锅,直径是80公分,看到锅里的水开了,我就开始像做肉丸子一样的,一个个的用手做成小圆球,往锅里放。但是由于面粉放得太少,那些小圆球很快就一个个的散开了。开始我没发现,因为小面团一下锅,就沉到锅底了。等到锅开起来,疙瘩汤已经变成一锅浆糊了,而且是很厚的浆糊。我没有经验,一看这样,非常着急,这可怎么办呀!

 

正在这时,知青们收工回来了, 调皮的小黄涛,他只有17岁,跑到厨房来问吃什么饭,他看了一眼锅里的浆糊,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疙瘩汤,并让他到门口去喊开饭了。只见他三步两步地迈出了厨房,对外喊着:“吃猪食了!吃猪食了!”我一听急了,大声说道,“你乱喊些什么”,他说:“你这是做的什么饭?这不叫猪食叫什么!” 我说:“爱吃不吃”,他回屋拿碗去了。

 

看着这一锅浆糊,想到过几分钟大家就 要来吃饭了,我心急火燎 ,六神无主,慌里慌张地在厨房里,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我急中生智有了主意,我迅速拿起一些洗好的菠菜,大段地切断,扔到锅里,然后拿起酱油往锅里倒了半瓶,倒完以后,发现倒的是醋,放下醋瓶,又拿起酱油,倒了起来,随后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三大瓢水,倒进锅里,赶紧又拿起勺子,在锅里搅拌,一大锅饭,眼看就要漫到锅台上了。

 

这功夫,大家拿着碗都来了,黄涛一进厨房,看看锅里的饭,说,“你这是变戏法呢?” 我大声喊道,“大家注意了!今天的饭,是祖传秘方做的青岛甜沫, 快点儿吧, 晚了就没了!” 大家盛了饭以后,我也盛了半碗饭 。我没回屋去吃,我在厨房,忐忑地等着,看看有没有人来盛饭。 有来的,我就笑眯眯地说,好吃吧,多盛一些,多吃点儿。


有个男生问我,今天这是刮什么风,其实平常我都是挺厉害的,总是说着,少盛点儿,别撑坏了胃,小心嘴里别烫起了泡什么的。 这时,我看着锅里的饭越来越少,谢天谢地,很快锅底就朝天了,我总算放下心来。要是大家都不吃,就真的要拿去喂猪, 那样太浪费粮食了。

 

中秋节到了,我记得,在八月十五的晚上,我看着圆圆的月亮,写了一个算是顺口溜,里面有几句是这样的:“中秋夜月明,河水静静流,我思家乡情,随着月儿行”。

 

大家每天下地干活,割豆子,刨地瓜,锯树,很累,很苦,但是如我期盼的,那里真的不讲政治出身什么的 ,尤其是在我的背景暴露之前,知青们,大队里的人,都很平等和友好。因此,我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吃得太差,整天吃粗粮,很少有肉, 很少能吃到馒头,我家里曾给我捎来一件大衣 ,里面放着一小包白砂糖,我姐姐写道:“亲爱的妹妹,捎去半斤糖,你蘸饼子吃, 这是托人找大夫开证明买的,只要能开出来证明是得了肝炎,就可以买半斤糖,别不舍得吃,家里还会想办法,再去开证明。”

 

我曾经去小卖部转悠,看到有老乡抱着孩子,买两块儿糖,一块儿放在孩子的手里,另一块儿,咬一半儿放孩子的嘴里,剩下的一半,再用糖纸包起来,放在孩子的另一只手里攥着。我当时想,农民真是太穷了,等我将来有能力,或当了大官儿,就一定要改善 ,提高农民的生活。

 

我在小卖部买过两次饼干,但是每次买的时候,都像做贼似的,总觉得那个售货员,会到大队书记那里去告密,开会的时候,我就会受批评,这是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表现,这是贪图享乐的表现,是资产阶级,资本主义什么的。我想想后怕,再说吃的时候心里也不踏实,就像是偷来的,于是再也不去买饼干了。

