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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丨翟滨:苏俄“灵魂”之旅,叶连娜和拉达

翟滨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翟滨,中国人民大学贸易系商经专业78级。上大学之前在北京西郊一大型机械厂当过8年翻砂工。大学毕业后当过北京市国企干部、中央级报社记者,1986年去日本自费留学。1989年初回国自办公司,和大型国企合营过,也被大型国企聘用过。之后移民加拿大至今。


原题
苏俄游踪


作者:翟滨





上世纪90年代初,我曾经在俄国进进出出的呆过几个月,玩,考察并亲身感受俄国革命的大好形势,间或踅摸着做点生意,以实际行动促进刚刚热络起来的中苏友谊。

 
当年中国人去苏联或者俄国都需要签证,而且还不大容易办,需要保证人什么的,保证你不会赖在他们那儿。

帮助我办签证的是我中学同学漏瓢(颐和园强制劳改记里的带队人的嫂子(已有另文,详见颐和园强制劳动,罪过是半桌残汤剩羹),北京的高干子女,在苏联有很多关系,甚至他(她)们的父辈在解放前共产国际的时候就认识。她正在莫斯科大学读俄国文学博士,人称刘嫂,据说当时在莫斯科的中国人圈子里无人不知。

我托她办,她帮我找了苏联保证人,自然是收费的。俄国当时似乎很乱,好像还刚刚发生了政变,连叶利钦都爬上坦克了。

漂亮的克格勃女郎

为了保险起见,我找到报社曾驻苏联的记者小李,请他帮我介绍一两位可靠的当地人士,万一出了事也能罩着点(后来果然在西伯利亚出了事,被扣在冰天雪地的赤塔好些天,以后再说)。最好会讲华语。

没想到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漂亮的俄国女郎,莫斯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台湾呆过几年,中文流利,英文也没的说。她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以“精进”她的中文,因为她觉得台湾所谓的 “国语”不如京片子式的普通话地道。

后来回国后我才知道,她是一个KGB(克格勃),在那个年代,想想也是够可怕的。后来她知道我从别的渠道知道了她的特务身份,给我来信道对不起,说已经辞职了(后来知道其实是因为KGB参与政变失败,下岗了),打算作生意。好像她当时正在做铅笔生意,想让我帮着介绍,不过那是后话了。

 

视频截图:我LP和叶莲娜在莫斯科“列宁山”


初抵莫斯科

她叫叶连娜(不想惹麻烦,就姑且用化名吧)。我和LP坐了7天7夜北京-莫斯科国际列车终于下了火车,因为她知道我的车厢号,所以一踏上站台就看见她在一群人中举着一块牌子,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汉字“欢迎老宅先生”。

我赶紧过去相认,她指着身边一高大魁梧的苏联帅哥:“我先生,叶甫根尼。” 叶帅哥和我进行了亲切有力的握手,我一激动蹦出了一句俄语:“达瓦力士,打死你大爷”(同志,你好),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叶帅热情拿过了我那巨沉重的两大箱行李,提起就走,里边基本是给朋友带的东西和礼物。站台上不时有苏联猛男问我要不要坐他的车(那时莫斯科出租车很少,有不少人开黑车挣外快),叶帅一看就是正直不怕事的汉子,严厉而又粗暴地拒绝了好几个面相不善的苏联老大哥。

叶连娜跟我说:“你别在意。我先生一向嫉恶如仇,他是担心那些人坏了莫斯科人的国际形象。”
 
 

当年的拉达轿车。这条街道我很熟,经常从这里穿过去邮局打国际长途

 
莫斯科火车站很大,我们好像走了很久才到停车场。一路上我几次不落忍想从叶帅手里拿过一只箱子分担一下,都被他谢绝了。

他们开的是一辆深色的八成新拉达轿车,其实是很小的汽车,比伏尔加小多了,里边的空间还不如捷达大呢,但当时在我眼里却觉得很大,款式也觉得很漂亮。后来听说和小P一样也是意大利菲亚特的设计,和小P居然是把兄弟(小P是126P,拉达据说是125P)。

