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凌 || 我不是花木兰
新 诗 选 刊 封 面 人 物
| 约稿、排版：罗永鸿
我不是花木兰
成熟
月亮披着鱼鳞睡衣从浴室走出来
夜空就多了些暧昧的水汽
无花果有了怀孕的迹象
再过不多久田野里到处一片金黄
我们在一片野草丛中经过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呼吸
风从身上拂过，没有留下痕迹
秋天是一个失败者
费尽心思也没能把我
培养成一个成熟的人
只有皱纹顺理成章
世间已没有好玩的游戏了
不如就像这些草一样活着
野一点，疯一点
木兰草原
木兰草原早已不见花木兰
它等来了我这个北方女子
青青草木如亲人
我在荆楚之地听见童年的鸟鸣
强掳南下，梦还没有做完
一个弱女子一夜之间长大
白云远去，生死不明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洗去我脸上的脂粉
我很清醒
我不是花木兰
在楼顶上种树的人
隔着一条马路
隔着一家工厂
远方的楼顶上有很多小树
我站在阳台上眺望
有几只鸽子代表我飞了过去
还有一只没有脚的气球在半空中泄了气
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种树的人
后来，我也在阳台上种香菜种水芹
把孤独种在寂静的高处
一到夜里，身上就长出绿色的云雾
门被风吹开了
午睡时房门被风吹开了
我听见有东西进来了
风轻轻掀动我的被角
好像有人在放火
春天那么干燥，这真不好
身上的杂草一点就着
清醒者
秋风穿着拖鞋在走廊里
晃来晃去
把一片叶子和我
吵醒了
太阳还闭着眼
天是阴的
叶子说，我们落下去吧
它们义无反顾
我突然有点感动
我也是一个清醒者
彼岸
在长江坐渡船
我想起了电影《江湖儿女》
巧巧坐船去寻她心爱的男人
这船上的男女老少
也像个小江湖
一个老太太不断锤着自己的腿
嘴里念着《圣经》
那个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
在电话里讨价还价
背书包的中学生坐船去上补习班
而我像个古人
只想听两岸猿声
葬礼
我穿上黑西装，戴上墨镜
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亲戚朋友都来了
还有人声情并茂地
朗诵了我的一首诗
我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
自己与这个世界告别
真的一切都放下了吗
连悲哀都没有了吗
梦醒后
我又进入了更漫长的睡眠
雪落故宫
白雪落在故宫的红墙碧瓦间
落在几棵古树上
落在光阴的缝隙里
紫禁城里那些落英缤纷的故事
被白色轻轻抹去
百年前，故宫的门打开又合上
历史被轻轻翻动了一下
日月升起又落下
故宫还是故宫，雪还是雪
我这个赏雪人也如雪一样落下
变得宽阔无边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希望时代的喧嚣不要吵醒它
蛐蛐
下班路上遇见一位大叔
在卖蛐蛐，也卖乡愁
笼子里的蛐蛐叫个不停
叫醒了古代光阴
那时有不少人吃饱了没事干
就喜欢捉只蛐蛐来斗一斗
一群围观的路人
他们好奇地拿出手机
拍来拍去，大眼儿瞪小眼儿
最后又回到了笼子里发呆去了
只有一个老头儿，掏出十元钱
买走了一只蛐蛐
返老返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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