 

书记晚上经常领着全体知青开会, 总结工作,大家还都要发言,表决心。有一次我发言提到,要克服懒惰思想,在农村这所大学里,要努力接受再教育,接受锻炼,要做革命的小毛驴,刚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有人说应该是,做革命的老黄牛,不是小毛驴。

 

我就想,我们大队平时下地干活,经常都是离不开驴,驴能干很多活 ,能拉板车,拉饲料,还能耕地,拉豆子,地瓜等粮食,还能驮麦秸,玉米秸,而且我们大队的驴,一吆喝就跑,根本不用鞭子抽,很勤劳,还很乖,很听话, 我经常觉得,说驴是倔驴,驴脾气,懒驴,都是不对的 ,反而是牛,总是慢腾腾的,不够勤快。 我把对驴的看法说了一下,然后问书记,是不是牛是贫农,驴是富农或是地主,他们出身不同,所以只能歌颂牛,不能表扬驴,驴只能挨骂。


书记说,牛有和驴都是生产队的财产,都在生产队的劳动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我说这样吧,我的发言改成,我既要做革命的老黄牛,也要做革命的小毛驴。 小组长说,你走火入魔了吧 ,两个年纪小的哈哈大笑,说,你也太滑稽了吧?我使劲儿忽闪了忽闪我的大眼睛, 看看大家 ,觉得被他们说糊涂了, 又眨了眨眼 ,后面还想说点儿什么来着,忘了。

 

我们开会时,都是三个房间的人,集中到中间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整个一半是一个大通铺 ,六个男生 ,地方用不了,房间里空着的地方没有椅子,只有一张长方形的很旧的桌子, 桌子下面有三个并排的抽屉,开会时,我们一般是坐在床沿上,或是上床盘腿坐着, 那张桌子有时搬到床边,放茶杯,报纸什么的。

 

有一次开会, 我们三个女生刚进门, 就见两个男生正在搬桌子,但是他俩抬起来桌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桌子里往下滴哒着漏水,放下桌子,不滴哒了,再抬起来,又滴哒着漏,书记说,放下桌子,别动,然后从床沿上下来,走到桌子跟前,看了一下三个抽屉,旁边的两个拉开看了,里面什么也没有,中间这个抽屉锁着,锁这个抽屉的男生,家里有事,突然回青岛了。

 

这么神秘!我们三个女生立刻吓得赶快紧紧地靠在了一起,我说,肯定是一只大老鼠,有人说,也可能是黄鼠狼。书记说都不要动,他一会儿回来。我们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脱了鞋,直接爬到大铺上了,三个人靠在一起,揪过来一床被,披在身上。 平时我们总是嫌男生们脚臭,被子臭,屋里臭,现在不顾那些了,一会儿那怪物出来,我们就把头蒙上,三个人抱在一起。

 

一会儿的功夫,书记就回来了,叫来了队长,拿着钳子,螺丝刀子,然后就开始撬抽屉, 那个小活页很快就被撬下来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将要被拉开的抽屉,我们紧紧地抓住被子,随时准备蒙上头,不敢看,又想看,只见书记慢慢地拉开了抽屉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碗大米稀饭,准确地说,是一小盆大米稀饭。


这个小搪瓷盆在小卖部里有卖的,是深绿色的,我见过 。我们平时做的稀饭一般都是清汤寡水的,再加上沉淀,因此抬桌子时看到的是漏水 。稀饭已经有酸味了, 这时大家都不出声,书记说:“看看,浪费粮食了吧 ”,然后又说:“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散会 ”! 书记和队长往外走的时候,我才发现,队长手里还拿着一根大棍子。

 

宋家庄是离县城最远的一个知青点,大约15里路 ,其他的知青点都离县城比我们近,最近的才三里路,他们可以去县城溜达,逛街,看电影,而且那些知青组基本都是男女数量各半,我们组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家里没有干部的,我这样成分不好的,没有门道的, 最后剩下的, 组成了一个偏远的知青点, 每天收工以后只有贫瘠的村庄,生活枯燥又单调。

