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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岳庚:我两次从南极归来

张岳庚 新三届 2021-01-28

        【作者简介】

        张岳庚,高级编辑。1959年生于北京,1982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先在《中国电力报》供职,后调入《中国青年报》,担任过几个报道部门的负责人,并作为该报特派记者,两赴南极、一赴北极。2001年加盟《中国知识产权报》,担任副总编辑至今。


本文作者张岳庚在南极。


原题:南极情缘



        地球是美丽的。她不仅有海水的湛蓝,沙漠的金黄,植被的葱绿,更有一对分立在两极的白衣仙子。南端的这位,便是令人魂牵梦萦的南极大陆。上世纪90年代,我有幸作为中国青年报特派记者,两度随中国南极科学考察队,远赴南极。其间所经历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两赴南极,既是人生机遇,更是职业生涯的重大挑战。我前后发稿约130篇,所发稿件得到了读者的好评。回首这段历程,我以为成功的秘诀,不外乎大胆创新与追求深度这两点。


        先说创新。


        1990年“十一”刚过,报社就接到了国家海洋局极地办(原南极办)的通知,同意在我国1990/1991年度第七次南极考察时,我以中国青年报特派记者身份,随队采访。当时真是大喜过望。


        可一开始设计报道方案,竟有些茫然:“没得写!”当时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我国的南极考察,前六次的任务,都是以工程考察为主,也就是建站为主。当时在读者的印象中,南极报道就是报道建站,伟大的“南极精神”,就是在建站中孕育的。而我跟随的七次队的任务定位,却是“实现从工程考察向科研考察的转变”,也就是说,没什么大的工程了,建站中的凶险、刺激、奋斗、拼搏,也就跟着蒸发了。至于剩下的科学考察,由于其曲高和寡,报道也难有大的作为。怎么办?



        当时对我来说,选择创新,已是别无选择。显然,不打破常规,就无法超越前人。那么,怎么超越呢?在此,我要感谢当时的报社分管副总编辑张飙。他首先锁定了“天天发稿”的目标。他说:“岳庚,你就是某天只发‘风平浪静’四个字,我也给你见报!”老飙所言,其实也正是我的心中所盼。每天发稿,这对平面媒体而言,已是发稿频率的极限。但这只解决了形式上的创新,接下来必须有报道内容的创新加以支撑。而这,又分成两个部分。


        一是航渡期间的发稿。第七次南考全程130天,80天都在海上。对于航渡,我的“前辈”们面对喧嚣的大海,大都选择了沉默。所以,这里必须创新的观念是,因为这条船是南极考察船,是当时舆论的热点,甚至焦点,因此在船上的所见、所闻、所感,就都具有了新闻的一般价值,都会得到读者的关注。


        比如说,我们所乘坐的“极地号”船,在经过舟山群岛时,我写到舟山渔场过度捕捞的问题;在船过东沙群岛时,我向读者披露了这里驻有台湾海军陆战队一个加强营的具体情况;在经过南沙群岛时,我借助一位参加过西沙海战的队员的叙述,发出了中国应早建航母的呼吁;船过爪哇海,我讲述了二战时,一支盟军舰队为了抵挡疯狂的日军,而全军覆没的故事……总之,凡是读者可能感兴趣的话题,都被我信手拈来。



        二是到了南极,必须创新的观念是,过去的报道都是以事带人,突出事件的新闻性、重要性,而人只是辅助。这不错,但不够。在我看来,在南极的人,本身就是新闻人物,其足以拉动背景资料。于是在我的笔下,有事件的时候写事件,没有的时候就写人,是以人带事。而且我写的人不仅有在南极的表现,还有他在国内的家庭,甚至他的婚恋,不仅有中国人,还有外国人。总之是创新,使我第一次的南极之行,不仅做到了可见报日的逐日发稿,而且稿件内容鲜活、充实,整个报道色彩斑斓,为此后的极地报道,树立了新的样板。


        再说深度。


        我所以能在1997/1998年度第14次队时,二赴南极,是源于极地办的一项考虑:如何进一步拓展南极报道?为此,他们决定启用“经过考验”的“资深记者”,并寄予厚望。球踢到了我这里。我又开始犯难。我清楚,要拓展必超越,而且首先要超越自己。但是,具体如何实现这种超越呢?好在,深度报道一直是中青报所追求的,我决定在这个方向一试。



        女性是人类之花。当时写过南极报道的记者,大都写过女性队员,都是表现她们度夏时怎么能干,如何顶起半边天的,包括我在内。但这次不同。我写了一篇“阴阳南极”,是呼唤我国应尽早安排女性在南极越冬的。当时的情况是,在南极建有越冬站的20几个国家中,没有实现女性越冬的,已屈指可数。于是开篇我写道:“在南极,说得最多的,是女人,来得的最少的,也是女人。相当长的时间内,男人在南极流汗(甚至流血),女人在家中流泪,南极成了男人的一统天下。”


