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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丨张宏：北大王楚教授帮忙学生修仪器
作者简历
作者北大毕业证书照片
张宏，北京大学化学系77级，后获密执安州立大学博士学位。硅谷科技业界老兵及投资人，曾就职于三家全球财富500强科技公司，其后作为早期成员，天使投资人及VC基金管理人参加及成功创建过多家高科技公司。在其3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他长期聚焦深耕于两个重要的领域，大健康业内的生物技术、医疗设备产业及高端制造行业。休闲时间喜欢绘画、书法及hiking。
王楚教授给我修
示波器的故事
作者：张宏
作者离校时从图书馆证撕下来的照片
那时我在做大学毕业论文。题目是筛选混合溶剂及机理解释，主要实验是要精密测量不同化合物在不同溶剂里的电导率。
实验室里的老师还有研究生帮我一起搭了个很精密的电桥。平衡不平衡要用示波器来看。我导师那个实验室刚买了台新的双线示波器，我就拿来装上了，对着说明接上，挺好用。要测的就是两条正弦波，然后调节电桥几个臂上的一大堆精密可变电阻，将两条正弦波重合变成一条，电桥就平衡了。其它实验室里的示波器都测不到那个精度，也算是第一次。我给同实验室同学及老师演示之后，大家都挺高兴。
可是没用几周，有一天示波器突然用着就变成两条横线，怎么调也没有波形。我那个导师还挺牛，我跟他汇报问题之后，他说大学生要有动手能力，你自己想法修下，然后夹个包就回家了。
那是个厦门什么电子仪器厂生产的示波器，在那种年代，是没有什么北京当地售后服务部门的，要寄回厂里修来回就两月，大学毕业论文只有一个学期多点，也就是一个学期加假期，大约6个月时间。根本不可能因为修仪器等两个月不做实验。
我只有自己动手，将它的盖子拆开，将说明书的图纸拿出来对着看，但是示波器所有的电子管都亮。我就没招了。我想TMD大概咱们化学系的水平就这样了。
自己修不了就虚心请教，第一个先找同一层楼的物化实验室主任刘老师来帮看，他研究了一下说不会，修不了。不过我还有plan B，咱无线电系混了几个三朋四友，下午专门跑到学一食堂吃晚饭，吃完饭后就从那里拉来两无线电系的同学到我的实验室，两个家伙一看，这个示波器是电子管的，我们学的都是晶体管！拿万用电表搞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办法。
那两个家伙走后，我是有点慌了，怎么办？TMD想来这两无线电系的同学大概上的电路实验课跟我们外系比也没高级到哪里。我突然想到，可以去找带我们上电路实验课的无线电系实验室的老师们问一下。
第二天一早，我骑车到那个靠近“大体育场”在校园东南角的第N斋（记不清楼号了）无线电系（后来才改名叫什么电子工程之类的学院）的实验楼。找到带过我们实验的王老师，也是管实验室的老师。
王老师特平易近人，想来那时管实验室的老师都这样，至少我接触过的几个都没有例外。但是我还是跟他解释了好一会他才清楚是怎么回事及我的困境，请他帮忙看一下，他同意了。
我当然是喜出望外，马上跑回化学南楼，就是现在西校门一进门后南边的两栋楼的南边那栋。找了个平时系里运货用的三轮平板车。将个又大又笨的示波器搬到上面，穿过大半个校园，慢慢蹬到无线电系的实验室，搬到二楼。然后在边上耐心等王老师还有其他老师帮我修示波器。
搞了半天到中午时分，终于可以显示波形，不是两条直线了。王老师说好了，拿回去吧? 我高高兴兴将示波器拉回去了。中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像是到校外买了点东西吃，也没有午睡，回去把实验装置接上示波器。
这次有波形了，但是又短又粗，我鼓捣了一段时间，波形还是怎么也展不开，没法测量。看来示波器还是有问题。没办法下午我又跑回无线电实验室给王老师解释，让他帮修一次。但是他说上午也看不出什么真正的问题，就是调了几个参数，等等。而且他还很忙，从这个实验室走到那个实验室的。我也跟着他走出走进，求他再帮忙看一次。
这时，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有个白发瘦老头，斜背着个那时早已过时的军用黄书包，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下得楼梯几步又转身回来，跟我们进了实验室，对我说，小同学，你去把示波器拿来，我来帮你看下。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边上的几位老师马上说，王先生要帮你修示波器，你赶快去拿来！
那时候，对北大的教授，一般老师及同学都尊称其为先生。我一听叫先生的，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教授级别的大牌能人。喜出望外，马上跑回化学南楼，又吭哧吭哧地将示波器用平板三轮车拉过来，然后扛到无线电系实验室二楼。
这时，王先生与其他老师都在那里聊天等着。看我搬来示波器，在二楼里的几个老师及他的研究生都放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打开示波器盖子后，王先生站着手拿着那张电路图发指示，由实验室主任王老师坐着动手拿万用表测量，王先生的指令非常简洁，大概是就是我们先看一下什么XX管的a脚c脚。这个电压没有问题 ！下一个XXX的管脚，这个XXX管的电压不对但不是它的问题，我们再量XXX管。
王先生对所有管子的功能型号参数电压，全部记得一清二楚，而且对那些电路布局熟得不能再熟。不出五分钟找到问题，原来是一个管子的一个极给击穿了。王老师走进储存室找了一下，出来说没有这个型号，王先生马上说那你去拿一个XXX型号的可以代替。然后对我说，小同学这个示波器如果还有问题你再拿回来，然后就走了……
王老师帮我换好示波器的三极管，调了几个波形，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次是真修好没有问题了。这时那些年轻老师才七嘴八舌的聊起来，都表示对王先生非常钦佩。从他们的对话及我的追问中，我也才知道王先生的名字叫王楚，是无线电系的大拿……
第二天，我跟我导师说起这个修示波器的事。他说王楚是无线电系的二王之一，另一个是王选。（也就是后来激光电脑汉字排版的发明人）你福气不小，请得动王楚给你修仪器，呵呵。
那个年代的北大，每个系都有几位可以说是傲视当时中国学术界的有真才实学的大学者……现在北大的师资里是否每个系都还有这样的人，水准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编注：王楚教授（1933年~2010年），江苏无锡人。1951年入清华大学物理系学习，1952年转至北京大学物理系，1955年毕业后留校。1958年参与北京大学无线电电子学系的创建，1959年起任无线电电子学系副主任兼无线电物理教研室主任。“文革”后出任北大无线电电子学系副主任、系主任，国家教育部电子与信息科学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等。
2018年，本文作者在旧金山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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