 

有一天我做完饭,袁大叔也早回去了,我准备刷刷炒菜的锅,收拾一下,就吃饭了, 这时知青小伟,手里拿着一个玉米饼子来到了厨房。小伟是知青组最小的一个小男孩儿,应该还不到17岁,他一进门就说,我们想看看这个饼子是你的哪只手做的。当时我正忙得满头大汗,锅里的水还在滋啦滋啦地响 ,我看了看那个饼子说 ,先叫大姐姐,再说有什么事 儿。


小伟说,我不能叫你大姐,我的二姐都比你大,只能叫你小姐姐,我说也行,叫小姐姐也行。 然后我说,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说吧,他说“平常你做的饼子都挺大的,五个手指印很清楚,一看就知道是哪只手做的,但是这个饼子很小,看不出来是哪只手做的, 你把手伸出来放在这个饼子上,看看是哪只手的指印,我是他们选出来的,要是完成了任务,有奖,给烟抽。”

 

我一听什么都明白了,我说“你个小傻瓜,他们叫你来,你就来?想看我的手是不是?”我举起手来,晃了晃,说,“没门儿,你回去说,小姐姐的手不准看,再来捣乱,铁铲子拍头!”说完,我转身拿起来炒菜的铲子,比划着吓唬了他一下,他拿着饼子转身就跑了。

 

很快,就听到男生宿舍里传出了大声说笑的声音,估计他们刚把小伟审了一遍。

 

我们知青这个大院,以前是小学,进院儿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一溜平房三间,女生住在最里面那间,我们出入大院,或去厨房,都要经过男生的宿舍。我很快收拾完了,端了一碗饭,准备回宿舍去吃,刚迈出门,就听见那边说,出来了,出来了。我知道他们又要瞎开玩笑什么的,就想反正我也不理你们,直接往宿舍走, 只听见“好厉害的小姐姐呀,不让看手,铁铲子拍头,肉包子拍成馅饼,一声大吼” !


本来我不准备停下,但听到肉包子,馅饼,我禁不住舔了舔嘴唇,不住地吞咽口水,我说你们馋疯了吧, 我这一驻足,一搭腔不要紧,一个男生说,“头疼,头疼,我头疼,铁铲子快来拍我头 ”,然后站门口的,倚着窗户的,都端着碗,一齐看着我 。我怔了一下,突然说,“赶快让他撞墙,我听说过有种头疼,一撞墙就好了”,众人哈哈大笑,就去逼他撞墙,我一边说着,你们整天吃饱了撑的,闲得难受,还抽烟喝酒,回头我就去大队里告你们,一边走着,走到自己屋门口了,听见后面传来,“小姐姐饶命,小妹妹饶命!”

 

那时候真的是生活太寂寞了,少男少女已经到了青春萌动的时期,没有娱乐活动,没有地方去,尤其是我们这个知青点,太偏僻了。听说别的知青组有谈恋爱的,约会的,我们组没有。一共只有三个女的,我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另外两个,华华和丽丽,还时常帮男生洗洗衣服,缝缝补补什么的,男生来我们屋送衣服,拿衣服,反正来的没有找我的。我平时都是看自己带来的几本书,我既不给男生洗衣服,也不给他们缝补,倒是华华和丽丽揽来的缝补活,我经常帮着做。说起我的针线活手艺,那可真叫一个了得,五六岁我就玩儿针弄线,八岁就会使缝纫机,12岁就会绣花,和姐姐一起做出口的加工活。

 

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给自己做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正好放进去一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我梳着漂亮的小辫子,斜背着那个小红包,里面放着红宝书,走在路上,可骄傲了,同学们都很眼馋我的小红包。

 