        坦率地讲,女性难以参与以男性为主的越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性骚扰。国内记者所以无人涉及这一题材,一是想不到,二是有顾忌。我决定拿掉这块遮羞布。我用到了七次队时采访得到的一则奇闻。


        1989/1990年度,德国考察站的越冬队员,竟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原因呢?就是想根除性骚扰。问题是,不能因为有人“一朝被蛇咬”,我们就“十年怕井绳”。女性越冬,是大势所趋。于是,为了写好这篇报道,我在14次队刚一到长城站,就抓紧采访了三个国外越冬站的站长和女性队员。



        巧合的是,韩国首位女性越冬队员,也在长城站和我不期而遇。于是我借他们的口,道出了越冬有女性参与的种种好处,以及避免性骚扰的各种做法。我还用我的所见,告诉国内读者,在南极,“就是最不漂亮的女性,也会受到最隆重的礼遇”,因为,“只要她们在,没有歌声的地方,会生出歌声,没有笑语的时候,会飘出笑语”。


        最后,我请出了当时与我一同度夏的五位女性姐妹。她们纷纷表示,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该文见报后,被国内多家相关媒体转载,也引起了极地办的高度重视,因为他们正在积极促成此事。令我欣慰的是,不久后,便有两位勇敢的女性,终结了中国在南极无女性越冬的历史。


        再以另一篇为例。报道的标题是“没有英雄”,讲述的是极地办副主任高钦泉的故事。他是为中国的南极考察事业累倒的。他曾说过,他死后就葬在南极。他去世后,国家满足了他的遗愿。他的墓地,就在中山站区不远处的岩体上,占地一平方米。他的老伴闻知后说,“这样好。以后每年清明,我都让女儿向南磕头!”



        在我国南考事业的进程中,“老高”是一个群体。他们是和平时期真正的战士,是民族的功臣。过去,跑南极的记者,在描写“老高”们的时候,基本都是在讲,他们在国内时如何殚精竭虑,到了南极,又如何战天斗地。我也是这么干的。但写多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与南极事务接触多了,我就发现,我们所缺少的,是对命运的关注。于是,我把老高与一两百年前的国外南考先驱们,做了简单对比。


        两百年来,人类在南极已历帆船探险、越冬创新、航空考察三个阶段。其间英雄辈出。各国为了酬谢先驱,激励来者,大量以他们的名字为站命名。像俄罗斯的“别林斯高晋”站、法国的“迪尔维尔”站、澳大利亚的“莫森”站,等等。我在文章的最后写道:“中国人来南极的时候,南考已进入固定基地考察阶段。这是一个个人能力有限,必须集体作战的阶段,是一个没有英雄,但却要求必须像英雄一样献身的阶段。”


        时代不同,国情迥异。老高所能得到的,就是“死后魂归南极”。但不倒的“长城”,耸立的“中山”,将是老高和所有中国南考先驱们,不倒的丰碑。而这,正是“老高”们的命运所在。能在不辱没“老高”一世英名的前提下,道出这一缕悲情,是深度报道使然。文章见报后,同样引起了读者的普遍共鸣。



        显然,在极地考察活动中,通过大量采访写出高质量的稿件,无疑是新闻记者的本职与追求,但远不是他们工作的全部。他们虽被编入了“新闻班”,但常常会受到这样的告诫:“你首先是一名队员!”这意味着,你只能承担更多的义务,而不能享有任何特权。


        七次队航渡期间,我晕船厉害。队上有“极地之声”小报,曾编排了此次航渡的“最晕阵容”,我位列“前十”。常言道“小船怕浪,大船怕涌”。到了远海,让你晕船的都是涌。“忽——”地一下,船向左一摇,你就觉得胃里的东西在往上走,快到喉咙了,你刚要吐,“忽——”地一下,船又往右一摆,那些东西顺势又回流胃里。


        就是这不停的一上一下,把人折腾得终日昏昏沉沉,恶心难耐,筋疲力尽。这样的时候,一般的考察队员或者打牌放松,或者卧床休息。但我不行。再晕,我每天早起,要先到驾驶台,了解航渡情况,然后会四下转悠,看看有什么新闻,需要采访的就采访。最后,我要翻阅材料写稿。


        写好稿后,是我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要爬到船的最高层,因为发报室设在这一层,这是为沉船准备的,然后我要一字一句地念稿。当时已经有了卫星传真,但碍于费用昂贵,我只能使用短波通讯。



        我当时的发稿方式,是先用船上电话接通国内海洋局通讯总站,总站再接通中青报总机,再转到夜班由专人录音整理。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端着饭碗去发稿,怕的是吐到机器上。有一次,实在晕得不成了,是由我口授,新闻班的老班长帮我成稿,又帮我发出的。