有趣的是,几年后我到美国出差,竟然在纽约街头看见过拉达吉普Niva,同行的车迷小G说:“我靠!老美也玩拉达,听说在北美冬天零下30度的地方,只有拉达吉普一打就着。大切诺基都不灵。俄国车就是牛逼,都是好钢,装上炮塔就能当坦克使……”
 

拉达吉普


拉达在苏联极受欢迎,又便宜,才几千卢布吧,年产几十万辆,就这也要排好几年的队才能买到一辆。

我记得小时候,北京大街上虽然跑着很多苏联车,但都是基姆,基斯,给高官坐的;伏尔加,司局长这类中官坐的;嘎斯69(后来改成北京吉普),县处级的小官几人一辆伙着坐的,下乡方便。但从未见过拉达,因为这是十足的私家车,负责进口车的人还挺专业,能看出来这车不适合公家用。

不过,90年代后,政府慢慢试着放松私人轿车进口,北京街头已经可以见到日渐多起来的拉达了。

我记得它的个性化设计给我印象很深,特别是车标图案,是由LADA的L和D两个字母组合成一个鼓起风帆的游船图形,很让我喜欢。当年去西单“特别特”找还没混上三线演员的商人李成儒,他就是开着这么一辆拉达吉普做生意的。

我曾问过我90年代开二手车时的私人修车技师刘新建,这车如何,他说:“好车。”
 
闲话少说。

雨刮器随身带

来到叶帅的车前,他先把我的行李放进后背箱,我们也上车坐在后排座。让我惊奇的是,他没有进来,却绕到车头前,从背包里掏出了两条长长的雨刷器,“欻欻”,很麻利地装在挡风玻璃上,才坐进来开车上路。

他不会说中文,尴尬地嘟噜了几句,叶连娜翻给我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两年莫斯科变得治安不好,雨刷器很容易被偷,因为汽车零配件不好买,丢了就没得用了,所以人们下车都要把它拆下来带着。”

我想起来当年在北京骑车也得把转铃的盖儿拧下来放裤兜里,异曲同工么。

我坐在车里,觉得叶帅车子开得飞快,在巨宽但也车流如织的马路上常常连续几条并线,连连超车。叶连娜安慰我:“别担心,他车技一流。你没听说过吗?莫斯科有四大怪,之一就是‘拉达开得比火箭快’,哈哈。你这回住的时间长,想学车的话,他可以教你。我呢,给你当翻译,同时给你当导游。”

我想起了我同学说他嫂子刘嫂刚刚走后门拿票买了一辆拉达,却只敢在家门口绕着运动场转悠,心想没准正好可以和她们以及刘嫂一起学,再整本苏联驾照,回国咱也鸟枪换炮,弄辆汽车玩玩。

“灵魂的接近”
 
从莫斯科火车站接上我们后,一路上,叶莲娜夫妇指引我们边看刚刚政变过后的街景风貌,一边“闲扯”些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当时全世界都视为最大的话题:苏联解体和莫斯科8.19政变。(记得还拍了点街头尚待清理的坦克和残垣断壁的录像,可惜word上无法贴视频。)

 

网图: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政变时的街景


从十几岁起,我对于苏俄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倒不是因为受政治影响中苏友好邻邦什么的,细想,也许是灵魂的接近。而实际上,我成长的年代苏联一直是中国的头号敌人。等到我记事的时候,中苏已经到了随时要交战的危急关头,陈兵百万,三线工厂,全民皆兵全民挖洞,原子弹下边的一堆肉……两边似乎随时要拼命。据说毛和斯大林是互相厌恶的,趁着第三代领导人赫鲁晓夫搞改革修正,就和他们掰了。

那什么是“灵魂的接近”呢?