我的缝制技术做一般的缝补绝对是小菜一碟。有一次,一个男生来我们宿舍拿缝补的衣服,他这件衣服实际上是我缝补的,要是他打个招呼,拿走就完事了,但是他偏偏不走,还挖苦我说:你看看人家这个针线做得这么好,将来肯定是个巧媳妇,你看看你,什么针线也不会做,真担心你将来嫁不出去,如何如何。我听了觉得好笑,就说:我将来嫁不嫁出去关你什么事儿,做这等好针线的人,绝对看不上你,你才是又笨又丑,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呢,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我把他奚落了一顿,然后我们三个女生就禁不住大笑起来。

 

总之,除非他们耍贫嘴,开玩笑,嬉笑打闹,我反击几句,我和男生没有任何交集,铁了心不和男生交往;一方面,谈情说爱,那是资产阶级思想,另外,我已经背负着巨大的政治出身问题这个十字架,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非常小心,决不能再犯错误 ,绝不能出事 。只知道男女之间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来,别怀了孕什么的。其实那时候很单纯,很傻,很无知,甚至以为男女拉拉手,或者被摸一下,被碰一下就会怀孕。反正不打听那么多了,为了保险起见,少和男的接触,保持距离为妙。

 

我喜欢小提琴,要是在我们屋里拉琴,他们男生就会过来,在窗外起哄,说什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还有沉鱼落雁什么的。为了避免这些摩擦,接触,碰撞的麻烦事儿,我都是悄悄地拿上琴去小河边, 宋家庄有条小河,水很浅,那里没有人,很安静 ,有时华华和我一起去 ,她唱歌,我拉琴,天气好的时候,琴声,乐曲,伴着潺潺的流水,和熙的风,像世外桃园,真美!


 

由于我会拉小提琴 ,有时参加公社宣传队的演出,还去过县里参加会演,住在县城的招待所。我当时很喜欢听山东的地方戏,茂腔,觉得有一种浓浓的韵味,每当乐队,演员排练的时候,我就跟着看,跟着唱。宣传队里还有好几个知青,有一个叫刘永立,是个瘦高个的男生,二胡拉得很好,那如诉如泣的琴声,很能打动人;另一个是赵艳,她也会拉提琴,兼着报幕和表演节目,她还负责教演员们普通话。

 

我们三个人干过的最浪漫的事儿是,县武装部的干事, 有一辆自行车给我们骑,永立要带着我们两个女生兜风,当时三个人都很害羞,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这么密切的男女接触还没有过,还是我先发话了,我说 ,艳艳小巧玲珑坐前面横梁上,我五大三粗坐后面,但是如果我们俩做好了,永立根本就骑不动,骑不起来,我就先等他们俩坐好了,从后面使劲儿推一下,永立把自行车骑起来,我再赶紧跑几步,按住后座,跳马,劈叉势飞跃,准确落座。


我这是跟两个哥哥学的,从小他们就领着我玩儿, 爬墙,上树,斗蟋蟀,打弹弓,游泳,跳马,下海挖蛤蜊,我都会,我就像个小男孩儿,还净拣着穿哥哥们的裤子,小夹克。

 

其实,我表演了好几次才成功, 要么是永立骑得太快,我跟不上,要么是我的起跳和降落不准。终于搞定时,我让他们放心,两边我都可以踩地,保持自行车平衡。永立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美女,在县城的大街上来回转了两趟。当时我们都穿着最时兴的军装,引来很多人的注目,“这是城里来的知青,好看,真俊!”我们三个人感到是那么的风光,荣耀 ,可以说,当时那道风景,堪比现在城里的敞篷奔驰和宝马。后来听艳艳说,好多男生因为嫉妒,都想狠狠地揍永立一顿。现在看来一辆自行车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当时那可是贵重的东西,是结婚必有的三大件之一: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赵艳


刘永立


姜虹


王戈庄公社有50多个村庄,方圆80多公里的面积,地势不是很平坦,我们去不同的大队演出,总能看到一些小丘岭,有一次去演出,艳艳他们都在忙着化妆,练习,准备。离演出开始还有点儿时间,我突发奇想地对永立说,咱们俩拿上琴,分别到两个小山头上拉琴,怎么样?看看能听见多少,好不好听,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振奋,两眼放光 ,永立说,好主意 !我们商量好了谁先拉琴,谁后拉琴,以及结束后,往回走的各种手势,然后就分头赶快出发了。