        后来上站了,船是不晕了,但活儿来了。七次队还有几项大一点的工程,其中土建占了相当部分。在国内的时候,我扛过袋装水泥,就感觉挺沉了。但在当时,我被分配扛袋装石子。


        在南极干活,不可能有八小时的限制。加上又是极昼时段,太阳总也落不下去,有些时候,都是干到干不动了,再收工。队员可以倒下就睡,但我不成。我还要做必要的采访,整理采访笔记,并准备好第二天的工作。


        很多时候,我的实际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在极地采写,稿子长的两千字,短的一百字,但你难在越短,越要捧出精品。由此,不管你身在何处,多乏多累,也不能忽略全队上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你要随时处在采访状态。


        即使这样,作为一名在极地采访的记者,还远远不够。因为你的采写成果,在南极是看不到的。大家能看到的,就是你的相关表现。你要取得更多的理解与支持,那就要发挥出更积极、更富有建设性的作用。



        比如七次队时,船一出澳大利亚西海岸,就遇上了大的涌浪,队员基本晕倒,很多人在忙着“交公粮”(呕吐),没人吃饭,船上的气氛一片死寂。船队领导也很着急,不知道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


        这时,我就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尽管我也很晕。于是我拿出了口琴,优雅的琴声,开始飘向一个个船室。不一会儿,队友们一个个来到了我所在的房间,还有晕得厉害的,也爬了过来。最后人多,房间装不下了,大家就一致决定,下到最底层的活动室。


        后来,有队友还拿出了他的小号,五六十人挤在一起,在我们的伴奏下,高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志愿军战歌”“再见吧,妈妈”“满江红”等等,气氛一次次达到高潮,全船上下的精神,为之一振,消极气氛,一扫而空。考察队的这种表现,给加盟七次队的,来自香港、台湾和澳大利亚的新闻同行,留下了深刻印象。


        再比如过春节。当时的情况是海冰不化,船不能靠岸卸货,大量工作停滞,上下都很着急。为了搞好春节联欢,同时舒缓大家情绪,队上号召人人献艺。



        于是,我也组织了一个男生小合唱“唱我中山站”,并在歌曲“浏阳河”曲调的基础上,重新填了词:“中山站,美名远,中华儿女齐努力,同坐一条船。无奈坚冰来呀么来捣乱,不能卸货誓不还,就缺一个大气旋。”“中山站,就在普里兹湾。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有气管炎(妻管严)……”


        记得我还编了几个谜语。其中有“宝玉大婚”(谜底是越冬队队长“贾根整”的名字)、“弗里曼特尔”(谜底是考察队副队长“国晓港”的名字,因该地是我船停靠过的西澳的一个小港)等。我的这些表现,在当时无疑都是真情流露。但在客观上,它们都成了我采写工作的清道夫。


        每次出征前后,朋友们问得最多的,都是有关“有无危险”的话题。在南极,可以说危险无处不在。七次队时,为了给日后的冰盖考察探路,队里安排一辆履带车,载着我们几个人,向冰盖深处前行了八公里。


        不料,刚才还是晴空一片,转眼间冰雪飞舞,遮天蔽日,气温骤降,能见度几乎为零。这是典型的雪暴天气。这种天气,历史上不知夺走了多少考察队员的生命。这时候,如果有人说“伸手不见五指”,那是瞎话,但真的也不过是“伸手只见五指”。



        在南极,无常的天气,是考察的大敌。所以我们严格按照队里的有关规定,放弃任何努力,静待这个天气系统的消亡。果然,两小时后,天逐渐放晴,我们也顺利返还。


        在南极,还有一种“危险”,就是你可以得病,也可以出工伤,但不能超出全队唯一队医,以及所有医疗设施所具有的医疗能力。否则,等待你的只有灾难。14次队时,我干活不慎腕部受伤,当时得到的最好治疗,就是每天涂抹“扶他林”。


        回国后经反复检查,才发现原来是“三角骨破裂”。后来打了一年活动石膏,用一种特殊的中药洗了一年,方才基本治愈。所以队员在出发前,必须接受全面而严格的体检。同时,为了避免意外,队里还制定了各种规章制度,以及各种意外情况的应对措施。


        两次南极之行,真正让我刻骨铭心的危险,发生在七次队的返航途中。



        那时,“极地号”刚刚离开南极大陆,驶入了号称“咆哮的45度”的西风带,时间是1991年3月5日下午。此时,在南纬61度、东经63度形成的较大气旋,逐渐开始给正沿东北方向斜穿西风带的“极地号”,带来重大影响。为了减轻船体摇摆,船只向偏东方向三次修正航向,并开启了减摇装置。