说具体点,这“莫名的好感”,是从当时父辈们已成禁忌的收藏、200首、小说,70年代还陆续出了一些内部小说《多雪的冬天》《人世间》《落角》《你到底要什么》……)、回忆录画册,以及偷听敌台……里来的。

有一种逆反心理,中式teenage,大人们越不让看的我偏要看,也许是好东西呢。当然,也必须一定是好东西,否则就白逆反了。

大国之所以是大国就一定有大国的道理,因为它好,所以就坐大了。除了专业研究,没听说过谁痴迷卢旺达爪哇厄瓜多耳什么的小说音乐,对不起,这是“大国沙文主义”,我知道。

所以如果一定要论不同种族的高低贵贱,那俄罗斯文化中理想和浪漫的精神,是有永恒魅力的,或者换句话:是无价的。

2006年是中国的俄罗斯年,夏天,在首都博物馆有一个中俄合办的大型展览:“太阳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辉煌”,展出的是苏联上个世纪30-50年代的艺术品,有油画、海报、雕塑、瓷器、各种纪念章等。50年代刚刚结婚的我的和朋友们的父辈们,至今还津津乐道。

我家的很多照片,就是我的一个小叔用他从莫斯科留学回来买的苏联相机“基辅”照的。

这个展览的名字也起得好,太阳城。

《太阳城》是文艺复兴时的社会主义先驱者康帕内拉(Campanella 1568~1639)的代表作,书中满怀激情描绘了一个阳光永远普照的地方,在这个乌托邦里没有压迫和黑暗,万恶之源的私有制被消灭了,所有的人发自内心的快乐地工作和生活着,社会财富为全民所有,住房、教育和医疗等都纳入全民福利,政府小型化,政府官员由全民选举产生,最高领袖集君子、统帅、导师于一身,对于人民内部矛盾依靠良知和说服教育解决,对外部威胁则毫不留情予以还击。

人死了还有灵魂吗?这个问题好像是终极的形而上哲学,理工科和文科的都回答不了,只好交给宗教了。

但是国家死了,特别是大国,却一定是有灵魂的,它存在在它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中,还会借尸还魂。这个问题反过来论证了人的灵魂还是有的,那些大的学问家和创造者,他们的灵魂就是摆在书架上或存在硬盘里的世代流传的作品。所以普通人管他们叫 “天纵之才” 。

既然国家是有生命的,也就有生老病死,而且一定会消亡。记得小时候父亲的书架上有一本《列宁论国家的消亡》(?),说的大概就是这意思。

“史书”和“影视电大”上我们熟悉的齐楚燕韩早已经灰飞烟灭,它们灭亡或是因为不够强大,但比他们强大无比的秦,二世就斩了。看来强大不是不灭亡的道理。小时候匣子里整天灌输的当时世界上最牛X的是两个“超级大国”,想不到其中之一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它的敌手美国、中国谁也没动一兵一卒,忽喇喇地就轰然倒塌了。

 

网图: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政变,苏联解体


“这么有理想而浪漫的国度,怎么就忽喇喇大厦倾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个国度有悖人性。”我LP说。她一边听着车里放的苏俄音乐一边喃喃着:“你听,她的灵魂还在啊……”

“历史就是这样,人类在不断重复自己。进步的只是皮相。”作为莫斯科大学历史系毕业生,叶莲娜的LG叶夫根尼有时候好奇我们喋喋不休在说什么,叶莲娜大致翻给他听,叶帅偶尔也插嘴说。“所以尼采说:悲剧的快感是至高快感。我们的祖国还在。列宁说的不对,她永远都不会消亡。她只是需要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一生都在等待被枪决”的肖斯塔科维奇的第7交响曲-列宁格勒,我存的这张唱片是1953年穆拉文斯基指挥的首演,足弥珍贵

 
“哈啦硕,Helen,小宅,你们的公寓到了。”她过一会又跑过来敲门:“对了,你们带没带正装?这周末我们想请你们去莫斯科大剧院看《胡桃夹子》,票子很难搞到,请一定出席。”

我们相识一笑,苏俄还在哦。

翟滨读本
高考日记
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
师傅把他妹
介绍给我“抱金砖”

我们在颐和园

被强制劳动

罪名是浪费了粮食

我的发小儿茹小壮
你丫在哪儿?
青天有路终须上
金榜无名誓不休

图文由作者提供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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