 两座小山包挺远的,到了以后,我先挥挥手,就开始拉了一段小提琴曲,然后,再招招手,永立就开始拉二胡,出发之前,我匆忙和他说过,不要拉沧桑的,悲切的曲子,我听了心里怪难过的,他答应着,只见在那寂静的小山谷里,有一层薄薄的浅雾,飘来了那二胡独奏,那二胡声声,委婉动听,一会儿有鸟叫,一会儿有马儿跑,那场景,真的是别有洞天,我伫立在这个画面中,屏气凝思,心驰神往。

 

冬天的时候,队里安排我们挖水渠,零下10度的天气,一锹一锹的挖土,水渠越挖越深,铲起来一锹土,往上扬,只有一半扬到地面上,另一半在扬的过程中,是撒下来的,休息的时候,我找棵没有雪的树,坐下靠着,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后,看见大家都在干,没有叫我,感到很惭愧,队里的人说,没事,大家看你睡得太香了,就决定不叫你了,你睡着的时候真好看,像一个雕塑。

 

后来天气暖和一些了,我们三个女生一直是坚持下地干活的,由于繁重的劳动,活太累,慢慢的,就坚持不住了,并且直接导致了我们三个好姐妹的矛盾。起因是丽丽身体不大好,经常不出工,胃疼什么的,常常是只有我和华华出工。有一天丽丽说,“咱们三个以后都在家里休病假吧,你们陪着我。 ”


我一听立刻说“不行,我不敢,咱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你们出身好,可以,我不能偷懒,绝对不敢 ”。这时我们俩都看着华华,只见华华看看丽丽,再看看我,就低下了头,不说话 ,怎么办?想了想,我跟华华说,你陪丽丽在家吧,不用难过,我不生气 。至此三个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好姐妹不一起了。我十分地难过,伤心,偷偷地哭过。

 

正在这时,我递上去的入团申请,被拒绝了,我家是“坏人”,不准入团,这个消息像村里后山坡上的野草,疯长,迅速蔓延,传遍了全村,所有的人对我的态度都变了,妇女队的几个好朋友也对我指指点点,不理我了,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世界上最最倒霉的事被我碰上了”!

 

本来下乡时,我不想再写入团申请书了,我知道不可能被批准,我只想多出工,积极地干, 万万没想到,大队里因为我积极出工,能吃苦,表现好,要发展我入党,要把我作为知识青年的优秀典型,当时是,先让我入团, 结果形势急转直下,我被当头一棒,我的背景彻底暴露了, 这个沉重的打击,加上两个好姐妹的离弃,令我心碎,令我难以承受。

 

这时,还有一件事 ,团支部书记去公社团委,先知道了我入团没被批准,他怕我受打击,就给我妈妈写了一封信,信中是这样写的: …… 闭幕晚会上, 姜虹优美欢快的曲调 ,恰似“谈笑凯歌还”的绝妙旋律。


谭姨,听到这些您高兴吧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啊!4月26日,我去公社团委访问批团一事,回话的人尽管很“客气”,讲话很“婉转”,可是我却不知怎样来用我的话,表达这不痛快的消息,可又一定要写在这里,因为这消息定会挫伤一颗火热的心 ,无奈我只有求助于亲人来分担他的悲痛,或许有一线希望,来温暖这颗要凉透的心 ,写在团委意见拦里的话 :因家庭问题不清,暂不批。  我在1972年初,同样有这种经历,因姥爷成分不清,后大舅回村开出证明,“历史清白”。 如果也有类似的证明: 姜虹是可以挽救的!