        虽此,在6日凌晨的一次横摇,仍达30度。不少队员被海浪呼啸声,以及船体结构被扭曲时发出的各种声响惊醒。船上关闭了所有通向甲板的水密门,实行封闭航行。三餐从简。每隔一小时,“极地号”要向国内报一次平安。


        进入6日白天,风力保持在10级左右,风速达27米/秒。站在驾驶台望去,天空乌云低垂,海雾弥漫,船只有如行驶在一锅沸水之上。万吨级的“极地号”,一次次被海浪高高托起,又一次次重重下跌,船首的上下起伏,在20到30米之间。南半球的气旋,等同北半球的台风。这个在极短时间内形成的气旋,在与船只的相对运动中,围着“极地号”绕了270度。



        这场遭遇战,在6日晚间进入高潮。记录到的最高风速达35米/秒,风力超过12级。一排排高达几十米的涌浪,在船首前竖起一道道高墙。“极地号”一次次扎向墙角,又一次次破墙而过。由于气旋的移动速度是船只的两倍,同样高度的涌浪,也不时从后面向船体袭来,景象惊心动魄。


        此时的魏文良船长,站在驾驶台的风挡玻璃前,双眉紧锁。他已24小时没有合眼。他告诉我,这是“极地号”跑南极以来,遇到的最恶劣海况。我清楚,对于船长而言,此时的压力,有如山重。


        船上的一百多位科学家,都是国内科研领域的精英。但限于国力,“极地号”是我国从芬兰买的一条旧船改装的,买来时的船龄就有19年。最致命的,它是单主机,一旦有失,大船就将不保。


        西风带,风大,浪急,气旋多,但又是通往南极的必经之路。所以各国跑南极的船,都是双机。此时,由于船只在左右摇摆的同时,前后倾斜也在不断加大,螺旋桨全部露出水面的空转次数,越来越多。据事后统计,多达50次以上。所谓空转,船员管它叫“打飞轮”,就是主机一旦甩掉所有负荷,会猛然加速,这个时候,非常容易烧毁。



        主机坏掉的后果是,一个浪把船打横,再一个浪,就把船打翻。更糟糕的是,由于风浪太大,“极地号”即使遭遇不测,第一,救生艇无法施放,第二,没有人会施以援手。


        最大的一次危机,终于在当晚22时出现。一个大浪,追打了“极地号”的船尾,后甲板被洗劫一空,两个由八颗一厘米直径螺母固定的柜式蒸锅,被打到了右甲板走廊,四根盘整坚固的七厘米直径缆绳全被打散,其中一根有百余米冲入海中。


        这个情况最为危险。一旦缆绳缠住螺旋桨,那与主机停运的后果相当。“抢缆!”“我去!”“我去!”正当队员们在后餐厅争个不停的时候,有六名船员悄然现身。他们谁也不说话,目光硬硬的,径直走向通往后甲板的窗户,依次跳了出去。


        在场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大家明白,这时候只要再有巨浪打来,他们将不翼而飞。我看到,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的眼睛,湿润了。但这个时候,除了祈祷,还能做什么呢?接下来的事,是把船员们打捞上来的缆绳,快速收进餐厅。


        幸运的是,这一时刻,老天爷真的睁眼了。就在抢缆的这30分钟里,风,竟然弱了,浪也小了,直到船员们回到餐厅,风浪才又开始加大。




        参加完抢缆,我的心平静了许多。我知道,“极地号”正处在生死边缘,意外随时可能发生。于是,我开始为可能的最后一篇稿件,准备腹稿。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它的内容。


        我先是简要回顾了24小时以来的海况,讲述了“极地号”面对命运所做的抗争。然后我代表所有队员和船员,向他们的亲人和祖国致意。稿件的最后一句话是:“中国青年报万岁!”


        一个月后的4月7日,疲惫的“极地号”终于驶入青岛港锚地。当晚,所有人一起,吃了散伙饭。我挨桌敬酒。当我来到坐着一桌船员的餐桌时,愣住了:没人动筷子。再一细看,那晚去抢缆的六个船员,悉数都在。


        我问:为什么不喝?其中的一位答道:“不是不喝,是提不起兴致。张记者,你给咱说个词儿,我们就喝!”我知道,这些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儿的汉子,是想有人给他们找到一个情感宣泄的机会。


        我思索了片刻,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搞文字工作的。来,为我今生今世,绝不再轻用‘同舟共济’这个词,干杯!”他们停顿了一下,懂了,哭了,然后与我一道,高举酒杯,和着泪水,一饮而尽……


        至今,我严守着这一承诺。

 

 

(原载《新闻78是一篇散文》北京日报出版社2014年出版,本号获许可推送,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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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逆编辑、工圣审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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