 


当时我不知道有这封信,后来我妈妈把这封信转给了我,看到这封信,我很吃惊,一边看,一边哭,泪水滴哒在信纸上,我和团支书,也是我们知青小组长,没有任何特殊关系,连单独说话都很少,他竟然这样来帮助我,要挽救我,他竟然还抱有那一线希望,可惜呀,我想告诉他,“历史清白”的证明,是不可能的,我早就“不可以挽救了”。

 

一方面是,我爸爸不知得罪了单位的什么人,只因说了一句话,就被打成未定案的现行反革命,这在档案里有记载,当时的情况是,只要我爸爸被定了案,我就会被一个艺术学校录取,但是供电公司就是不给办,不给定案,最后我错失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另一方面是出身,我上小学时,就都弄明白了,那时是要写申请书,填表,加入红小兵组织, 我问过我的爸爸和奶奶,出身是什么,怎么回事儿。他们说,出身是按照雇人多少来决定的,我奶奶家收粮食的时候,一般雇两个帮工,所以最初被评定为富裕中农,但是一九五几年的时候,有一个什么运动,我奶奶回了一趟老家,说到有一次雇了四个人,村里立刻就给改成富农了(听说常年雇人的就是地主),我当时可难过了,总想,要是没有那一次雇了四个人,我的出身就是富裕中农,我就会和毛主席是同一个出身,那该多好呀!那多光荣呀!

 

我填表的时候,在出身栏目填的是“职员”两个字, 有个同学填的是“小野猪”三个字 ,其实他应该填“小业主”,是老师告诉我们的。我们都没见过“小业主”这个词,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不知他家长怎么和他说的,也可能是小学生的理解能力有限,他就这样写了三个字, 而且“野”字还写错了。老师想在黑板上给他纠正,结果在班上一说,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你怎么不填小野狗,小野猫,小野兔。

 

其实,入团申请书递上去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我就知道事情不好,大队和公社也没想到我是这样一个情况,团支书的这封信,前面说了一些知青的事,后面说的是县里要办农业知识学习班, 现在看看这封信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当时我妈妈在信的背面写了几个字:“看后烧掉,一切信都不要留” 。我没烧,但是很害怕,这难道是一封反动的信?是给坏人通风报信?这封信要是被别人看到,小组长的政治前途就毁了?想不明白,也没有地方问。

 

我的名声,从巅峰断崖式跌到谷底,没有办法,只有更努力的出工干活,这时更让我感到孤单无助的是,丽丽和华华搬出去住了,住在我们这里很静僻,我干一天活回来,累得精疲力尽,很快就倒下呼呼大睡,搬出去热闹,可以和老乡家串门,走动。

 

我们住的是平房,窗户和门都没有插销, 平时晚上都是拿棍子顶住门, 我在床头放了一把大铁锨,又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脚下,晚上虽然害怕,但是白天累了一天,睏得熬不住,就睡了。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有一天我病了,感冒发高烧。 平常我几乎天天出工,这会儿真的是起不来了,妇女队长叫上小组长晚上来看我,他们看到另外的床铺是空的,大惊失色。晚些时候书记,书记大婶,队长,妇女主任,等全都来了,书记一进门就说,已经告诉了她们俩,明天必须回来住,然后让我安心休息,还问了一下我的病情,我说已经吃退烧药了,很快就会好的。

 

这时候,书记看见了那块大石头,问我那是干什么用的,我说,坏蛋进来时,拼命用的,我刚说完了这句话,书记的脸突然大变,厉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妇女主任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大婶也不知道,队长也不知道,你隔壁两个屋的男生没有一个人知道!你....” 他后面说的什么我没听见,只记得,吓得我一哆嗦,拉过被子,蒙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隐约听到他们又吵吵嚷嚷地说了一阵,然后就走了。掀开被子,我坐起来,看着空空的屋子,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 ,什么叫孤苦伶仃,什么叫形单影只,什么叫举目无亲,什么叫无依无靠!

 

我是多么地想家呀!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姐姐们,我想我那么温暖的家,我还想我的一个好朋友,她叫雪青,她家窗户和我家的对着,她会拉手风琴,有时她在那边拉手风琴,我在这边拉小提琴,我时常去她家串门,她那么懂事,那么友好,从来不揭我的“短处”,我们俩在一起总是很愉快。

 

我正在两眼发直地想家,书记家大婶和妇女主任又来了,还端了一碗面条,大婶说,面条是书记擀的,他觉得工作不周到,让你受委屈了,他说对不起,他发火是因为看到你的那块大石头,刚才队长,妇女主任都试过了,根本举不起来,没有用,放那么大一块儿石头,实在是愚蠢 。 天啊!形势又急转直上了,一股暖流,传遍了我的全身,我激动地又哭了起来,大婶说,吃完面条就接我去她家住,和她闺女一个炕。

 

我不想去她家添麻烦,妇女主任回头又送来了一个灌满热水的瓶子,就是打吊针用的葡萄糖水瓶子,让我暖和 ,我提到自己成分不好,不用对我这么好,主任说:“俺不管些那个,公社多次开会都说,要爱护和关心知识青年,你是知青,俺们就要好好照顾你。”他们真的是太好了,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再想到两个好姐妹明天就要回来住了,我流着泪,高兴地哭着睡着了。

 

农活少的时候 ,队里安排我们割芦草,是一种杂草夹杂着芦苇草,大约80公分高,筷子般粗细, 这种草是用来 ,铡碎了喂牛,喂牲口的。那时拿着镰刀,也不懂防护措施,结果有一天,我一不小心,镰刀狠狠地割向了左手的两个小手指头。我吓得大叫了一声,顿时鲜血直流。妇女队长就在我旁边,也吓得直喊。她赶紧捂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去大队的卫生室。卫生室里缺医少药,那个“赤脚医生”好像也没有多少医学常识。妇女队长大声喊着:“快点儿,快点儿,两个大口子,像两张翻开的小嘴儿!” 当时,我应该打破伤风针,但是没有人懂,可能也没有破伤风针,给我上了一些药就包起来了。

 

一连三天伤口疼得很厉害,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已经吃了一些消炎药,没有用,疼得坐起来,我不能吭声,我不愿意请假,只休息了一天,就照常出工了,左手戴了一只剪掉一块儿的手套,是为了让大拇指和食指露出来,两个手指疼着,红肿着,我怕感染化脓,就让大队的医生,直接给我上碘酒,碘酒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厉害,那是钻心地疼,浑身颤抖地疼,我想起在电影里看到的革命者,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从伤口里取子弹,可能就是这个感觉吧。为了伤口好得快,我必须忍着。

 

这期间,书记家大婶和妇女队长,分别给我送过鸡蛋,都是一次送10个,她们的意思是,让我一天吃两个,我每次都是刚送来时,趁热一口气吃五个,妇女队长知道以后说:哎呀,你这个大“识字班”唻,真叫你笑死了,你当这是坐月子,一顿吃五个大鸡蛋!

 

一个多月后 ,知青放假回青岛,我才去医院看手,那个医生一看,大吃一惊,“你怎么不早来?你这伤口都割到骨头了,是要缝的,拿针缝!”我说那就缝吧,医生说,伤口化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缝了 ,我赶紧问了一句,以后能不能拉小提琴了。医生又一惊,说,伤口很深,当时公社或县医院都是可以缝的。然后马上 消毒,清理伤口,验血,量体温,一气打了10天吊针。因为错过了最佳的缝伤口时机,只能慢慢自愈,这个过程,手指痒得厉害,很难忍受。为了避免半夜睡觉时糊里糊涂去抓痒,我先是把右手绑了,不管用 ,之后又拴上绳子, 另一头系在床腿上,局面才被我彻底控制住了。

 

不久,华华和丽丽好像办病退回青岛了,很快上面又派来了两个女知青,一个叫范范,一个是小于姐姐,她们来了不久,小于姐姐就说,她已经打算好了,将来她想办法先去 “浮山所” 说个婆家,然后再帮我和范范都说个婆家,把我们两个带过去,这样我们三个将来都住在浮山所,回娘家很近。浮山所当时是青岛的郊区,离我家大约15里路,现在的浮山所,早就是青岛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了。当时我和范范都很高兴,觉得小于姐姐真有本事,将来就靠她了。

 

有一天,小组长悄悄塞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打开一看 ,里面既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 “由于她不懈的努力,组织上终于决定重新考虑她的申请” 。我终于入团了!我和大家一样了,根本没有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入团,我立刻把这个大喜讯,写信告诉了家里,我们全家买鸡,买鱼,买肉,做好吃的,喝酒庆祝,热烈地祝贺我!

 

由于我的出勤率很高,干活时也很努力,我的工分被评为8.5分,是妇女的最高分,每个工分三分钱,这样我每天四舍五入算下来,能挣两毛六分钱 ,到年底的时候,去掉一些零用花费,以及回家的路费,我还剩余十块钱,在当时十块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带了很多年货,在大队里买年货的时候,我简直就是个有钱的大款,这边走走,粉丝五斤,那边看看,花生五斤,猪头一个,猪下货一串,小米,豆子等等,我满载而归,两只手各提一个麻袋,每个麻袋装了一半多的东西。

 

当时,青岛去胶南必须先坐木船到薛家岛,再换乘长途汽车去胶南。回青岛时,我站在小木船的最高处,想到要回家过年了,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以及招手的人们,觉得自己像是凯旋归来的勇士,被万人仰慕, 下船时我干脆背起一个麻袋,手提一个,我炼得膀大腰圆 ,迈着有力的步伐 ,踏着欢快的节奏,经过风吹日晒的脸,虽然皮肤粗糟,但是黑里透红,我气喘吁吁,兴奋不已。

 

那时物质很匮乏,记得我爸爸去单位,炫耀女儿买的年货。几个同事都说,他们的孩子没买年货回家,只是写信向家里要了路费,我爸爸一听更骄傲了。邻居也都称赞我,我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敬意,我真是个大英雄呀!谢谢你胶南! 现在青岛去胶南已经有了最先进的海底隧道,很快很方便,再也不用坐小船了。

 

1978,我顶替回城就业了, 在工厂工作了不到一年,后来代课教初中英语, 1979年我考上了山东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回首往事,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这段经历,正是我的青春年华,有艰难困苦,有劳累彷徨,有痛楚,有欢乐, 有历练,有激励,有人性的善良,有被感动的难忘。

 

我看过作家柳士同的《拣尽寒枝》一书,里面有一篇有关知青的文章, 其中这样写道:“历史上这段短暂而又厚重的知青史,的确需要我们认真去梳理和研究,……趁着记忆尚未流失,每个人都可以为那一页历史提供鲜活的细节 ”。我也看过《知青 》《蹉跎岁月 》《伤逝》等,对那个时代有了多个角度的,更理性的,清醒的认识。

 

知青岁月的洗礼,也磨练了我的意志,经历的坎坷,也会成为前行的动力,我更加坚韧不拔,我学会了承受,学会了坚持和忍耐,更加不怕困难。

 

每个人的命运,都和自己所处的历史时代紧密相连, 我的知青经历,比起老三届下乡八年的老知青们,不算什么,他们才是经历了更多的挫折,更多的艰难和困苦,他们才是更了不起,更值得敬佩的人。我已经很幸运,赶上了好的时候,赶上了恢复高考,四年大学,是祖国培养了我,我经历了改革开放, 亲历了人们生活的提高,眼见祖国变得日益强大,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正在安排尽快去胶南看看 ,那里有我一直保持联系的好姐妹,侯莲花,宋家庄一定还有人记得我,书记,队长,妇女主任都还好吧,我还要去我拉提琴的小河边儿, 我要到处走走,看看,去重拾那段回忆。


姜虹(左)与侯莲花

 

那片土地给我留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痕迹,那段时光,是如歌岁月,  是风雨激情, 是我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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